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诞生到入读爱丁堡 1809年2月12日,达尔文出生在希鲁兹伯里城。 在他晚年创作回忆录的时候,他还依稀记得在他4岁的时候,曾去阿伯吉尔城 附近的海滨洗海水浴,还依稀记得在当地目睹的一些事件和地点。 祖父爱拉士姆生于1731年12月12日,死于1802年4月17日。他 是罗伯特的小儿子,有3兄3姐。1761年为皇家学会会员。生于林肯郡埃尔斯 登堂。1756— 1781年在里契菲尔德城开业行医。1781— 1783 年居住在德比城拉德本堂。1783— 1802年居住在德比城富尔街。 1802年居住在布雷萨尔修道院,去世后,其遗孀继续居住到1832年去 世为止。主要著作有《植物园》( 1800年) 、《自然的庙堂》( 1803年, 长诗集) 。1757年初婚生查理士、爱拉士姆、伊丽莎白、罗伯特·瓦林、威廉· 阿尔凡4子1女。1781年续婚生爱德华、法朗西丝·安妮·维奥兰塔、爱玛· 乔治娜·伊丽莎白、法朗士·沙契弗列尔、约翰、亨利、哈利特4子3女。他还有 两个非婚生女,名派克小姐,其真名和母名不详。 祖母玛丽·霍华德生于1740年2月12日,死于1770年6月30日。 她是爱拉士姆的前妻,常用名波莉。因饮酒无度而早死。 后祖母伊丽莎白·强多斯·波尔,原姓科利,生于1747年,死于1832 年。再婚爱拉士姆。 父亲罗伯特·瓦林,生于1766年5月30日,死于1845年11月13 日。出生在里契菲尔德城。 1785年2月26日获荷兰莱顿大学医学博士。1787年到希鲁兹伯里城 开业行医。因医术高明,闻名全郡。1788年为皇家学会会员,诊所在城内圣约 翰山坡道上。婚后租居城内南区新月里。1800年筑造楼房,在城外西北的塞文 河南岸蒙特区,称蒙特宅,作为他永久的诊所。当年全家迁入新屋。亲自开辟一个 花园,栽种果木花卉。1796年4月18日结婚,妻子是苏珊娜·韦奇伍德,生 育了玛丽安、卡罗琳·莎拉、苏珊·伊丽莎白、爱拉士姆·阿尔凡、查理士·罗伯 特、埃米莉·卡萨琳二子四女。 大姐玛丽安生于1798年4月7日,死于1858年7月18日。出生在城 内新月里。1824年结婚,丈夫亨利·派克,生4子1女。 二姐卡罗琳·莎拉生于1800年9月14日,死于1888年1月5日。同 辈中寿最长。1837年结婚,夫乔赛亚·韦奇伍德,生了4女。 三姐苏珊·伊丽莎白生于1803年10月3日,死于1866年10月3日。 终生未婚,常住蒙特宅,达尔文称呼她格兰妮。 哥哥爱拉士姆·阿尔凡生于1804年12月29日,死于1881年8月2 6日。终生未婚。常用名拉斯。爱丁堡大学医学院毕业,但未开业行医。身体伤残。 伦敦大学贝福特学院创办时起任理事。 妹妹埃米莉·卡萨琳,生于1810年5月10日,死于1866年2月2日。 常用名卡萨琳,昵称卡蒂。1863年结婚,夫查理士·朗顿。婚后无子女,常住 蒙特宅。 1817年7月,查理士·罗伯特·达尔文八岁时,他的母亲去世了。可是很 奇怪,他除了只记得她病故时所睡的床铺、她空着的黑色丝绒长袍和她的构造特殊 的工作台以外,其余一点也回想不起来。他以为,他对她很快遗忘的原因,一方面, 是姐妹们一想到母亲,就悲痛欲绝,所以就永远不愿去谈到她的往事和提到她的名 字了;另一方面,他只见到她在去世前长期卧床患病的情景,这就冲淡了对她的印 象。母亲苏珊娜·韦奇伍德生于1765年1月3日,常用名苏凯。1817年春 天,达尔文被送到希鲁兹伯里城内的一所日校,当走读生,念了一年书。 每次在上学校以前,二姐卡罗琳事先在家中给他预备功课,但是她还是担心他 的作业是否能够及格。 当时在大学里,他在学习功课方面,远不如妹妹卡萨琳;他也相信,他自己在 很多方面是一个顽皮的小孩。 二姐卡罗琳异常和善,富于才能,而且热忱待人;可是,她时常想要纠正达尔 文的脾气,却是显得太过于热心了。因为尽管过了几十年,达尔文对此还是记忆犹 新。那时候,当他每次想要跨进她居住的房间内时,他就不禁会心中盘算。自问道 :“她现在又要来数说我什么错处了呢?”因此,他反而横了一条心,采取了一切 都满不在乎的顽抗态度,去听任她说教,只当做是耳边风。 在这所日校念书的期间,达尔文对自然史,尤其是对于搜集工作方面,逐渐发 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尝试给植物规定名称,还去搜集各种各样的玩物:贝壳、火漆 封印、免资印纸、钱币和矿石。他想要成为一个研究分类的自然科学家、古玩收藏 家或者守财奴,这种欲望已经十分强烈,而且确实是天生的,因为他的姐妹和哥哥, 全都没有这种癖好。 同年发生的一个小事件,对达尔文有很深刻的印象。他以为,它所以这样深刻 是因为后来它使他受到了良心的沉重创伤。奇怪的是,显然他在这小小的年纪,就 已经对植物的变异性发生了兴趣。当时,他对后来成为著名的地衣学家的植物学家 有兴趣:他有本领用几种有色的液体去浇洒在多花水仙和报春花的植株上,把它们 培育成各种不同颜色的花。这当然是天大的谎话,而且他从来也没有去做过这一类 试验。他还可以在此承认,他在童年时代编造了很多周密的谎话,推究其原因,总 是为了要耸人听闻。例如有一天,他独自从父亲栽种的果树上偷摘了很多名贵的水 果,把它们藏匿在灌木丛中,然后就故意气急慌忙地跑回家去,通报消息说,他发 现了一大堆被窃的水果。 大约就在这时期,也许是在更早一些,他有时去偷摘水果,想要亲自尝尝它的 滋味。在他采用的摘取水果的方法中,有一种很算是一项新发明。当时在晚上,果 园的大门已经上了锁,而且四周的围墙又是很高,但他先爬上几棵靠近墙边的树木, 马上就攀登上了墙头。此后,他就用一根长棒,把它的尖端牢固地插进一只相当大 的花盆背面的底孔中,再把这只花盆向上举起,使它凑近那些要摘取的桃子和李子 下面,用棒尖去拨动这只水果,使它落进花盆内;这样总是万无一失地获得了猎物。 在童年时代,他曾在果园中偷摘了一些苹果,目的是要把它们分赠给左邻右舍 的几个孩子和青年。可是,在赠送这些偷来的水果以前,他向他们夸口说,他有十 分神速的飞跑本领。