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陈主任的开会那是全厂有名的,开会的目的是为了搞好生产,但是开会说不到 正点那就等于说了一堆废话。有一回发工资晚了很多天,大伙心里很不满意。但是 陈主任给大家开会的时候却说:“拖了这么多天才发工资,主要是厂里没钱了。张 经理听说我们还没有发下工资来,赶忙把去香港考察的经费拿出一部分给大家发工 资、、、、、、”说的是多么感动人啊!但是细想一下就不对了,车间里顶多一百 五十多人,如果一个人工资按三百块钱算,那就是四万五千块钱。考察经费的一部 分是四万五千块钱,那这一趟一共带了多少钱呢? 我来的时间短还没有开工资不知道工资怎么算,听老职工对工资不满,又不能 去找领导。因为如果你去找领导那儿一大堆理由等着回答你,问你一回也听不明白 怎么一回事,干脆老职工们用一种方式安慰自己:给多少钱干多少活。双休日歇一 天,干脆歇两天。有时因为双休日上常白的人少弄得设备坏了无法修理,领导的怨 气也上来了,开会时不断地批评他们。 在这个车间没待多久我被调到第二刨花板车间,简称二刨。这个车间生产出来 的刨花板只是半成品,生产出来之后再运到隔壁的饰面板车间粘贴上花纹纸后,这 就是成品了。我来到二刨车间也是先打扫卫生,这里真脏啊!粉碎机粉碎木头时飘 出来的粉尘到处是,这一天就装了好几袋子。在打扫卫生时没有想到我的一个宿舍 的同学王彬在这里干保安,见到老同学那是格外地亲热。我们见面先闲谈了几句话 后,我问王彬肖红新是否在这里。他说没有,我又问他前面饭店是否有,王彬也说 没有,我这才放心。然后把在防火板车间吉艳问我的话说了一遍,王彬说那是在闹 玩呢! 笫二天李云飞主任把我定在了施胶岗位上,这里的老职工大部分很热情,我这 新来的人在这里先打下手,干点零活。但是操作工们的活大部分还是自己干。操作 工对我说:“领导来了不能坐着,赶快找点活儿干。在这里八个小时的班,如果你 干了七个半小时领导没看见等于没干。如果你干了半小时的活领导看见了等于干八 小时活了!”当然这都是大实话,好多朋友会心有感受的!然而这里的下岗和别的 单位则大不一样,别的单位下岗是一个月给你多少钱然后离开单位去另外找饭碗。 而这里下岗则是工资下岗而人不下岗,就是没有工资了人还是在岗位上工作或者安 排你去干别的活!如果让我说句白话那就是没有薪水的扛活。当然这样的下岗顶多 是一年,如果表现好可以提前两三个月上岗。而随着辞职的人越来越多,现在下岗 顶多是一个月就上岗了。甚至下岗取消了,如果犯了错误从工资里扣你多少钱就完 事了。 然而更倒霉的是去年厂里倒班还是四班倒。因为辞职的太多了,人手太少今年 就改成了三班倒。恰好让我赶上,我真是倒霉啊,自从进入社会以来就没有上过四 班倒的班。 这天上午我正在操作室里呆着,王彬来了。进了操作室之后问我:“周哥,还 是单身吗?” “对。” “我跟张茜分手了,她说我干保安在社会上没有地位!” “我早就料到你们会这样的。”接着就把在学校时他和张茜恋爱前后他们不知 道的事说了一遍。并且说:“本来我是想劝阻你,可是我的事在班上已经够笑人的。 万一你再多心,所以我面对这样的事情真是束手无策啊”。 来到这个车间没有熟人,我的废话多了起来。经常和一些老职工开玩笑,他们 也招呼我“老周”。凭我的头脑很快就掌握了施胶的技术,这条刨花板生产线全部 是自动化。只要熟练了操作起来就不费劲了,哪里有了故障在显示屏上一看就知道! 然而第一回发工资的时候早分到这个车间的三个学员井伟、董博和刘峰每个人一百 二十块钱,而我则没有。我问会计为什么没有我的工资,会计说我笫一个月在防火 板车间,工资在那里。