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剑桥生活与环球考察 达尔文在1825年10月进入爱丁堡大学学医时还不满17岁,比规定的入 学年龄小一岁多,是班上倒数第二个年龄小的学生。开始,他和其他学生一样,对 爱丁堡大学充满了幻想,希望在这里好好学习,能够像他祖父那样,既精通医学又 懂得生物学。 他曾在二年级时,进了一次解剖室。解剖台上陈放的尸体虽然已经用福尔马林 液浸泡过,但是仍旧发出难闻的气味,使他感到恶心。特别是当他知道这些尸体都 是在爱丁堡济贫院里度过余生的穷人的时候,就再也无法忍受了。从此,他再也不 到解剖室去。 达尔文感到自己不是学医的材料,如果把他的一生献给生物学,也许能为人类 做出一点贡献。 达尔文鼓起勇气,把自己的看法和要求写信告诉父亲,希望掌握着他命运的父 亲能够宽恕他,允许他另选专业。他很想抛开医学专业,走自己的路,可是又怕违 背了父亲的意愿,会受责备。 一天,高年级的学生罗伯特·格兰特和约翰·科尔斯特里姆看到达尔文这个小 同学情绪低沉,就约他到海边去散步。格兰特比达尔文大16岁,在各方面都显得 有主见,更有活动能力。科尔斯特里姆是一个出类拔萃的青年,说话拘谨,笃信宗 教,而且极其仁慈。他们都对医学不感兴趣,却热衷于水生生物的研究。 一路上,他们讨论着共同关心的生物学问题。从贝类到昆虫,从现实到未来, 从培根的“知识就是力量”到他的“跛足而不迷路能够赶过虽然健步如飞但是误入 歧途的人”, 话题十分广泛。达尔文听他们两个谈话感到比在课堂听课有意思得 多。 格兰特兴奋地谈到,他最近又读了一遍拉马克的《动物学哲学》。他说,“我 认为,这是到现在为止,关于生物进化的最重要的一部著作。拉马克用环境的直接 影响、器官的用进废退和获得性状的遗传解释了生物的进化。实在太妙了!” 科尔斯特里姆开玩笑地说:“这么说,你成天说个不停,将来你儿子的嘴巴一 定很发达了?” “我相信,将来我的儿子肯定不会像邓肯教授讲课那样叫人不知所云,” 格 兰特的话逗得大家捧腹大笑。他又说:“从拉马克的观点来看,生物是进化的,物 种不变论是站不住脚的。拉马克认为,动物的意志和欲望在进化中起着重大的作用, 上帝的干预是多余的。” 科尔斯特里姆一向崇拜上帝, 笃信《圣经》,听到格兰特对上帝和《圣经》 表示怀疑,有些不高兴地说:“我不否认,拉马克是法国18世纪的一个哲学家。 不过,动物的意志和欲望怎么能够引起进化呢? 一切都是上帝赋予的,拉马克自己也说,‘ 如果不依据万物的最高造物主的 意旨,任何东西也不会存在的!’” 他们两人似懂非懂地对拉马克的学说争论了一番。 达尔文虽然早就读过祖父的《生命学》,那本书里也有和拉马克相似的观点, 可是他觉得这两位高年级的老大哥比自己学识渊博,见解高明,因此,在他们争论 的时候,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洗耳恭听。 科尔斯特里姆的话句句都触动着达尔文的心。但是他仿佛又回到了希鲁兹伯里 的中学时代,听到了巴特勒博士无理的训斥,爸爸刺耳的责备…… 对研究水生生物的共同兴趣,把达尔文、格兰特、科尔斯特里姆三个紧紧地联 系在一起了。他们经常到潮水退落的海边去采集海生动物标本,并且和纽黑文一带 的渔民交上了朋友,有时候还登上渔船帮助捕捞鱼虾和牡蛎。惊险有趣的海上生活, 不断增加的动物标本,不但把达尔文一年来在爱丁堡大学的忧愁和烦恼一扫而光, 而且使他童年时代对生物学的热情复活了。达尔文虽然比格兰特小得多,可是采集 标本却不甘落后,在那架简陋的显微镜下观察微生物也很认真。 达尔文在解剖海蚌的时候,开始认识到自己由于害怕解剖人体而没有认真学习 解剖学是不对的。 达尔文由于在研究生物学方面具有的高度热情和认真态度,在简陋的显微镜下 居然发现了前人的两个错误:一个是板枝介的幼虫,被前人误认为是借着鞭毛独立 运动的板枝介卵了;另一个是海蛭的卵衣,被前人误认为是墨角藻幼年期的球状体 了。达尔文把这两项发现写成了科学论文,送给他的好朋友格兰特看。 1826年11月,达尔文正式当选为“普林尼学会”的书记。同学们的好评、 格兰特的鼓励,使达尔文研究生物学的热情更高了,兴趣更浓了。他听说爱丁堡有 个黑人擅长剥制鸟类标本并且靠它来谋生的消息以后,立刻就去拜他为师,付给报 酬,虚心向他学习剥制鸟类标本的技术。从此,这个聪明能干、忠厚爽朗的黑人, 成了达尔文的好朋友。 后来,达尔文对“普林尼学会”的活动感到不满足了,想去参加“维尔纳学会” 和爱丁堡皇家学会的学术活动。有一天,伦纳德·霍纳先生带他去参加爱丁堡皇家 学会的一次报告会,他十分崇敬地听着学会主席司各特的发言。他想,参加这个学 会的人肯定都在科学上有过重要的贡献。达尔文羡慕他们,敬佩他们,觉得自己应 该向他们学习。 1826年暑假,达尔文和两个朋友背着行装,横穿北威尔士,做了一次长途 徒步旅行,每天步行几十公里,最后还攀登了斯诺登山峰。他是在锻炼自己的体质、 磨练自己的意志啊!事实证明,这种锻炼对他以后的伟大事业很有好处。 达尔文还喜欢打猎。说到打猎,要算在梅庄一带打猎最惬意了,因为舅舅乔赛 亚特别喜欢打猎。达尔文会使用猎枪,就是他舅舅教的。乔赛亚的方圆6000公 顷的梅庄领地,以及邻近的动物学家理查德·欧文的伍德豪斯领地,两处都有很多 的松鸡和其他飞禽。1827年秋季的大部分时间,达尔文都是提着猎枪在舅父和 欧文领地上的树林里度过的。他当时打猎的兴致非常高,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把 猎靴放在床边,以便第二天早晨穿的时候”不耽误半分钟的时间”。他不是一个特 别高明的射手,同伴们和猎场看守人常常取笑他的枪法。但是,他却十分迷恋这种 活动,认为这是一种脑力活动。他的这种爱好,为他采集动物标本创造了有利条件。 这年秋天,乔赛亚又像往年一样,组织了很多次会猎和宴会,参加的人不少是 社会名流、哲学家兼历史学家、达尔文的远房亲戚詹姆斯·麦金托什每次都来。 达尔文不耻下问,他从哲学、历史、政治、道德等方面向麦金托什提出了一系 列的问题。达尔文打心眼里钦佩这位哲学家的知识、勇气和智慧。 麦金托什凭着他哲学家的眼光,在短暂的接触中发现达尔文和一般人大不相同, 他求知欲相当旺盛,提出的问题富有哲学意味,而且总是虚心地多听别人讲,自己 却从不夸夸其谈。因此,詹姆斯·麦金托什说:“在那个青年身上有一些东西使我 感兴趣。” 