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上级命令我治病、休养。我的战斗生活从此中断了几天。趁此机会总结过去的经验 和教训,那是再好不过的。 思考,创新,这是我在工厂技工学校学习期间养成的习惯。我非常感谢我的钳工老 师,是他教我养成这种好习惯的。有一次,我把亲手抛光的零件拿给我的钳工老师看。 他仔细看过以后,象慈父一般心平气和地对我说:“抛光得不错,可是,尺寸不准确。” “是完全按照图纸做的呀。”我坚持说。 “这我知道。你还用千分尺测量过呢,是吧?还得进一步加工修整才行呢。” 我返回工作台去,重新仔细测量一遍。这时我才出乎意料地发现,的确是只差那么 一点点。我很佩服这位清瘦的头发灰白的老师。我手里拿着测量工具,费了很大劲,好 不容易才测出误差来,而他呢,一眼就能看出毛病来。他对我的严格要求使我逐渐养成 全神贯注准确无误地进行工作的习惯,更细心地研究图纸,注意研究本行专业的细节问 题。我的老师把我勤奋好学的上进心,巧妙地引导到发明创造上来。没过多久,工厂技 工学校的同学就送给我一个美称——“萨沙工程师”。 从那时起,我慢慢养成精确计算和周密思考的习惯。无论是做过的事情,还是将要 做的事情,我都要周密思考。战前,在敖德萨的时候,无论对空中目标射击或对地面目 标射击,我都失败过几次。这时,我就拿起笔和纸来进行计算。武器我是很熟悉的,但 不会精确地计算瞄准角,也不会判断距离,因而无法精确地确定射击提前量。我下决心 把这个空白点填补起来。我这样做,从此百发百中。 现在,我清闲无事,决心把开战以来的战斗经验汇集起来加以研究,把历次战斗出 动的情况从头至尾回忆一遍。我首先想到的一个问题是;我的飞机不错,飞机和武器我 都了如指掌,而且我又不是怕死鬼,可是,为什么我常遭敌人算计,飞机常常带着满身 窟窿返航呢?这一次更惨,完全是靠着两条腿爬回来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一次打敌轰炸机时,要不是敌人射来的子弹偏斜两厘米,那人世间早就没有 我了。那一次,的确是我自己硬往敌人的子弹头上撞去的。敌人的子弹打碎了我的座舱 前风挡玻璃,击中了瞄准具。幸亏瞄准具挡了一下才救了我的命……我没有丧命,纯属 侥幸! 这使我联想起一次类似情况。我们团的飞行员雅科夫列夫,就是在类似情况下壮烈 牺牲的。 有一天,德国轰炸机机群向科托夫斯克飞来。当时,我们正驻扎在离这座城市不远 的地方,所以,关于敌机来袭的通知,对我们来说,就象是发出准备自卫的信号。米格 飞机一架接着一架地升空。 我们爬升到一定高度以后,发现科托夫斯克火车站已经起火。尽管来迟了,我们还 是继续向前飞去。敌容克式轰炸机投弹完毕,已经集合起来.他们发现我们以后,就把 编队收缩成密集队形,并且向我们开火,使我们很难接近这个机群。 这的,我们当中的一架歼击机突然冲到最前头,冒着敌机疯狂射来的子弹,勇猛地 朝着敌带队长机冲去。这个飞行员就是雅科夫列夫。说不清是什么思想驱使着他去这样 做。是对敌人的仇恨?是复仇的怒火?还是想用自己的敢死行动去激励战友们跟着他上 呢?有一点是肯定的:雅科夫列夫的英勇行为是高尚的。他象一个勇敢的步兵战士那样, 用自我牺牲行动激励战友去同敌人进行白刃格斗。 他俯冲下去,还没来得及接近敌带队长机,就被敌人的子弹击中而牺牲了。但是, 他计算得十分精确:他驾驶的米格飞机随后准确地撞毁了敌带队长机。敌机队形立即陷 入一片混乱,敌机纷纷夺路四散奔逃。我们的歼击机当即分头追去。只过了一会儿工夫, 地面上就升起8团浓烟烈火。剩下的那最后一架敌机,也在德涅斯特河彼岸被我们揍下 去了。 这一天,我们取得的胜利是可观的。这得归功于勇敢的雅科夫列夫。他奋不顾身地 首先消灭了敌带队长机。这不仅使敌机群失掉了主脑,也吓破了敌胆。