而且真奇怪,他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他这种飞跑本领发 生惊奇和欢呼。 其实,他们只是为了要吃到苹果罢了。可是,当他们众口齐声说,从来没有见 到过像他这样快的飞毛腿时,他简直狂喜得手舞足蹈了! 在凯斯先生的日校中走读的那一年,还发生了一个事件,就是举行了一个龙骑 兵的葬礼。奇怪是在许多年后达尔文难以忘怀。当时有一匹马,在它的空鞍上,悬 挂着死者的一双军靴和一副甲胄,还有在墓地上鸣枪致敬的情节。这种景象,当时 在达尔文心中激发了一种诗情的幻想。 1818年夏天,他进入了希鲁兹伯里城内的布特勒博士的中学,到1825 年夏季中期他16岁时为止,念了七年书。他寄宿在校内,因此也就获得了学生的 正规生活,这对他的成长有很大益处。可是,因为学校距离家中还不到一英里,所 以他时常溜回家,在点名以后一直到校门关闭之前,这一段时间都呆在家中。他以 为,这有很多方面的好处:可以经常保持家庭感情,增进自己的兴趣。在入学初期, 他为了赶时间,总是奔跑得很迅速。他这飞毛腿通常都能成功达到目的。可是,当 他有时发生疑虑时,就十分虔诚地祈求上帝帮助。他总把自己的成功原因,归功于 祷告了上帝,而不是由于自己的快跑,甚至还对自己时常得到上帝保佑而惊喜。 当他年纪很小时,他就十分爱好长时间独自散步。 时常深思默想,十分出神。有一次回学校时,在希鲁兹伯里的旧城墙基上绕道 而行。这是一条已经拆除了一边墙而改筑成的步行道路,当时一不留神,就失足从 路边摔跌到城脚下去,幸亏它只有七八英尺的高度。 虽然这样,在这次突发的十分意外的摔跌的短暂时刻,意外的收获是思想的产 生有时很难符合生理学家们所证明的说法,每种思想都要经历相当长的时间才发生。 在初进学校时,他还是一个头脑十分简单的孩子。 有一天,一个叫加纳特的孩子,引领他进一家糕饼店去。他取了几块糕饼,没 有付款,因为店主让他以后结付。当他们走出店门时,达尔文就问他,为什么不付 糕饼钱,他马上就回答说:“嗨,你还不知道,我的伯父遗赠给城里一大笔钱,定 下了一条守则,就是: 任何人到店铺中取了一点东西,只要戴上一顶旧帽,按照特定方式,把它在头 上挪动一下,老板就让他拿去,不得向他索取货款。接着他就演示给达尔文看怎样 把帽子挪动的方法。此后,他又进了一家可以赊帐的店铺,索取到一点小商品,故 意把旧帽在头上挪动一下,当然拿了它也不付钱就走了。” 在他们走出店门时, 他对达尔文说:“现在要是你愿意亲自到那家糕饼店去试试,我就把帽子借给你, 那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去取糕饼。只要你依照我的规定方法挪动一下帽子就行了。” 当时达尔文乐意地接受了他的建议,戴上他的旧帽,走进那家店铺,要了几块糕饼, 用手把帽子挪动一下,于是转身走出店门。不料那时,店主冲过来,达尔文吓得马 上丢了糕饼,拔腿拼命逃跑;而那位撒谎的朋友加特纳,却朝达尔文哈哈大笑,使 他感到十分惊讶。 达尔文在童年时代,就已经以仁慈为怀,但是这应该完全归功于姐姐们的教导 和示范作用。实际上,他怀疑仁爱究竟是不是天赋的或先天的品质。他很爱好去搜 集鸟卵,但总是在每个鸟巢中取一个卵,只有一次,他把一个鸟巢中的卵全都取去 了,并不是因为它们的价值名贵,而是为了要给鸟一种恫吓。 他对钓鱼的兴致很浓,经常静坐在河边或者池畔,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钓丝上的 浮子。在美尔堂时,有人曾经对他说,可以用盐和水杀死蚯蚓。此后,他不再直接 用活蚯蚓刺在鱼钩上,不过这大概降低了捕鱼量。 在日校念书时,也许是在更早的童年时代,有一天,达尔文采取了十分残暴的 行为,去打一只小狗。 他认为,这种行为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一种强权的意识。但是,这次大概没有 把它打得很厉害,因为它没有大声嚎叫。他相信确实如此,因为这件事就发生在离 家很近的地点。这种行为,使他良心上深受折磨,因为他脑海中一直清楚地浮现出 那个犯罪地点。大概就在那时,还有在此后长期内,他对狗已经有了热爱的感情, 所以在良心上受到了更加严重的谴责。狗也好像懂得这种事,因为他是一个善于夺 去狗主人对它们的宠爱的能手。 布特勒博士的中学,对达尔文的思想发展起了不好的影响。因为它是严格的古 典中学,除了古代语文课程以外,还教授少量古代地理和历史课程,其余也就没有 了。这个学校对达尔文说来,简直是一个空洞无物的地方。在整个一生中,他极难 掌握一种外国语。 当时校内特别注重的,是写作诗句,而他总是写不出优美的诗篇来。达尔文有 很多朋友,他们合伙把很多旧诗收集在一起,有时还请另外一些孩子相助,把它们 拼凑成一厚本诗集。这样,他们就可以利用它,去写作任何题材的诗篇了。校内很 重视背诵隔夜教过的功课,达尔文能够很容易办到它。在教堂内做晨祷的同时,他 就念读了四五十行弗吉尔或荷马的诗句。可是,这种强记的东西,一过了48小时, 就已经遗忘干净了。他没有偷过懒,除了学习写作诗篇以外,总是认真做好自己的 古典课程的作业,决不作弊抄袭。 在这些功课中,只有贺拉斯的几首颂诗,使他获得了唯一的乐趣。他十分赞赏 这几首颂诗。 在离开这所学校时,按照年龄来评断,达尔文虽不算是高才生,也不能算做低 差生。他认为,所有他的老师和他的父亲,都把他看做是一个极其平凡的孩子,甚 至认为他的学识还低于中等水平。有一天,达尔文受到了父亲当面的数说:“你只 知去射鸟、养狗和捕鼠,其余什么都不管,将来你会自取其辱的,也会连累我们全 家的!”可是,他一直知道,父亲是一位最和善的人,达尔文总是全心全意地敬爱 他,所以父亲在对他说出这些话时,一定是对他发怒了,但是也有些不公平。 父亲在多方面是卓越的人物。 父亲身高约有六英尺二英寸,肩背宽阔,极其肥胖。在达尔文的经历中从来没 有遇见过任何比他更加高大的人。他在最后一次称体重时,有240英磅。 可是后来,他的体重还增加了不少。他的性格的主要特点,就是对人们有正确 的观察本领和同情心。达尔文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具有那些超过或类似他的品德。 