这一年的暑假使达尔文感到特别甜蜜和难忘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有比较 多的时间和他的小表姐埃玛在一起。每天打猎回来,吃完晚饭,达尔文只是坐在 埃玛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杯红色的葡萄酒,欣赏着埃玛弹奏巴赫、韩德尔、 莫扎特、贝多芬的作品,当埃玛弹奏贝多芬的《英雄》、《命运》、《热情》等乐 曲的时候,达尔文简直如醉如痴,完全沉浸在贝多芬用音符所表达的激情和理想之 中了。 埃玛已经19岁了。由于她出身名门,才貌双全,远近的豪门子弟都争着向她 求婚。那些家财万贯、头脑简单的求婚者把她当作女神和皇后来崇拜。他们颂扬她 是希腊神话中爱和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智慧女神雅典娜、主神宙斯和仙女勒达的 女儿海伦以及中古时期法国的美貌才女爱娄依沙。埃玛断然拒绝了那些纨袴) * 子 弟的无聊追求,因为她深深地爱上了达尔文。每当达尔文坐在身边听她弹琴的时候, 她总比平常更加高兴,神采飞扬,琴声也显得更加动听。但是,每次埃玛弹完琴, 达尔文除了像尊重表姐一样说几句客气话以外,就回房间休息去了,他好像没注意 到埃玛的深情。 埃玛不明白达尔文内心的想法,陷入了一般少女常犯的初恋的不安和苦闷中, 晚上久久不能入睡,想着她和达尔文的关系,联想起了他们家里举行的牛顿逝世一 百周年纪念会,麦金托什先生在会上讲的关于牛顿和他表妹的恋爱悲剧。牛顿有一 位漂亮的表妹。 青年时代,她常到牛顿家帮忙干活。他俩常到野外散步,谈心,感情很好。后 来不知道是牛顿过分专心于自己的科学研究忘记了求婚,还是表妹嫌他太穷,反正 是她另嫁别人了。牛顿终身未娶,晚年是在侄女照料下度过的。 年逾花甲的达尔文医生很快就要退休了。老人看到小儿子不想学医,却热衷于 打猎和采集标本,眼看原来打算让他继承自己事业的计划不能实现了;加上想到自 己19岁就取得了医学博士学位,现在他已经18岁了,却还一事无成,不禁气得 火冒三丈,批评了他一个多小时。 其实,达尔文医生自从知道儿子在爱丁堡大学无心学医以后,早就和巴特勒博 士商量好,要让他改学神学了。这天的训斥,只不过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不让他 讨价还价,同时也省得他以后再改专业。 “爸爸,我不适合学医,对神学更没有兴趣。” 达尔文对父亲这个决定感到非常突然,他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反对意见。“爸爸, 您为什么总要我去学习那些不感兴趣的东西呢?” “那么,你对什么感兴趣呢?除了把在天上飞的都打死,房子里塞满各种各样 的死虫子,还有什么使你感兴趣呢?”这个早年就取得博士学位的达尔文医生没有 发现小儿子在这方面的才能。可是他却还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对儿子的前途负责,因 此又说:“你可怜的母亲过早地去世了,我要对你加倍负责,否则,我就对不起她 临终的嘱咐!” 一提到妈妈,他们姐弟三人不由得伤心起来。苏珊和卡罗琳都侧过身去,掏出 手绢来擦着自己湿润的眼睛。达尔文想到以前妈妈在世的时候,每当自己受到委屈, 她总要为自己鸣不平。要是妈妈健在,她准会反对爸爸这样的武断和专横;自己的 理想和计划,准会得到她的同情和支持。想到这里,不由得两行眼泪流到了腮边。 达尔文医生坐回椅子上,他那250多磅的躯体,每一块肌肉好像都在颤抖。 为了不损害父亲的健康,达尔文只好表示愿意认真考虑这个新安排,才算结束 了僵局。 达尔文为了慎重选择自己的专业,第二天骑马来到了梅庄,想请舅舅帮助拿主 意。谁知道乔赛亚早已收到达尔文医生的恳求信,并且同意帮助说服达尔文到剑桥 大学去学习神学。 “学好神学,当上了牧师,你对生物学的爱好还是可以坚持下去的,”乔赛亚 说。为了进一步说服达尔文,他想用历史上那些著名人物的例子来开导他的外甥, “比如哥白尼、布鲁诺、康帕内拉、牛顿,还有现任剑桥大学教授塞奇威克都学习、 研究过神学,有的还担任过圣职。不过,我希望你像哥白尼、布鲁诺和康帕内拉那 样,从神学走向科学而不是像牛顿那样,从科学走向神学。” 达尔文听说哥白尼、布鲁诺、康帕内拉这些伟大人物都学过神学,而且从神学 走向了科学,这一事实启发了他,心想自己也可以走这条路。他的思想疙瘩解开了, 决定接受父亲的安排,立刻突击补习拉丁文和希腊文,准备考剑桥大学的基督学院。 达尔文医生爱子心切,不惜代价给小儿子请来了家庭教师温特先生,每天教他 五小时,每周上课五天。 达尔文一连突击了几个月,取得了惊人的进步,在年底顺利地通过了入学考试。 1828年1月8日,达尔文正式进入剑桥大学基督学院,学习期限是三年。 在基督学院里,达尔文认真地阅读了约翰·皮尔逊的《论教义》,佩利的《基督教 教义证验论》、《伦理学》和《自然神学》等神学著作,他还勤勤恳恳地翻译了一 些希腊文的著作,包括荷马的作品和希腊文《圣经》。 达尔文虽然从小热爱文学和科学,对神学没有多大兴趣,但是他毕竟还是个阅 历不深的青年,知识不多的学生,唯父命是从的“孝子”,加上无孔不入的神学势 力的影响,他表示要相信英格兰教会的全部教义,一度还有做个乡村牧师的想法。 他曾经被佩利和皮尔逊的诡辩所迷惑,“毫无根据地加以信仰” ,“一点也不怀 疑《圣经》上每一个字的严格的、准确的真理”。由于他有很大的兴趣,努力学习, 掌握了佩利等人的著作的全部内容,因此在神学的考试中成绩优良,名列前茅。这 个经历,不但在他以后的科学道路上增加了困难,而且使他成了不彻底的唯物论者 和无神论者。 此后达尔文对神学已经不感兴趣了。他感到逐字逐句地死背《四福音书》味同 嚼蜡;他把《圣经》的内容同他从科学实验中得到的知识相比,觉得《圣经》是那 样枯燥无味;他对圣母马利亚的单性生殖和耶稣的种种奇迹产生了怀疑;他对那种 一日三次、天天重复的祷告仪式越来越厌烦;他所敬仰的哥白尼、布鲁诺、伽利略 在神学院里还在受到变相的诽谤和攻击,想到自己今后要是当了牧师也得这样干, 不由得心惊肉跳。于是,他把大部分时间用在阅读自然科学书籍和到野外采集标本 的活动上,只有必修课才去听听。 搜集甲虫,是他在剑桥大学期间最热心、也认为是最有趣的工作。