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德国人:让我欢喜让我忧 “去吧,尽情享受足球……我们比他们更强大。” 足球是不是—项集体项目似乎并不重要,球踢得不好时,总会有人成为千夫所 指的对象。拿英格兰队在世界杯上的经历来说,1998年是我,2002年是戴夫·西曼。 在2000年的欧洲锦标赛中,因为成绩不理想,菲尔·内维尔又成为球队的替罪羊。 对于媒体和一些球迷而言,似乎总该有一位英雄或罪人。 我并不是说人们没有权利对英格兰队发表意见,只不过我有时在想:他们是否 意识到,对球队的过分挑剔和指指点点,有时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是球运动员也 可能会对你说,他们不看报纸,不听广播。其实,请相信我,受到指责的球员,心 里都非常清楚;而且不管装得多么坚强,这些责难总会影响球员的信心和态度。 当然,挑出—人来背黑锅,绝不是仅在国际足球赛场上。在2002年秋季的—段 时间里,曼联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对此,球员自己也心知肚明。原固有很多:伤病 困扰、球员停赛以及整个球队在信心和注意力上陷入低谷。我自己也有问题,这一 点我在后面还要谈到。 有人认为,一切似于全是莱恩·吉格斯的错。不过,在更衣室里,不管是球员 还是工作人员,没有任何人这样认为。一些老特拉福德球迷的不满,自然使报纸和 电台的电话参与节目也喋喋不休地谈论到这个话题。球员们百思不得其解,我想吉 格斯也是如此。因为多少年来,曼联球迷一直是忠心耿耿的铁杆儿,对本土球员尤 其如此。现在他们是怎么啦? 随着事儿越说越大,大多数曼联球迷都站在吉格斯一边。尽管他的状态有些低 沉,但只要对足球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否认,他是一位世界级的球星,,更准确 地说,任何对曼联有点感情的人,都不会因为球队表现暂时的不尽如人意而怀疑俱 乐部的未来。 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说支持者没有权利对曼联发表看法,毕竟是他们为球员和 在老特拉福德工作的其他人支付薪水。球员们必须达到球迷的最高期望,这是球员 的职责。尽管如此,对于试图拦截球员的举动,我还是无法理解。因为对球员和球 队其他成员来说,这样只做能使事情变得更糟。 我承认,老特拉福德的球迷比其他地方的球迷更有耐心。他们懂足球,也理解 球员。真正的曼联球迷坚信,吉格斯肯定会在我们夺取联赛冠军的征途中再展雄风, 正如他在那个赛季最后6 个月所表现的那样。 至于英格兰队,同样存在球队表现不佳时,将所有过失全都推到一个倒霉鬼身 上的倾向,至少从我加入球队后便是如此。 在重大赛事中的每一次触球,当你想到你是代表国家而不仅仅是为俱乐部在踢 球,而且.成千上万的球迷正在通过电视画面观看,认识到球员沉重的压力和责任, 你或许能体会到背黑锅的人有多么痛苦,多么屈辱。 记得年少时,我们几个球员在英格兰队进行赛前热身,大家会半开玩笑地猜测 :如果这次比赛输了,谁会背黑锅?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一点都不可笑。我觉得, 拿球员作为替罪羊,不仅会伤害被挑中而备受口诛笔伐的小伙子,而且会阻碍英格 兰队整体的发展,或许,现在仍是如此。 英格兰队队员身上总会有压力,这一点我非常理解;我同样爱国,我也是英格 兰的球迷,我希望我们为国争光。然而,在世界杯和欧洲锦标赛中,我觉得压力如 此之大,以至于队员们有时害怕尝试,不敢冒风险,不能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这 是对失败的恐惧。 比如,我在1998年世界杯和菲尔·内维尔在2000年欧锦赛中的遭遇,仍在队员 们的记忆深处有阴影。看看人家巴西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非常轻松。我 记得在2002年世界杯半决赛中,我们以1 比0 领先,环视整个球场,却看到罗纳尔 多正咧着嘴跟裁判开玩笑! 当然,巴西队的队员在随后的赛季,不会回到巴西踢俱乐部联赛,这或许是他 们不太在意踢输了会有怎样的后果的原因。英格兰队员明白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我 认为.如此紧张的压力,的确会妨碍球员水平的正常发挥。即使我有经验了,但这 个问题,在2002年世界杯后依然在困扰着我:如果在对阿根廷队比赛中踢失点球, 我将受到怎样的口诛笔伐?或许我错了。我跟其他队友从未谈及此事。我只是有这 种感觉:在重大比赛中,对失败的恐惧有时会阻碍我们的尽情表演,而这种表演又 是球迷所渴望看到的。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2000年欧锦赛并不像我们事先想到的那样。菲尔·内维尔 受到不少责备,而凯文·基冈同样饱受抨击。凯文任英格兰队教练之后所创造的球 队精神使我们觉得荣辱与共。这就意味着.我们大家共同为英格兰队如此早早出局 承担责任。尽管在或(外围赛)中遇到不少困难,我们仍然跻身决赛阶段,希望能 有听斩获。