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贝·布托没想到,多年前在父亲生日聚会上见到的那个其貌不扬、喜欢夸张的 奉承的将军齐亚?哈克给布托家族带来那么多折磨和灾难。父亲被他绞死,弟弟也 被怀疑是他派人暗杀,而贝·布托被他监禁了无数次,并被迫流亡英国。贝·布托 知道,只要她活着,她与齐亚?哈克之间终会有个了结。只不过,她崇尚民主和非 暴力抗争,她要寻找合适的时机以民主的方式祭出复仇之剑! 1985年12月30日,迫于压力,齐亚?哈克发动政变以来在巴基斯坦实 施8年多的军法管制正式宣布解除。但许多臭名昭著的军管法令依然在发生效力。 自1984年1月开始在英国流亡的贝·布托准备回国争取实行她理想中的充分的 民主,与齐亚?哈克展开面对面的决战。 1986年4月9日,贝·布托同几位密友及其他很多人一起从伦敦出发回国。 10日清晨飞机降落拉合尔,机场有100万人迎接贝·布托。按计划贝·布托要 从拉合尔机场前往独立塔,平时这段路程只需要15分钟,而这一天,贝·布托却 花了10个小时,因为欢迎她的人增加到了300万。在太阳快落山时,贝·布托 终于到达了巴基斯坦独立塔。 面对人山人海的欢迎人群,贝·布托充满激情地发表了她回到巴基斯坦后的第 一次演讲:“有人劝我不要再从政了,他们告诫我会遭到像我父亲和我弟弟一样的 命运。有人说,巴基斯坦的政坛里没有妇女的位置。我对他们所有人的回答是,我 党的党员将会保护我免遭危险。我心甘情愿地踏上长满荆棘的道路,迈进死亡之谷。 此时此地,我向你们发誓,我要牺牲一切来维护人民的权利。” 从贝·布托的话语中似乎可以看出,她对自己面临的危险早有准备。此前她在 准备回国之前,曾在公寓门下发现了一张上面写着“记住阿基诺”的字条。贝尼格 诺?阿基诺是菲律宾反对党领导人,他在结束国外流亡生活回国后,在机场被当局 安排的刺客暗杀。贝·布托对这张字条显示的赤裸裸的威胁嗤之以鼻。在她回国后 危险也时时逡巡在她左右。一位同情者告诉她,当局进行了模拟暗杀的训练,让 “刺客”混在人群中来到她身边,然后回去报告说,对她行刺易如反掌。但贝·布 托依然满不在乎。 贝·布托一行4月12日中午从拉合尔出发,开始他们在20多个大中城市的 旅行。贝·布托每到一处都受到盛况空前的欢迎。参加欢迎集会的数百万人大多数 是崇拜她的年轻人,他们把她当成自己的领袖。贝·布托回国受到的盛大欢迎以及 在巴基斯坦搅起的“贝·布托旋风”表明,人民党深孚众望。 1979年阿里?布托被处死后,巴基斯坦人民党推选布托夫人努斯拉特?布 托为人民党终身主席。1982年11月布托夫人出国治病后,留在国内的贝·布 托被选为人民党代理主席,主持人民党的工作,领导国内的斗争。这次贝·布托回 国后,人民党根据斗争形势的需要,又于1986年5月19日选举贝·布托为人 民党联合主席。由于布托夫人仍在国外,贝·布托便担起了领导的重任。 当时,齐亚?哈克任总统,担任总理的是居内久,两人之间长久以来在诸多方 面存在分歧,于是居内久策划削弱齐亚?哈克的兵权,但不料走漏了消息,齐亚? 哈克先下手为强,于1988年5月29日突然宣布解除居内久的总理职务,解散 议会。按照宪法,将在3个月内在政党基础上举行大选。 这对贝·布托来说意味着出现了一个新的机会,一个可以让人民党进行合法斗 争的良机。人民党热情的支持者都认为,如果大选果真能像齐亚?哈克宣布的那样 在政党基础上自由、公正进行,那么“谁也无法阻挡人民党上台执政”!但是,齐 亚?哈克早就说过,他绝不会把政权归还给被他推翻的人。贝·布托也不相信齐亚? 哈克会接受他曾亲自下令处决的人的女儿出任总理。 果然,齐亚?哈克总统6月9日正式宣布成立以他为首的由18人组成的看守 政府,重新独揽了军政大权,继而宣布,将选举推迟到11月16日举行。他解释 说,推迟选举是因为恰逢雨季,穆斯林阿舒拉节和朝觐月又即将来临,气氛不适合 大选,而且如果在宪法规定的3个月内举行大选,9万多名去圣城麦加朝觐的巴基 斯坦人就会被剥夺选举权。