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人民” 1976年以后,中国人民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一条心过了,洋房轿车的魔咒 比当年那句“毛主席万岁”更煽情更刺激更勾魂。还有什么梦想能美过终于逃离 “老百姓”的苦海?不论是“人民”,还是“老百姓”,说这一类名词时的语调早 就没有了歌颂,相反是同情、可怜、叹息、蔑视。“人民”是危房、是二八的破自 行车,如果你还扔不掉,要不是你没出息,那就只能说活该你倒霉。这个曾经坚固 无比的阵线早就溃不成军了,满眼都是逃兵,留下的非伤即残。 雪村可能是战场上仅有的留守者之一。尽管战场上已经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他仍然端着小米加步枪,站得像一座烈士雕像。 他严守6 年装束不变的军纪,而且还将继续坚守下去;他保持低消费,拒绝体 面和优雅;他满嘴粗话口无遮拦。 还有谁比他更酷似“人民”?还有谁比他更适用“人民”这个词? “人民”的戏散场了,丢下这个被“人民”收养的亲外甥看守剧场。这个亲外 甥身兼数职:“人民剧场”的管理员、资料员、记录员、报幕员、演员……如果召 开那种“人民代表大会”,有资格参加的可能只有雪村一个人。 今天的雪村穿着6 年前在地摊上买的T 恤,骑着二八的破自行车,他是“人民” 的代言人;可是再过20年,人人有车开,家家有洋房,街上开始流行用钢丝铁钉装 饰发型的时候,雪村的这种扮相和生活习性就不“人民”了,这等于今天我们见到 留辫子、穿马褂的造型。“大清最后一个太监”、“最后的匈奴”不也曾提醒过 “人民”那刚刚过去的时代?不过,无论如何,今天的雪村的确够“人民”、简直 太“人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