他在《自传 》里说:他有一天,剥去一些老树皮,看到两只罕见的甲虫,就一手一只捉住了。 正在这个时候,他又瞧见第三只新种类的甲虫,他舍不得把它放走,于是他把右手 的那只立即放进嘴里。哎呀!它排出一些极辛辣的液汁,烧痛了他的舌头,他不得 不把这只甲虫吐出来,它就跑掉了,而第三只甲虫也没有捉到。 达尔文孜孜不倦地要弄清每只甲虫的名称,而且喜欢用他自己发明的一套命名 方法。以后许多年,他一直都这样做。后来,人们为了表示对达尔文的尊敬,很多 甲虫就用达尔文取名字了。 长期的实践活动使年轻的达尔文越来越精明能干了。他用两种新方法来采集昆 虫标本:一种是在冬季刮去老树上的附着物,另一种是采集船底下的附积物,得到 了一些罕见的物种,并且受到了昆虫学家的珍视。 昆虫学家詹姆斯·斯蒂芬斯还把它们收进《不列颠的昆虫图解》里去。 达尔文在剑桥大学基督学院的几年里,神学教育浪费了他许多宝贵的时间,这 是他的终生憾事。幸亏他在剑桥期间,遇到了对他“整个一生影响最大的一件事”, 这件事是从一个偶然机会开始的。 在一个初夏的假日里,正当达尔文为父亲不准他放弃神学专业而苦恼的时候, 他的表哥福克斯约他去参观剑桥大学植物园。达尔文也想去散散心,他俩就肩并肩 地向植物园走去。 他们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沿着花径继续向前漫步。福克斯心旷神怡,谈笑风 生;达尔文沉默寡言,浮想联翩。 达尔文来剑桥大学基督学院学习神学之前,就曾经听哥哥说过,亨斯洛教授是 一位通晓各门科学的人,对这位教授早就怀有敬意。 原来这位青年教授亨斯洛正在利用假日给几个爱好植物学的学生讲解虫媒花的 传粉。他们听学生介绍,上次讲的是虫媒花依靠颜色、香味和花密招引昆虫来帮助 传粉,今天讲花的形态和结构是怎样适应昆虫传粉的。达尔文对亨斯洛教授走出教 室用实物来进行教学的方式感到十分钦佩。 亨斯洛教授深入浅出的讲解,使大家明白了金鱼草花的构造和昆虫传粉的关系, 一个个都在赞叹“上帝的设计实在太妙了!” 达尔文一直在旁边专心听讲,现在好像有些憋不住了,于是他大胆地提了一个 问题:“亨斯洛教授,上帝是先创造出花,再根据花的构造才设计了昆虫,还是先 创造了昆虫,再去设计花的构造的?” 这个问题一提出,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有的说上帝先创造了花,有的说 上帝先创造了昆虫,有的说花和昆虫是上帝同时创造的,弄得亨斯洛教授也没法判 断谁是谁非。其实,达尔文当时也是从神学观念提出这个问题的。一直要到185 9年,他自己才得出关于虫媒花同昆虫之间微妙关系的科学解答。 晚上,达尔文和福克斯来到亨斯洛教授家里,受到了热情欢迎。参加聚会的都 是一些爱好自然科学的青年和年长的职员。这种聚会和在达尔文宿舍里举行的晚宴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既没有浪荡青年的开怀痛饮,也没有酒后狂欢和胡言乱语, 只有茶水喝,而且需要自取,但是充满了自由探讨学术的气氛。他们有时静静地思 考问题,有时展开讨论。讨论的时候各抒己见,畅所欲言。当某个人发表了精辟见 解的时候,大家都欢快地加以赞扬。当大家为某个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亨斯洛教 授就站起来给予解答,他也解答不了的就让大家再研究。 这种小型的学术聚会深深地吸引了达尔文。散会的时候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亨 斯洛教授的家,并且对福克斯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博学、热情、诚恳的老师, 真是相见恨晚!” 通过这种聚会,达尔文又结识了三一学院院长、天文学和哲学家休厄尔,教育 学家理查德·道斯,动物学家詹宁士,《归纳科学史》的著者尤尔, 还有其他一 些知名人士,他们在会上的发言和会下的交谈对达尔文都有一定的影响。亨斯洛教 授同他的友谊更是深厚。人们经常看到他们在一起散步,讨论学术上的一些问题。 因此,达尔文得到了他一生中的第二个绰号。在希鲁兹伯里的时候,同学们叫他 “瓦斯”,现在剑桥的老师们称他为“同亨斯洛教授一起散步的人”。 同“瓦斯”相比,这个绰号显得雅致多了。 人们感到惊讶:这些著名人物都愿意跟达尔文这个无名之辈频繁交往。 亨斯洛教授看到达尔文虚怀若谷,更加喜欢他了。 不久,达尔文选修了亨斯洛教授的植物学课。亨斯洛教授每星期都要带着他和 几个学生去近郊采集标本,每个学期还要长途步行到某种稀有植物的产地去采集标 本,或者进行两三次旅行。他们坐着驳船沿乌斯河顺流而下,到那些沼泽地去作野 外调查,或者坐着邮车到乌斯河上游更远的地方去采摘野百合花,在荒地上捕捉那 种稀有的黄条纹的蟾蜍。 亨斯洛教授把整个大自然当作课堂,把旅途中遇到的每一种新奇的植物、每一 块有特点的地层都当成教材,具体生动地向学生们传授知识。达尔文发现“他在植 物学、昆虫学、化学、矿物学、地质学方面的知识是很丰富的”。 亨斯洛教授像精心培育幼苗一样,注意保护达尔文的自尊心和对自然现象的好 奇心。有一次,达尔文在潮湿的板面上检查一些花粉粒,他发现花粉管伸出来了。 他以为这是一个新的发现,马上跑去报告亨斯洛教授。他跑得满头大汗,慌里慌张 地说:“教授先生,我有一个新发现,您看,这花粉管伸出来了!” 对于一个植物学教授来说,花粉粒萌发是司空见惯的现象,哪里谈得上什么新 的发现,一般人可能会对这种少见多怪的神情感到好笑。可是,亨斯洛教授为了不 伤害达尔文的自尊心,不给他的好奇心泼冷水。 亨斯洛教授笃信宗教,而且信奉的是正教。他曾经对达尔文说过,如果英国国 教的三十九条教规被改动一个字,他都要感到悲痛。可是,当达尔文在科学和神学 之间徘徊的时候,亨斯洛教授却在客观上把他引向了科学的道路。尤其是亨斯洛教 授那广博的知识,冷静的头脑,杰出的判断能力,善于从长期不懈的细小观察中找 出结论的方法,不但使达尔文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通过言传身教,在达尔文身上 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达尔文遇到了亨斯洛,就像哥白尼遇到了诺瓦腊,布鲁诺遇到了瑞理,牛顿遇 到了巴罗一样。