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陆永安被关进来以后,白刚老想找个机会找他谈谈,有一天趁打饭混乱的机会 挤到陆永安身边,看得出来陆永安也早想知道他是为什么进来的。 白刚担心的就是把他俩扯在一起,陆永安问了老万被活埋的时间以后告诉白刚 说,在那之前几个月他就毫无自由了,不许离开村子一步。活埋的那个时间他是天 天站板凳跪砖头,哪能跑外面去杀人? 陆永安说村里整他就是有的干部知道他带回了一点钱,总是借钱,借了就不还, 他要了几次支书不但没给还恨上他了,老拿他当特务整。审讯时说是我鼓动老村长 杀人,我说是你们逼他杀人。他们让我揭发老村长说过什么反动话,我说他都杀人 了,反动话还有什么用不必费那口舌了。 他们说你对他杀人怎么看?我说我不同意,但是同情,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 是个有血性的人?他们说你也想走这一步吗?我说现在还不想,逼急了那也没准儿。 他们大骂我反动,我说真正反动的是不顾老百姓死活的人。 陆永安本来是可以解脱自己的,但由于他的脾气,由于他满腔的愤愤不平,终 于定为现行反革命,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与陆永安被带走的同时,张文山也被几 个人拖走了,他因“恶攻”和反革命罪被判有期徒刑二十年。临走他还踢蹬着带镣 的双脚说:“狗崽子们不用高兴得太早,你们疯狂不了几天。”别的号里一起送走 的还有十几个。 陆永安他们一走,便提审白刚。这次冷股长先笑了,不过是一种冷笑,他眯起 了眼睛,头向前探着,好像故意让白刚看看一样:“咱们较量过几次了,在公安局 大院为成分的事你咬文嚼字,那次便宜了你让你得逞了。上次审问你,那只是一个 小插曲。”然后把眼睛一瞪,“现在可别想再占便宜,不要以为省里有几个熟人就 有了仗恃,这次谁也救不了你。” 白刚这次学聪明了,觉得不能实话实说。以前支书说县公安局认为他省里有人, 他否认了。现在觉得应该将计就计,在不讲理的时代来不得诚实,便说:“上次那 事谈不到得逞不得逞,那是公安部门坚决执行党的政策,当然也不排除朝里有人好 办事这个因素,要不咱们县委书记、又当了省级领导的人给我戴的帽子,就算按政 策办事,没熟人谁又敢为一个地主分子说话?”冷股长马上冷笑说:“你别再做梦 了,朝里有人好办事?那次只是戴不戴帽的小事,现在是阶级敌人报复杀人,人命 关天。这次可没人敢替你说话。” “这次也一样。”白刚故意十分镇静,又慢声慢语一句一顿地说,“真杀了人, 谁也救不了;没杀人,没有证据,硬要定案,一样行不通,也会有人管的。”白刚 觉得这样一说冷股长和小个子心里就得掂量掂量,他们要是不按政策办事,动用非 法手段,他白刚还是会告状的。白刚继续说,“所以我非常信任公安部门,是会按 政策办事公正执法的。这次的事更谈不到占不占便宜的问题,我是人在家中坐,祸 从天上来,无缘无故关了这么些日子,哪里有什么便宜可占?就是马上放了我,我 不还是个受害者?” 小个子气得跳了起来:“你大胆!敢说你是受害者?那么我们就是害人的呗?” 看样子很想打他几个嘴巴。但是不知为什么,是否想起了他省里有人?探了探身子, 还是忍住了。只是瞪起眼睛吼叫说:“装什么糊涂?你是杀人犯!” 白刚看到说受害者引起对方误会,便赶紧解释:“您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说你们害人。我虽然无辜,但是卷入老万那件事还是事出有因的。”冷股长严 厉地说:“不许你叫老万。难道你挨打还没挨够吗?”白刚说:“对不起!我不是 故意污辱他,我真不知道他姓什么!”冷股长说:“他姓苟。”白刚差一点笑出来, 真感到为难了,他怎么姓了这么一个姓。不过他强忍住笑,郑重其事地说:“那我 就叫他老苟吧!可以吗?” 冷股长本来绷着个脸十分严肃,听到这句话也差点笑出来,但是他也强忍住了 :“什么也不用叫,你就说吧!”经过这一番较量,白刚倒觉得心里轻松多了,看 到对方的语气也有所缓和,便心平气和地说:“好吧!关于活埋人的事,公安部门 怀疑到我,我认为很正常。他打过我,打得很厉害,还没收了我赖以活命的几十斤 粮食,所以认为我一定恨他,杀了他的心都有。” “不是只有杀了他的心,现在是他已被活埋过。”冷股长高兴了,认为白刚自 己已经钻到套子里了,“你老实交待你们怎么谋划的,同伙都是谁?” “上次我说过那条大河救了我,没那条大河我也许说不清了。你们说我不会自 己动手,是串通同伙去干的。可是串通了谁?总要有名有姓吧!这也巧了,我连个 亲戚朋友也没有,只有一个姐姐,还是绝户没儿没女,总不能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 太太跑那么远去到河套里杀一个壮汉吧!”冷股长恼怒了:“嚣张!你勾结反动分 子、劳改犯。” 白刚明白了,对队里的事,亲戚朋友的情况,他们可能都调查清楚了。所以把 他关进来,主要疑点就在两个共同的劳改犯身上。甄有福体弱多病,胆小怕事,不 会被怀疑,主要怀疑人当然是陆永安。陆永安的情况他已经清楚,这下心里有底了, 便毫不惊慌地说:“我承认这怀疑有道理。但是要勾结,总得有联系吧?我和谁联 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