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一路上,我们尽量飞得很低,并且利用山沟掩护,以免被游动的梅塞施米特式歼击 机发现。我们终于快要飞到航线终点了。我往下一看,只见战壕里全是人,大炮也都对 准了斯塔夫罗波尔城。 城市在燃烧着。我们从城南绕到机场上空。机场上只有一架黄颜色的米格飞机,孤 单单地停在那里,再就是烧得黑乎乎的汽车残骸。在这里落地太危险了。可是,不落地 又如何能够知道费吉切夫带领的机群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坐在“乌-2 ”型教练机前座舱里的飞行员精神过度紧张,着陆目测偏高,只听得 飞机咕咚一声撞在地上,紧接着右机翼就擦着了地皮。我们急忙从座舱里爬出来,跑去 检查飞机,发现起落架斜支柱的固定螺杆折断了。 “这可怎么起飞呢?”飞行员抱着头垂头丧气地咕浓着。 “你别垂头丧气。也许能找见机械师呢。” 可是,什么人也没有找见。我想,要是能把这架被抛弃的米格飞机启动起来,那不 是很好吗?我刚跨进米格飞机的座舱,只见和我同机飞来的飞行员,正在上气不接下气 地往这边跑来。他惊慌地向我摇手。我只好搁下这架飞机,迎着他走去。 “必须赶紧起飞。德国人已经进城了。” “那怎么办呢?”我问道。 “尽快修好‘乌—2 ’。别管那个破烂货了。” 我们找来一些箱子。用肩膀把一侧的机翼抬起来,把箱子垫在机翼下面,就开始修 理飞机。我们找到一截粗铁丝,把它插进固定孔里顶替折断了的螺杆,又把露在孔外的 铁丝扭弯以防脱落。完工时已是黄昏。 “扳螺旋桨!”飞行员一边说着,一边急忙爬进前座舱。我依旧在地上站着不动。 心里总也放不下那架米格飞机。 “我马上去把它烧毁了,然后我们再起飞。” 我打算用手枪射破油箱,往流出来的汽油上投一根火柴。我的同伴同意等着我。 当我跑到那架米格飞机跟前时,我忽然舍不得对它开枪了。也许这是一架好飞机呢。 要是能驾上它起飞,那不挺好吗?我检查一遍,有水,有汽油,有压缩空气,还有蓄电 瓶,应有尽有。不,这样一架好飞机是不应当毁掉的。 我回到“乌—2 ”飞机跟前,对飞行员说道:“我打算把那架米格飞机启动起来。 如果我能起飞的话,升空以后我盘旋一周,摆动机翼,那时你再起飞!” 这个飞行员心里是怎样想的,我无从知道,但是,他同意了我的意见。 我没有带降落伞来,只好弄一些干草和破蒙布垫在座椅上。随后,我就启动了发动 机。发动机工作正常。我反复试过“大转速”以后,就起飞了。 升空以后,我发觉起落架收不上来。这样飞太冒险了。发动机会因过热而停车。可 是,要想找一个地方落地,那可就困难了。因为天已经黑下来了。不过,我还是决心落 地,然后烧毁飞机。 我刚刚开始下滑,只见“乌-2”已经开始起飞。怎么办?眼下出路只有一条,那 就是:飞!即使发动机过热,也只得硬着头皮飞了。不过,一定要往我最熟悉的自己的 机场飞。只有飞到自己的机场去,才有平安落地的指望。 这时,我想起扳道工住的那座洁白的小房子。要想在暗夜里对准跑道上的“T”字 布,那就只要照着这个地标飞。我拉紧了安全带,以防落地不顺利时人被甩到座舱外边 去。 我顺着铁路飞到机场旁边的村镇。这个村镇已经沉浸在暗夜之中。但是,我当即找 见了那座洁白的小房子。我开始进入着陆。站在跑道头“T”字布旁边的信号员打出一 颗绿色信号弹,表示可以落地。我驾着飞机下滑,飞过了洁白的小房子。现在,信号员 应当打开“T”字布的标志灯了吧?这时,突然又升起一颗信号弹。是红色的!……我 的飞机已经拉平,正紧贴着地面平飞呢,这时要想把它拉起来,那无论如何也是办不到 的。飞机轻轻地触及跑道,就开始滑跑了。又是一发红色信号弹升空发出警告:前方危 险。我急忙采取紧急刹车措施,立即满把捏住刹车手柄。飞机猛烈地摇撼着,差一点向 前翻扣过去。 