随后他又宣布,在政党基础上进行选举违反伊斯兰精神, 因为党的决定往往支配了个人的良知,因此,选举将在非政党基础上进行,候选人 在选举中不能使用政党标记。 虽然齐亚?哈克对推迟大选做了诸多解释,但舆论普遍认为推迟选举日期的主 要原因是媒体曾透露贝·布托将于11月前后分娩。老谋深算的齐亚?哈克花招迭 出,目的就是避免让人民党有机会上台执政。在这种情况下,布托家族和人民党将 贝·布托的产期当做最高机密严禁外泄,使得齐亚?哈克无法知道贝·布托的准确 产期。1988年9月21日,贝·布托顺利地生下了一个体重6斤多的儿子。 贝·布托的分娩,一点也没影响她的竞选活动。她产休20多天后,便全力以 赴地投入到从10月14日开始的激烈的竞选活动之中。 就在贝·布托与齐亚?哈克在大选的方式上激烈斗争、贝·布托对齐亚?哈克 许诺的大选能否按时正常进行疑虑重重的时候,一场意外的空难事故发生了,它震 惊了巴基斯坦和整个世界。这一偶发的意外事件,极大地改变了巴基斯坦的政治进 程。 1988年8月17日下午,“巴基斯坦一号”总统座机C-130大力神运输 机从巴哈瓦尔普尔城外的空军基地起飞不久后,在空中东倒西歪地向前飞行,然后 一头栽下,发生猛烈爆炸。机上包括齐亚?哈克在内的31人全部罹难。 对齐亚?哈克的死,贝·布托发表评论说:“人的生死是由上帝安排的,齐亚? 哈克的死一定是上帝采取的行动。”“齐亚?哈克的统治以暴力开始,又以暴力结 束。” 而美国政府从齐亚?哈克的遇难中看到巴基斯坦政府可能出现一种可喜的前景 :以美丽的哈佛毕业生贝·布托为首的民选政府取代齐亚?哈克的独裁政权。因此, 美国对这次齐亚?哈克座机坠毁事件也不愿多问究竟。美国国务卿舒尔茨在参加了 齐亚?哈克的葬礼回国后,劝告联邦调查局不要插手巴基斯坦对这次事件的处理。 结果美国只派出了6名空难事故调查人员,前往巴基斯坦官方调查部门协助调查, 其中没有一个是刑事、反恐怖或对付破坏的专家。 齐亚?哈克总统罹难后,巴基斯坦参议院主席、73岁的资深政治家乌拉姆? 伊沙克?汗按照宪法规定,于8月17日出任代总统,代理国家元首,并立即成立 紧急委员会负责国家安全问题。当晚,伊沙克?汗代总统向全国发表广播电视讲话, 宣布全国处于紧急状态。但为了保证国家的稳定和完整,将继续实行宪法,保持国 家管理的连续性,继续已经开始的政治民主化进程,按期举行全国大选。而军方也 表示支持民主进程。在这历史发展的紧要关头,巴基斯坦政局保持平稳,没有再次 发生军人干政、军法管制,成为巴基斯坦独立以来政治发展史上一个少见的现象。 这一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把贝·布托推上了巴基斯坦政治舞台的中心。 为了增加人民党在大选中获胜的可能性,贝·布托在10月13日公布了竞选 宣言,重申“我们的信仰是伊斯兰,经济是社会主义,政治是民主,一切权力归人 民”。 贝·布托不顾产后身体虚弱,投入了紧张的竞选活动之中。为了广泛接触选民, 贝·布托不乘飞机,而是不辞辛劳地每天坐火车旅行,四处演说,每天工作达16 小时之多。她在分娩后还不到一个月,就乘火车进行了31000英里的竞选旅行。 贝·布托的聪颖、刚毅、勇敢的品质和她杰出的口才使她有如磁铁般具有强大的吸 引力,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人群如潮水,欢呼如海洋。 1988年11月16日,是巴基斯坦伊斯兰共和国这个有亿人口的穆斯林国 家国民议会选举的日子,也是这个国家11年来的第一次民主选举。有4800万 名合格的选民参加了选举投票,全国共设33330个投票站,113720个投 票点。投票是在严密的保安措施下进行的。军队在南部城市海德拉巴和卡拉奇用沙 包堆起掩体,并开动装甲车在街上巡逻。总部设在美国的国际事务国家民主研究所 派出25人代表团在各投票站进行监督。 在这次全国性选举中,贝·布托的人民党几乎在每一地区都表现出了雄厚的实 力。选举结果显示,人民党获得胜利,只是没有赢得议会席位的绝对多数。几天后, 四个省议会按规定又进行了各自的选举。选举结果揭晓后,人民党又获得了胜利。 