他的英勇牺牲为 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取得空战胜利扫清了道路。 次日,我们在雅科夫列夫牺牲的地方为他送葬。他的座舱玻璃上只有一个弹洞。敌 人的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前额。生与死之间只有“两厘米之差”呀!他的瞄准具没有挡 住敌人的子弹,我们的雅科夫列夫壮烈牺牲了。 —想到雅科夫列夫的不幸,我就联想到要是在歼击机座舱的前部安装一个可靠的防 护装置,装上一块防弹玻璃,那该有多好啊。这样的防护装置能使飞行员的勇气倍增, 不知能拯救多少飞行员的生命呢! 我又联想到,我们的飞机上至今还没有无线电设备。飞机一升到空中,我们就都变 成了聋子和哑巴.摇摆机翼成了我们彼此“通话”的唯一方式。为了保持联系,大家不 得不住一起凑,而彼此贴得很紧的密集队形,必然妨碍飞行员做机动动作的自由。要是 能够及时向空中传出哪冯啊是一句话呢,也能够防止不少不幸啊! 无法进行无线电联络,把我们的歼击机部队逼到了极其困难的境地。虽然某些指挥 员的飞机上安装了无线电接收机和发射机,但是,都很笨重,而且在空战中也无法指挥 飞机作战。 歼击机的编队问题,也很使我焦虑不安。敌人的高射炮为什么能把我的飞机击落呢? 当时,在敌人高射炮火力控制区内,我们是三机编队飞行的。当卢卡舍维奇突然向我这 边侧滑过来的时候,为了避免相撞,我被迫做了急跃升动作。就在这时,敌人的高射炮 抓住时机对我开了火。 我不断地思索着,探求着…… 回到飞行团的第二天,我就实在不想继续在床上躺着了。我穿好衣服,朝着马亚基 村走去。我在商店里逛了一圈儿,买了牙刷和牙粉,还买了笔记本,好用它来记下我的 各种设想,各种计算结果,以及对历次空战的小结。 天色很晚了,一群飞行员刚从机场归来。这时,我正伏在桌子上往笔记本上写着什 么。由于精力高度集中,以致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战友们已经来到我的身边。 我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窃窃私语:“嘘——!别打扰人家,人家正在创作大部头的 长篇小况呢。” “还是分为上、下两部的呢!”费吉切夫大声地挖苦说,“写的是从普鲁特河到德 涅斯特河。他是怎样靠着两条腿爬回来的,这是上部;怎样骑马来着,还是坐马车来着, 这是下部。” “你在写什么呢?”吉亚琴科一本正经地问道。 “随便记点什么,写写个人的想法罢了。”我含糊其词地答道。 “那你都有些什么想法呢?” “那可要看对什么问题了。” “就一般的说吧,比如,对生活啦,对战争啦,……这不都是你挺感兴趣的问题吗?” “那倒不是。我只不过是在探索我们的作战经验罢了。比如这样一个问题吧:你把 敌机揍下去以后,有没有必要去看它坠毁在什么地方呢?” “那你认为呢?” “依我看,还是不去看它为好。” “为什么?” “免得你跟着它一起坠毁呗。” 这时,战友们可都正经起来了,都在认真地思考着。 有人提出相反看法:“看看敌机坠毁在什么地方,这不仅有趣,而且必要!返航以 后,你总得报告被你击落的敌机坠毁在什么地方吧。” “这何必呢?被你击落的敌机别人会看得见的。”我反驳说:“你在击落一架敌视 以后,要立即仔细观察哪里还有敌机——这更要紧。” “那好吧,萨沙,你接着写下去。”费吉切夫最后说,“这种‘长篇小说’我们是 用得着的。战争,看来是持久的,越演越烈。为了能够幸存下来,在战斗中头脑必须清 醒才行。” “要想在空战中头脑清醒,必须先在地面放好充分准备。我善意地提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