这些独具慧眼的“伯乐”发现和帮助了有才华、有抱负的青年,使 他们成长为伟大的科学家,这种功绩将在人类历史的纪念碑上永远闪耀着光辉。 1831年圣诞节,达尔文参加了基督学院的毕业考试。他的考试成绩和大多 数同学比较起来虽然不错,但是按照当时学校的规定,还要继续学习两个学期。 在这个期间,达尔文一面继续选修亨斯洛教授的植物学,一面又选修了塞奇威 克的地质学,并且广泛地阅读各种自然科学书籍,其中有两本著作对他产生了巨大 的影响。 一部是洪堡的《南美旅行记》,一部是约翰·赫歇耳的《自然哲学的初步研究 》。洪堡,这位德国科学界的巨人,1799年到1804年期间,他在中南美洲 的丛山峻岭中,在茫茫的草原上,在猛兽横行的原始森林里,历尽艰险,多次死里 逃生,登上了从来没有人到过的高峰,奇迹般地考察了五个年头。回国以后,他发 表了30卷的巨著《南美旅行记》。他的事迹和著作传遍了饱受战争苦难的欧洲各 国,成为各界人士谈论最多的话题之一。赫歇耳才华出众,他在21岁的时候就成 了英国皇家学会会员,使那些徒有虚名的会员相形见绌。英国人称他是年轻的哲学 家、天文学家和化学家。达尔文说他在剑桥的最后一年,曾经怀着极大的兴趣仔细 地阅读了洪堡的《南美旅行记》。这部著作同赫歇耳的《自然哲学的初步研究》激 起了他火一般的热情。他很希望在自然科学的宏大建筑上添加一点极其微小的贡献。 一种或者一打其他的书,都没有像这两部书那样对他发生了这样重大的影响。 1831年夏天,塞奇威克教授根据亨斯洛教授的推荐,同意接受达尔文去北 威尔士进行地质考察。 他们从剑桥出发,向西经过希鲁兹伯里的时候,在达尔文家里住了一夜。那天 晚上,达尔文和塞奇威克教授进行了亲切友好的谈话。教授把这次考察的任务、计 划和方法都告诉了达尔文,同时也发现了达尔文是一个不平凡的青年,表示很乐意 对他多加指导。第二天早上,塞奇威克地质考察队沿着塞文河上游河谷西行,走了 两天以后,就直奔北面的坎布连山区。达尔文和塞奇威克教授肩并肩地走在考察队 的前头,教授总是给他讲解自己发现了什么新问题,教他怎样选择岩石标本,怎样 在地图上标出岩石的位置和层理。 塞奇威克教授一行到了卡那封郡的贾波·居利之后,达尔文为了试试自己的胆 量和独立工作的能力,离开了考察队,凭着指南针和地图,独自步行,穿越了荒无 人烟的斯诺登山区,再次来到风景秀丽的巴茅茨,得到了一次独立进行地质考察的 训练,为他后来的科学考察奠定了基础。 达尔文在剑桥大学基督学院的三年学习生活结束了。在这三年中,神学教育浪 费了达尔文许多宝贵的时间,而且给他打上了神学的烙印。但是达尔文没有虚度年 华,他在自然界里得到了多方面的训练。同时,他通过阅读书籍,不断地充实自己 的自然科学基础知识;他虚心地向一切有真才实学的人和老师学习,不断地扩大自 己的知识领域,掌握了一定的野外工作方法;再加上他有坚强的意志和骑马、打猎 的本领,他已经具备了到热带去进行科学考察的条件,他的理想可以实现了。 1831年英国由于对法战争的胜利,工商业在世界上取得了霸权地位;由于 国内工业革命深入发展,运输技术有了巨大的进步,在世界上第一个进入了“蒸汽 机时代”和“铁路时代”。处于上升时期的英国资产阶级,为了进一步扩张势力和 掠夺资源,派遣了一批又一批的舰船和探险队,到世界各地去进行科学考察和军事 探险活动。为了弄清各地的自然资源,还吸收一些自然科学家参加这些活动。自然 科学家们的辛勤劳动,在客观上为自然科学的发展积累了丰富的资料,有力地推动 了地理学、地质学和生物学的发展。 秋天,英国德文港进出的船只络绎不绝。停泊在港口附近的贝格尔舰,经过修 理、改装,非常引人注目。贝格尔舰是一艘三桅的木船,它虽然全长不到30米、 排水量只有242吨,却在菲利普·金、普林格尔·斯托克斯和菲茨罗伊三位舰长 的指挥下,完成过五年的远航。就是在地球上风浪最大的地方,也没有发生过一次 严重的事故。1831年,英国海军部又决定派它进行第二次远航,主要任务是测 绘南美洲东西两岸和附近岛屿的水文地图,另外还要进行环绕全球的计时测定工作。 海军部再次任命菲茨罗伊为皇家远洋考察船贝格尔舰的舰长兼总指挥官。 为了顺利完成这次考察任务,海军对这艘船进行了彻底的改装:甲板提高了, 船底增加了坚固的复板,船体油漆一新,所有的桅杆和帆桁上都装上了电器工程师 哈里斯发明的避雷针。另外,船上还配备了24个精致的航海天文钟。对这艘用桃 心木制造的舰船,全城的人都赞叹不已。菲茨罗伊很想物色一个博物学家,作为他 私人邀请的客人一同远航。他希望找到的博物学家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懂得科学 的人,就特地委托英国皇家学会会员、剑桥大学天文学家皮柯克帮助邀请,可是迟 迟没有找到。后来,皮柯克教授只得请亨斯洛教授帮忙一起来找。 亨斯洛教授首先想到的是达尔文。他让皮柯克向菲茨罗伊舰长推荐,并且写了 封信告诉达尔文,鼓励他参加这次航行。 达尔文在8月23日结束对北威尔士的地质考察,回到家中。9月1日,他收 到了亨斯洛教授的信。 意外的喜讯使他高兴极了,一方面是由于得到了老师的器重和热情的鼓励;另 一方面,他长期梦寐以求的热带之行就要实现了。《南美旅行记》里描写的那种万 木参天、绿藤缠绕、百花争妍的热带景象立刻浮现在他眼前。记得就在不久以前, 他跟朋友们讨论过到特内里费岛去旅行的计划,还打听过船期。现在愿望就将变成 现实,这叫他怎能不心花怒放呢!于是,他带着亨斯洛教授的信兴冲冲地去征求父 亲的意见,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同意。 达尔文到了剑桥,把父亲同意他参加远航考察的消息告诉了亨斯洛教授。他随 后来到伦敦,同菲茨罗伊洽谈。 26岁的菲茨罗伊很有绅士风度,他不但是个能干的海员,而且具有地质学和 气象学的专门知识。菲茨罗伊和达尔文交谈以后,他那忠于职守的责任心和坚决、 勇敢、不屈不挠的精神,给达尔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达尔文彬彬有礼的举止、渴 求知识的愿望和分析问题的能力,也使菲茨罗伊产生了好感。可是,在他们交谈的 过程中,菲茨罗伊的目光不时落到达尔文的鼻子上,弄得达尔文莫名其妙。原来, 菲茨罗伊是观相家拉瓦特尔的忠实信徒,他自信能够根据相貌判断出一个人的性格。 