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在古典作品和浪漫主义之间 雅科布和威廉同克列缅斯·布伦坦诺的友谊远在大学生时代就开始了,这种友 谊使格林兄弟同浪漫主义诗人接近。 1805 年,在海得尔堡,克列缅斯·布伦坦诺和阿希姆·封·阿尔尼姆在仔细 研究了近三百年来的大量书籍和手稿之后,决定出版德国民间抒情诗歌集。第一部 名为《小男孩的神号》,于1806 年问世。后来,格林兄弟参与了增补的工作。这 部集子对多少诗人和音乐家的创作给予了有益的激发! 1807 年10 月,布伦坦诺在给自己的朋友阿尔尼姆的信里强调指出,在这项 工作中,事先得到格林兄弟的合作是十分重要的:“你同我在一起,是极端必要的, 你来吧,因为编写《小男孩的神号》第二卷的工作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希望,你把 你装诗歌的锦囊带来,而我这里也积累了许多诗歌,我们在这里从事这一工作会特 别顺利,甚至比当年在海得尔堡还要好,因为这里有两个姓格林的亲爱而又忠实的 朋友,从前我曾引起了他们对古代德国诗歌的兴趣。2 年以后,经过勤奋而又始终 不渝地学习,我发现他们已经是修养有素的人了,不但积累了大量的笔记,掌握了 许多知识,而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格林一家的生活只有在一种条件下才能维持下去——雅科布 以后每天仍执行自己学者—图书馆管理员的简单职责。正是在这个充满危险和痛苦 的年代,许多人感到没有丝毫出路而麻木不仁,而雅科布和威廉开始在实现自己巨 大的文学计划,而这仿佛是一种英勇行为。且也了解了浪漫主义诗歌的各个派别, 以致我担心,尽管他们很谦虚,但是他们简直不懂得,他们占有的是什么样的财富。 他们所知道的所有作品比蒂克多得多,他们用秀丽的字迹抄写古诗所花费的功夫是 十分感人的,比如,他们抄写了许多德国的英雄传说和大量的手稿,由于贫因;他 们是无力购买这些手稿的。 他们的弟弟费尔季南德能写一手漂亮的字,他将为我们抄写诗歌。而他们自己 经常分享他们所有的一切,这方面的东西是很多的。你会喜欢这些极好的人的,他 们为了有朝一日写出一部好的德国诗歌史在默默地而又聚精会神地劳动着。”《小 男孩的神号》的第二卷和第三卷是在格林兄弟参与下编写完的,并于1808 年出版。 有一次,当威廉·格林在哈勒疗养区的时候,布伦坦诺来了,并以封·阿尔尼 姆的名义邀请他一起到柏林去。阿尔尼姆曾经写道,既然威廉已经离柏林不远,他 应该去访问。开始威廉感到疑惑:他刚刚付给了大夫浴疗费,而且身边只有十八个 塔列尔。可是布伦坦诺并没有真认为威廉手头拮据,因而生气地说,他的钱足够这 次旅行用的。如果威廉不愿意白花他的钱,也许可以记在将来的报酬项下。威廉不 想使朋友伤心,而且也不能放过在封·阿尔尼姆图书室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工作的机 会。 在1809 年9 月的日子里,阿尔尼姆“非常亲切和热情地”接待了布伦坦诺和 威廉·格林。在柏林,他把自己的客人介绍给了许多朋友,威廉认识了许多有意思 的人——演员、艺术家、作家和精通古代德国文学的人。威廉同其中的弗里德里希· 封·德尔·哈根就《尼伯龙根之歌》的产生问题进行了长时间的争论。他们经常到 剧院去。威廉对于歌德的《铁手骑士葛兹·封·贝利欣根》很感兴趣。大城市使他 产生了强烈的印象。