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紧张的日常生活 格林兄弟的头几篇学术论文受到了学术界的好评,而他们优美的童话集却大大 地丰富了文学宝库。 在1814 年初,威廉获得了卡塞尔图书馆秘书的职位,与此同时,雅科布于1816 年离开外交部门之后有一段时间待业。不错,薪俸照付,他本想把空闲的时间利用 起来,但是他想尽快地找到工作。 1816 年4 月14 日,雅科布又给侯爵写信说:“自殿下恩许免除我外交职务 以后,数月来,我还在继续领取外交代表团秘书的薪俸,而我只不过一直在等待尽 快得到与我疏浅的才能相适应的新的任命。我接受这份恩赐,内心惭愧之至。而这 种恩赐是违背我的原则的——我不能无劳受禄,况且它会把我束缚起来,迫使我处 在这种不明确新职务的状态之中。因此,我拟以我过去的呈文里所恳切陈述的理由 奏请殿下实现我最诚恳的请求,任命我去补充宫廷档案管理员的空缺。”这一次很 快作出了决定。虽然雅科布没有获得档案馆的职位,但是他却于1816 年4 月16 日被任命为卡塞尔图书馆第二管理员。这是一个不错的职务。每月六百塔列尔,同 他担任外交代表团秘书时所得到的薪棒一样。第一图书管理员由约翰·路德维希· 弗奥利克利担任,他比雅科布大二十多岁,所以格林兄弟并不认为这对自己是什么 侮辱。他们同他很友好,工作十分协调。 雅科布和威廉现在在一起工作,实现了他们的夙愿。关于这件事威廉曾这样写 道:“对于我来说,我哥哥可能获得职位(在卡塞尔图书馆)的希望比对我提升还 要重要。我们坚决相信,只要我们力所能及,我们始终要在一起,这样在一起共同 工作符合我们的夙愿,而这种请求能够得到满足几乎是出乎意料的。”对格林兄弟 来说,在卡塞尔的工作条件非常优越。图书馆有一个漂亮的大厅,可以在这里接待 读者,解答他们提出的问题。谈话的题目非常广泛,因为愿意得到问题解答的人常 常提出各式各样的问题,除了礼拜天和假日之外,格林兄弟每天都在图书馆。图书 馆对读者开放3 个小时、其余时间用于纯粹的辅助性工作。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 还可以从事个人的研究工作。关于这几年的情况威廉曾写道:“谢天谢地,我们享 受到了幸福,这个时期我们找到了在组织得很好的工作机关里从事令人高兴的有益 的工作,而且还有从事研究工作和实现某些文学方面计划的空余时间。”雅科布又 补充道:“从这个时候起,开始了我生活中最安静的,充满紧张工作的,看来也是 最有成效的时期。”格林兄弟也遇到了困难。1821 年,在黑森侯爵威廉一世去世 之后,他的儿子和继承人威廉二世命令把他父亲的私人图书馆和卡塞尔图书馆合并。 从威廉堡的图书馆里运来了成千上万卷书。不得不在一个个狭窄的房子里打开各个 箱子,编制枯燥的图书目录,寻找图书复本,重新布置所有的书架——简单说来, 就是井井有条而又从容不迫的工作进程受到了极大的破坏。 王位更换之后,图书馆从属于宫廷主任官署部门,这引起了图书管理员们的极 端不满。因此,为了进行监督要求重新抄写图书目录。很明显,对这种毫无意义的 工作格林兄弟非常反感。但是,他们同老图书管理员费奥利克利一起不得不服从命 令,一行一行地复制整个八十大本的目录。这种令人厌倦而又毫无意义的工作持续 了一年半。雅科布写道:“人总是高兴做某种有益的工作,然而我应当承认,这项 工作在我的一生中是最不愉快的,它使我感到难受,长时间破坏了我的情绪。”不 过,这种不愉快是暂时的。而总的来说,格林兄弟对自己的工作是满意的。正是图 书馆使他们有可能一起在家,一起工作,而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许多年来 他们住在城门前的威廉堡林荫道上的漂亮的宅子里。