但对于贝·布托来说,她与总理宝座之间仍还有一段距离。人民党必须联合其 他政党和独立人士,以争取获得压倒多数的议席。当时,另外一个政党即谢里夫领 导的伊斯兰民主联盟也跃跃欲试,试图与人民党一争高下。于是,在人民党和伊斯 兰民主联盟之间,也即贝·布托和谢里夫之间,一场复杂的惊心动魄的战斗打响了。 两派政治力量都势在必得,互不相让。 22日,贝·布托从卡拉奇飞抵首都伊斯兰堡机场,乘车直奔总统府,与伊沙 克?汗总统商讨了组建新政府和权力移交事宜,然后她赶到陆军总部,和军队首脑、 陆军参谋长贝格将军共进晚餐,会谈至次日凌晨1 时。出于政治策略上的考虑,贝 ·布托向军方做了一些让步,于是军方明确表示支持贝·布托组阁。 伊沙克?汗总统在会见了贝·布托之后,同一天夜里又接见了她的对手谢里夫。 谢里夫抛出大礼,保证在新国民议会选举中支持伊沙克?汗连任总统。 贝·布托和人民党得到这一情报,马上也决定同意支持现总统伊沙克?汗留任。 此前,人民党曾酝酿推选该党总书记、前巴基斯坦武装部队司令蒂加?汗担任新总 统。 经过一番短兵相接的较量,谢里夫冷静分析,知难而退,放弃了组阁竞争,回 老家继续经营他的根据地旁遮普省。这样,贝·布托出任巴基斯坦政府总理的竞争 对手便消逝于无形了。 1988年12月1日晚,巴基斯坦代总统伊沙克?汗通过电视、电台向全国 庄严宣布:任命巴基斯坦人民党主席、现年35岁的贝·布托为巴基斯坦伊斯兰共 和国政府总理,由她负责组织下届内阁。伊沙克?汗总统高度赞扬贝·布托是“一 位年轻有为、受过良好教育、和气、能干的妇女,具有担任领导工作的伟大素质和 政治家的远见”。 由于贝·布托的父亲阿里?布托执政后于1973年修改宪法,将总统制改为 两院议会制,总理成为握有实权的政府首脑。贝·布托如今事实上成为巴基斯坦这 个穆斯林国家第一位女性首脑。这一重大事件除少数头脑顽固的男性持反对意见外, 绝大多数巴基斯坦人已经接受。而她在两个月前刚生下第一个孩子这一事实也帮了 她的忙,因为作为母亲以及妻子的贝·布托,在穆斯林世界的男性看来,是可信赖 与受尊重的,能够维护传统价值。 人们纷纷拥上街头,载歌载舞,庆祝在11年军法管制以后的巴基斯坦再度恢 复了民主制度。一位年老的妇女深有感触地说:“感谢真主,贝·布托被任命了, 她已受完了磨难。” 1988年12月2日,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金碧辉煌的总统府内举行了新 总理宣誓仪式。宣誓台矗立在接见大厅的中央,巴基斯坦国旗高悬在两边,后面挂 着国父真纳的巨幅画像,身着宫廷装束的卫兵分立两旁,新当选的国会议员和各国 外交使节在宣誓台两边正襟危坐。下午3时30分,伊沙克?汗总统和新任总理贝? 布托并排步入大厅。伴随着镁光灯的闪烁,大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贝·布托身着 绿色沙瓦尔卡蜜丝,头戴洁白的杜帕塔,容光焕发,微笑着向两旁的贵宾席点头致 意。 庄严的巴基斯坦国歌响起,全体来宾肃立致敬。随后一位阿訇诵吟《古兰经》。 73岁高龄的总统伊沙克?汗和年轻漂亮的总理贝·布托手捧誓词同时起立。在嗓 音浑厚的总统带领下,贝·布托以清脆、坚定而略带兴奋的语调逐句宣读誓词。然 后贝·布托在誓词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庄严而隆重的宣誓仪式在掌声和欢呼声中结束。从此,贝·布托正式成为巴基 斯坦以及穆斯林世界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总理,她也是世界近代史上通过民选而产生 的最年轻的女性政府首脑。这位年仅35岁的年轻女子成为一个拥有亿人口的穆斯 林国家的政府首脑,过去可能是天方夜谭,如今却成了岩石一般的现实。正如伊沙 克?汗所说:“在巴基斯坦这样一个穆斯林国家选出一位女总理,将是一个划时代 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