他越看越觉得长着像达尔文那种鼻子的人,是不会有决心、不会有足够的精力去完 成考察工作的。他直言不讳地对达尔文说:“达尔文先生,我坦率地告诉您,另外 一个候选人——蔡斯特,好像比您更有资格参加考察,可是,亨斯洛教授一再推荐 您。” 他们分手的时候,菲茨罗伊又看了一眼达尔文的鼻子,他的疑虑好像还没有完 全消除。在这种情况下,达尔文不得不把自己患有心悸和心痛的毛病隐瞒了。 尽管达尔文感到自己的心脏有病,却不敢去找医生检查,生怕得到不适宜参加 远航的诊断意见。他把忧虑埋在自己的心底,决心拚着一切去争取美好的前途。 在12月24日那天,他利用贝格尔舰推迟航期的机会,带着圣诞节的礼物, 骑马来到梅庄,向乔赛亚舅舅一家告别。舅舅热情地为他心爱的外甥设宴饯行,并 且对他殷切地鼓励了一番。 达尔文对小表姐埃玛一直很有感情,但是并没有向她正式求婚。因为一想到远 航,一想到订了婚要让她等待很久,就克服了自己的感情,只向埃玛说了些温存的 话,依依惜别了梅庄。 随后,达尔文辞别了家人,以博物学家的身分登上贝格尔航,开始了他环球考 察的生活。他和斯托克斯同住在船尾的一间船舱里。这间船舱是他们两人的宿舍, 也是工作室。他们随后的学习、写作、绘图,以及观察、研究搜集来的标本,都将 在这里进行。船舱中间有一张很大的绘图桌,上面挂着睡觉用的吊床。 面对这狭窄的空间,达尔文风趣地说:“一切东西都在身边,伸手就能拿到, 真是太方便了!” 好不容易盼到了贝格尔舰启航的日子——1831年12月23日。雪后的早 晨,万道霞光映得海面五彩缤纷,寒风推着波浪向西南方向涌去。这一天,在达尔 文的生命史上揭开了新的一页,他感到无比的美好和幸福! 第一上尉威克姆宣布集合了,全体船员在甲板上迅速排好队,达尔文和画家厄 尔也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菲茨罗伊在第二上尉沙利文陪同下,健步登上甲板,做 了简短的训话以后,又虔诚地宣读了祷告词。 在一片“阿门”声中,菲茨罗伊下令准备启航。 水手们立刻各就各位,忙碌起来。 英国女皇陛下的贝格尔舰在海军部任命的菲茨罗伊舰长的率领下,装备着六门 大炮、六条小船和一只小艇;搭载了35个水手、八个水兵、两个海军实习生、六 个侍从,还有副官、军医、秘书、会计、绘图员、画家和博物学家等人,威风凛凛 地驶出德文港,开始了它历史上的第二次远航。它将穿过大西洋,沿着南美洲东西 两岸和附近的岛屿横渡太平洋,顺着澳大利亚南侧进入印度洋,然后绕过非洲的好 望角,回到大西洋,再经过南美洲东岸返回英国。 这是一次具有重要意义的航行。贝格尔舰将被称为“光荣的小舰”载入史册。 它所以享有世界性的荣誉,并不是因为它完成了英国海军部那些有价值的测绘任务, 而是因为随航的人中有一位将要成为19世纪最伟大的生物学家查理·达尔文。 达尔文参加这次环球考察的原订计划是研究地质学和无脊椎动物学。因此参加 航行不久,他就在船尾设置了一张网,捕获各种各样的水生动物,然后挨个地鉴定, 把它们登记到册子里。对有的水生动物,他还作了解剖,绘成解剖图。他整天忙个 不停。可是,晕船的痛苦常常迫使他不得不暂时中断工作。这是他参加这次远航首 先遇到的最大威胁。 他从登上贝格尔舰以后就时常感到晕眩,不舒服。 他记得贝格尔舰准备驶出德文港的时候,一阵暴风忽然从西南方吹来,贝格尔 舰好像弯腰鞠躬一样前俯后仰地颠簸起来,狂风的呼啸声、海涛的咆哮声、军官们 嘶哑的命令声和水手们的叫喊声,把他这个第一次参加远航的人吓得魂不附体。后 来贝格尔舰被迫改变了航期,可是晕船的痛苦却一直在折磨着他。 达尔文的行动,完全出乎舰长的意料。这时候,菲茨罗伊内心不得不承认,当 初自己根据达尔文鼻子的形状断定他不具备参加这次远航的足够的信心和精力,是 错误的。 1832年1月中旬的一个早晨,太阳从依稀可见的佛得角群岛后面喷薄而出, 微风轻拂,海面泛起一道道耀眼的金光。贝格尔舰正驶向这个群岛中的主岛圣地亚 哥岛。达尔文躺在吊床上如饥似渴地阅读着英国著名地质学家赖尔的《地质学原理 》。这是亨斯洛教授在他出发之前推荐的一本新作。赖尔在这部著作中提出了地球 缓慢变化的理论,指出地球变化的原因不是由于什么超自然的外力,而是由于自然 界本身的力量,是风雨、温度、水流、潮汐、洋川、火山、地震等因素,在漫长的 时间里逐渐造成的。他“试图用现在起作用的因素说明地球表面过去的变化,决不 可以和创世论相混淆”。这些观点是刚从神学院毕业的达尔文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他感到十分新奇。可是亨斯洛教授一再叮嘱他不要接受赖尔书中的观点,因为亨斯 洛教授当时是笃信居维叶“灾变论”的。居维叶和他的学生们认为,历史上地球曾 经有过多次周期性的大灾变,每次突然的灾变都把地球上的生物全部灭绝了,以后 又由上帝重新创造出和过去毫无联系的生物来。 究竟是赖尔的理论正确,还是居维叶的“灾变论” 正确,达尔文一时难以抉择。达尔文带了这个问题随着贝格尔舰驶进圣地亚哥 岛的普拉亚港。达尔文早先由塞奇威克激发起来的对地质学的兴趣,现在变得更加 浓厚了。 一天,达尔文和科文顿背起背囊,拿上地质锤,沿着干涸的河流去考察两岸的 地层,一路上拣到许多奇特的岩石。其中有黑色的火山岩,结晶的石灰岩,还有一 块叫不出名字的岩石,上面有一束束美丽的、呈辐射状分布的细纹,看样子很像文 石。 他们按照赖尔的方法,继续考察一段时间以后,再看野外的岩石就没有“杂乱 无章”的感觉了。相反,他们感到岩石都是按照一定规律展现在自己眼前的,尤其 是河流两岸和新近断裂的地带,岩石和贝壳之类的分布,层次格外清楚。使达尔文 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些海生动物的遗骸,只要找到了它们,他总要叫科文顿立刻贴 上标签,自己又把遗骸周围的环境仔细地记录下来。 1832年2月28日,贝格尔舰在南美洲的巴西靠岸了。它将要从这里沿着 南美洲大陆的东海岸由北向南,绕过合恩角,然后再沿着西海岸北上,进行长期的 水文观测。达尔文在这段时间里,一有机会就登上南美洲大陆和附近的岛屿进行考 察。他的足迹遍及巴西热带雨林、里约热内卢、马尔多纳多、萨尔瓦多、布宜诺斯 艾利斯、圣菲、巴塔哥尼亚、火地岛、智利和秘鲁等地,历时三年半。他对南美洲 的地质结构、生物种类和当地的风土人情考察的时间最长。他爬高山、涉溪水、入 丛林、过草原,搜集珍奇的动植物标本,挖掘古生物化石,历尽了千辛万苦,从来 不曾“偷闲过半个小时”。