他不仅同情不幸的陌生人,而且还扩大到同一切周围的人们共欢乐。正因为这 样,他总是想方设法,要使别人心满意足。他虽然不能容忍挥霍浪费,却时常乐意 去慷慨助人。例如有一天,希鲁兹伯里城内有一个小厂主白先生来找他父亲诉说, 要是筹借不到一万英镑,他马上就要破产了。他不能提供出一批具有法权的担保品, 但是能签写几张保证日后一定能偿还的借据。父亲倾听了他的诉说,由于他具有凭 直觉辨认一个人的品质的本领,确认可以信赖这个厂主。当时在达尔文的父亲看来, 这笔借款数目很大,但是他还是如数借给了厂主。不久,这笔借款仍旧归还了他。 达尔文以为,父亲这种助人为乐的性格,使他能够博得大家无限信任,因而也 享有了济世名医的声望。 他从年纪还不到21岁时起,就开始行医,但是在开业第一年内挣到的诊费收 入,却已经足够支付两匹马和一个工人工资的用费。在开业第二年,他的医务工作 开展得更加广大。从此以后,他一直行医,经历了60年左右,才停止诊疗工作。 父亲行医获得很大成功的情形,也是很使人惊异的。他曾对达尔文说,他本来厌恶 这个医生的行业,要是当初考虑到诊费收入低微,而且如果祖父准许他自由选择职 业,那么他就决不会去干这一行了。他在晚年时,甚至一想到开刀动手术的情景, 就感到极其厌恶。他见到流血的病人形象,就难以忍受。甚至达尔文也感染到了父 亲的惊恐心理。他在小学时代,曾经阅读到普林尼在洗温水澡时发生流血惨死的故 事,感到十分可怕。达尔文父亲曾向他讲过两次有关流血的旧闻。一次是发生在他 年纪很轻加入共济会的时候。有一位共济会的朋友,在伴他到共济会分会去参加集 会时,假装着不知道他对流血事故会异常激动,就直接对他说:“我想,让您流几 滴血,不会使您烦恼不安吧?”当父亲接受入会仪式时,他双眼被蒙住,两只衣袖 被向上卷起。达尔文父亲牢记着这一次仪式,这是引起他想象力极其丰富的良好事 例,因为他当时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鲜血正在从他的手臂上淌流出来,但是事后 竟找不到手臂的任何部位上有被刺伤的痕迹,那时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还有一次,有一个在伦敦屠宰场做工的富于经验的屠夫,来向他祖父爱拉士姆 求诊。当时恰好又有一个重病患者被搬运进诊所,祖父马上就决定要请当场这位 “开刀医生”( 即屠夫) 来帮忙,使病人放血。屠夫遵命,抓住病人的手臂,可是 结果,他竟请求原谅,不敢下手而跑出了手术室。在诊疗结束以后,这个屠夫就对 祖父坦白说,虽然他在伦敦宰杀了极多的牲畜,可算是独一无二的老手了,可是现 在真奇怪,一见了病人的鲜血,确实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达尔文的父亲医术高明,有令人信服的本领,因此有很多就诊的病人,尤其是 妇女,她们都来请教他,好像把他当做一位神父,可以帮助解决种种不幸的灾祸。 达尔文的父亲曾经告诉他,这些病人,开头总是向他诉说自己身体上有了许多模糊 不明的毛病,但是他凭自己的经验,就很快猜测到实际上是怎样一回事。 于是,他就提醒他们道,这些毛病都是他们幻想出来的。他们在听到了解释以 后,就把自己的一切生活上的苦痛经历都向医生倾诉出来,甚至不再去讲到自己身 体上的病痛了。他们通常的诉苦对象,就是家庭纠纷问题。如果来请教的病人是一 个男人,向医生诉说自己老婆的坏事,这显然是发生了夫妻口角。那么达尔文的父 亲就把下面的办法介绍给他:男人应当去对老婆讲,他为了夫妇共同居住的生活得 不到幸福而感到苦痛;他相信,如果夫妇分居,那么老伴她一定会生活得更加幸福 些;他丝毫也不认为她有任何的不良行为;他从此以后,不再在她面前去责备她的 任何一位亲友了;最后还有一件事,就是他乐意尽自己的可能力量,分给她一笔相 当大的生活费。讲了这些话以后,他应该恳请她对于这个分居的建议加以考虑。因 为夫妇口角争执,总是对于某一件事而发生。她的怒气一消散,很快就会明白过来, 她的处境陷于被动,有多么的不利。她抵挡不了人家的责备,况且提出离婚的不是 她,却是丈夫。一般说来,妇女就会恳求丈夫不要坚持离婚这办法,以后大家的脾 气也就会变好了。 由于瓦林有令人信服的本领,他就有听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不幸事故和犯罪行为 的自由。他不只一次地说,他知道了有很多受害的妻子。有时,夫妻俩和睦相处了 二三十年,到后来反而彼此仇深似海。他说明了这方面的原因,就在于老夫妻的子 女都已经长大成家, 他们俩失却了使自己相互联系的共同的对象。 可是,他最杰出的本领,就是他善于鉴定别人的品质。 即使是对于那些相见时间短促的人,他也能明察他们的思想。这种辨别本领, 时常使他不去同坏分子结交。 他只遇到一次例外情形,但这次也很快就识破了那个坏蛋的品质。有一个陌生 的教士到希鲁兹伯里来,装扮成一个富翁的样子。大家都去拜访他,很多人邀请他 到家中吃饭。瓦林也去拜访他,但是他回家后就对家人说,大家无论如何不要去邀 请他或者他的家属到家中来,因为他确信,这个人靠不住。过了几个月,这个教士 突然失踪了,原来他到处欠了债,暴露出他的本相,也同最常见的惯骗犯一模一样。 在这里,还可以举出一个很少人敢冒风险去干的关于信用的实例。 一天,有一位素不相识的爱尔兰绅士来找瓦林,诉说他遗失了自己的钱包,而 且要在希鲁兹伯里等待爱尔兰汇来路费,却是很不方便。他恳请瓦林贷借20英镑。 于是瓦林马上就答应照办,因为他相信,他的陈述不是撒谎。果然,到了期限,就 是他一到爱尔兰以后马上写信到希鲁兹伯里来所需的时间,就接到他的回信。这位 爱尔兰绅士在信中千恩万谢,并写道,“随信附上英国银行的纸币二十英镑”。可 是,信内却连一张纸币也没有。达尔文当时询问瓦林,这件事是否会动摇他原来的 信心呢。但是父亲却回答说:“一点也不会!”果然,第二天又收到爱尔兰人的来 信,他接连不断地道歉,请瓦林宽恕,因为他在前一天寄出的信内忘了附寄纸币, 他好像是真正的爱尔兰人。 瓦林的一位亲戚,有一天来找他商量,诉说自己的儿子十分懒惰,什么事情都 不肯去干。