我借着飞机着陆时的灯光突然发现一架歼击机已经冲到我的眼前。我使劲地刹车。 我的飞机直到同那架歼击机几乎就要迎头相撞时才停住!眼前是一架伊—16型飞机。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这个机场上连一架伊—16型飞机也没有过呀。 一群吓慌了的机械师急忙跑过来。这些人我全都不认识。我间他们这架“伊—16 型”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告诉了我,这我才知道在我离开这个机场以后,马尔科洛夫飞 行团就从我刚刚到过的那个城市附近转场到我们机场来了。这个团的飞行员说,昨天德 军突然拥进了这座城。 当我走进我们飞行团的食堂时,大家都吃了一惊——他们都以为我早已离开了人世。 一时之间,问这问那,顿时热闹起来。 “你是怎么回来的呀?” “驾着‘米格’回来的。” “是咱们飞行团的?” “不是。” “咱们团那些远航的人都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连我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逃出来的。” 值得庆幸的是,我终于驾着飞机从德国鬼子的鼻子底下逃脱。一个小时以后,“乌 —2 ”也落了地。“乌—2 ”飞行员说,他在等待我发信号的时候,突然发现一群德国 摩托自动枪手驾着摩托车从树林里拥出来。他急忙驾机起飞逃脱,同时示意叫我不要落 地。 两天以后,我们又被迫转场,来到这条铁路线的终点站附近落地。铁路线到此终止。 从这里再往东去,连居民点也很稀少了。通往巴库的大路在我们的南边,离这里很远。 一年来,我们就这样接连不断地撤退。如今,我们已经撤退到了我国另一片领海的 海边了。想起来实在沉痛酸楚。这一年来,在我们头脑里留下了许多难解之谜。为什么 我军还在继续向东撤退呢?为什么我们至今还用那些破旧的飞机作战呢?到什么时候才 能把装备着新式飞机的强大的飞行部队派来支援我们呢? 在转场过程中,我的处境很困难。我们飞行团里没有一个飞行员能够腾得出手来, 我不得不接连转走两架飞机,也就是,转走一架“雅克式”以后,马上就得随同另一名 飞行员,坐上“乌—2 ”教练机去把另一架米格飞机驾回来。我那忍饥挨饿疲惫不堪的 机械师是在飞机旁边过夜的。他已经整整一昼夜水米未沾嘴边了。 我的机械师丘瓦什金目送着“乌—2 ”飞去以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沮丧地说道 :“您,大尉同志,何必把这个伤痕累累的破烂货揽到咱们头上来呢?” “怎么,你不喜欢这架飞机吗?” “您瞧,这发动机咱们怎么能够启动得起来呢?” “很难办吗?” “压缩空气充不进去。” “为什么?” “这可得去问问那些飞机设计师了,大尉同志。‘雅克式’的转接接头,拿到米格 飞机上来用,就接不上去。” “这样说来,每一个设计师都是只顾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设计零部件,而丝毫不为使 用部门着想了?” “看来是这样的。” 我们为着压缩空气瓶忙碌着。怎样才能把压缩空气瓶跟飞机上的气路接通呢?用什 么东西把压缩空气导管固定到飞机上去,好让压缩空气把发动机启动起来呢?我们忙了 好一阵子,发动机终于启动起来了。丘瓦什金急忙爬到座椅靠背的防弹钢板后面。他和 我都为这个小小的胜利而大大地高兴。我们升空了,我们没有把这架飞机丢给即将占领 这个机场的德国鬼子。后来,这架破烂米格飞机终于修理好了,成为空战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