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在维也纳会议期间 1814 年秋临近了,为了去维也纳,雅科布以惋惜的心情离开了自己在卡塞尔 的书桌。当然,德意志的许多小国也希望出席会议,这样,雅科布就作为黑森侯爵 的外交代表团秘书来到维也纳。他又一次乘坐马车经过马尔堡、法兰克福、阿沙芬 堡、哈脑——他出生的城市——完成了一次长途旅行。他非常喜欢有高大砖瓦建筑 的符次堡,特别是诺伊曼的公馆:“这是一座辉煌的宫殿,有别致的阶梯和意大利 风格的富丽堂皇的造型。”紧靠宫殿的是一座花园,“幽雅而又清洁”。对于具有 长箭般的街道和完美城市格局的纽伦堡他也特别欣赏。在勒根斯堡,他看到“美好 的大教堂和宽阔的多瑙河”。 离开勒根斯堡,他们沿多瑙河而下。当然,当时还没有大船。船舱里有四个人 :太子、两个伯爵,——其中之一是黑森代表团团长克列尔伯爵,——和雅科布· 格林。船舱很小,四个乘客在里边刚刚挤下。紧接着还有一个更小的船舱,是供三 个仆人用的。除了这几个乘客之外,船上还有一个船长和自己的助手以及几个帮助 划桨的人。这不是一次愉快的旅行。同外交官们谈话并不合他的心意,况且他同 “惯常以粗暴态度猛烈抨击雅各宾派”的太子几乎争吵了一顿。还不如留在甲板上 观赏沿岸不断变化的风光要愉快得多。后来他记下了自己观赏的情况:“当月亮从 后面升起,美丽的落日映在水面上,河水好像熔化了的银子一样,美不可言。而这 时我们正好从有名的多瑙河漩涡旁边驶过,从水里冒出了一块块挺立的岩石,岩石 旁边掀起了一层层波浪。”以及:”林茨周围是我所到过的最美的地区之一,特别 是远处群山的轮廓很美……”1814 年9 月底,雅科布抵达维也纳。他在这里一直 呆到1815 年6 月。 这座京城连同郊区分布很广,这给了他深刻的印象。使他吃惊的是市中心那多 种多样的建筑式样和狭窄街道上那熙熙攘攘的热闹场面。大概令人不愉快的只有一 点:安排他和伯爵住在远离市区的郊外,而会议在市中心召开。他在路上要花去很 多时间。 当然,在外交舞台上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好像不说话的配角一样,但是 他以极大的兴趣注视着会议的工作。会议应当决定拿破仑失败后欧洲的新安排。出 席会议的除签订巴黎和约的欧洲强国代表以外,还有其他国家的外交官。将近有二 百个国家、城市和其他领地的代表:有已经加冕的重要人物、久于阅历而练达的国 务活动家和享有盛誉的大使——这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团体。 关于会议开始的情况,雅科布写道:“在允许我们参加会议之前,先由大国之 间进行商定;因此,现在全部工作就是听消息,虽然本应是另一种情况。这里有足 够的休息日和演出;如果知道,一切会顺利结束,那么可以轻松地休息和观看演出 ;我虽然有票,但是我今天没有参加为上万名客人举办的化装舞会。”会议是令人 开心的! 雅科布对于达官贵人和他们的忠实仆人所玩弄的手段和阴谋诡计不感兴趣。他 在给威廉的一封信里写道:“关于会议的情况没有多少好的可说,因为:1 )暂时 任何事情也没有发生,2 )如果发生什么事情,那也是秘密地,小心翼翼地,平平 淡淡而又无声无色,好像我们就没有碰上伟大的时代。任何一个问题都要事先讨论, 而且一个接着一个,这些问题搞得越来越混乱,而我们的需要和要求是很清楚的, 坦白地说,如果让天真的孩子发言,他甚至也能找出正确的答案。那些身居高位的 一窍不通的大人物却说了好多废话。”雅科布写信告诉弟弟,他对这种政治游戏和 卑鄙阴谋非常不满,希望在拿破仑时代之后对许多问题的解决采取更为豁达的态度。 他对于在维也纳必须违背自己的意志穿上燕尾顺和皮靴的那种生活,感到是一种沉 重的负担。他惋惜丢失的时间,贪婪而又夸夸其谈的使者生活使他感到苦恼。 外交工作引起了他的厌恶。他在3 个月以后,即1814 年12 月底,写道: “1 个月,2 个月——只好如此,但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为了不损害我的未 来,我渴望体面地摆脱这个处境,因此我想等到会议结束。”有一件事情是很清楚 的:他应当忍耐,以便不辜负侯爵的好意。 这时拿破仑离开了厄尔巴岛,回到了法国并且重新掌握了国家权力,开始了拿 破仑第二次称帝。这次称帝延续了一百天,直到结束他统治的滑铁卢战役为止。这 一次他放逐到了圣赫勒拿岛。 会议还在继续进行! 雅科布希望运用自己的知识对会议作出某种有益的工作。