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苦乐童年(11) 李进巅是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二中,李进巅的中学鉴定更证明他德智体全面发 展,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时任二中高一·2 班班主任的姜文祥老师,选定 李进巅做班长。春风得意,离清华只有三年的距离,李进巅成竹在胸。 头一天放学回家,匆匆吃完晚饭,李进巅把学校刚发下来的一大摞新书搬出 来。他找来看过的旧报纸和母亲的剪刀,精心地包起书皮,每一个折叠处,都摆 弄得棱是棱,角是角。在李进巅的心里,这一本一本的书,就是他迈向清华的台 阶。那一夜是李进巅最快乐的,他成为了二中的学生,他有条件可以向清华冲刺 了。包好书皮的新书,他没舍得放进书包,整整齐齐码放在枕边。躺进被窝,关 了灯,闻着浓浓的油墨馨香,李进巅甜蜜地睡了。 父亲开始生病了,李进巅明显感觉到,有着强壮体格的父亲,随着年龄的增 长,疾病时不时侵扰他。特别是在李进巅考上二中后,一个多月的时间,父亲躺 倒了三次。拉车,是李进巅父亲的全部,他的责任,他的隐忧,也有他深藏不露 对孩子们的希望。可是,已经力不从心的他,自顾不暇,尤其在生病的时候,再 也没有力量拉动那台养家糊口的手推车了。 一天早晨,李进巅背起书包,听见父亲在里屋喊他。已经躺了一天的父亲, 有气无力地对走进来的李进巅说:" 小猛,这书咱不能念了,吃饭要紧。" 李进巅" 哇" 地一声哭起来。早有预感,心中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母亲坐在父亲身边一言不发,眼睛红红的,不敢看李进巅。从小学到中学, 家长会都是母亲参加,老师表扬,家长羡慕,李进巅的母亲,心里美美的。昨天 晚上,丈夫提出不让孩子去读书,李进巅母亲的眼泪就没有断过。孩子学习那么 好,将来一定会有出息,不让孩子念书,这不是做爹妈的亲手断送孩子的前程吗! 李进巅抹着眼泪摘下了书包,规规矩矩放到了老地方。他一声不响地走出家 门,拉起了父亲放在门外的手推车。 得知李进巅不上学的消息,姜文祥老师找到学校,校领导同意给最高等级的 助学金,资助他念完高中。刚参加工作的二哥捎信回来,说由他供李进巅读书。 李进巅父亲摇摇头:" 让他读书,我们全家吃饭怎么办?" 回绝了学校,也回绝 了李进巅的二哥。 天黑了,李进巅拖着沉甸甸的双腿走回家,还没等放好车,一帮同学从屋里 跑出来。像是多少日子没有见到,大家那个亲啊,相互拉着拽着走进屋里。已经 商量好的同学们,一人拿出一本当天学的教科书,把老师讲的重点,复述给李进 巅。李进巅在笔记本上认真做下记录,依旧像在课堂上一样一丝不苟。不能再上 学了,在拉车的路上,李进巅怎么也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他一直在想,父亲只是 暂时病了,过几天好了,能拉动车,自己还能去上学。 一个星期以后,父亲的病好些了,一天早晨李进巅试探着问:" 我能去上学 吗?" 父亲正在往车上绑饭包,抬头看着李进巅,笑着说:" 去吧,好好念。" 心花怒放的李进巅,背起书包,飞也似地往学校跑去。 已经上课了,站在教室的门外,李进巅的心怦怦地跳,似乎自己做了坏事, 怕见老师,怕见同学,准备敲门的手,几次举起来又放下。教室里老师讲课的声 音,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他,让他难以自制,羞红着脸敲响了教室的门。打 开门,还没等李进巅行礼,老师一把把李进巅拉进来。同学们惊叫起来,接着拼 命地鼓起掌,李进巅只觉得鼻子发酸,眼泪簌簌地流下来。 九月份的天依然很热,上午课间休息,在临街走廊经过,李进巅偶尔向窗外 望去,对面马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惊呆了。父亲赤裸着上身在烈日下拉煤。 车上的煤堆得像小山似的,满得不能再满了。父亲两只手攥着车把的两边,身体 用力向前倾斜着,几乎和地面成90度角。一条看不清颜色的毛巾搭在脖子上,眼 瞅着就要触到地面。头上、身上的汗水一片光亮。车子不是在走,而是在挪,在 艰难地挪……泪水溢满了双眼,心像是被狠狠地揪着,李进巅扶窗而泣。 上课的铃声响了,李进巅走进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马路上父亲拉车的身影却挥之不去。李进巅在心里一遍一遍问自己,为什么?为 什么?他痛恨自己的自私,痛恨自己没有良心,痛恨自己为了一个清华梦,怎么 就能忍心让62岁的父亲还去拉车?包括下午,一连几节课,李进巅都神不守舍, 思想老是在父亲的身上转来转去,一个逐渐明确的决心浮现出来。父亲已经付出 了全部的心血,他已经没有精力和体力支撑起这个家,再不能让父亲用生命做最 后的挣扎了。"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孝" ,我必须挑起这副担子,再痛苦, 再伤心,再难以割舍,也必须告别学业,接过父亲的手推车,养家糊口。 放学了,李进巅走到老师跟前,低声地说:" 老师,家里困难,我不能念了 ……谢谢老师……" 再也说不下去了,转身跑出了教室。 天还没有黑下来,走到学校大门口,李进巅转回身,深情地环视着校园,眼 里噙着泪,深深地鞠了一躬:再见了,让我骄傲的二中!再见了,寄予我梦想的 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