他经常和朋友们骑着马在那荒无人烟的地带进行考察。 日晒雨淋、饥渴劳累、还有毒蛇猛兽和传染病的威胁,都没有使他畏缩不前。 相反,热带雨林的壮丽景色和别具一格的异国情调,却使他充满激情,流连忘 返。 科文顿和达尔文在野外考察,总是形影不离。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南美洲许多深 山老林,穷乡僻壤。他们亲眼见到一种黄蜂巧妙地把一只蜘蛛蜇得半死不活,然后 把卵产在它的身体里,让这个蜘蛛成为孵化出来的幼蜂的食物来源;他们亲手试验 过热带雨林的雨蛙脚趾顶端吸盘的吸力, 这种吸盘能够牢牢地吸附在放大镜的玻 璃上, 镜面就是跟地面垂直,雨蛙也不会掉下来;至于昆虫利用形态、保护色来 迷惑它们的敌人、保护自己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科文顿看到这些小生物奇妙本领, 更加赞美全能上帝的智慧。而达尔文在脑海中却出现了一个问题,全能的上帝,当 初既然这样精心地为它们提供保护手段,又何必为它们创造出敌人来呢?看来,整 个自然界好像是一个残酷的角斗场。 他们在考察实践中渐渐懂得了这样一个道理:一个博物学家到陌生的地区去考 察,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得到更多的知识和标本,必须虚心向当地居民请教。 因为他们生长在这里,在跟大自然的长期搏斗中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他们 熟悉当地的虫鱼鸟兽,树木花草,了解它们的生活习性,掌握了捕捉或者采集它们 的方法。因此,达尔文经常访问当地居民,有时候还请他们做自己的向导。 有一个高卓人告诉他:这儿的鸵鸟有一种奇怪的特性,在繁殖季节总是好几只 雌鸵鸟集体把蛋下在同一个窝里,等每窝有20个到40个蛋的时候,就让雄鸵鸟 去孵化,而雌鸵鸟又集体到另一个窝里去下蛋。 这个高卓人把达尔文和科文顿领到大沙漠里。经过几天的考察,达尔文终于了 解到了雌鸵鸟集体下蛋的秘密。原来雌鸵鸟在繁殖季节三天下一个蛋,总共要下十 几个。这里气温特别高,每只雌鸵鸟如果单独下完了十几个蛋,自己再去孵化,最 初下的蛋早就变坏了。因此,它们不得不集体下蛋,让雄鸵鸟去孵。 拉普拉塔一带的土著居民还教达尔文用投石索捕捉美洲狮。先用投石索捆住美 洲狮,让它拖着石索跑,到黄昏的时候它已经跑得精疲力尽,再去捕捉就容易多了。 一个土人说,他们用这种方法,在三个月里就捕捉到了100头美洲狮。 这些新奇的见闻,对于达尔文来说是多么珍贵啊,他拿起笔来把它们写进自己 的考察日记里。它使这位来自当时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医生家 庭的青年,受到了一次深刻的教育:各民族的文化虽然有高低之分,但是每个民族 总有自己的长处。 印第安人的勤劳朴实,更使他难忘。可是,他在奴隶主那里却是另一番情景。 当贝格尔舰在巴西海岸停泊的时候,达尔文曾经亲眼看见一群逃跑的黑奴中有 个老妇人,她为了逃避追捕者,竟跳崖自杀了。达尔文不胜感慨地说:“如果她是 一位罗马贵妇人,这件事就会被认为是热爱自由的崇高表现,可是对一个可怜的黑 人妇女来说,最多只不过被看成是一种野蛮抵抗罢了。” 在里约热内卢的时候,由于贝格尔舰要回到巴西的萨尔瓦多去完成复查任务, 达尔文有机会在这里停留几个月进行考察。菲茨罗伊把达尔文、科文顿和画家厄尔 介绍给一个爱尔兰种植园主帕特里克·雷诺。 雷诺在这里有一片广阔的种植园,还占有大量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数目 的奴隶。他们在这里不但看到了奴隶们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并且 还看到了奴隶主菲果拉达和雷诺瓜分奴隶的情景。 一船新运来的黑奴被赶在一起,由于菲果拉达坚持要结过婚的女奴,雷诺只要 男奴,结果把男女分开,拆散了他们原有的家庭,使得夫妻从此永远不能相见。 男奴叫喊着冲向自己的妻子,女奴抱着孩子哭得死去活来。他们活生生地被棍 棒和绳索分开了,那种悲惨的场面,叫人惨不忍睹。 达尔文的房东家里,有一个混血的年轻女黑奴,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挨打受骂。 达尔文认为,她受到的虐待,即使最低等的动物也是无法忍受的,实在叫人触目惊 心!有一个六七岁的黑孩子,因为端给达尔文一杯水不很干净,他的头立刻就挨了 三马鞭,达尔文连劝阻都来不及。这个黑孩子的父亲,只要主人向他一瞪眼,就吓 得浑身发抖。 达尔文由于经常听到奴隶们受刑时候发出的惨叫声,以致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他说:“我一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尖叫,心头就会产生一阵剧烈的疼痛。” 尽管画家厄尔常常提醒他不要太动感情,免得惹舰长生气,可是达尔文在奴隶 们虐待的时候,还是表示深切的同情,而对奴隶主却无情地加以揭露。他指责奴隶 主粗野无知,胆小如鼠,狡猾多疑,残酷无情,假仁假义。 早在美国发生南北战争以前20年,达尔文对奴隶制度的深恶痛绝,几乎就同 美国废奴论者的激烈言论不相上下了。这使忠实的保守党员、殖民主义的传播者、 奴隶制度的卫道士菲茨罗伊舰长不能容忍。 纠纷平息下去后,菲茨罗伊和达尔文确实相处得很好。但是在奴隶制度问题上, 谁也没有说服对方。 不管菲茨罗伊怎样维护和赞扬奴隶制度,不管菲茨罗伊对训斥达尔文的事怎样 表示抱歉,都没有能够改变达尔文对反动的奴隶制度的基本立场和鲜明态度。因此, 达尔文在自己的考察日记里把奴隶制度的种种罪恶事实记录下来,随着考察的进展, 不断地积累了许多新的材料。 欧洲殖民主义者把印第安人大批大批地杀戳,或者驱入深山密林。殖民主义者 一方面派出传教士天天喊着”天主教的博爱“和”传播文明”的口号,另一方面却 干着贩卖黑人的勾当;他们还把疾病传播到那些沦为殖民地的国家和地区,给那里 的人民造成不幸和死亡,甚至残酷地消灭了澳大利亚和塔斯马尼亚的土人。当达尔 文了解了这种种罪恶事实的时候,他极端难受,无比愤慨。