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苏曼殊离开安庆后,收到陈独秀的信,说他也打算离开安庆。1913年6 月17日 (旧历五月十三日),苏曼殊在盛泽给刘三写信说:“顷得仲兄信,有去皖之志, 想聚首之时不远。” 6 月,袁世凯先发制人,免去江西都督李烈钧、广东都督胡汉民、安徽都督柏 烈武等人的职务。6 月30日任命孙多森为安徽民政长兼安徽都督。柏文蔚被免职后, 去南京暂住。隔日,陈独秀提出辞呈。7月7日,国务院代总理段祺瑞呈报,批准 安徽都督秘书陈独秀辞职,但在此之前,陈独秀已携高君曼和两岁的女儿子美离开 安庆,前往南京。他在辞呈中说:“旧病复发,迫不及待。”在南京,柏文蔚、陈 独秀两家合住一院。这期间,陈独秀曾到上海。7 月8 日,苏曼殊在苏州给刘三写 信,说“仲甫六月中旬携家至沪”。 7 月12日,李烈钧等人于江西湖口起义,宣布独立,标志“二次革命”开始。 黄兴发表讨袁通电,并请柏文蔚任安徽讨袁军总司令。不久,柏文蔚宠信的部下胡 万泰叛变,倒向袁世凯,率兵攻打都督府。8 月7日,安徽宣布取消独立。柏文蔚 被迫离皖,逃到南京。第三次出任安徽都督秘书长的陈独秀逃亡到芜湖。 胡万泰倒戈反柏,芜湖驻军龚振鹏没有率部救应,其部下在芜湖杀人无度,陈 独秀十分愤怒,和师长袁家声进了龚指挥部,指责他“按兵不动,是何居心?”龚 振鹏一听,命令部下将陈独秀绑了。龚振鹏曾是柏文蔚手下一个旅长,7 月在正阳 关开会,两人为权位产生了矛盾,所以这次不救柏文蔚。对龚振鹏来说,陈独秀不 过是柏都督的秘书,又是落难之人,有何资格当着他的部下的面指责他?袁家声阻 拦,龚振鹏也叫一起绑了。 陈独秀被绑,脸色变白,但口气很硬:“要枪决,就快点吧。”龚振鹏打算出 个布告,以临阵脱逃,扰乱军心罪,次日枪毙陈独秀。范鸿偃劝龚振鹏,说陈仲甫 杀不得,定远人、旅长张子刚时任皖军副司令,带领手枪卫士到了龚振鹏司令部。 龚振鹏见张子刚兵谏,胆怯了几分,没有敢立即下手。刘文典等速派人送信给在南 京的柏文蔚,请他火速来救陈独秀。 柏文蔚急忙自南京乘船赶到芜湖,因见龚起了杀心,不敢贸然上岸。他在船上 给龚振鹏写了一封信,说:“恳求龚兄刀下留人,以反袁世凯为重任。”龚振鹏见 柏文蔚低声下气,乐得下了台阶,亲自赶到江边见柏文蔚,两人握手言和。陈独秀 得救后,勉强和龚振鹏拉了拉手,急急逃离是非之地,避往上海。这次逃难,陈独 秀尝到了丧家之犬的滋味。此后约十年,陈独秀没有回过安庆。 “二次革命”失败后,8 月27日,安徽新督军、袁世凯爪牙倪嗣冲派统领马联 甲带人查抄陈独秀嗣父陈昔凡家,罪名是私藏枪弹。病中的谢氏和邵氏(陈昔凡侧 室)以及媳妇高晓岚慌成一团,忙叫延年、乔年从后门逃到渌水乡老家陈家剖屋躲 难。 当时,陈昔凡去世不过百日,棺木还厝在家中。光绪进士、三等侍卫马联甲不 愿久留,见中堂发黄的“余桥”画,多瞅了几眼,临走抢了一些陈昔凡的古玩字画。 光王石谷一人的画,陈昔凡就有“不下二百多件”,这次遭了大殃。出门时,马联 甲将庆元的小儿子陈遐永带走。陈遐永与延年同岁,大月份,个子差不多高。 延年、乔年离家后,冒着酷暑往东北方向走,一路饥渴,逃往渌水乡堂亲遐文 家。陈遐文的妈妈把床拉开,在床里边搭个铺,把蚊帐撑着,让他们在里面睡了三 夜。陈遐文和延年同龄,延年、乔年避难住在他家,大人愁容满面,忐忑不安,遐 文却满身是劲,不时地跑进跑出,替延年、乔年传递消息。晚上,陈遐文带着延年 兄弟俩到村外塘边玩耍。延年兄弟白天关在家里,正闷得慌。晚上,他们出门观赏 乡村的荷塘夜色,听青蛙鼓噪,谈神怪故事,城里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 奶奶谢氏后找人证明遐永不是陈独秀的儿子,托人保出。风声小了后,叫人到 乡下把延年、乔年找了回来。这次逃难,增加了延年兄弟和遐文的感情。一次,遐 文送豆腐去南水关陈家大洋房,谢氏和高晓岚一定要他住几天。乔年见遐文来了, 特别高兴,将自己一套唱戏的家伙搬了出来,摆给遐文看。 “你戴?”小五子拿了一大挂黑胡子叫遐文戴,遐文忙摇头,只是笑。乔年见 遐文不戴,自己戴上黑胡子,挂了一会儿后,又戴上白胡子。遐文问:“为什么换 胡子?”小五子说:“伍子胥过不了关,一夜把胡子急白了。”遐文好奇地听着, 眼睛直眨。因为高兴,乔年不仅唱了伍子胥,还唱了杨家将和薛仁贵。母亲叫他吃 饭时,他才忙着解下身上竹片制的宝剑,脱去小马褂。 延年16岁,乔年11岁,他们常到迎江寺去玩,认识了月霞法师。月霞住持不仅 有文化,懂诗文,而且倾向革命。这位革命的和尚不仅告诉延年、乔年许多书本上 没有的佛教知识,还讲了许多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名人志士的故事。 这年冬至,谢氏、邵氏等将陈昔凡的棺材葬于十里铺陈家老坟山。陈独秀此时 在上海躲难,延年、乔年、筱秀随祖母上山,祭奠了祖父。 10月21日,倪嗣冲发出通告,通缉“二次革命”皖省重要革命党人。陈独秀冠 之榜首,罪名是“均系柏逆文蔚,龚逆振鹏死党,蓄意谋叛之犯”。陈独秀在上海 听说自己的家被抄了后,恨恨地说:“以我之气,恨不得食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