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节 我军地面部队已经进抵莫洛奇纳亚河沿岸。敌军正在这里慌忙组织防御。我们在空 中侦察中必须弄清楚的是,敌人是否正在从克里木那边往这里调动部队,以及这个地区 敌人机场的位置。 任务已经明确,航线我们是熟悉约。丙年前,我不仅在这个地区的上空飞行过,而 且还用大汽车拖着一架负伤的飞机走遍了这个地区。 我们已经升空。现在,展现在我们机翼下面的已经不是一望无际的南方草原,而是 辽阔的亚速海了。 我们飞越克里木以后,就对准梅利托波尔飞去。梅利托波尔是敌军这一股防线上的 主要支撑点。在梅利托波尔接近地上空,我们发现德军部队正在匆勿北行,向莫洛奇纳 亚河方向移动。 飞机上的燃料还够我们侦察梅利托波尔以西地区用的。我们在这个地区发现了好几 处野战机场,机场上都有飞机。我们把搜集到的情报立即上送到师司令部。师司令部对 我们此次出动给予很高评价,随即下令再出动一个双机组,以便不断监视克里木通向这 个地区的每一条大路的敌军活动。 科拉耶夫团长把列奇卡洛夫叫到跟前问道:“你的飞机上有副油箱吗?” “没有。” “哪里去了?” “我也跟别人一样,把它丢在波波维切斯卡亚机场上了。” “那你就把波克雷什金的副油箱借过来用一次吧。你带上僚机到克里木地区去执行 侦察伍务。”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我正坐在指挥所的一个角落里写书面报告。 “波克雷什金的副油箱是他准备在最紧要的关头用的。要不,他为什么要把它带来 呢?”列奇卡洛夫说得再坦率不过了。 我沉不住气了,走到团长办公桌前,说道:“好吧,我同戈卢别夫再出动一次。可 是,你列奇卡洛夫要记住,等到我军地面部队拿下克里木的时候,我就要靠着这一对副 油箱飞得远远的,到大海上空去截击‘容克式’。到那时候,你也别向我借用副油箱。” 列奇卡洛夫慌了神,嘴里不知嘟哝了些什么,好象是在为自已辩解。不过,我没去 听它。 任务明确以后,我就同戈卢别夫一起朝着还没冷却下来的飞机走去。我在即将起飞 时得知,我方轰炸机机群随后就出动,突击刚被我们发现的敌人机场。我很喜次这种雷 厉风行的作风。 晚上,我完成任务返场落地以后,见战友们都围着军械主任日穆吉大尉。他正在向 战友们倾诉此次去诺盖斯克城的情形。他的声音低颤沮丧,眼睛红红的。只这一天工夫, 看上去,他象老了好几岁。 “他们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吗?”有人悲愤地问道。 “连一个人也没给留下!我的妹妹、老人、孩啊、子……全都被埋在一个大坑里了!” “真是一群恶魔!” 日穆吉哭了。这难忍的悲痛,这肃穆的气氛,使人觉得似有千斤重担压在肩头。所 有在场的人个个哀痛,人人悲愤,仿佛一个堆满了血淋淋的尸体的埋人坑就在眼前。 日穆吉的哭诉,使我想起不久前偶然发现的一桩骇人听闻的事件。那时,我们来到 一处新机场。一架飞机正在滑行的时候,机轮突然陷进小树林旁边的一个坑里。当我们 往外拖拉飞机时,发现浮土下面虚掩着好多尸体。为了弄清楚这些不幸遇难的人们的来 龙去脉,我们把几位当地居民请来。很快,邻村的人闻讯也都赶忙跑来。于是,大家一 齐动手挖掘。仅在这一条深构里,就挖掘出好几百具尸体来!在这些遇难的人当中,有 俄罗斯人,有乌克兰人有犹太人,有塔塔尔人,总之,各个民族的人几乎全有。