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 这也算是紧张的空战之余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吧。上级打算让我们学会驾驶敌人的梅 塞施米持式歼击机,试着用它去执行空中游猎任务或飞到敌后去执行侦察任务。落地以 后,特勤组组长瑙缅科将军在机场上接见了我。他命令我立即去熟悉一下这种德国飞机。 参加两架梅塞施术特式歼击机修复工作的机械师,已经很熟悉这种飞机的各个系统 了。机械师向我介绍了这种飞机的操纵系统,以及座舱里的各种按钮和仪表的功用。随 后,我跨进座舱,亲手试了试各种设备以后,就返回瑙缅科将军那里去请求允许升空。 “起飞吧!”他正急不可耐地期待着有人能把这架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驯服,看见 它在机场上空盘旋。 我启动了发动机,滑出,接着就起飞了。在起落航线上飞了两圈儿,觉得这飞机操 纵起来并不吃力,也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现象。但当我看到在原来涂着德国空军“十”字 标志的地方淡淡地涂着的红五角星很难辨认时,我不由地紧张起来:要是突然碰到我们 的飞机,那会发生什么后果呢?那我肯定要倒霉的。幸好眼下还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我落地了。不知为什么,特勤组组长显得很惊慌。 “为什么刚刚升空就下来了?莫非出了什么问题?”他惊疑地问道。 “什么问题也没有。我想飞高空。”我答道。 第二天,我就驾驶着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飞高级特技了。飞行员判断一种飞机的好 坏无须很长时间,只要飞机能够毫不吃力地做出急跃引动作,俯冲时增速快,或者只要 在盘旋时能够追得上对方,并且能够看得见炮弹把对方的机翼打出了什么样的洞,那就 足够了。我又把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与我们的雅克—l 型新式飞机做了对比,我依旧认 为这两种飞机之间是存在着某些差别的。 我在空中折腾了半个多钟头以后,竟忘记了我驾驶的是敌机。当我发现远处有一架 我们的快速轰炸机——大概是返航的——时,我就若无其事地向它靠近。这架轰炸机上 的飞行员,直到我飞到他的跟前时,才猛然发现我的飞机。我一再摆动机翼向他发出 “我是自己人”的信号。可是,我们的轰炸机,就象绵羊猛然看见用爪子扒拉着羊圈棚 顶的饿狼伸过来的头一般,惊恐万状,急忙向旁边一头栽去。我真为这架飞机的安全捏 了一把冷汗。 我得赶紧“回家”。在我挨近机场时,一架准备着陆的乌—2 型教练机从我身边飞 过。这架飞机上的飞行员,也没有仔细看我的飞机上涂着的红五角星,竟也猛压坡度惊 慌逃去,随后就掉在机场外面的一片大田里了。飞行员从座舱里爬出来,竟往树林里跑 去,连发动机也忘记关闭了。 我来到指挥所,准备报告。可是,等待着我的却是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尴尬局面。 一开头,我接了一顿臭骂。乌-2 型教练机上的飞行员得知这架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原 来是我们自己的,他就把这架飞机痛骂了一顿,把我也给瓜葛上了。紧接着,米列罗沃 那边就来了电话。 “你是谁?” “值班的。”我顾手抓起话筒答道。 “你们捣什么鬼!”说话的人在电话里大发脾气。 “我们捣什么鬼来着?”我以同样口气反问道。 “谁叫你们驾着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去追赶自己的飞机来着?” 这时,我才有点发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我并没有驾着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去追 赶谁呀。轰炸机上的人既然这样认为,那我就只好哑巴吃黄连了。 说话的人在电话里说,要处罚这个闯了祸的飞行员,说他把轰炸机给追得走投无路, 迫降在低岸地区了。我把话筒递给特勤组组长。后来,我不得不详细说明情况。 几天来,我们一直只在本场上空驾驶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飞行。后来,瑙缅科将军 派遣我们当中的一位大尉飞行员驾机飞到前沿去进行“试探”,也就是说,要飞到那里 去试一试我军对涂着红五角星的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有何反应。 傍晚,步兵师指挥所邀请了瑙缅科将军。我陪同前去。沿路设置着各种标记。发生 什么事情了呢?当我们走进指挥所,看见我们那位大尉飞行员时,才明白过来。他坐在 角落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见我们到来,就象被判处死刑的人见到了救星一般,立 刻向我们扑过来。在返回机场的路上,他伤心地倾诉了事情的经过。 他的发动机在空中停车了。不得己,只好在我军的防御前沿迫降。战土们立即包围 了这架“敌”机,甚至对这架“敌”机开枪齐射加以恫吓。他从座舱里爬出来以后,就 用俄语和他们搭话。这反而惹出麻烦来了。 “啊,原来是个叛徒!揍他!”一个战土喊道。 “同志们,我是自己人哪!” 一切努力全都枉然。任凭你如何表白,也休想平息这一大群战土的狂怒。可不是吗, 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铁证:敌人的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机翼上虽然涂着红五角星,可 是,在红五角星的下面显露以来的却是那个人人切齿痛恨的镶白边的黑“十”字标志。 “要不是步兵营政委及时赶到,他们早就把我当作叛徒处决了。平白无故吃了一顿 老拳,这到底是因为个啥嘛!” “因为你去‘试探’人家的反应呗。”我笑着说。 “我实在感激不尽。我全身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这得咱们这些人均摊。我再也不 想驾驶这种飞机到这种边地方来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瑙缅科将军注意到他说的最后一句“我今天就回飞行团去, 不干了。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在机场上,我见到了伊万诺夫团长。他正绕着一架德国飞机兜着圈子看呢。 “你都学到那些知识了?”他以头代手指点着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问道。 我简要地谈了谈我的观察结果。试飞是有益的。我现在更了解这种飞机的优点与缺 点了。只有了解放人,才能更有把握地在战斗中消灭敌人。 “好。你在这里学习这个,不会把打仗的本领丢掉吧?”伊万诺夫团长接着说道: “咱们飞行团要向别的地区转场了。” 在哈尔科夫地区,无论空中还是地面,战斗都很艰苦,很激烈。我的战友们就要飞 到那里去作战了。我继续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我可不想吃我军战土的老拳,更不想 碰上比这更倒霉的事。 我和团长绕着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转了一会儿。团长很认真地听我解说,甚至还记 了一点笔记。他说,他是为了催促修理厂抓紧时间修理好我们团的飞机,才飞到这里来 的。团长还有一些没有说出来的话,但我知道他在想着什么。我们这个已经获得“近卫” 称号的飞行团,正处在严峻的战斗考验的前夜。敌军突破了我军在哈尔科夫地区的防御 线,新的险情正在急剧扩大。我们这个飞行团正是被派往那里去的。团长希望我能和大 家一起参战。他说,我们飞行团非常需要我的经验和我的作战本领。 几天以后,终于解除了我肩头上的这一副过于单调的任务。我提起手提皮箱,抓过 飞行服,急步朝着乌-2 型教练机走去。陆军航空兵的飞行员愿意顺路把我送回本团去。 我们想飞了。春天,霏翠绿色的大草原,景色格外悦目。可是,刚起飞没多久,只 见航线左侧的地平线上,升起了无数深灰色的斑块。这可不象是云块。啊,原来是腾空 而起的簇簇硝烟。战争,它又从战壕里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