后来,他以见证人的身 分无情地揭露说:“凡是在欧洲人的足迹所到达的地方,死亡就好像在迫害着那里 的土人们。我们可以去看南美洲、北美洲、玻利维亚、好望角和澳大利亚这些广大 的地区,就会到处发现同样的结果。一想到用自由来大吹大擂的我们英国人和我们 的同宗美国人过去和现在对这件事情犯有多么巨大罪恶的时候,就不禁使人感到血 液在血管里沸腾起来了,心脏也紧缩起来了。” 达尔文深有体会地说:“有些人看到黑人的愉快生活,就盲目地认为奴隶制度 是一种可以容忍的罪恶,那是由于他们访问的只是上层人物的家庭,不像我这样在 底层生活过。” 菲茨罗伊和达尔文争论以后不久就陷入了因境。 考察队中有些染上了热病,很快就死去了三个人。第一个死去的是摩尔根。他 是一个身强力壮、非常勇敢的水手。他回到贝格尔舰上,仅仅发病四天就死去了。 菲茨罗伊为他主持了水葬。舰长心情十分沉重地祷告以后,接着一声哨响,摩 尔根沉睡的小棺材越过船舷,坠入海中。 第二个死去的是约翰斯。他是贝格尔舰上最有希望的青年,就在他生病的前一 天,刚刚得到了批准升级的消息。约翰斯病以后两天,菲茨罗伊最中意的水手、也 是全船的宠儿墨斯特斯又死去了。大家把他们两人安葬在巴伊亚的英国坟地上。 热病虽然给菲茨罗伊和他的船员们带来了不安和悲痛,但是贝格尔舰上经过多 种困难磨炼的全体人员意志坚强,无所畏惧。就是合恩角的巨大风浪有使全船覆没 的危险,也没有阻挡住他们乘风破浪去完成水文观测的决心。 达尔文向往和迷恋的不是海洋而陆地,是那些等待着他去揭开秘密的陆地。因 此,在蜿蜒千里的海岸线上,增添了他用地质锤敲击的斑痕;在层山环抱、草木葱 茏的幽谷中,留下了他的足迹;在辽阔的冰川地带,有过他忙碌的身影;在智利刚 发生过的大地震灾区,响起过他考察时候询问的声音。由于有了《地质学原理》的 指导,层次分明的海岸地层好像在向他诉说自己的历史;波涛拍打海岸的撞击声, 自然界的每一个音响,好像都在表明它们发展变化的步伐;蓝莹莹的冰林携带着冰 块倾泻而下,还有那行凶作恶的大地震,好像在向他展现自然界变化的原因。所有 这一切,使他在许多迷惑不解的问题面前豁然开朗。但是他并不满足,他还要攀登 新的高峰。 1835年三月中旬,达尔文一行三个向安第斯山进发。和达尔文同行的是两 个雇工:一个叫马利雅诺·冈萨列斯,他曾经伴随达尔文在智利进行过考察;另一 个叫阿利叶罗,他是赶骡人,带着10头骡子和一匹领头的牝马。 达尔文他们来到了安第斯山脉海拔4200多米高的地方,发现了贝壳化石。 这些曾经在海底爬行的软体动物,现在却上升到这样高的山上来了。它们是安第斯 山脉逐渐上升的有力证据,也是达尔文在这里的重要发现。世界上高山的年龄彼此 相差是很大的。 别看安第斯山脉那样连绵不断、高耸入云,它的悬崖峭壁威严吓人,达尔文根 据发现的贝壳化石却断定它是山脉中最年轻的,那些巨大的山峰是被一次长时间的 地震从海底挤出来的。 达尔文一行继续攀登,空气更加稀薄了。由于气压不断降低,在不太高的温度 下水就烧开了,可是煮马铃薯,一天一夜都煮不烂。 他们终于来到了山脊的顶端。马利雅诺和赶骡人高兴得跳了起来。达尔文却只 顾欣赏这里的风光:蔚蓝色的天空,沉睡的山谷,银装素裹的大雪山,几只康多鹰 在空中盘旋。清新的空气、缥缈的远景,还有那死一般的寂静使他陶醉了,恍惚中 好像自己在倾听乐队伴奏的《弥撒曲》,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就像登山队员攀登上顶峰,科学家有了重大的发现,达尔文应该有权利同时享 受这两种喜悦。但是,他却感到安第斯山只是整个旅程中的一个驿站,在这里的新 发现不过是为赖尔的理论增添了新事实。他还有一个新的难题萦绕在心头,那就是 安第斯山两侧的生物,几乎都处在相同的经度上,气候和土壤条件也差不多,为什 么它们竟有这样明显的不同。 赖尔的地质渐变的理论和研究方法确实帮助达尔文解决了许多难题,可是对赖 尔坚持的物种不变的观点,他却渐渐产生了怀疑。这是几年来的考察生活使他饱览 了大自然中千姿百态、竞相争艳的奇花异草,千种彩蝶,万类昆虫,以及珍禽异兽, 罕见的化石之后逐渐形成的。达尔文突破原订的研究地质学和无脊椎动物的考察计 划,开始到更广阔的领域里去遨游,探究到底是什么力量把大自然装饰得这样壮丽、 美好,为什么动植化石虽然古老却和今天相似,为什么南美洲从南向北同种动植物 的形貌不完全相同。难道物种真是按照上帝创造的数目不增不减、千古不变的吗? 在最后这个重大的问题上,思想一旦迸发出闪光的火花,就会使他在整个环球 考察期间的其他发现和收获黯然失色。 达尔文的思想也不是凭空得来的。早在1832年九月和1833年八月,达 尔文曾经先后两次去朋塔阿耳塔作考察。有一次,他和几个考察队员骑着马向巴姆 巴斯草原前进,忽然闻到一阵恶臭。经过仔细查找,发现这种臭味原来是一对黄鼬 散发出来的。它们依仗这种特殊“武器”,大白天竟敢在广阔的草原上结伴活动。 如果碰到猎狗的进攻,它们能够从肛门分泌臭进行自卫。 走着走着,他们在海滩上发现了一些动物的骨骸,就开始挖掘。这里简直是一 个埋藏着绝灭已久的巨大动物的墓地!他们一共获得了九种巨大的四足兽的遗骸, 大都保存得十分完好。经过达尔文的鉴定,它们是大懒兽、大闇兽、被甲懒兽、磨 齿兽、巨大贫) * 齿四脚兽、厚皮兽、箭齿兽,还有一种形状很像犰狳和一种已经 绝种的马。 他们对周围的地质情况做了考察,证明属于新生代第三纪。现在,这里海拔大 约4米半到6米。他想,大概当这些四足兽的尸体还没有腐烂的时候,就同贝壳之 类一起沉积海底,埋藏到现在。这些贝壳跟现在生活在海里的软体动物又是相同的。 达尔文推断,当这些四足兽生存的时候,海里已经住满了很多现存的生物。因此, 当时的植物界大概也和现在相象,并不十分繁茂。从前地质学家们认为巨兽需要繁 茂的植物,这个结论看来并不具有普遍意义。 更重要的是,达尔文对箭齿兽做了详细的分析研究。从箭齿兽的牙齿来看,它 同现存的啮齿类有密切的关系,可是,从它的眼睛、耳朵和鼻孔的位置来看,却又 像儒艮( 人鱼) 和海牛,而其他的结构又同厚皮动物相象。达尔文感到十分惊奇, 一系列的问题使达尔文第一次开始思考“秘密中的秘密——新的生物在世界上初次 出现”的问题。 从此,达尔文的思想随着考察的进展不断地向前发展起来,同时展开了激烈的 思想斗争。这种斗争的一个方面是过去老师传授的关于物种不变的传统观念,最近 得到的赖尔《地质学原理》第二卷也是这样说的,《圣经》上关于上帝创造万物的 教义更是不容置疑的“真理”。