瓦林就说: “在我看来,这个年轻的懒惰虫所想望的,就是我会遗赠给他一大笔钱财。请 您用我现在对您讲的话去告诉他,我决不会留给他一文钱的!”瓦林使这位亲戚十 分惭愧地自认,他的儿子确实有了这种痴心妄想,并且询问瓦林怎么会猜测到这一 点。可是,瓦林却回答说,连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想象到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有一位伯爵,带领自己的侄儿来找瓦林。他的侄儿有精神病,但是他的举止很 安静。这个青年的毛病,就是他总是自认已经犯了天下所有一切的罪行。后来,瓦 林就同病人的叔父谈论病人的情况,并且说:“我确信,您的侄儿真的犯了重大的 罪行。”于是这位伯爵马上惊呼道:“主啊!达尔文医生,谁把这件事告诉了您呢? 我认为,除了自己家中人以外,谁也不知道这件事!”这个故事,是瓦林在事后过 了很多年才告诉达尔文的。达尔文听了随即询问他,怎样会辨别出自我认罪的真假。 他回答说:他自己也无法说明这一点。 下面有一个故事,证明了瓦林有多么精确的猜测本领。谢尔本勋爵,后来是第 一代朗斯塘侯爵,由于熟悉欧洲事务而出名,他自己也为此感到很自豪。有一次他 来找瓦林就诊,事后他就向瓦林大谈特谈关于荷兰境内的状况。瓦林以前在荷兰的 莱顿大学攻读医学。有一天,他同一位朋友在荷兰乡间作了一次长途远足;这位朋 友邀请他到熟识的教士家去。这位教士的妻子是英国人。当时瓦林饥肠辘辘,但是 早餐时除了干酪以外,几乎什么也没有了。瓦林是完全不吃干酪的。这位老夫人对 此感到惊讶和忧伤,就开始说服瓦林道,这种干酪是上等品,是从博伍德城的谢尔 本勋爵领地寄来给她的。瓦林感到奇怪,为什么这干酪要从博伍德那里寄来呢?但 是当时,他并没有再去考虑这个问题。一直到了很多年以后,当谢尔本勋爵向他大 讲荷兰情况时,他忽然想起了上述他在荷兰时的往事。于是说:“我认识教士埃先 生;我以为,这位先生很有才能,对荷兰各地的情况十分熟悉。”勋爵听到了他这 句话,却吃了一惊,马上就把话题转变到其他方面去了。第二天上午,瓦林收到勋 爵来信,其中写:他已延迟了原定的出游日期,很想再同瓦林会面一次。瓦林就去 拜访他,勋爵说:“达尔文医生,您怎样会打听到,教士埃先生经常供给我荷兰方 面的情报呢?这对我和埃先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瓦林只好说明这问题的真相。后来瓦林认为,谢尔本勋爵对他未卜先知的这种 外交手段,一定十分惊奇,因为在此后很长岁月中,他经常收到勋爵请各地朋友转 交来的亲切问候信。达尔文认为,勋爵一定把这个故事讲给自己的子女们听过,因 为经过了很多年,赖尔爵士曾经询问他:“为什么朗斯塘侯爵对我这个从未相识的 人和我一家有这样大的关心。”从前在科学协会的俱乐部中,要推选40名新会员。 那时有很多人都想方设法到处拉选票,企图中选,而达尔文从来也没有去申请当会 员。可是,朗斯塘侯爵去提议他当候选人,并且一举获选了。 达尔文的父亲在早年时,偶而记写过一些当时引人注意的事件和谈话的简录, 把它们保存在一只特制的信封内。他凭着自己敏锐的观察本领,采用高明的医术, 善于预测各种疾病的过程,因而就能极其详尽地制订出治病的处方。有人告诉达尔 文,希鲁兹伯里有一个青年医生,忌恨他父亲。时常说,好像他父亲采用的医疗方 法是完全不合乎科学的,但又承认他预测病情结果的本领是独一无二的。起初瓦林 认为,他可以去当医生。于是他向达尔文讲述了很多关于自己诊治病人的案例。从 前,大量放血是一种常用的医疗手术,但是瓦林肯定说,这种手术的害处很大,而 益处极少。他劝告达尔文说,如果他以后生病,那就别让任何医生在放他的血时超 过最低限的放血量。在伤寒还没有公认为特种疾病以前很久,瓦林对达尔文说,有 两种都叫做伤寒的热病,混淆不清,实际上是毫不相同的。他激烈反对喝酒的人, 坚信在绝大多数事例中,长期饮酒,即使是一般的饮量,也有直接的害处。 而且还要遗传给后代。可是,他也承认有例外,并且举出了几个特殊的事例。 有一些人,一生喝了很多酒,却没有对健康发生显著的害处。同时他自认,时常可 以预料某人喝了酒不致有害。他本人从来没有去尝过一滴含酒精的饮料。罗伯特· 瓦林曾经竭力劝说一位绅士农场主戒酒。为了激励他起见,就告诉他,自己从没有 沾过任何的酒精饮料。那位绅士就对这件事反驳说:“嗨,得啦!医生呀,这办法 还行不通哩!蒙您很亲切地关照,您说戒酒对我有益,可是我到底也知道,在每夜 晚餐以后,您总是要喝一大杯掺上热水的杜松子烧酒哩!”当时,罗伯特·瓦林就 盘问他,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件事。他回答说:“我家的一个厨娘,曾经在两三年 前在您府上当厨师的助手。她时常见到您家仆人每晚要准备好一杯掺水的杜松子烧 酒,递给您喝。” 实际上, 罗伯特· 瓦林有一个怪习惯,每次晚餐后要叫仆 人取一只又高又大的杯子,去倒热水来饮。仆人通常先在这只杯子中倒进少量冷水, 然后再到厨房内,从煮水锅中倒开水在这只杯子内。 那个女仆见了,就误以为这杯中的冷水是杜松子烧酒。 他时常告诉达尔文很多在他医疗时观察到的小资料。他认为这些知识很有用处。 例如,有些妇女在诉述自己的忧伤时,常常痛哭流涕,因此耽误了医生的很多宝贵 时间。不久瓦林就看出,如果要请她们抑制自己的感情冲动,变得安静起来,那只 有先让她们更加痛快地大哭一场。因此,他总是先让她们尽量哭个够,同时说,流 泪要比任何其他的办法,更加能使她们的身心轻松。瓦林采用这种办法,结果总是 使她们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因而就有可能去听她们诉说病史,接着向她们提出医疗 方案。如果有些病情严重的人,急切想要吃食某些奇特的和反常的东西时,瓦林就 反问他们,怎样会想到去吃这种东西的。如果他们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 吃它,那么他就允许他们去尝尝这种食物。