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晚上的批斗以后,吕南本可以睡觉,可是这女人带班以后,不是让他跪砖头反 省问题,就是立在凳子上坐飞机。尤其是当她一个人在屋的时候,更是吕南的末日。 只见她围着吕南转,这边屁股上一拳,那边腿裆里几拳,她一打,吕南便喊叫,她 便严厉地斥责说:“不许喊叫!”这时吕南才悟出了为什么会制定“不许喊叫”这 一条纪律。 一个女人打几下还值得喊叫吗?因为她手里拿着一根大针,是用针重重地扎他。 一边扎,还一边说:“我让你瞎说!我让你多嘴!”原来这个女人就是星期六黄昏 吕南撞见的那个女人。她担心自己暗自做下的手脚,一脱衣服别的人便会发现那些 带血的针眼。这时吕南才了解不许脱衣服的真正用意。 这个女人还真是恪尽职守,别人值班时在吕南睡着后还可以坐在那里打个盹儿。 她在班上是一会儿也不会合眼的。就是有时让吕南睡一会儿很快又会把他“扎”起 来。天长日久,已把吕南折腾得不成样子,人又黑又瘦,精神恍恍惚惚,白天的批 斗会上,有时头都抬不起来了。看守的人中也有好心人。当那个女人不在的时候, 劝他说:你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还是先承认了吧!以后还可以推翻,运动后期定 案时领导总会核实的。吕南无奈,有时逼急了便承认是特务,稍微平静了又推翻, 就这样反反复复,终因没证据定不了案,恢复了他的工作。但很快又接上了1957年 的“鸣放”。 “鸣放”十几天了,所有的人都发言但吕南没有说话。一天荀厅长到这个小组 来,对吕南说:“吕南,党外人士都提了许多意见,你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一言不 发,这不大好吧?有什么意见,也谈谈嘛!”吕南说:“党的政策是正确的,我没 有意见。”荀厅长说:“没有意见,不是真心话吧?一个共产党员,应该向党交心 嘛!你是不是还有顾虑啊?” 要说没顾虑是假的,不过吕南不敢如实讲出自己的顾虑。虽有疑虑,但反省自 己又深感老不发言确实不对。这不明显是对党不信任吗?这不明显是对毛主席的号 召抱对立态度吗?不用别人上纲,自己就给自己上纲了。终于开口了:“党的政策 是正确的。我们厅的领导工作也是兢兢业业,我没什么意见。要说有点意见,就是 我这个问题,我做地下工作,党组织介绍来解放区,入党时这一切都有证明,只是 现在找不到这个介绍人,就当国民党特务整我。我觉得冤枉。哪个庙里没有屈死鬼, 那时我就是个屈死鬼。”谁知道就是这句话种下了祸根。 当时谁也没说什么。反右一开始,机关贴了不少大字报,点了两个人,也没有 吕南,因为人们觉得他发言不多,只是讲了个人问题,而且“肃反”中也的确整他 太厉害了。还是荀厅长眼睛亮,马上看出了问题,召开会议让大家擦亮眼睛:“一 个特务说他是屈死鬼?这是什么问题?不要认为他只说了一两句,看问题要看本质, 咬人的狗不露齿,别说他还有言论,没言论他也是右派。”吕南的大字报立即铺天 盖地,他已经是在劫难逃了。经过一个时期的批斗以后又突然沉寂下来。吕南想又 和“肃反”一样要把我挂起来了吧! 他想错了。突然一天处长来找他:“你和家里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这问题提 得突如其来,吕南马上说:“是不是要处理我?”没等对方回答,吕南的妻子哭哭 啼啼地闯了进来:“你明天就走了,为什么不回家看看?你到底是下放还是劳改? 为什么连家也不回?”吕南急得问那个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劳改? 我有什么问题?要说清楚。”那个处长一看瞒不住了,马上说:“不是劳改,下去 锻炼锻炼!以后还回来工作。”吕南说:“我得回家看看,我爱人刚生了小孩!” 处长劝说着:“不要回去了,这不是你妻子来了吗?回去孩子哭大人叫的也不好!” 正在争吵着,来了一辆吉普车,省公安厅来人了:“谁叫吕南?”吕南说:“我是。” 来人说:“你被捕了,上车!”吕南对处长大喊大叫:“为什么?你不是说下放吗?” 来人不容他分说,马上把他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