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艺术” 雪村至今惟一的艺术纲领来自于毛泽东,核心思想其实就5 个字:艺术为人民。 第一次听到雪村说这话的时候,差一点喷出来,除了搞笑,这个年代很难听到 哪个个体的人会说出这种话。但随即发现,雪村是认真的。 艺术为谁?这是一个大得足以让全世界所有人都得谢顶的问题。青春亢奋期间, 也曾经认真地想过,也的确被“让所有人得到灵魂升华”的宏伟结论惹得全身燥热 过。可是后来明白了:曹雪芹伟大,不是因为他想做伟大的作家,而是因为他真的 伟大。 艺术是私人行为,哪怕是在电影已经发展成庞大工业的今天。30年前那些所谓 “人民艺术”之所以可笑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正是因为它践踏了个人,用所谓的 “人民”这轮太阳烧死了一切私有细胞。 那个时代的艺术家喊着“为人民”的广告语,制造着自己伟大的艺术家的梦, 他们的确够伟大,因为人类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这么集体白痴过:同样的表情、同样 的语言、同样的赤贫。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扔掉“人民”这个词语,那些年代哪有什 么不同于“人民”的人?所谓的“人民艺术”只不过是一部超大机器反复印刷的产 品说明书。 作为“人民的亲外甥”,雪村把这一光荣的任务独自肩负起来,他要为人民而 歌。而且是独自高歌。他不止把“人民”当作题材,更要让自己真正“人民”化, 创造出像人民自己创作的作品。但这其实是一种悖谬,个人性与群体性的背谬。当 一个个体的人自居为群体的代言人,偏颇和自以为是便会如影随形;而当一个个体 深入到自我之井的底部,群体总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身影。真正的“人民艺术”并 不是语言和题材的通俗,应该是心灵的广博和丰富。在这一点上,雪村无疑还要走 很远的路。 至于“艺术为人民”,与其将它视为道德的主张,还不如当作商业的准则。 道德是个人的事情,自己对自己负责,不必四处张扬,口口声声“我为你”的 人必然暗怀私心,这谁都明白。道德的评判更是公众和时间的事情,个人没有资格 在其中打分。说到艺术创作,如果将其视为爱好,好与坏与人无关,爱为谁为谁, 自己高兴就行。 如果以此谋生,那就不同了,你惟一有资格考虑的是自己的生存问题,好与坏 的决定权完全在市场,消费者理所当然是上帝,你当然要拼命制造好产品,卖出去, 是你赚钱;卖不出去,活该饿死。 道理就这么简单,“我为谁谁谁”只不过是一句毫无创意的广告语。如果实在 想发表伟大的见解,最好躲在被窝里偷偷招供“我完全是为自己”。虽然目前中国 还有一大批被豢养的张牙舞爪的艺术寄生虫,但秋天已经来了,冬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