因为他推测,这是病人自发的一种本能 上的食欲。可是,如果他们回答说,听说这种食品对另外一个病人似乎有益处,那 么瓦林就坚决不准他们去吃它。 有一天,罗伯特·瓦林向达尔文讲述了一个很有兴味的小事件,可以作为人的 天性的例证。当他还是很年轻的医生时,在希鲁兹伯里有一位声名显赫的绅士生了 病,延请他到家中去,同一位家庭医生会诊。 那位老医生向绅士太太讲,依照病情的性质来诊断,这位病人决无生理,可是 瓦林却坚持异议,断定老绅士会有转机。后来查明瓦林的断语完全不对,而且他也 自信诊断错误。当然,他认为,这一家人从此不会再来延请他去诊病了。可是,过 了几个月,这家的遗孀又派人来请他去,原来她已经辞退了年老的家庭医生。瓦林 对此十分惊奇,于是他请一位朋友先去打听一下,为什么她还要请他去诊病。那个 遗孀回答他的朋友说:“我再也不要看到这个可恨的老医生了!他一开头就断定说, 我的丈夫要死去;而达尔文医生却总是坚持说,他会转好的!”还有一次,瓦林对 一个病人的老婆说,她的丈夫必死无疑。过了几个月,他遇见了这个寡妇;她是一 位很聪敏的女人,就责怪瓦林道:“您年纪还很轻,请让我来劝告您一下,对于任 何一个照看病人的家属近亲,您总得要尽可能给他们有一线希望才对。您那时使我 感到绝望,从此以后我就失却了勇气。”瓦林对达尔文说,从此以后,他经常认为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了对病人有利,必须让照看病人的亲属保持希望和勇气。有 时,他感到很难去办到这种不符真情的事情。可是,有一位老绅士彭贝尔顿先生, 却使瓦林避免了这种自相矛盾的难题。 彭贝尔顿先生曾经延请他来诊治自己的病,就直爽地说:“据我亲自耳闻目睹 关于您的一切医术情况,您真是一位诚实的医生;要是我问您,是否我就要断气了, 那么您一定会直接回答我这个问题。可是现在,我总是很希望您能医治好我的病, 因此您应该答应我一项条件,就是:无论我每次讲些什么话,您总是一定要说,我 还不会死去。”瓦林虽然心中不愿意,也就同意了他的条件。实际上,这位先生的 话是毫无意义的。 罗伯特·瓦林的记忆力是异常良好的,特别是对日期方面的记忆。他甚至是到 了老迈的晚年,仍旧能记得希鲁兹伯里的很多居民的生日和婚丧日期。有一天,他 对达尔文讲,他这种记忆很强的本领,反而会使他感到恼火。因为一听到某一个日 期,他总是牢记不忘,因此也就常常要回忆到很多朋友的死亡情景。 由于具有这种良好的记忆力,他也记住了许多自己喜爱讲述的有趣故事,因为 他本来是个擅长讲话的人。 平时他总是兴高采烈、笑容满面、毫不拘束地同每个人讲笑话,也时常同仆人 们说笑,同时他还具有一种使每个人都严格遵从他的指示的本领。很多人都很畏惧 他。达尔文记得,有一天,瓦林带着笑对他说,已经有几个人来询问,毕各特女士 究竟来找过他没有,因此他就去打听为什么人家来询问这件事。最后终于搞明白, 有人告诉了他,毕各特女士由于某种不明的事故,曾经受到了瓦林极大的侮辱。她 到处向大家扬言道,她要去找”这个肥胖的老医生,当面向他十分坦率地讲清楚自 己对他的看法”。她确实已经来找过他,但是她的勇气完全丧失了,反而采取了一 种使人难以想象的又客气又亲热的态度。达尔文在童年时代,曾经到皮少校家中去 作客。他的夫人是一个精神病人。 每次这个疯妇人一看到他,就会发生一种十分绝望的惊恐情状。她悲痛地哭泣 不停,接二连三地盘问达尔文:“ 你的父亲要来吗?” 但是接着她就安静下来 了。达尔文回家后就去问瓦林,为什么她有这样的惊恐心理。瓦林回答说,听到了 这种情形很高兴,因为他曾经故意当面威吓过她。瓦林相信,用这个办法,可以使 她安静下去,保持很良好的自我感觉状态,因而就不必把她隔离禁闭了。只要在她 刚开始发疯的时候,她的老伴马上就用威吓的口气对她说,要去请达尔文医生来看 她的毛病了。这句话,在她一生漫长的岁月中始终对她发生了效力。 罗伯特·瓦林是多情善感的,因此他见到很多琐细的事情时,也会激动起来, 或者感到十分苦痛。有一天,在他老迈而步履艰难时,达尔文问他,为什么不坐马 车出门去活动活动,散散心。他就回答说:“每次坐马车出门,一到希鲁兹伯里城 区内,条条马路都会使我回忆到各种使我悲痛的往事。”可是,平时他的心情却是 很高兴的。他有时容易大发雷霆,但是因为他心地无限善良,大家都很爱戴他,衷 心地热爱他。 瓦林办事谨慎小心,而且善于经营事业。他把自己的钱去投资购买任何的股票, 后来总是不会亏本,因此他给子女们留下了一笔很大的遗产。有一个故事说明最荒 谬的谣言很容易发生和传布开来,闹得满城风雨。一天,有一位地主伊先生自杀丧 生了。他属于希鲁兹伯里城内最古老的著名家族,而且是城中某银行的大股东。为 了要履行法定手续,瓦林被邀请去,鉴定他的死亡真相。因为伊先生极有声望,大 家都尊敬他,所以不再公开向警察局报案来验尸了。瓦林在事毕回家后,认为应当 到银行去一次,把这消息告诉那些在银行中办事的股东们,因为他认为,这次自杀 事件,很可能会引起存户挤兑的风潮。这样一来,谣言就满街飞了。大家都到处传 说,好像瓦林到银行去后,马上把自己的存款都提走了,而且还回头对大家说: “我可以确实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伊先生自尽了。” 他一说完这句话就走了。那时候, 好像流行着一种传统的迷信:存户只有在 取了款跨出银行门槛以后,他取出的钱才算是安全无恙了。在这谣言传布的头几天 内,瓦林还蒙在鼓里,一直到银行经理来找他的那一天,告诉了他才明白这件事。 这位经理那时违背了银行的坚守保密的规章,就是任何人决不能把存户的储蓄帐单 给外人来查看。这一次,他却把瓦林的存款帐单公开给几个存户去看了,目的是要 辟谣,证明瓦林那天去银行时确实没有提取过一文钱。要是瓦林为了谋取私利,而 去利用自己职务上得来的消息,那就会显得是卑鄙无耻了。然而,当时竟有几个人, 对这种虚构的瓦林的举动,却大加赞赏。甚至过了好几年,还有一位绅士对瓦林说 :“啊,医生!您真聪明,会从那家银行中安全地提取了全部存款。这证明您不愧 是一帆风顺的经营家!” 罗伯特·瓦林的思想是不合于科学的。他不想用一般法则的观点去总结自己的 理论。