据当地 居民说,在我军到达此地之前不久,德寇押解着—大批苏军战俘从他们村庄旁边走过。 他们都以为是叫这些战俘去修机场呢。后来,他们听到枪声。不过,在机场上枪响是常 有的事,谁也没有把这放在心上。万万没有想到,被德寇法西斯枪杀的竟是这些手无寸 铁的战俘! 我们为这些牺牲的弟兄举行了庄严肃穆的安葬仪式。在坟墓上立了碑,牌上刻着红 五角星。我们在烈士墓前庄严宣誓:一定要为死难的战友们报仇。对法西斯分子的旧恨 新仇都一齐涌上心头。 我怀着对敌人的刻骨仇恨,强抑着满腔悲愤,默默地走到日穆吉跟前:“别哭了。 泪水是洗不净悲痛的。要狠狠地揍这一群残忍的野兽!我向你保证:明天我就消灭几架 敌机为你全家人报仇!” 日穆吉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他缓缓地抬起头来,默默地把手伸给我。我紧紧地 握住他那一双勤劳的手,一双能熟练地检修机枪、机关炮和航空仪表的手。 第二天,我们飞行团又开辟了新的战斗出动航线。基里琴科将军率领的骑兵军,在 大托克马克以北碰上德军十分坚固的防御地带,进攻受阻。德国鬼子出动大量轰炸机对 我骑兵军发动空袭。派驻在骑兵军司令部的空军代表,不住地呼叫歼击机出动去掩护地 面部队。从几次残酷激烈的地面交战,以及同样残酷激烈的几次空战来看,敌军决心倾 注全力妄图守住这一块地盘。 早晨,我同戈卢别夫一起出动去执行空中游猎任务。在返航的路上,我们两个人的 飞机都是“轻装”的,因为在强击各条大路上的敌军军车时,弹药几乎用光。这时。师 指挥所突然通过无线电向我们下了一道命令:“在大托克马克以北发现敌轰炸机,你们 立即出击!” 我们急忙赶到指定地点。我在第一次进入攻击时就把一架敌轰炸机打中起火。但是, 这时,6 架敌歼击机一齐向我们扑来,这使我们无法对敌轰炸机发动第二次攻击,我们 只能全力对付敌歼击机,因而未能阻住敌轰炸机向我军地回部队投弹。返航时,我和戈 卢别夫都很恼火。 使我感到欣慰的是,我发现敌容克式轰炸机是从西北方向朝着大托克马克飞的。这 就是说,敌机是从基洛夫格勒附近的机场起飞的。既然如此,那以后我们就应当再往西 飞得更远些,也就是离第聂伯河更近些去迎击敌机,把他们消灭在目标的远接近地上空。 大约中午时分,我又带领我们这个久经战火考验的四机编队向大托克马克飞去。掩 护我发动攻击的依旧是戈卢别夫。另一个双机组的飞行员是热尔杰夫和苏霍夫。我们这 四个人才是一个真正配合默契的中队呢。 我们在高空飞越前线以后,就一边下降,一边向尼科波尔飞去。我采取如此大胆的 行动,一方面是出于冒险心理,另一方面也是由于生怕不能圆满完成任务。昨天,祖索 夫来到我们飞行团巡视时,就严厉地批评了我们没有掩护好骑兵部队。 “我们是按照规定执行掩护任务的,师长同志。”我觉得委过于我们是不公道的, 于是,我反驳说。 “这样掩护顶什么用呢?”师长生气地说,“既看不见你们的影子,也听不到你们 的声音,你们不是到什么地方游荡去了,就准是跟敌人的歼击机兜起圈子来了。敌人的 ‘容克式’就乘机毫无阻拦地投起炸弹来。” 我又反驳说:“要是我们只会在自己地面部队的头顶上嗡嗡叫,那即使是豁出我们 的命来,也无法挡住敌机投下的炸弹。应当象我们在库班时做的那样,到敌机的必经之 路上去捕捉他们。要这样做,就必须派大机群出动,而术是只出动一两个双机组。” 事实上,早在库班的时候,我们就学会了到前线接近地上空去迎击敌轰炸机的路数。 