他为约瑟夫·格奥佩 斯所办的《莱茵水星》报写了许多文章,在这里阐述了自己对于某些问题的观点。 但是每一次他都不得不承认这类努力是无济于事的:“这种生活和这类工作全是十 分荒谬而没有意义!它们像打没有穗的稻秸一样,明知道没有穗,却又拿起同样的、 新的稻捆,勇敢地打起来。”他也反复考虑了与会的某些著名人物的态度。雅科布 称麦捷尔尼赫公爵是一个“精明的,用法语说就是老练的国务活动家,他对待奥地 利的态度很好,可是把德国放到了第二位”。在他看来,加尔金别尔格公爵以“坚 定、沉着和泰然自若的态度代表着普鲁士的利益”;他认为威廉·封·古姆鲍利德 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施泰因大臣的“特点是对于德国具有纯正的愿望,进取 心强,并且令人尊重”。雅科布遗憾地发现,在这里,即维也纳,人们好像忘了 “胜利和得救应该归功于谁”。 雅科布作为外交代表团的秘书,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不得不“起草许多不需要 的文件”。不过,在继也纳的几个月中,他也有时间进行科学研究,他长时间地呆 在图书馆,寻找需要的手稿,他抄写了中世纪诗集《沃尔弗基特里希》的一部分。 雅科布对于藏在私人手里的《尼伯龙根》手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暂时得到了 这个手稿,并判定手稿的许多部分还没有发表过,也没有用于科学研究的目的。但 是他只能抄写一部分,因为这个手稿的主人担心,抄去副本将会降低手稿的物质价 值。他还从得到的寓言中作了一些摘抄。 对于雅科布来说,维也纳时期是卓有成效的。其中之一,就是他能够在这里出 版他的《神秘的道路和神秘的柱子》一书和西班牙古代抒情诗集。他往家里写信说 :“我的西班牙抒情诗已经超过了三百页,正在用非常好的大型字体和优质纸张印 刷,总的说,我把这些诗带来是非常正确的。”他原考虑在维也纳逗留期间只能读 到校对稿,可是没有发生任何耽搁,在他离开维也纳之前,书就出版了。在这里, 他还着手进行斯拉夫语的研究并结识了许多大学者。 这时,威廉一个人在继续编辑《古代德国森林》杂志。校对《老伊达》和《可 怜的亨利希》这项需要非常细心而又耐心的工作也落到了他的头上,为了对弟弟所 表现的功绩表示赞扬,雅科布在一封信里写道:“我感到非常遗憾,你现在不得不 一个人承担全部重担,而且还要编写《伊达》、《森林》和《可怜的亨利希》,我 时常想念你;从内心希望帮助你。然而我应当把自己的时间花费在抄写外交文件上 ;仅在上个礼拜就抄写了二十一页——而且完全是无效的、徒劳无益的工作。”威 廉的努力得到了褒奖。他们的书一本接着一本出版,文坛越来越经常地听到格林兄 弟的名字。 1815 年4 月,根里耶塔·齐麦尔姨母,卡塞尔侯爵宫廷的使女逝世了。 在格林兄弟中学和大学时代,姨母为他们做了很多有益的好事。雅科布和威廉 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悲痛。只是在不久之前,全家兴高采烈地庆祝了不在家的雅科 布的生日,为他的健康喝了潘趣酒。齐麦尔姨母也在场。为了庆祝自己的外甥,她 带上了钻石戒指,随身拿来了放在匣里的姐姐的照片。她当时为自己的外甥们多么 高兴呀,尽管是在困难年代,他们都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可突然她就死了。她总共 病了3 天,她的病被认为是无害的卡他性发炎。 头一天晚上她还一面笑,一面总在重复说,她多么为自己的外甥们感到高兴。 第二天就因肺水肿去世了,照当时的说法就是死于“气喘”病。当威廉走到她 床前时,她刚刚断气。然后为她缀上了花束。早晨的太阳出来了,接着来了好多人, 以便再一次见见这个善良的女人,并同她告别。侯爵夫人承担办丧事,慷慨支付了 一切开支,因为她知道,格林家庭没有能力负担这笔费用。 她还以极大的同情心要求格林兄弟今后像他们从前经常找自己的姨母那样向她 提出自己的各种操心问题。为了证明自己的仁慈,她赠给了他们的弟弟路德维希· 埃米利六百塔列尔,以便使他能够继续上学。 雅科布得知姨母去世的消息之后,给弟弟写信说:“她对我们如此善良——她 是爱的化身。”而且他好像在进行判断似地说:“我们家简直要死尽了,我们再也 没有亲戚了,再过不了几年,我们大家也要同我们的爱好、我们所操心和张罗的事 情一起变成小土丘;现在我感到特别留恋你,我甚至不能想象,没有你还能做些什 么。