达尔文认为,他从父亲那里,并没有获得很多理性上的知识,但是他却起了 道德上的模范作用。这应该对所有子女们都有很大的益处。在他的金科玉律中有一 条守则:“不要同你不敬重的人交朋友”。不过,要遵守这条规则,却不是容易的 事。 至于达尔文祖父爱拉士姆,他是《植物园》等书的著者。达尔文尽可能搜集了 他的一生事迹,发表了他的《生平》一书。 达尔文的哥哥爱拉士姆,异常明朗达观。他对文学、艺术,甚至对各门自然科 学,都有广泛的兴趣,具有丰富多样的学识。他曾经在一个短时期内,热中于采集 各种植物,制作干腊标本。他教他做实验的时间,要更加长久些。他待人接物的态 度,很能博得人家的欢心。他的机智,时常使达尔文想起查理士·兰姆的书信和著 作中的机智。他心地很善良。可是,从童年时代起,他身体一直就很瘦弱,因而时 常精力不足。他的心情,不很快乐,而且时常情绪恶劣,尤其是在成年的初期和中 期是这样。他阅读了很多书刊,甚至在童年时代就已经爱好阅读图书。而且在学校 中,他供给达尔文书籍,激发他阅读的兴趣。可是,从思想方式和兴趣方面看来达 尔文兄弟俩彼此有差异。达尔文以为,在智力发展方面,他受到哥哥的帮助,要比 四位姐妹少些,他四位姐妹的性格,差别很大,而且其中几位的性格很独特。哥哥 和姐妹们,在他们一生中,都对他特别表示和善和温情。他很同意法朗士·哥尔登 的看法。他相信:教育和周围环境,对一个人的性格所起的影响不大。而他自身的 性格,大都是天生就有的。 达尔文在中学时代,已经具备寄托希望于某种未来美好事物的独特品质。他有 了极其浓厚的多种多样的兴趣。很急切地想要理解自己感到兴趣的事物。而且在弄 清楚任何复杂的问题或事物时,就非常高兴。 一位家庭教师教他欧几里得几何学。他在得出清晰的几何证明方法时,就十分 心满意足。他的姑父、法朗士·哥尔登的父亲,在给他讲解气压表的游标尺的构造 原理以后,使他高兴非凡。至于在那些与科学无关的多种多样的兴趣方面,他最爱 好去阅读各种图书,时常一连几小时静坐不动。专心阅读莎士比亚的历史剧,通常 是坐在校舍的深凹的老式窗洞内。他还阅读过其他诗人的著作。例如:当时新出版 的拜仑和司各脱的诗集,还有汤姆森的《四季》诗集。他在中学时代喜欢的这些读 物,在以后的一生岁月中,竟完全丧失了兴趣,连莎士比亚的作品也在内。在18 22年,他曾经骑马到威尔士边境去游览。优美的景色,使他欣喜非常,初次深印 在脑际,要比其他任何的美感享受,更加经久难忘。 达尔文在中学时代的早期,有一位同学购有一本《世界奇迹》,他就向他借来, 时常阅读它。而且还和其他同学互相争论,是否这本书中的记述确实可靠。 他认为,这一本书,首先引起了他想要到遥远地区旅行的志愿。后来,由于乘 坐贝格尔舰出国航行,才实现了这个宏愿。在中学时代末期,他变得异常热中于打 猎。他认为,任何人决没有像他那样,抱着极其神圣的动机去射击鸟类了。直到许 多年后,达尔文还记得很清楚,他怎样射杀了第一只鹬。当时,他真是异常激动, 以致双手发抖,甚至不能再把子弹装进枪膛中去。这种兴趣,长期继续下去,就使 他变成了一个本领高强的猎人。后来他寄宿在剑桥大学时,时常站立在一面穿衣镜 前,把猎枪举起,抵住在肩头上,练习瞄准本领,仔细察看自己是否把枪举得笔直 向前,不差分毫。同时还采取了一个良好的瞄准方法,就是: 在枪膛内,只装进一个火帽在撞针尖端前面,然后对准一支蜡烛的火焰发射, 请一位同学持着这支蜡烛左右晃动。如果瞄准得很准确,那么枪膛内发射出的一股 小气流,就会把烛光吹熄。在放枪时,火帽爆裂,砰然发声,极为刺耳。有人对他 说,基督学院的导师听到了这种声音,就说道:“真是一件稀奇的怪事! 达尔文先生好像在自己的房间中大抽马鞭子,一连几个小时都不停,因为我在 走过他房间的窗下时,经常听到啪啪的声音。” 在中学的同学中间,有很多使他十分热爱的朋友。 他认为,当时他对他们总是依恋不舍。其中有几个同学很有才能,但是依照” 知其友,即知其为人”的原则说,他们后来一个也没有成为卓越的人物。 对科学方面的兴趣,使他仍旧很热心于搜集矿石。 但是他完全不按照科学方法去干。他关心的,只是寻觅新奇名称的矿石,却没 有尝试要把它们分类。大概他对昆虫也作了一些观察。在10岁时的1819年, 他曾经到威尔士的帕拉斯爱德华村的海滨去,旅居了三星期。当时他发现了一种半 翅目的黑色带有猩红色的大昆虫、很多飞蛾和一种斑蝥,因此发生浓厚的兴趣和惊 讶。他在希鲁兹伯里从未见到过这些昆虫。他的兴致颇为浓厚,把一切所能找到的 死昆虫收集起来,在请教姐姐以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就是:为了采集昆虫,把它 们弄死,是一种不良的行为。在阅读了怀特的著作《索尔本》以后,他十分高兴地 去观察鸟类的习性,甚至还记写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笔记。达尔文天真的头脑中, 曾经惊奇地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每位绅士都不成为鸟类学家呢? 在中学时代将结束时,哥哥爱拉士姆很热中于研究化学。他在花园内的工具储 藏间,建立了一个很不错的实验室,配备了专用的仪器装置。在做试验时,有很多 次他允许达尔文充当他的助手。他制造出各种气体和很多化合物。同时达尔文还仔 细阅读了几本化学书籍,包括亨利和派克斯合著的《化学问答集》。 他对化学问题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兄弟俩的试验,时常干到深夜才止。在 中学时代,这的确是他受到的最良好的教育。因为在实践中他们研究化学的实情, 这是史无前例的事,他们给达尔文起了个绰号叫“瓦斯”。有一天,校长布特勒博 士也公开指责他,认为他在这类毫无用处的问题上白白浪费时间。他很不公正地把 达尔文叫做“浪子”。当时他听不懂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那是一种十分 严厉的斥责。 在中学内成绩不佳。瓦林明智地让达尔文不待毕业就提早退学。后来在182 5年10月,又让他进爱丁堡大学。