如今,却又要强迫我们回到那条行不通的老路上去。 当我们正在向第聂伯河方向飞行的时候,我不仅想起昨天同师长的一段谈话,而且 想起了1941年的艰苦岁月。那时,我们掩护地面部队的办法就是只出动一两个双机组, 在自己地面部队的头顶上嗡嗡叫。一旦遇上敌梅塞施米特式歼击机而发生空战,我们便 总是寡不敌众,很少有占便宜的机会。那时,我们的飞机很少。可是,现在不同了。 敌容克式轰炸机正如我预料的那样,从尼科波尔那边飞来了。敌轰炸机飞得很高, 但无歼击机掩护。看来,敌歼击机机群早己飞到我军前沿上空,去为他们的轰炸机扫清 道路去了,敌轰炸机机群正把希望寄托于那些歼击机身上呢。 在飞临大托克马克以前,我们就爬升到高空了。现在,我们已经处于居高临下之势。 我一边疾速接近敌机,一边通过无线电发射机下达命令:“靠拢!我攻击带队长机。” 迎面飞来的是一个轰炸机大机群。就在我即将开火的一瞬间,不知为什么,我见这 些轰炸机的机翼上好象不是十字标志,而是红五角里。于是,我大喊;“不要开火!这 是咱们的飞机!” 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机翼上涂着黄十字标志的一批敌容克式轰炸机,从我们的 “肚皮”底下一闪而过。这时,我悔恨己极。由于过分谨慎,竟犯了如此荒唐的错误! 我猛烈地做了一个半滚倒转动作,立即冲入敌群。待我的瞄准具捕住敌带队长机时。 我立即按下射击手柄。我的几挺机枪和机关炮同时开了火,一阵猛烈的短连射。 敌机凌空爆炸。大火球吞没了敌机,也迎面向我扑来。敌机爆炸后飞散开来的巨大 破片,从我的飞机身边擦过。 由于惯性冲用,我的飞机冲进了大火球,随之就是一阵猛烈的抖动,好象什么东西 砸在我的飞机铁皮上了。眨眼之间,大火球又被甩在身后。我向四周一看,只见在我的 左右两侧全都是敌轰炸机。其中一架起火了。看来,是那架凌空爆炸的敌机毁了它的 “邻居”。这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我的瞄准具又捕住最右边的一架敌机,我立即开火。敌机的一例机翼冒烟了。只见 它立即转弯,随即迅速俯冲,妄图逃生。我当即追上去,补射一顿,击中敌机的左发动 机。 随后,我就向高处爬升。在我的右侧,一架被热尔杰夫双机组击中起火的敌机正在 下坠。在比我略高些的地方,飘浮着几个降落伞。这是从被我们击落的敌机里跳伞逃生 的敌人。 这几个降落伞使我想起惨通敌人射杀在半空中的奥斯特洛夫斯基。那时,我最喜爱 的义子奥斯特洛夫斯基不正是在乘伞下降时惨遭杀害的吗?我怒不可遏,当即对准跳伞 逃生的敌人狠狠地按下了射击手柄。 我们退出战斗时,飞机上的燃料已经所剩无几,只好在就近机场落地。 傍晚我们回到了自己的机场。军械主任日穆吉大尉在停机坪上迎接我。 “我可真为您担心啊,近卫少校同志。”他一边帮助我解脱降落伞背带,一边说道 :“您当着所有人的面那样庄重地许下了悲壮的诺言,要是万一……” “没事儿,我亲爱的大尉同志。当然,要兑现在战友面前发过的誓言,有时是困难 的。我感谢你为我精心保养了机枪和机关炮。还是枪炮顶用。是你保养的枪炮帮助我实 现了誓言,帮助我揍掉3 架敌机。” 在检查飞机时发现,我的机翼上和发动机包皮上,都溅上了滑油,都有黑烟迹,还 有很多弹洞。我的飞机也被敌人打得够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