冬天,刺骨的寒风在窗外悲惨 地呼啸。随着春天的来临,凉台又用绿色装饰了起来,种上了向日葵、青豌豆、旋 花和桂竹香。在这半城半乡的住宅里,夏天特别好,这时,从窗子向外望去,可以 看到晴朗的天空,郊外群山的峰峦,总而言之,正如格林兄弟所说的,“充满幸福 和欢乐的大自然是欣赏不够的”。 如果没有几个小弟弟和料理家务的妹妹洛塔同他们在一起,雅科布和威廉的幸 福就不那么完满。《我们生活的家庭日记》谈到了他们兄弟姐妹强烈的相互依恋的 情况,雅科布曾在自己的印书馆印刷了这部日记,上边还附有洛塔的照片,并在圣 诞节分赠给了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在日记里他记载了自己的亲属的生死日期,留下 足够的空白以便今后续写。后来这本日记成了他们的家庭纪事。在前言中雅科布对 弟弟和妹妹写道:“亲爱的弟弟和妹妹,在这个圣诞节,我把这部不朽的家庭日记 送给你们大家,对这部日记我不得不花费一些劳动,进行编辑工作,并请你们确信, 这里所叙述的情况和事件在我的心里所占有的地位比我脑子里萦绕的其余任何问题 都要大。感谢你们以前和今后对我的关心,请宽恕我身上凡人所具有的东西,这种 东西有朝一日终会结束,而主要的东西——我们相互间的友爱将继续下去。至于说 到我,那么我将努力改正我所有的错误,铲平自己所有缺口,哪怕因此磨薄我的刀 口也好。每一个人都能够写下他所愿意写的一切。小星星意味着诞生,十字架意味 着死亡……每一页都留下了足够的地方,以便画上上升的星星或者栽入土里的十字 架;这些标志哪一天出现,这只有上帝知道。但愿上帝帮助我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情 况下也不要成为你们中任何人的障碍。”这个时期,格林兄弟同学者和朋友进行了 频繁的通信联系,同时又从事了大量的劳动。一天,威廉从标肯多尔弗的童话之家 接到柳多维娜·封·哈克斯特豪森寄来的一个“用青苔和化学涂料做的小花环”, 威廉把它和贴在上边的善良的祝愿一起放在桌子上自己的手稿前边。 1822 年,格林兄弟不得不离开坐落在威廉堡林荫道上的家。新候爵对于自己 的恋爱事件比对学者们的成就更感兴趣,他建议格林兄弟另找住宅。新住宅同旧住 宅是不可相比的。搬家打乱了兄弟二人一般的日常工作。他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 挑看父亲和祖父留下来的东西。扔掉那些与许多回忆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是困难的。 结果,同上次一样,只是留下了那些在新居不可缺少的东西。雅科布一面装东西, 一面沉思:“我这时才深信,有许多零星物品都是心上的宝贝。”搬家以后雅科布 写道:“3 天以前,我们彻底地搬家了,现在的住处大不如前;我得到了一间有一 个窗子的狭窄的小屋,这里除了放书和桌子以外,只能放两把椅子;屋子里的窗子 不是向北而是向西开的,所以我再也看不到我所喜欢的大熊星座和北极星了。”不 错,从雅科布的房间里可以看到的是一个有草畦和苹果树的花园。对威廉来说,习 惯这个新的环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曾承认:“我不能忘记过去的住宅,在 那里可以眺望美丽的群山和辽阔的原野,在这里,我在后景所看到的是不久前修好 的兵营,每天从这里出现的是穿着同样制服的士兵。我什么都能够喜欢,但是司令 部的司号员除外,他每天晚上练习他的号,把周围人的脑子都搅乱了。”白天非常 喧闹,以致有时不可能集中思想。在这一座房子的下层,有一个铁匠铺。沉重的锤 头叮叮当当地落到铁砧上,每一次都引起颤动。 