跟哥哥爱拉士姆在一起。在这所大学中,他度 过了两个学年。哥哥正在结束他的医学课程。瓦林让他到该校去,也是要他开始学 医。此后不久,他耳闻到各种琐细的情况,因而开始确信,瓦林将会遗留给他一笔 财产,足够维持他日后过一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不过他决没有想象到,他会成为一 个富翁。可是,那时他已怀有了这种私心杂念,因此也就不想再去勤奋学医了。 爱丁堡大学的教育,全都是采用讲授法来进行的。 这些课程,除了霍普的化学课以外,都是枯燥乏味,使人难以忍受。可是他认 为,讲授法比阅读课本,毫无丝毫优点,甚至还有不少缺点。在冬天的上午八时, 邓肯博士开始讲授《花物学》课程。他后来回想当年情景,依然有些不寒而栗。蒙 罗博士讲授人体解剖学,也是像他本身一样,单调无味,因此他十分厌恶这一门课 程。当时没有人督促他去学习解剖工作,后来证明这是他最重大的缺点之一。因为 他应当马上就克服这种厌恶情绪,何况这种解剖实践对他后来的研究工作有着极大 的用处。这个缺点确实无法弥补,也同他没有绘画的才能一样。他还按时上医院的 诊疗室去实习。有几次发生的医疗事故,使他非常忧伤。其中几次事故,直到晚年 还生动地浮现在达尔文眼前,不能忘怀。但是他并没有愚蠢到停止自己的实习。他 不明白,为什么医科的这一门实习不能使他发生较为浓厚的兴趣。因为他在未进爱 丁堡大学以前的夏天,已经在希鲁兹伯里开始护理几个穷苦的病人,其中主要是儿 童和妇女。当时他在病史卡上,尽可能充分地记写下每个病人的一切症状,此后再 把它朗诵给瓦林听。 接着他还向达尔文提出了一些问题,并且告诉他要给病人服什么药剂,于是他 就遵命去亲手配药。有一次,他至少护理了12名病人,当时觉得对这种护理工作 极感兴趣。他知道,瓦林最善于判断别人的性格。他宣布说,他将来定会成为一名 成功的医生,也就是会有很多病人来求诊的名医。他断定说,成功的主要保 证,就在于激发自信心。可是达尔文没有搞清楚,父亲究竟从他身上看出了些 什么,足以使他相信达尔文会产生自信心。还有两次,他在爱丁堡医院的手术室中 实习,亲眼见到很糟糕的医疗手术。其中一次,给一个病童施行手术,但是在手术 还未结束,他实在难受而急忙离开了。此后他再也不进手术室去了。即使有任何强 烈的诱惑,都无法使他回心转意。这时候,离施用哥罗仿麻醉剂的幸福日子还很早 哩。这两次手术的情景,一直盘旋在他脑际,多年不能忘怀。 他的哥哥爱拉士姆在爱丁堡只同他一起住了一年。从第二年起,他就过着无人 管束的生活了。这对他有利。因为他就开始去同几位爱好自然科学的青年结成了知 交。其中一位是恩斯瓦斯,他后来出版了自己的《亚述旅行记》,他是魏尔纳派地 质学家, 对很多问题都懂得一些,但是常识肤浅,能言善辩。科尔斯屈里姆医生 是一位性格完全不同的青年。他一本正经,彬彬有礼,笃信宗教,而且十分善良。 后来他发表了几篇优秀的动物学论文。第三位青年是哈代。达尔文认为,他可能成 为优秀的植物学家,但可惜他过早地在印度去世了。最后一位是葛兰特医生,他年 纪比达尔文大十多岁。他发表过几篇卓越的动物学论文,但是他在担任伦敦大学教 授以后,就不再从事科学研究工作,这情形始终对达尔文是一个难解之谜。达尔文 对他很熟悉,他的态度冷淡而且刻板,但是在这种外表的硬壳内部,却包含着火红 的热情。有一天达尔文同他一起去散步,他忽然热情奔放,竭力赞扬拉马克及其进 化观点。当时达尔文倾听着,暗中十分惊奇。 但是他这一番话却没有对达尔文的思想发生丝毫影响。 在这次散步以前, 他已经阅读过祖父爱拉士姆著的《生物规律学》, 其中 观点同他相似,但也是对达尔文没有什么影响。虽然这样,达尔文在一生中较早年 代所听见的这些主张和赞扬的观点,大概促进了他在《物种起源》一书中以不同方 式提出的进化观点。 那时他对《生物规律学》这部书极为喜爱,可是,在过了十年或十五年以后重 读这部书时,竟使他异常失望。其原因是这部书中的推论,却同所举出的事实资料 相差极大。 葛兰特和科尔斯屈里姆两位医学博士,都对海洋动物学很有研究。他时常跟随 葛兰特到海滩上去,在退潮后的水潭中采集海生动物,此后就凭着自己的智能去解 剖它们。他还同纽亥文村的几个渔民结成朋友,有几次搭乘他们的渔船一同出海, 用渔网捕捞牡蛎,因此他采集到了很多海生动物的标本。可是,因为他在解剖工作 方面还没有任何系统性的专业训练,而且只有一架很差的显微镜,所以他的观察意 图就极难实现。虽然这样,他还是获得了一个有趣的小发现。大约在1826年初, 他在普林尼学会上宣读了关于这个发现的简短论文。这篇论文的内容是:藻苔虫的 所谓卵,具有用纤毛来独立运动的本领。实际上,这种卵是幼虫。他还在一篇简短 的论文中说明,墨角藻的那些曾被认为是幼龄形态的球状小体,却是一种蚯蚓状的 海生吻蛭的卵衣。 普林尼学会得到了詹姆森教授的赞助。达尔文相信,这个学会也就是他创立的。 它由大学生组成,在大学的地下室内开会,宣读自然科学论文,并且进行讨论。他 时常按期参加讨论会,这些集会,对激发他的研究热情,起了良好的作用。同时他 也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新朋友。有一次晚上集会时,一位胆怯的青年起立发言, 他结结巴巴地讲了一长段时间,面红耳赤,最后终于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主席 先生,我已经忘记了我想要讲的是什么。”这个不幸的青年显出十分尴尬的样子, 全体会员也极为惊奇,一时都想不出用什么话来掩饰他的窘态。他们在这个小学会 中宣读的论文,都没有刊印出来。因此,达尔文由于自己的论文没有刊印出来而感 到很不满意,不过他相信,葛兰特医生在他关于藻苔虫的卓越论文中,已经提出了 他的这个小发现。 同时达尔文也是皇家医学会的会员,通常按时去参加它的集会。可是,因为会 上专门讨论医学问题,所以他对此不很重视。会上讲的废话很多,也有几位优秀的 讲演者。其中最杰出的,就是詹姆士·凯·旭特渥斯爵士。葛兰特医生有时带领达 尔文去参加魏尔纳学会的集会。在会上有各种关于自然史的论文宣读、讨论,后来 又被刊印在该学会的《会刊》上。