因此,他在早期的《考察日记》里总是用这些传统 的观念来解释生物世界,说什么上帝有一个“伟大的计划,……生物就是根据这个 计划被创造出来的”, 等等。可是另一方面,他却观察到了同这些传统观念完全 相反的大量事实,是物种不变的理论没法解释的。达尔文不由得对这些旧观念产生 了怀疑。 是维护传统观念,还是尊重客观事实?他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达尔文在白湾镇发现了一种头部呈三角形的蛇,根据它牙齿的毒槽大小可以断 定是一种剧毒蛇。那毒蛇既具有蝰蛇的构造,又具有响尾蛇的特征。他终于认识到 任何构造不同的生物,它们的每个特征都有一种“逐渐缓慢变异的倾向”。他把南 美洲的古生物同北美洲的古生物做了比较,推测出南北美洲在最近地质时期里产生 的几类动物是相同的,这些陆生动物的性质、相互之间的亲缘关系,可能比现在更 近。同时,南美洲从北向南,古仿同类动植物形态的逐渐趋向变异,又使达尔文不 能不深思这样一个问题:物种在随着气候、环境的逐渐变化而不断地发生变异。 经过二十四天艰苦卓绝的考察旅行,达尔文一行终于越过了安第斯山脉,在通 过一片浩瀚的动植物分布区以后,他们又回到了贝格尔舰上,安第斯山脉地层考察 虽然结束了,可是那个“秘密中的秘密——新的生物在世界上初次出现”的问题, 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 1835年的秋天,贝格尔舰结束了南美洲西海岸的考察,向加拉帕戈斯群岛 驶去。加拉帕戈斯群岛是由七个大岛和23个小岛组成的,位于太平洋的赤道线上, 距离南美大陆只有970公里。关于它的一些神奇的传说,引起了船上每个人的注 意。 这个群岛虽然位于赤道上,但是由于低温洋流的影响,并不像南美洲的同纬度 地区那样炎热,不过雨水极少,土地贫瘠,到处是火成岩,在那干燥的低地上稀稀 落落地长着一些灌木、小草和各种奇形怪状的仙人掌。群岛上布满了火山,大约有 2000个大火山口,有的火山口正在喷着浓烟,岩浆流过的地方更是寸草不生, 显得十分荒凉。 可是,加拉帕戈斯群岛特有的动植物却强烈地吸引着达尔文,他在这里看到了 许多从来没有见过的生物。在每个岛屿上都可以遇到不少行动蹒跚的大海龟。 这些庞然大物居住在干燥的低地上,只能靠吃仙人掌过活,如果有一块潮湿地 面,就是它们的乐园了,在那儿可以吃到了一些树叶、浆果和地衣。海龟是喜欢水 的,可是它们在那一年只有几天下雨的干燥地带,也能生活下去,因为它们能够爬 行十二三公里的距离去找到水源。在靠近水源的地方,达尔文看到了一幅非常有趣 的画面:一队已经喝饱水的大海龟刚要向原地爬去,另一队又伸长着头颈匆匆地向 水源前进。大海龟一到水边就一头伸进水里,贪婪地喝个不停,直到喝够了才肯离 开。它们不但把肚子喝得胀鼓鼓的,而且还在膀胱和心囊里贮满了水。当地居民在 干旱地区行走,口渴难受的时候,就杀死一只海龟,喝掉它膀胱和心囊里的液体。 出于好奇心,达尔文品尝了它的滋味。 怪模怪样的钝齿鬣蜥是一种罕见的大蜥蝎,分做海生种和陆栖种两类。海生钝 齿鬣蜥大约长一米二,体重10公斤左右,趾间长有不完全的蹼,可是有强劲的爪 子能够牢牢地抓住海底的岩石。退潮的时候,它们常常和螃蟹结伴而行,从前来考 察的人断定它们靠螃蟹和鱼过活,其实完全是靠海藻生活的。陆栖钝齿鬣蜥虽然小 一些,但是也有五六公斤重。它们经常进行日光浴,用自己身上的虱子招待反舌鸫。 奇怪的是,它们不是分布在加拉帕戈斯群岛的每个岛子上,却是集中在群岛的中央 部分,并且只从中心岛分布到四周一定距离的地方为止,看上去好像是在这个群岛 的中心岛上被创造出来的。雄蜥蜴身体的颜色,在一些岛子上全是灰暗的,在另外 一些岛子上却是十分鲜艳的。对鸟类的考察,使他的思想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达尔文在这里一共采集到了26个类型的陆栖鸟类,除了有一种是从美洲飞来 的,其他25个类型都是这个群岛所特有的。他还发现,查理士岛上所有的鸟都属 于一个种类——三环反舌鸟,阿尔贝马尔岛上所有的鸟都属于最小的一种反舌鸟, 而詹姆士岛和查塔姆岛上的所有的鸟却都属于黑色反舌鸟。他更为惊奇的是,同样 是地雀属的鸟儿,在不同的岛子上,鸟嘴的长短和粗细也都各不相同:又粗又大的 是大嘴地雀,其次是勇敢地雀,最小的是小嘴地雀,又细又长的是舍契德雀。从前 到过这里的旅行家都来去匆匆,谁也不可能发现这样的秘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在 这些相距很近的岛子上,地雀的嘴巴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起初,达尔文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差别,把它们混杂着装在一起,有几只地雀后 来就分不清是从哪个岛上捉来的。 贝格尔舰继续航行到塔希提岛和新西兰,又经过澳大利亚横渡印度洋,绕过好 望角,回到大西洋。历时五年的环球考察就要结束了,船上每个人都在思念英国, 思念家乡,好像任何地方对他们都失去了吸引力。 达尔文在自己的舱房里整理航海日记。 1836年10月5日,达尔文回到了希鲁兹伯里,和阔别五年的家人团聚了。 十月的梅庄气候宜人,风景别致。乔赛亚的住宅窗明几净,十分幽静。乔赛亚 坐在沙发上,一边看报一边等着他最器重的外甥远航归来。他已经得到了达尔文托 人带来的口信,说是今天下午就来看望舅舅。 埃玛小姐还在整理书架上的书,她把《密尔顿诗集》放好了又取出来,翻开十 四行诗。诗句把她带进了从前和达尔文在一起的岁月:他们亲密地共同背诵十四行 诗,一起评论密尔顿的作品。她陪着达尔文到河边去钓鱼,在丛林里漫步。达尔文 经常赞赏她的朗诵,又是那样听她的话。每当他们在一起,达尔文总是无微不至地 关照她, 还怕蔷薇刺挂破了她的衣裙……她默默地自语:查理,你爱我吗?我可 一直在等着你。 达尔文在梅庄住了几天,埃玛整天和他在一起亲切地交谈,心里充满了喜悦。 达尔文对埃玛十分关心体贴,使她极大的安慰。埃玛多么希望达尔文这次能够向她 求婚,达尔文却迟迟不提这件事。埃玛有些失望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