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 在路上小鹿说:“老钱是来这一套干啥?明知道化肥厂的活一冬也干不完,还 说没活了找咱们来,你看他洋洋自得的劲儿,是讽刺我们吧!”白刚说:“他的话 都不必当真。不过我说句话放着,他真可能干不长。”小鹿不解:“为什么?那几 个人里就他手艺好了。”白刚说:“光凭手艺不行,还得有人缘儿。他太好鼓捣事 儿,总想压别人一头。你看那几个人谁听他摆弄?人家又是一伙的,时间长了非一 起挤对他不可。大家一起给他往上上眼药,还好的了?” 还真让白刚猜对了,只过了几天,老钱便找上门来:“坏了,让我立马走人。 化肥厂那小子真不是东西,我给他那么卖力气,最后他还是把我踢了。上次裁人他 还给我个信啦,这回却连个招呼也不打。他不定吃了那几个小子多少好处呢!”白 刚惊奇地说:“上回裁人你预先知道?”老钱得意地说:“知道!考试还是我给他 出主意要打方凳。” “好哇!你知道这么清楚,为啥不给我们透个信?”小鹿轻易不搭话茬儿,这 回也急得质问起来。老钱好像还很有理地说:“人家告诉了绝对不许走露风声,我 让你们有了准备,不显而易见是我走露了风声,那是闹着玩的?”白刚知道老钱好 鼓捣事儿,可是也没想到这坏点子是他出的,而且对自己却一点口风不露,十分气 愤,虽不好发作,但也不能不讥讽他几句了:“唉呀!你对他那么忠心耿耿把兄弟 都出卖了,他也没照顾照顾你?” 一提到化肥厂对他不照顾,老钱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所以一时没捉摸出白刚话 里的讥讽味道,还顺着白刚的话说了下去:“是呢!要不说那小子不是东西呢!” 可是很快就回过味来了,马上说,“你老哥可不能这么说,那怎么叫出卖呢?为了 兄弟,我也不能砸自己的饭碗哪!” “算了算了,过去的事不说了,你说现在想怎么办吧?”老钱说:“怎么办? 现在大雪封道,天寒地冻我上哪儿去?只求你老哥和这管事的说说让兄弟也过来呀!” 没等白刚说话,小鹿便抢先回绝了:“这儿就是饭厅的一些门窗,我们已做了不少, 剩下的活十天八天就完了,人家还能再雇人?” “兄弟别这么说呀!”老钱慢声慢语地说,“咱哥儿们谁和谁呀!就是有一碗 干饭也得哥儿仨分着吃不是,还能你们俩吃让我看着?”他这个人有个特点,平时 特别高傲,什么都得顺着他,惹着他一点都不行。可是用着你的时候,脸皮又变得 特别厚,任你讥讽、冷淡,他也不会在乎。 白刚看他说一碗饭也得仨人分着吃,便说:“老弟刚才还说,为兄弟也不能砸 自己的饭碗,现在这不是说为了你让我们砸自己饭碗吗?”老钱不好意思地说: “老兄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不是早就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白刚想了想,和这种人不能太计较,便说:“在化肥厂老弟早把这话忘了,现 在又想起来了,想起了就好。好吧!搬来吧!明天我和老牛说说,多大责任我担着。” 白刚到这里以后,自知技术不强,手头慢,总恨自己出活不多,所以只有笨鸟先飞, 早上吃完饭就干,一天也不闲着。他相信慢工出巧匠,技术不行,在功夫上找。小 鹿有时还歇会儿,出去转转,他却总也不离工作台。这里管事的那个黑脸汉子姓牛, 通过这些天的劳动,他对白刚的印象很好。白刚相信他和老牛说说,他会把老钱留 下的。 他们干活的地方在院中心,窗户外头过来过去的人很多,人们都觉得奇怪:经 过的木匠也多了,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总也不见他歇着。这样慢慢名声便出去了。 老牛原来是个木匠,因为是局长的亲戚便成了副业工。不干木匠活专管基建,成了 工人们的监工。他技术不强对工人们却极挑剔。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看到白刚不藏 奸耍滑不无事生非也很满意。有时甚至还主动说: “歇会儿吧!成天到晚也看不 见你歇着。” 白刚诚恳地和老牛介绍了老钱,化肥厂没活了想到这儿来。他手艺很好,没等 白刚说完,老钱便赶紧掏出了一盒恒大烟,撕开口弹出了一支向老牛递过去,打断 了白刚的话头:“抽着吧!”见老牛接了过去,又赶紧掏出火柴来恭恭敬敬地凑前 去点上说,“我们几个一直在一起干活,他们俩都是我带出来的。咱手艺咋样,你 可以问问他俩。”他指了指白刚,“叫他说说。” 白刚虽觉得老钱这样不礼貌,而且也不能说我们俩就是你带出来的,但是在这 种情况下,又不能不给他打个圆场,便说:“是,钱师傅的手艺比我们俩强。”俗 话说同行是冤家,手艺人当着生人的面,尤其是在互相竞争的时候,没有人肯承认 自己技术不行。白刚这一说可大大长了老钱的威风,这老牛也对他另眼看待了,觉 得白师傅都说他好,必定错不了便收下了。 一回到木匠作活的屋里,小鹿急切地说:“咋样?行吗?” 老钱骄傲地说: “行吗——?”他故意把这个“吗”字说得很重,拉得很长:“是死人我也得把他 说活了啊!咱去了还有个不行的。”把功劳全说成是自己的了。白刚原来为贸然答 应老钱搬来还担着一份心呢!今天顺利办成了他很高兴,倒不在乎办成了是谁的功 劳。只是奇怪老钱今天怎么会有了香烟啦!便说:“也没见你抽过烟哪!今天怎么 有了香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