达尔文曾经在会上听取了奥求朋几次关于北美洲 鸟类习性的讲演,很感兴趣。但是他曾对瓦特顿作了一些很不公正的讥笑。当时有 一个黑人居住在爱丁堡,曾经伴随瓦特顿去旅行,并且依靠剥制鸟类标本而谋生。 他剥制的标本十分精美。达尔文给他报酬,请他教授剥制的技术,时常同他坐在一 块,因为他很聪敏,很能使人愉快。 有一次,伦纳德·霍尔纳先生带领达尔文去参加爱丁堡皇家学会的集会,他在 会场中见到瓦尔特·司各特爵士在台上当主席。他向会员们道歉说,自己不适合于 这个主席职位。当时达尔文带着某种敬畏和尊敬的心情,望着他和整个会场的人们。 后来达尔文认为,由于他在青年时代参加过这次集会,又由于他已经参加过皇家医 学会,所以后来他被选为这两个学会的名誉会员时,感到有莫大的光荣。这是其他 任何的荣誉都不能比拟的。 达尔文在爱丁堡大学第二年,曾去听取詹姆森教授讲解地质学和动物学课程, 但是感到它们都是极其枯燥乏味。这两门功课,使他得出了唯一的结论,就是:从 此以后,他决心一生都不再去阅读地质学书籍,也不再去研究这门学科。可是他确 实认为,他准备要从哲理上去判断这门学科。有一位久居在施洛普郡的老翁柯顿先 生,他对岩石有丰富的知识。在达尔文上地质学课程以前两三年,他指点给他看希 鲁兹伯里城著名的一块大漂砾,叫做”钟石”。他告诉达尔文从当地到坎伯兰或到 苏格兰,都找寻不到与它相同的岩石。他还郑重地向达尔文保证说,即使到了世界 末日,也未必会有人能够说明,这块大石头怎么会到现在这地方来的。这件事曾经 使达尔文发生深刻印象。此后常在头脑中思索着这块怪石的来源问题。因此,当达 尔文初次知道冰山具有挟带漂砾的作用时,就不禁异常高兴起来,而且为了地质学 的进展而十分得意。还有一个事实同样使人惊奇:达尔文曾经听到詹姆森在沙匀斯 布里岩崖附近作野外讲课时,讲到一种带有杏仁岩状边缘的壁状岩脉,它的每侧都 是固结的岩层。 他认为,这种岩脉是沉积物从上面填充进裂隙中形成的。接着他就带着嘲笑的 口吻补充说,竟有一些人,硬说这种岩脉是熔化物质从下面注射进去的。达尔文一 想到这次野外讲课,就毫不奇怪自己会作出永不研究地质学的决定了。 由于听取詹姆森的课程,达尔文结识了自然博物馆馆长麦克基利夫莱先生。他 后来著写和出版了一本关于苏格兰鸟类的卓越的大书。他的外表和姿态,却像是一 个绅士的样子。达尔文同他作了多次关于自然史方面兴趣浓厚的谈话。他对达尔文 十分亲切。因为他当时爱好采集海生软体动物,他就赠送他一些稀有的贝壳,但是 达尔文却没有以很大的热心去研究它们。 在这两年内,达尔文的暑假时间全都用在游乐方面,不过他经常在手边带有一 本自己喜欢阅读的书。 1862年夏季,他同两位朋友背负旅行包,徒步横越北威尔士山区,作了一 次长途旅行。他们每天的行程,大都是30英里。其中有一天,还攀登到斯诺登山 峰上。达尔文还同二姐卡罗琳在北威尔士作了一次骑马旅行。当时有一个仆人骑马 跟随,携带了装有衣服的鞍囊。到秋季,他就去打猎。主要的打猎地点,是在华脱 好斯村的欧文先生处和在美尔堂的舅父乔斯处。他打猎的热情很高,因而时常在上 床入睡前,先把猎靴解开,放在床边,以便在明晨穿靴时,甚至连半分钟也不浪费。 有一次,在8月20日,为了要去猎取野乌鸡,他起早摸黑,在黎明前就已经驰行 到美尔堂领地的边界附近。于是同守林人一起,在茂密的欧石南和幼龄的苏格兰冷 杉林区内奔走劳碌了一整天。 在整个打猎季节内,他对每只猎获的鸟都作了精确的记录。有一天,他同舰长 欧文和他的表弟希尔少校一起在华脱好斯村打猎。他很喜爱这两位朋友。当时他以 为受到了他们的戏弄。每次射击后,他认为已经射死一只鸟时,就有其中一位朋友, 假装在他的猎枪内装弹药,而且还呼喊道:“请您不要把这只鸟记在您的账上,因 为我也同时开了枪。”当时守林人明知他们在捣鬼,反而也帮衬着他们。过了几小 时,他们方才向达尔文坦白这种戏谑行为,但是达尔文却认为这种行为毫无意义, 因为他已经射死了很多鸟,只是不知准确数,不能把遗漏的只数加添在自己的账上。 当时达尔文经常把一根细绳系在上衣的钮扣中,在射中一只鸟时,就打一个绳 结来计数。这两个捣鬼朋友,已经看出了达尔文的记账方法。 打猎使达尔文高兴!可是他认为,他一定已经半意识地对这种打猎热情感到羞 惭,因为他试图自我说服,要把打猎看做差不多是一种脑力劳动,因为它需要高度 的技术,去判断猎物躲藏得最多的地方,而且决定可以放出猎狗的适当时间。 1827年秋季,到美尔堂去的情形,使达尔文难以忘怀。因为在那儿会见了 麦金托什爵士,他是达尔文从未见到的最健谈的人物。后来达尔文说,他曾经向别 人讲到对他的印象:“我对这位青年的某些品质很感兴趣”,由此,达尔文引以为 豪。他认为, 这个评语,主要是由于他看出了他对他所讲述的一切事物,都兴致 勃勃地细心倾听。因为他当时对于他所谈到的历史、政治和道德方面的各种问题, 都是一无所知,真好像是一只蠢猪。他认为,在听到一位著名人物的赞语时,显然 这可能激发或者甚至确实会产生一种虚荣心,但是它也对青年有好处,因为可以推 动青年朝着正确的道路前进。 在这接连的两三年内,达尔文到美尔堂去访亲会友,也十分高兴。在那儿,生 活过得完全逍遥自在。 在乡村,不论散步,或者骑马,都是很愉快的。在晚上,同学聚集在一块,高 谈阔论,更有无穷乐趣。这种情形,不同于通常的大家庭在晚会时的交谈景象。 因为他们同时还有音乐歌唱。仲夏日的傍晚,一家人经常同坐在老式门廊的台 阶上。宅前是一个芬芳的花园,连接着一片湖水。平静如镜的水面,映衬着对岸峻 峭的山坡和郁郁葱葱的森林。有时还可以隐约听到,鱼儿在某处湖面上欢跃的拨水 声,或者是水鸟的涉水声。在美尔堂作客时,这些夜晚的景象,鲜明生动,真是无 与伦比。那时,达尔文还对舅舅乔斯十分依恋,异常景仰。他平时态度较为严肃, 沉默寡言,但是有时也同达尔文高谈阔论。他明辨是非,是一位十分典型的正直无 私的人士。达尔文相信,凡是他认为是正确的方针,世界上任何权力都无法把它改 变丝毫。达尔文脑海中时常用贺拉斯的一段著名的颂歌去形容他。 后来达尔文只记得其中有“暴君的形象不能……等等”。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