我去防火板车间问会计我的工资,会计的回答是这个车间新 来的学员第一个月没有工资,并说这是陈主任说的。我来到他们的岗位问了一下, 结果学员还真没有工资。得,只能认倒霉吧! 跟老职工学了不到一个月,李主任正式把我定在了施胶工序,董博定在了压制 板工序,井伟定在了维修班,刘峰定在了电仪班。我们刚定了岗位,老施胶工范云 川上夜班时打磕睡时间长了,施胶的管子堵了不知道,一下子出了十方废板子。这 下甲班领班长张金明一下烦了,说什么这个班也不要他了。主任让他下岗一个月, 让我和董博开始盯岗。 一开始盯岗,说实话此时我的技术也不是很熟练。然而当时幸亏有维修工曹宁 辉和女化验员吴娜的帮助,曹宁辉是老施胶工,什么都懂。吴娜算不上什么老施胶 工,但是以前她也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十多天,对这里的一切技术全懂。如果操作工 有事没来,她完全可以把这里的一切给盯起来。我们这三个班的化验员只有吴娜这 样,而其他两个班的化验员则是不管那一套,只管化验物料的干湿。让她们多学技 术也不学,为什么呢?因为岗位技术学多了,假如哪个岗位的操作工没有来就会让 你替补一个班,而且不多给钱,所以谁也不愿多学技术。 这时也有固定的收入了,为了方便,我离开药店,自己去离单位近的罗庄村租 了间房子住,这回不用再每天来回跑那么远的路,方便多了。抽时间自己还买了一 部传呼机,每次姐姐招呼我去吃饭时就会打这个传呼机号,有了通信系统更方便多 了。还听说前几年有一回生产部让车间按计件拿工资,这时的工人积极性特别高, 尽最大努力多生产板子,并且质量很高,几乎没有报废的。无论哪里出了故障或管 道堵了,大家立刻全去帮忙处理。在闲时都坐在一起互相学习交流技术,如果有的 操作工有事没有来,不用说自然有人来盯岗。一个月下来工人能拿一千多块钱,那 时市里工人工资也就四五百块钱,一千多块钱那就是高工资了。但是这一千多块钱 的工资仅发了三个月就降到三四百块钱了,什么原因呢?听说是办公室的人员看到 车间开这么多的工资眼红了,去找张总。说我们在厂里呆了十几年每个月也才开三 四百块钱,凭什么他们才来一二年就开这么多钱!因此张总一下就把工资给降下来 了。 然而从那之后工人的积极性也没了,质量好的板子出的少了,中等板多了,报 废的板子也更多了。班长再指挥职工干活就费劲了,如果哪个岗位出了故障或管道 堵了,除了本岗位的人干活别的岗位上的人谁也不来帮忙,你那儿坏了我正好歇歇 呢!管你干吗。 在这里最让我佩服的就是我们的李云飞主任,每次干活总是冲锋一线。维修、 电焊和气割样样精通。在德江集团别说主任了,就是小小的班长也没看见过干活的。 施胶和压制板在车间里是最重要的岗位了,板子的质量好坏主要在这两个岗位 上。我和董博盯岗后生产的板子质量在三个班里最好的,老职工们说以前还没有这 么好过,主要功劳是董博了。这让我们的张班长可以扬眉吐气了,以前生产的板子 在三个班里是最差的。 合成胶是化工车间生产后,我们这几个车间再用叉车叉着胶罐去运。生产板子 用的防水胶和固化剂是我们岗位上自己做。每次都是班长张金明和维修工曹宁辉去 做,按理应该我们操作工去做。但是班长怕板子出质量问题,干脆只让我盯着操作 台上的显示屏,别的活他们去干。 因为板子质量出的好,产量也多,主任也照顾我。有一回下了夜班,我和上白 班的交代完出了车间门刚要走,主任跑出来问晚上抽烟了没有,我说没有。主任问 我为什么在操作室里有烟头,一听有烟头当时我愣住了,呆了一晚上怎么没发现操 作室里有烟头呢?主任一看我愣神的样子说:“以后别在屋里抽烟,安全处逮住罚 款的”。