第38章 他结束演讲的时候,赫福迪小姐显得骄傲自豪、神采奕奕。所有的同学都发自 肺腑地鼓掌,一些学生鼓起勇气提问,在回答之前,我父亲似乎对每个问题都认真 地考虑了一下。午餐的铃声响起了,这时艾杰奇先生向我走来。 “你有一位了不起的父亲。” 那个问了我父亲是不是吃人的问题的红脸男孩说:“你爸爸可真厉害。” 在另外一边,我看到了克莉塔,她注视着我父亲向孩子们道别。她看起来太专 心了,专心得忘记了笑;她的脸上带着一种简单的满足。 两个星期后他离开了。那时,我们一起站在圣诞树前面照相,仅有的我们在一 起的合影,我拿着他送我的橙色篮球,他系着我为他买的领带。(“哈,系着这样 一条领带,人们都知道我是个重要人物了。”)在戴夫·布鲁贝克的音乐会上,在 黑暗的礼堂里,我努力让自己安静地坐在他旁边,虽然跟不上演奏的节奏,但小心 翼翼地跟着他拍手。白天,我会在他身边躺上一小段时间,转租来的公寓里只有我 们两个人,那间公寓是从一个退休的老妇人那里租来的,她的名字我已经忘记了。 公寓里堆满了棉被、桌布和针织椅套。我们各自看着书。他对我来说,仍然是陌生 的,完全的陌生;当我模仿他的手势或者惯用语时,我并不知道它们的来龙去脉, 不知道它们随着时间流逝会产生怎样的结果。但是我渐渐习惯了他在身旁陪伴。 他离开的那一天,母亲和我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他从包里拿出两张唱片,那 种老式的每分钟四十五转的密纹唱片,用陈旧的暗褐色纸包着。 “巴里!看——我忘了还给你带了这些东西。来自你的大陆的声音。” 他花了好一会儿时间研究我外祖父的老唱片机,终于唱盘开始旋转了,他小心 翼翼地把唱针放到槽上。开场是一阵金属吉他声,接着是刺耳的号角声,然后是如 雷的鼓声,接着吉他声又响起了,然后是伴着打击乐的歌声,纯净欢快,鼓励着我 们前进。 “来,巴里,”我父亲说道,“你会从这些大师身上学到不少东西。”突然, 他那单薄的身体前后摇晃起来,声音越来越高昂,胳膊像撒网般不断摆动,脚无声 地在地板上迂回地走,他受伤的腿有些僵硬,但是他的臀部翘起,头向后仰,不断 摆动着臀部。节奏加快了,号角响起,他把双眼闭起,感受着欢乐,然后睁开一只 眼睛看着我,他那平时严肃的脸上满是憨憨的笑意,然后,我母亲也跟着笑了起来, 接着外祖父母走了进来,看这些动静是怎么回事。我的眼睛闭上了,尝试地迈出第 一步,向上,向下,我的胳膊舞动着,提高了声音。然后我听到他安静了下来:我 随着父亲沉浸到那个声音里,他突然放出一声短促的喊声,明朗而响亮,他的喊声, 沉淀了过往,又触及到更多的未来,那是渴求欢笑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