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976年,贝·布托从英国牛津大学毕业,获得政治、哲学和经济学学士学 位,回到巴基斯坦。和很多刚走出校园的年轻人一样,贝·布托也对未来充满了希 望,急切地盼望着能把自己在哈佛、牛津学到的政治理论和民主思想在巴基斯坦实 践。在身为总理的父亲的支持下,她很快开始在巴基斯坦外交部研究室学习,专门 研究战略问题。但这种平静、安逸的生活没能持续多久。一年后,巴基斯坦政局发 生剧变,父亲阿里?布托被齐亚?哈克将军发动的军事政变推翻,两年后又被处以 绞刑。残酷的政治现实,一下子摆在年轻的贝·布托面前,她必须迅速成熟起来, 就像今天她的儿子比拉瓦尔一样。对布托家族,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 贝·布托的父亲,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1928年出生在巴基斯坦的一 个贵族家庭。他自幼接受西方教育,曾就读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和英国牛津大学。 律师出身的布托从政后,先后担任巴基斯坦驻联合国大使、贸易部长等职。196 3年,布托出任巴基斯坦外交部长,他极力使巴基斯坦摆脱对西方强国的依赖,进 一步密切与中国的关系。1965年,他辞去外长职务,建立了巴基斯坦人民党。 1970年12月7日,巴基斯坦举行大选,这是决定命运的一次选举。当时 的巴基斯坦还包括现在的孟加拉国,即东巴基斯坦,而东巴基斯坦差不多拥有全国 一半以上的人口。那一年大选前,东巴基斯坦遭遇强烈的热带风暴袭击,风速高达 每小时190公里。随后就是海啸,这是20世纪世界上最大规模的海啸之一,造 成约20万人丧生。叶海亚?汗总统及其政府对灾情反应迟缓,东巴基斯坦人愤怒 了,感到自己被抛弃、被忽视了,觉得自己不像是这个国家的一部分,倒像是殖民 地,分裂情绪在蔓延。结果,在选举中,立足于东巴基斯坦的谢赫?穆吉布?拉赫 曼领导的人民联盟获得胜利,所得到的席位全部来自东巴基斯坦。他们在东巴基斯 坦162个议会席位中赢得160席,超过当时巴基斯坦全国议席总数的一半。布 托领导的人民党获得82个议席,是第二大党。与人民联盟相反,人民党获得的议 席全部在西巴基斯坦,也就是今天的巴基斯坦。 东巴基斯坦与西巴基斯坦的居民虽然都是穆斯林,但分属不同的民族。再加上 利益的纠纷,东巴基斯坦提出了独立的要求。1971年3月25日,军人总统叶 海亚?汗宣布无限期推迟制宪会议。第二天,他又宣布人民联盟为非法,并宣布逮 捕大选的实际胜利者、人民联盟领导人谢赫?穆吉布?拉赫曼。东巴基斯坦的孟加 拉人得知自己的领导人被逮捕后,公开造反。叶海亚?汗随即出兵东巴基斯坦镇压 独立运动。1971年11月21日,印度出兵支持东巴基斯坦独立运动。一时间, 炮火连天,东巴基斯坦一片混乱。12月3日,第三次印巴战争爆发。印度军队向 东巴基斯坦挺进,西巴基斯坦军队节节败退。12月17日,西巴基斯坦军队投降, 东巴基斯坦独立,成为孟加拉人民共和国。谢赫?穆吉布?拉赫曼担任孟加拉国首 任领导人,而西巴基斯坦的叶海亚?汗政权则随之垮台。1971年12月20日, 叶海亚?汗把政权移交给布托。布托在风雨飘摇中接任总统,但他面临的是一个千 疮百孔的乱摊子:东巴基斯坦已完全脱离,成立了一个新的孟加拉国;在西巴基斯 坦有近5000平方公里的领土被印度占领,约10万名巴军官兵成了印军战俘。 布托刚一上台,就立刻寻求与印度谈判,以稳定政局。但当他与号称印度“铁 娘子”的英迪拉?甘地总理会面时,却感受到了对方的咄咄逼人。面对布托这个败 军之将,英迪拉?甘地提出了一揽子解决方案,要求把领土、战俘以及克什米尔问 题一举解决。这对巴基斯坦来说是个屈辱性的方案,布托坚决反对,“夫人,我宁 可回国下台,也不会签订这个条约!”在谈判中,布托的律师特长显现出来。在最 后的一次会谈中,他饱含感情地对英迪拉?甘地说:“夫人,印度和巴基斯坦是南 亚的两个大国,为什么我们要让彼此的伤口更加加深呢?不错,军事征服固然是一 项光荣,但那毕竟是非正义的。一个睿智的政治领导人,为什么不做适当的让步以 换得永久的和平呢?”经过他的说服,加上艰苦的谈判,英迪拉?甘地做出让步, 同意退出占领的大部分巴领土、归还巴战俘,双方恢复正常经贸关系,至于克什米 尔争端则维持现状。巴基斯坦在战败的局面下最大限度地保住国家利益,布托功不 可没,成为民族英雄。回国后,面对欢迎的人群,布托若有所思地说:“这不是我 的胜利,也不是英迪拉?甘地的胜利,而是巴基斯坦和印度的胜利。” 父亲的这段传奇让贝·布托钦佩不已,此时已经成年的她对政治充满期待,幻 想着自己也能成为像父亲一样的“儒帅”。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父亲这棵大 树的荫翳,那么快就被乌云代替。 由于在西方国家学习和生活过多年,布托上台之后,决意要在巴基斯坦实行类 似西方的民主改革。在他的推动下,巴基斯坦在1973年颁布了新的宪法。