我点了点头,主任也没罚我。如果是安全处看见那最少罚款一百块钱的。 我盯岗的时候才发现车间里的人忙的忙死,而闲的则闲死了。象我们岗位上的 化验员只要半小时化验一回料的干湿程度就没有别的事了。上白班做防水胶的罗爱 宁,一天做两次防水胶就闲扯皮了,虽然工作这么轻松,但她还是整天骂街,闲工 资给的少。她闲工资少只是背后里说说,而女中豪杰肖苹则是敢与领导吵闹。肖苹 是车间里有职无权而且多余的“卫生员”,有一回工资发下来之后看见没涨,立刻 跑到主任办公室大闹起来,把窗户上的一扇玻璃扔了出去,办公室里的一个闹钟也 给砸了。主任一看没办法,只好给她涨了五十块钱。这下肖苹高兴了,立刻给主任 买了一个闹钟来。对主任说:“主任主任,我给你送钟来了!”这下把主任气得不 轻,但是又拿她没办法。 肖苹是什么来历呢?原来她的精神有点问题,据说张总也拿她没办法。别人的 工资发不出来时,她只要去要没有不给的时候。有一回为了来二刨车间跟张总闹的 时间不短,还把张总的桌子给踢翻了。张总没有办法,只好让她来二刨。来到二刨 之后主任也不敢让她跟班倒,只好封她个“卫生员”。但是车间人员谁也不听她的, 当她发脾气骂街的时候大家都在一旁偷偷地笑。 我盯岗不到十天,吴娜因为怀孕回家休产假了。这时我就少了一个帮手,因为 抽不出人来,所以料的水分也是我自己的事了。此时幸亏实在能干的曹宁辉的技术 与勤快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让我沾了不少光。青年职工王红菊是我的校友,比我高 一届。有一回因为缺料我们停车休息,她来到我的岗位上,我让她坐下后,对我说 :“你的技术真好,你盯岗后咱们班产量质量全上来了,三个班里最好的!” “主要是董博压板压得好,我是次要的。” “不,施胶也是很重要的,施胶、压制板是咱们车间最重要的岗位,也是最累 的地方。唉,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你为什么对我们这届同学那么恨呢?” “不是对你们这一届,而是对那几个‘逞英雄’的一些人痛恨。还有那几个个 别的‘女中豪杰’。象李星这样子的我特不满,大概你也听说过我说过这么一句话 :如果将来落在我手里,非踩死你不可。我们那时叫她‘母老虎’,而技一的同学 则叫她‘母夜叉’。在学校凶的跟猛虎似的这么厉害而现在混的怎么样呢?” “在学校里那样是没办法,因为她干的是部长啊!” “那为什么抱着部长的乌纱不放而不辞职呢?难道就不想自己挨骂的后果吗? 证明她还是愿意干,觉得自己是干部比别人高一等了!”几句话说的王红菊无话可 说。 二刨车间此时红火起来,职工工资从三四百元钱一下涨到了五六百块钱。此时 我也跟着沾光,工资奖金也涨得跟正式职工差不了几十块钱,甚至比有的老职工都 高。这下老职工的怨言多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我的工资在全厂学员里是最高的, 那时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有的年轻职工象王红菊跟我开玩笑地说我该请客呢! 我来了两个月后,又陆续来了两批学生。都是我们南河技校的,有的还是和王 红菊一届的,有的就是比我晚一届的!见面都认识自然少不了拉几句了,让我没有 想到的是我上一届的“母老虎”李星也来了。她还是那么胖,走路一颠一颠的,不 过脸上没有凶恶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