1822 年,格林家里又发生了一个重要的变化。当他们安排好新居之后,料理 家务的妹妹洛塔离开了兄弟们的家。她的丈夫是汉斯·达涅利·路德维希·弗里德 里希·哈先普弗鲁格法官。威廉写道,这是一个“绝对正派、严肃的诚恳的人,他 有很好的职业,后来成了卡塞尔司法大臣和内务大臣,并且还据有其他显赫的职位”。 洛塔在结婚典礼那天告别了哥哥们。她身上穿着新娘的盛装,头上戴着香桃花冠; 她那两只眼睛的严肃表情和苍白的、多少有点病态的脸色使哥哥们想起了母亲。所 以哥哥们只祝愿一点——希望她健康。此外,但愿没有任何东西会损害她同诚实而 善良的哈先普弗鲁格的美满婚姻。 令人不安的不仅是妹妹。威廉又开始抱怨自己的胃病和心脏病,而雅科布则充 满了疑惑,他写信对自己的朋友拉赫曼说:“我本来非常害怕他的老病要多次发作, 可是逐渐见轻了,并且使我产生了希望——凶恶的病一定会好的。”但是希望没有 实现。几个月以后,即1823 年春,威廉又开始发烧了;他们害怕转成神经性热病。 雅科布夜夜守在有病的弟弟的床前,而白天上班完成两个人的工作。后来病情终于 好转了,雅科布给朋友们写信说:“感谢上帝,一切都顺利地结束了,而且没有发 生任何可怕的事情。关于威廉会死的念头可能要毁灭我的整个一生,它刺入了我的 心;甚至现在我还仍然害怕写这个词。我将耐心地经受由于这种病所引起的一切痛 苦。”威廉在城外休养的时候,雅科布承担了家务:自己扫掉书上的尘土,把书分 放在书架上,他把所有房间打扫干净,擦地板、窗子和家具。在威廉回来之前,不 但住宅已经扫除干净,而且,正如雅科布所写的,这时由于可喜的巧合,在房子的 窗前“充满了不可比拟的初春的透澈、清洁和纯朴”。 只不过雅科布很少从窗口向外眺望,在郊外的田野和草地上散步成了他每天必 不可少的事情。当他谈到自己的情况时说,他“能够闭着眼睛在每一条小径上走和 过溪流上的小桥”。1823 年夏,雅科布曾徒步来到那些他(现在已经是38 岁的 人了)曾经度过青年时代的地方。在路上走了12 天。 1824 年,他不得不重新搬家,雅科布写道:“我们从狭窄的储藏室做到了‘ 望景楼’——城里一座最漂亮的住宅,在这里可以完全自由地眺望天空、山峦和树 木;这里没有打铁的叮当声,而可以听到夜莺和其他鸟类的婉转歌唱!”从1816 年格林兄弟一起到卡塞尔图书馆工作以来,差不多过了10 年。 10 年来的生活是:图书馆里的工作、学术研究……健康人的幸福和病日的繁 忙。 这10 年在政治舞台上发生了令人不安的巨大变化。 1815 年,在彻底赶走拿破仑之后,各个胜利的大国——俄国、普鲁士和奥地 利——组成了“神圣同盟”。欧洲其他国家也依附于这个同盟。各国人民都希望长 期和平。他们再也不愿意受到专制王朝和官僚们的统治。他们要求得到参加管理国 家的权利,要求主权宪法。德国的许多公爵实现了这些要求,在宪法里确定了管理 者和被管理者的权利。比如魏玛大公就是这样。1818年,巴伐利亚效法他的榜样, 也这样做了。但是麦捷尔尼赫所领导的奥地利和普鲁士千方百计拒绝这些要求。还 在1815 年在耶拿出现的大学生社团(“青年核心组织”)和雅恩所创办的体操学 校得到了越来越大的发展,他们都提出了“统一”和“自由”的口号。在1817 年 的瓦尔特堡纪念会上,在黑—红—全黄三色旗帜之下显示了大学生们反对反动政府 的国民意志。但是反动势力更为强大。所谓1819 年的卡尔斯巴德决议规定了对书 刊付印前的检查和对大学的监督,取缔了大学生社团,停止了具有革命情绪的教员 的工作。当时的波恩大学教授埃伦斯特·莫里茨·阿伦德被停止了工作,“体操学 校之父”雅恩被逮捕。反动政权和时代新精神之间的矛盾仍然没有解决。不仅如此, 人民提出的制定宪法的要求和限制公爵权力的要求遭到了否决。