他写信给齐麦尔姨母说: “柏林是我曾经见到过的一座最美丽的城市。与大部分都是宫殿的波茨坦一样 美。城堡巨大而又富丽堂皇,同弗里德里希大帝所居住的圣苏西一样,不过在这些 巨大的宫殿里,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以外,什么也听不到,这就是说,这里 也是空寞无人,而且我甚至也无法告诉您,在这里会感到多么奇异和痛惜。这里的 地势并不好,整个柏林坐落在一块大的沙地平原上,只是在柏林的一边,有一个被 伐光的叫做季加尔登的大树林,这里一般说来是相当美的。”威廉在柏林逗留的几 周中,大部分时间是在工作中度过的。他工作室的窗子钉着格子,面对着庭院。他 坐在书籍当中,很希望极其仔细地研究这一切。他想给卡塞尔带回某种重要的东西, 以便向哥哥证明,他的柏林之行在文学方面也是有益的。桌子上,在其他书籍中间 还放着厚厚的一部工匠歌手歌曲集。 当然,朋友们所研究的东西使威廉很感兴趣。布伦坦诺正醉心于《念珠抒情歌 曲》,阿尔尼姆写完了剧本《哈勒和耶路撒冷》第一部。威廉·格林认为这是一部 很好的作品,这里“散发着芳香和新鲜空气”。 在柏林,威廉工作得很顺手,因为王宫仍然在哥尼斯堡,所以这个城市没有宫 廷那种通常的杂沓。王室的成员中只有黑森的继位王妃奥古斯塔留在柏林,她是普 鲁土国王的姐妹和路易斯王后的妯娌,后来得到了黑森侯爵夫人的封号,她占有一 部分城堡。威廉·格林为证明自己对于王室家庭的忠诚,拜访了继位王妃,对她表 示了真诚的敬意,他非常尊重她的智慧、教养和信念。 威廉在柏林的逗留是有趣而又有益的。在这次旅行之后,格林兄弟同浪漫主义 作家阿尔尼姆和布伦坦诺的友谊更加牢固了。不错,后来布伦坦诺同他们的关系疏 远了,可是阿尔尼姆直到死还信赖他们。当时,格林兄弟的创作兴趣同这两位浪漫 主义诗人的兴趣毕竟存在着共同之点。 1809 年11 月,威廉在结束哈勒的治疗和访问柏林之后,最后要返回卡塞尔。 阿尔尼姆热情地告别了自己的朋友。威廉在驿车上颠簸了2 天3 夜,一直没有休息。 天气已经转寒了。从柏林到哈勒,马车第一次停脚,旅途是不轻松的。下一程要到 魏玛。威廉又开始数日子,现在已是隆冬腊月,他时而坐敞篷的四轮马车,时而坐 带篷的驿车。 威廉在魏玛有两件事情要做。首先他想对歌德表示自己的敬意。他同哥哥一样, 对歌德怀有最深厚的敬意,还在作学生的时候,他就敬佩这位伟大的魏玛人。 另外,威廉准备在魏玛和离这里不远的耶拿为哥哥找一找古代手稿。 12 月11 日,他在旅馆安顿好并换好衣服之后,立即请人带他到歌德府上并 递交了阿尔尼姆的介绍信。可是歌德在刚刚得过病之后仍然感到不舒服,所以没有 能够在这一天接待这位年轻的来访者。然而他考虑很周到,为威廉提供了自己在剧 院里的包厢,这时剧院正在上演科采布的剧本《小城市的居民》。 第二天,威廉应邀来到歌德府上。大概,歌德不仅从阿尔尼姆那里,而且也从 其他人那里,可能是从萨维尼那里听到了格林兄弟,听到他们有珍贵的收藏品和在 古代德国文学方面深邃的知识。 前厅的壁笼里装饰有雕像和画像,仆人在这里迎接了威廉。他们沿着正面宽敞 的楼梯上到了二层。在人口处的地板上镶砌着两个黑字:“欢迎”。 侧面放着一个壮丽的大形烛台。穿过一间挂着许多画幅的屋子,威廉被带到了 主人的书房。这里到处是画和木雕。两面门都涂着暗褐色,门上有两个金色的狮子 头形的门把手,一切都给人以异常严格和整洁的印象。在歌德本人出来之前,威廉 稍稍等候了一下。歌德衣着庄重,身穿黑色服装,挂着两枚勋章。 