也许,老天爷还要给我们一段呆在一起的时间。看来,最后的年代,在我的心 里将越来越经常地出现忧思。”这是一个善良的女人的死对这个30 岁年轻人所引 起的“忧思”……不过姨母的死同时也使雅科布决心摆脱黑森外交代表团无益的秘 书事务而只从事他认为重要的工作。他承认:“这种混乱的、对我来说在各方面都 是令人厌恶的生活方式可能要损害我的力量以及毁灭我,如果我还要长久地在那种 气氛中继续生活下去的话。”“我下定决心要从这里脱身,并且和过去一样依靠上 帝。”雅科布曾上书侯爵,请求在维也纳会议之后免除他外交代表团秘书的职务。 1815 年6 月底,这次漫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奥地利收回了最近几十年所失 去的大片土地。普鲁士又推进到了莱茵河,这样它的领土就分成了两部分,在这两 部分之间插进了黑森和汉诺威。这时在德国土地上存在着39 个主权国家和自由市, 它们根据1915 年6 月8 日的《维也纳联邦议定书》建立了《德意志同盟》。当然, 参加了解放战争的德国人对于维也纳会议这种结果是不满意的;一些人希望《德意 志同盟》具有更集中的形式,有强大的权力;另一些人则仍然要求加冕的统治者接 受宪法,以保证人民参与国家生活的权力。这两股潮流——民族的潮流和自由的潮 流——决定了德国以后几十年的历史。 雅科布也希望,维也纳的决议将促进德国的统一,但遗憾的是这并没有实现。 为了不浪费时间,应当尽快地回到卡塞尔,回到弟弟妹妹中间! 这一年夏天,威廉·格林游历了内卡河和莱茵河,这是两条在当时具有浪漫主 义色彩的河流,两岸有许多山峦和城堡;在海得尔堡他同他的弟弟从前一样,也欣 赏了巴谢尔所收藏的绘画。 雅科布在结束了维也纳无数奇遇和惊险的经历之后,返回了卡塞尔。有个时期 他还同亲人们讨论了维也纳会议那些模棱两可的决议,不过家里人对他的关心和支 持使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1815 年9 月,他写信给自己的朋友奥古斯特·封·哈 克斯特豪森说道:“我清楚地了解,由于我们社会的境况所造成的这种悲观情绪; 有时我感到自己就是这样,这时我个人的情绪也就不知所以了。只有我们在追求最 高尚、最美好事物时每天所碰到的那些普通的人们,不希望了解这一点。亲爱的哈 克斯特豪森,让我们保持良好的情绪,因为大多数德国政府还没有从那种陈旧的、 缠绵不断的腐朽事物中脱出来;要使美好的信念成熟并且占据上风,尚需时日。要 知道这是不可能在1 天之内实现的。我们现在得牢固地站稳脚跟,因此我们不应当 把一切都看得过分认真,都放在心上,而我们每一个人应当根据自己的处境善意地 促进一切都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为了服从命令,雅科布在回家之后很快又要到第 二次为盟军所占领的巴黎去。在这里他应当确定在军事行动期间都有些什么手稿落 入了巴黎,并且还要完成自己的侯爵所委托给他的一系列外交任务。这一次他认识 了最高法庭顾问埃伊霍伦,他后来出任了普鲁士教育和宗教事务大臣。 1815 年10 月间,雅科布在巴黎执行外交使命时,他又一次,而且这一次很 坚决,决定结束这种职业,决心在安静的书房里从事他所心爱的工作。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卡塞尔来了一封公函,公函通知说,他被编进了出席法兰 克福《德意志同盟》会议的黑森代表团。雅科布声明:“无论如何,我将再也不担 任外交职务,毫无疑问,关于这个问题,我今天就上书侯爵。”在侯爵夫人帮助下, 一切都顺利解决了。主要的是,这次没有使侯爵受到侮辱。不仅如此,雅科布还能 够要求其他更适合于自己的职位。他希望在卡塞尔得到档案管理员的职位,或者在 威廉担任秘书的那个图书馆里谋到一个职位。他过去的领导者什特里杰尔于1815 年去世了,留下了一个空缺。 1815 年12 日,在结束了巴黎的一切工作之后,雅科布乘驿车路过布鲁塞尔 回到卡塞尔。他在法国和奥地利几乎漫游了2 年,在巴黎和维也纳呆过,现在终于 迈迸了老家的门坎。兄弟们又在一起了! 雅科布和威廉走到了书架跟前,雅科布又体会到了愉快和满足的感情: 同学术著作和《儿童与家庭童话集》在一起的还有一本今年出版的书,书上写 着:《格林兄弟》。这就是《童话集》第二卷。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