1820 年—1822 年分别在特罗帕乌、拉伊巴赫和韦罗纳所召开的历次君主会议号召巩固国家体制中 的专制思想。改革的主张被武力扼杀了。看来,反动派永远要扼杀人民当中任何自 由思想和统一的渴望。 的确,在其他领域,人类在这10 年取得了具有重要意义的成就。技术的世界 开始了。出现了一系列重要发明,虽然它们的结果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来。 乔尼格发明了第一台平板印刷机,大大减化了印刷过程。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 铅字印刷品。从1810 年开始,有的地方出现了煤气喷嘴,虽然所有的路灯从十分 简单的油灯变成煤气灯又过了好长时间。电报的试验已经开始。1814年制造蒸汽机 车的英国工程师乔治·斯蒂芬孙已经成了人们议论的对象,难道以后旅行将要不坐 驿车,而要坐别的什么东西不成?1818 年,人们惊讶地了解到,在那条向大海滚 动着微绿色波浪的莱茵河上行驶了第一艘装有蒸汽发动机的轮船。更令人吃惊的是, 差不多就在同时,类似的轮船从纽约到利物浦横跨大西洋。大家慢慢地了解到,蒸 汽和电的力量具有什么样的可能性。 对于文学来说,19 世纪是真正繁荣的世纪。19 世纪头10 年末至20 年代 初,在德国文学中出现了许多新的作品,它们都成了世界文学最有价值的一部分。 1816 年—1817 年歌德出版了自己的《意大利游记》,1819 年出版了东方题材 的抒情诗集《东西合集》,1821 年出版了他的长篇小说《威廉·迈斯特的漫游时 代》。 19 世纪第一个10 年和第二个10 年之交,是以德国浪漫主义作家的一系列 作品为标志的,这些作品是德国晚期浪漫主义发展的一个顶点。阿尔尼姆于1817 年发表了长篇小说《皇冠的保护者们》的第一部,布伦坦诺于1818年出版了《小学 生漫游记事》,1819 至1821 年霍夫曼出版了四卷集的《谢拉皮翁兄弟》,1820 至1822 年出版了他的著名小说《公猫摩尔的人生观》和两本为成年人写的童话《 勃拉姆比拉公主》与《跳蚤师傅》。1819 年艾兴多尔夫出版了短篇小说《大理石 雕像》,而1821 年青年海涅的第一部诗集问世了。 在这个时期还有许多大语文学家历史学家和哲学家写了很多作品。1819年叔本 毕发表了自己一生中一本主要著作《世界是意志和表象》,但是,这部著作在长时 期内没有受到人们的注意;在这之前1 年,黑格尔应邀到柏林大学任教;大约1820 年,在威廉·封·古姆鲍利德的著作中表现出了语言哲学的基本特征。1821 年, 弗里德里希·吉茨(歌德曾建议他研究拉丁语系语言)开始在波恩任教。到处出现 了更完善更深刻地了解过去几个世纪的历史,从而也更好地分析现代的愿望。1823 年出版了什洛谢尔的《18 世纪史》,同年拉乌麦尔开始编写《霍亨斯陶芬王朝史 》,而尼布尔则研究《罗马史》,1822—1824 年,达利曼发表了两卷集的《历史 研究》,而列奥波利德·封·兰克则于1824 年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著作《拉丁语 系民族和日尔曼民族史》。 在这10 年当中格林兄弟看到了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在宪法上的争论越来越激烈。 他们当然也发现,在各种发明的影响之下,文明的形式,虽然是缓慢地,但是毕竟 发生了变化。不过这种变化并不是同过去突然决裂的。在卡塞尔图书馆,他们每天 同新出版的文学作品接触,同时代的精神潮流保持着最密切的联系。他们的最重要 的著作也正是在这10 年出版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