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 l 942 年降临的前夜,我们这一带前线显得平静。甚至空军也不象往常那样活跃了。 新年即将来临。 我们飞行团和我们这个师,都在做总结,统计每一个飞行员的战斗出动次数和击落 敌机的架数。在战争环境里,我们照旧开展社会主义竞赛活动。 除夕晚上,大队参谋跑进我们的地下掩蔽部里来。 “你听听,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他把我叫到一边说道。 “到底是什么事情呀?” “有的人做事太不公正。报表是我亲手写的,我知道你的战斗出动次数比谁的都多, 你击落的敌机比谁击落的都多。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把费吉切夫大尉提到最前头去了。” “这不是挺好吗。” “这有什么好的?……”他茫然不解地说,“他的绝对数少呀……” “有的人多一点,有的人少一点。他击落的敌机比别人击落的多。” “问题不在这里。”他急了,“你看,我这里有记录,全都在这里记着呢……”他 一边说着,一边翻动他手里的文件,“我是为你担心,为你的荣誉担忧啊!” “那就谢谢你了。”我忍不住说道,“荣誉,我自己会关心的。不过,我只是在战 斗中关心荣誉,而不是这种场合。把费吉切夫提到前头去是无可非议的。今天,把这件 礼物送给他尤其合适不过。他就要做新郎了!” “是啊。”大队参谋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什么,敬了个举手礼,就离开了地下 掩蔽部。 不过,大队参谋的一席话,对我的自尊心终究是有所触动的。看来,我批评了师部 里的某些人,他们是耿耿于怀的。他们不敢不授予我勋章,可是,他们到底在社会主义 竞赛的总结中给我穿了“小鞋”。随他们的便好了,让他们问问自己的良心吧。我是一 名战士,没有必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我从内心里为费吉切夫高兴。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婚礼品了。瓦利亚姑娘和费吉 切夫已经在当地民事登记处办理了结婚手续。是啊,生活是永远也不会停滞不前的。任 凭炮火连天,爱情的烈火依旧是不会止熄的。我担心的是……唉,但愿他们之间的爱情 是实实在在的,而不是带有虚伪成分或欺骗成分的“爱情”。爱慕瓦利亚姑娘的好小伙 子可不止他一个呢。 晚上,当全团的飞行员都聚集在食堂里就餐的时候,伊万诺夫团长向我们祝贺新年, 预祝我们在即将降临的新的一年里取得新的战果。随后,他真诚地举杯向这个在前线组 成的新家庭祝福。 晚饭后,费吉切夫把我们请到他的家里去作客,设家庭便宴招待我们。 结婚仪式是在前线环境下举行的,一切从简。客人都是空着双手来的,谁也没有带 着礼品。宴席上,没有“香槟酒气满场飞”的热闹场面,只不过每人吃了一份西伯利亚 式的饺子而己。尽管如此,欢乐气氛仍然洋溢满室,谁也不拘束。我们为祝愿新婚夫妇 幸福而干杯,为战争胜利而干杯。在手风琴伴奏下,我们唱起了歌,狂热地喊叫着“苦 啊!”——来一个甜蜜的吻吧。 我们一直闹到深夜,才陆续散去。 第二天早晨,我们小队的飞行员都被叫到指挥所去。 天气冷极了,地上烟雾弥漫。可是,必须立即出动。冻透了的发动机一时启动不起 来。直到我把飞机滑行到跑道上,发动机依旧不住地“打喷嚏”。我把油门杆推到“大 转速”位置,发动机仍无足够马力。卢卡舍维奇的飞机和卡尔波维奇的飞机都在我的身 后。时间到了,该起飞了,可是,发动机始终不行。我下了飞机,朝着卢卡舍维奇走去。 他离开座舱,把飞机让给了我。 我起飞以后.爬高、转弯。卡尔波维奇呢?为什么看不到他呢?机场上有一架飞机 正在滑行。大概他的发动机出了故障,他决定落地了吧?我的发动机也是时停时转。怎 么办呢?我也返场落地吗?新的一年刚刚开始,我怎么能这样起步呢?不能!如今,我 只好单机出动了。 在机翼的下方是一望无际的白皑皑的雪原,寒冷的烟雾顺着地平线蔓延着。能够看 得见的,只有矿工们住的村落、铁路和渐渐从视野里消逝的顿巴斯的黑乎乎的工厂。可 是,我要搜寻的是敌军的坦克、汽车和大部队。 我降低了飞行高度,以便于分辨居民点。严寒把一切“活物”都赶进房子里去了。 只有冒烟的地方,才可能有人迹。 我的座舱是敞开着的。座舱盖去年夏天就被我飞丢了。不过,冻不着我,发动机送 到座舱暖气管道里来的热气,足够我取暖用的。只是发动机时停时转弄得我心惊肉跳。 发动机“放炮”的响声实在使人心头发颤。 地面上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东西。莫非眼下德国人宁肯围着炉子烤火欢度新年也不 肯打仗了?那好吧,了解一下这一方面的情况也未必不重要。雪地上有好几团黑东西。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吸?得降低高度去看一看。噢,原来是一堆堆的人围着一堆堆的篝火。 在不远的地方还停着很多坦克呢。 我开火了。德国鬼子,象兔子一样,惊慌地朝着坦克跑去,想借着坦克的甲壳护身 保命。 返航落地以后,我向上级报告了侦察结果。 “卡波维奇的飞机怎么了?” “发动机暖机以后,他就起飞了呀。” 他居然也单机起飞了……有谁会知道,此时此刻,卡尔波维奇正在绝望地挣扎着呢! 飞机发动机的轰鸣传进地下掩蔽部。一架飞机正从村子上空掠过。飞得极低,差不 多就要擦着屋顶了。这架飞机转了一个弯,就降落下来。我们一看就知道,准是飞机出 了事,因为看那样子,不象是飞行员在操纵着飞机,反倒象是飞机在摆布着飞行员。只 见飞机沉重地掉在地上,没完没了的滑跑着,直到最后才缓缓地掉来。螺旋桨也停住不 转了。 我们跑到飞机跟前,先是看见机身被炮弹撕开一个大窟窿,随后就见飞行员一动不 动地趴在仪表板上,象是死了过去。整个座舱里溅满了血。奇怪,他是怎样把飞机驾回 来的呢? 卡尔波维奇是飞到斯大林诺(即顿涅茨克)地区去侦察敌防的。我们每一次飞到那 里,总都会遇到猛烈的高射炮火阻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只有飞行员自己才能说 得清楚。可是,他是在昏迷状态中波送进卫生队去的。 不久,我们就得知令人痛心的消息:卡尔波维奇再也不可能回到我们这里来了。他 的一只胳膊被炮弹炸成粉碎性骨折,已经做了大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