这部 宪法规定了定期普选、总统与总理间的权力制衡、议会与行政机构间的权力制衡, 并且禁止歧视妇女和少数教派,禁止种族歧视,这些规定对于一个还残留着许多陋 习的伊斯兰国家来说,是难能可贵的。与此同时,布托开始实行国有化政策,要把 银行、交通运输、钢铁等重要行业收归国有。同时,布托开始在农村实行土地改革。 为推行土地改革,布托不惜拿自己开刀,他在议会的一次讲话深深地感动了议员们, “最近三个月来,我推行的土地改革,使我的家庭失去了4。5万英亩土地。但这 样的改革还将继续下去,我的家庭还将继续失去土地,直到农户都有自己的土地为 止。” 然而,巴基斯坦是一个宗教思想渗入很深的伊斯兰国家,布托的世俗化乃至西 方化的改革,显得有些不合国情。而他的经济改革更是触动了大企业家和大地主的 利益,他们故意制造种种障碍,使巴基斯坦经济陷入了停滞。 经济的停滞,使得反对派趁机崛起,布托的政权开始不稳。面对乱局,布托并 不害怕,他真正担心的是军方政变。为控制军方,布托在1976年越级提拔了他 眼中的“自己人”——当时的第三军军长齐亚?哈克担任陆军参谋长。然而布托做 梦也想不到,这个“自己人”正在策划一场针对他的政变。 1977年3月7日,巴基斯坦提前举行大选。大选的结果令布托的反对者们 大失所望,大多数选民还是支持布托领导的人民党,布托也顺利当选为总理。然而, 由9个政党组成的反对党联盟——巴基斯坦全国联盟却借口人民党在大选中有舞弊 行为,要求重新举行大选,并开始组织大规模反政府行动,一些地方开始出现骚乱。 从3月至7月,将近4个月中,对抗愈演愈烈,反对党组织的游行者多次同警 察发生冲突,支持者也举行拥护政府的示威。由于冲突,死亡约350人,在罢工 期间,巴基斯坦国家经济遭受损失达16亿美元,布托被迫让步,同反对党就10 月份重新举行大选进行谈判,然而谈判破裂。 7月3日,陆军参谋长齐亚?哈克将军和各军司令到总理官邸拜访布托,哈克 向布托表示,军队支持布托,对布托是忠诚的。布托很高兴。大家一起共进晚餐, 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7月4日夜,总理官邸所在的拉瓦尔品第显得很平静,4个月的示威、游行、 冲突已搞得人们筋疲力尽,人们在等待着谈判的结果,也在酝酿着10月份的重新 选举。 夜深了,已经是7月5日凌晨1点30分,布托才上床休息。齐亚?哈克将军 及各军司令的来访,对布托来说,好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很兴奋,今晚,他想 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然而,布托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上床的时候,拉瓦尔品第 的大街上,军车正一辆一辆地疾驶而过。很快,电台、机场等重要目标被全副武装 的士兵控制,通往各地的主要路口也布了岗哨,戒备森严。 与此同时,军队开始包围总理官邸。一名忠于布托的警察冒着生命危险穿越一 队队士兵匍匐前进。他终于爬到了布托的家门前,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布托的贴身 男仆乌尔斯。乌尔斯警惕地问发生了什么事。这名警察喘着气说:“快告诉布托先 生,军队正前来逮捕他!他必须尽快藏起来,藏起来!”说完,这名警察就在黑暗 中消失了。 乌尔斯急忙叫醒了布托,把这一凶讯告诉布托,并劝他赶快逃走或是藏起来, 布托拒绝了乌尔斯的建议。他平静地说:“我的生命掌握在真主手中。如果军队要 杀我,那么,让他们杀吧!躲藏与抵抗是毫无意义的。让他们来吧!” 布托这时还不相信这是真的,如果是军队造反,又是谁在领导呢?他没有忘记 的是,两天前,齐亚?哈克将军亲自向他宣誓表示军队对他的忠诚呀! 布托做出的反应是立即给齐亚?哈克将军打电话,可是,电话接不通。他又给 政府各部部长打电话,仍然不通。布托没有死心,还是不停地打。 凌晨2时,政变士兵拥进了布托的卧室,为首的一名军官说道:“布托先生, 您被捕了。” 士兵们围了上来。布托放下手中的电话,平静地望了望紧张得脸色惨白的夫人 努斯拉特,一言不发地大步走出门去。 2点30分,巴基斯坦电台向全世界报道了一条重大新闻:巴基斯坦武装部队 接管了政府,并且对巴基斯坦人民党全部政治领导人包括布托总理,以及巴基斯坦 全国联盟的领导人,实行拘捕。军方发言人发表声明说:巴基斯坦的局势“正常, 各地都平静”,军队在各大城市和机场布岗。国际和国内航线班机照常起降。 电台同时宣布:军队成立了由三军司令组成的军事委员会,陆军参谋长齐亚? 哈克将军为军政府的首脑。从1971年以来一直持续下来的巴基斯坦的文官政治 宣告结束。这次政变的领导人,正是布托越级提拔的齐亚?哈克将军。 很快,布托便以暗杀政敌艾哈迈德?汗被提起诉讼。面对指控,布托凭借律师 的口才逐条批驳,结果法院顶住压力宣布布托无罪。听到布托无罪的消息,齐亚? 哈克坐不住了,干脆以危害军管政权的罪名再次将布托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