威廉向哥哥讲述自己这次访问时说:“我曾常常看他的肖像,研究他的每一个 最小的特征,但是使我感到惊讶的是他那庄严和完美的特征,纯朴和善良的面孔。 他亲切地请我坐下,然后就开始了友好的谈话。”歌德把年轻客人看作是与自己平 等的客人进行了谈话。他们谈到了《尼伯龙根之歌》,谈到了北方诗歌,还谈到了 伊达和威廉刚翻译的古代丹麦英雄诗歌。话题还涉及了旧时代的德国散文作品,其 中也包括《德国古代散文作品》。使威廉大为感动的是,这样一位伟大人物竟如此 满腔热情而又如此有趣地同一个年轻人,即无名青年进行谈话。在1 个小时的谈话 当中,歌德没有表现出一点怠慢和骄傲的迹象,这就更博得了年轻人对他的好感。 第二天,威廉应邀去吃午餐,午餐从1 点进行到4 点。在就餐当中,歌德以自 己另一种天才——出色的主人的天才——使客人感到惊讶。威廉写道:“午餐非常 令人高兴,有鹅肝做的帕什捷特,有兔肉和其他肉菜。他(歌德)更加殷勤,说了 很多的话,而且不住地向我敬酒,他指着酒瓶子,轻轻地、有点喃喃地说,他总是 经常喝酒;有很好的红酒在座的还有歌德的妻子赫里斯季安娜·武利皮乌斯,威廉 认为她非常美,诗人的秘书也在座。他们谈到了路德维希·埃米利·格林所画的贝 蒂娜·布伦坦诺的肖像。歌德称赞了版画,他认为艺术家精巧的刀法所创作的肖像 与本人十分相近、而且结构非常好。 威廉每晚到剧院去,而且通常都坐在歌德的包厢里。他曾多次访问歌德,而且 总是受到热情接待,并应邀吃饭。歌德对格林兄弟的研究工作表现出了特别的兴趣, 并帮助威廉得到了公爵图书馆里的许多手槁。 在魏玛,威廉不仅进行了访问,而且像他所希望的那样,为了寻找中世纪德国 诗歌文献资料,仔细翻遍了魏玛和耶拿所有图书馆,查阅了写在羊皮纸上的手稿, 一页一页仔细地进行阅读。他在翻阅已经变黄的手抄文稿时,好像采金者一样,发 现了无数宝藏——被遗忘的旧的文本。 威廉为魏玛之行感到兴奋,因为除了研究之外,他还亲自结识了歌德,并且对 这个人形成了自己的认识:“我认为,亲眼见到他对于理解他的诗是非常有益的。 他的诗同样是最美、最纯洁和最高尚的天性(这是一个思维健全的人立刻就能了解 并开始尊敬的天性)和那种最高程度上的独特文化的结合物……他眼睛里那种令人 惊讶的视线能博得人们最大的信赖,虽然这种视线使我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威廉 一生都信赖歌德的天才,照他的话说,歌德“表现了人民全盛时期的性格”。 从另一方面来说,歌德也为格林兄弟那种谦逊而又忘我的努力大受感动,致使 在威廉离开魏玛之后歌德立即给雅科布写了信,并寄去了他所需要的手稿,在信里 还写道:“如果您能够在这几卷手稿当中找到有趣的、具有重要意义的东西,并把 它泽解和发表出来,我将非常高兴。因而您将更为我们大家所感激,并且您将在这 种文学体裁方面建立更大的功勋。”需要说明,格林兄弟当时一本书也没有发表过。 不过他们的文章已经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当然,在歌德和格林兄弟之间建立更为密 切的个人接触,年龄上的差距是非常大的。在这之前,歌德已经写出了自己大部分 作品,而格林兄弟则刚刚准备发表作品。后来,由于他们希望歌德继续关心他们的 创作,所以多次把自己的书寄给他。在一生当中,他们自己不仅是歌德的崇拜者, 而且也是他的作品的勤奋的读者。 格林兄弟虽然深深扎根于浪漫主义,但是他们始终推崇在歌德的全部作品中所 充分体现出来的古典精神。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