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苦乐童年(2) " 八一五" 光复,日本投降,李进巅的父亲也起死回生。没有了各种限制, 李进巅的父亲重操旧业。过去做咸菜生意是从别人那里买来再沿街叫卖,现在有 了妻子,一个在街上卖,一个在家里做。母亲已经怀着李进巅,家住在一马路, 每天挺着大肚子到五六十米之外的二马路去挑水,每天至少要挑五十担水,辛苦 自不必说。夫妻的共同努力,终于在江边建了三间红砖瓦房,从此不再租工棚、 厦子。逃荒东北近二十年,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对这个家,李进巅记忆深 刻,整个童年,学生时代,直到被迫辍学参加工作,都生活在这里。父亲和母亲 用苦难和艰辛建起的这个家,深深地印记在李进巅的心里:" 几十年过去了,一 闭上眼睛,那栋房子就浮现在眼前,家里摆放的东西,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 房子建在一经街,面朝鸭绿江。三间房,中间一间是灶房,一进门,左边是 一个烧柴的大锅灶,右边是一个给孩子们睡觉大炕供暖的小炉子。水缸、石磨、 碗橱依次摆放在里边。左手一间,是父母和李进巅及弟弟小时候住的。进门,左 边就是一铺大炕,正对门的墙上挂着毛泽东主席戴八角帽的画像和一副" 学而时 习之" 的书法条幅,下面是一张黑漆布蒙面的桌子;右边摆放着一个衣橱,靠近 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幅国画《猛虎图》。 李进巅很以这个房间为重," 满屋的书卷气,谁又能想到这是一个拉车工人 的家?" 李进巅说," 从小喜欢读书的父亲,被家庭累赘而不得已出大力谋生, 但他老人家对书画作品的酷爱之情却始终未减。家里有很多父亲早年在旧物市场 买来的藏品,只可惜文化大革命时,母亲怕被' 破四旧' ,偷偷地烧了。" 1946年战乱又起,刚刚起色的咸菜生意被彻底摧毁。李进巅的父亲先是拉黄 泥卖,后来又到码头当搬运工。李进巅的母亲给人家洗衣服。夫妻俩艰难地维持 着一大家子人的生活。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作为大后方的前方,安 东已完全进入战争状态,大量的志愿军战士等待过江,一批又一批伤员运回安东。 几乎每天,特别是晚上,都有美机的轰炸。李进巅的家,紧临江边,也就成了志 愿军过江歇脚的地方。李进巅那时还小,晚间睡觉时家里没有外人,早晨起来, 炕上地上睡了满屋子的志愿军战士;有时则是晚上睡满了战士,早晨起来,一个 也没有了。母亲告诉他:" 别惊动叔叔,他们睡好了觉,有劲儿去打美国鬼子。 " 饱受战争之苦,美国鬼子给刚刚懂事的李进巅留下极坏的印象。李进巅的家 离鸭绿江大桥不到200 米的距离,离守桥的苏联炮兵阵地不到100 米。鸭绿江大 桥是美机的重点轰炸目标,李进巅一家人晚间睡觉从不脱鞋。李进巅记得非常清 楚:穿着鞋,头朝里躺着,两只脚伸到外边,一听见警报" 呜呜" 叫起来,一高 蹿到地上,撒丫子往门外跑。一天晚上不知要跑出去多少次,有时困到极点,李 进巅被父亲抱进防空洞还没醒。 在李进巅的记忆里,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不拉警报。不拉警报,李进巅就可 以和小伙伴们自由自在地玩耍。他们爬上鸭绿江大桥桥头上的大墙,看着数着一 辆一辆拉着战士、弹药、被服的军车开过江。有时还能看见从江那边拉回来一车 一车的朝鲜小孩。李进巅他们不知道这些孩子已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一个劲儿地 又喊又叫和他们打招呼。坐在敞篷车上的孩子们,一点反应都没有,灰呛呛的脸, 木然地望着李进巅他们。不拉警报的晚上,孩子们就跑到苏联炮兵阵地看电影。 电影里面也在打仗,没有翻译的俄语,一点不影响孩子们的情绪,老老实实坐在 那里。苏联红军胜利了," 呜啦!呜啦!" 孩子们的叫声,比苏联炮兵还响。但 一个电影要停演好几回,常常因为防空,一个晚上只能看一点的电影,要几个晚 上才能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