在抵达比利时和荷兰之前,我们在法国的训练,比两年前备战世界杯之 前的训练更为放松。比赛开始时,每个人都非常兴奋,盼望尽快上场。 如果你观看过那年夏天在艾因霍温对葡萄牙队比赛的开场20分钟,你会由衷地 说我们精神集中、状态极佳。葡萄牙队是一支出色的球认,队中有路易斯·菲戈和 鲁伊·科斯塔等世界级球员。他们一开始就压着我们打。有几次我们攻到前场,都 似乎要破门了。找传出几脚好球,保罗·斯科尔斯攻入第一粒,史蒂大·麦克马纳 曼打进第二粒在没有人觉得比赛在进行时,我们已经以2 比0 领先。 说实话,我们对领先的大好局面感到吃惊。本来我们应该继续进攻而赢得比赛, 但眨眼间,菲戈突破,将球射入球门上角。一切都变了,而且变得越来越糟。他们 在上半场结束前将比分扳平。迈克尔·欧文受伤下场,然后是史蒂夫·麦克马纳曼。 葡萄牙人在下半场打进制胜一球。 从旁观者的角度,这是—场非常精彩的比赛。当然,对我们和英格兰队球迷来 说,却是令人伤心失望的。在开局踢得如此之好且领先两球的人好形势下竟然输掉 比赛,那份挫折感无以复加。在跟一支出色的球队比赛中虽然输球但表现不俗的事 实,根本无法减轻这种压力。尽管我认为自己踢得不错,但还是对结果感到沮丧: 以2 比3 输掉比赛不是我们所期望的结局。在终场哨声过后的数分钟内,我神情恍 惚。或许,我应该抬起头,坚强起来,因为在疲惫地走出场地时,还有更大的麻烦 在等着我。 维多利亚千里迢迢来到荷兰看这场球,为我鼓劲加油。我记得在开球前觉得有 些紧张。我们被告知家人会被安置在安全封闭的区域看球,但结果却根本不是那么 回事。我张望着,看到她在球迷中间。说实话,我非常担心维多利亚的安全。她跟 她的爸爸在一起,在赛前和赛后都有麻烦,被那些自称英格兰球迷的人推搡着、咒 骂着。她再也不会在那种环境下观看那样的一场比赛,再也不会了。 我走出赛场时,一些愚蠢的家伙也在等着我。在我们向英格兰球迷致谢后,当 我步入通道时,有五六个家伙等在教练席后面的座位上。他们开始试图拦截,先是 我,然后是维多利亚;最后,令人发指的是,他们居然对我的儿子布鲁克林进行辱 骂!想起他们所说的话,我就感到恶心。我非常愤怒,但找咬紧牙关。你能做些什 么呢?你无力制止,不是吗?于是,我向他们竖起中指,直接走向更衣室。 自从1998年法国世界杯之时起,总遇到一些球场内外的拦截,对此.我几乎已 习以为常。这种事的确使人受伤害,但我想我已经能够对付。真正使我感到震惊的 是我和维多利亚结婚成家以来遭受的辱骂,没有私人空间和起码的尊重,让人感觉 很糟。真想问问那些辱骂我们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是嫉妒,看不起,还是闲极无 聊?不过我非常清楚的一点是:在艾因霍温那个特定的下午,在为英格兰队拼命打 满90分钟但没有取得值得炫耀的胜利的时候,我实在忍无可忍了。这些家伙的辱骂 深深地伤害着我,让我感到厌恶;于是,在极端震怒之下,我不得不进行反击。 当我随着球队的其他人进入通道后,那一刻对于我而言已经结束。幸运的是, 在离开赛场时,凯文·基冈一直在身后不过几步之遥。那些人所喊叫的每一个字, 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在更衣室,他没有马上提起。更重要的事情是讨论刚刚结束的 比赛,并开始打起精神,准备下一场在查里洛伊对德国队的比赛。我换好衣服,跟 着其他几个队友走向大巴。我打电话给维多利亚,她向我诉说她和托尼出入场地时 的遭遇。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我所听到的脏话时,保罗·因斯走过通道:“你是 不是向球迷竖起一根手指?” 我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拍下来了。媒体的一个小子刚才告诉我,那张照片会在明天的报纸上登 出来。” 等我们回到下榻的旅馆时,凯文也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在赛后的记者招待 会上,许多人一直在追问这件事。我们坐下来吃晚餐。这时,他走过来对我说: “大卫,我什么都听见了。你不用担心,别理会报纸上所说的任何东西。我清楚地 听到他们说的话。别担心,我支持你。” 对问及此事的人,他重复着同样的话。他告诉媒体或许还有对此一直高度关注 的足协代表:他了解事情的全部过程,而且完全站在我这一边。是凯文让人们对那 些辱骂有多么过分以及对人身的攻击和肮脏程度有所了解。任何人对别人有这种念 头都让人感到恐怖,更不用说当面大声叫喊出来。 在那种时刻,球员从教练那里能得到的支持莫过于此。凯文·基冈随时准备和 我并肩在一起。在同样状况下,阿莱克斯·弗格森也会如此。我觉得凯文和老板都 明白:不管私下发生什么事情,教练在面对媒体时始终支持球员对于他们来说意味 着什么。 在艾因霍温,凯文之所以支持我并非因为我是他的队员。我记得在听到球迷中 传来的污言秽语时,他有多么震惊和沮丧。而且,随着事情的发展,我认为他并不 是惟一这样做的人。当然,第二天的报纸上不免小题大作;当然,人们不免重复着 在圣埃蒂安赛后曾说过的话:他是个白痴,是个带来耻辱的家伙,决不应该再让他 为他的国家踢球。然而,这一次大不一样。因为我有英格兰队教练的支持,人们便 能更好地理解我为什么那么做。 我在艾因霍温所受到的刺激不是来自阿根廷队的中场球员,而是来自穿着圣乔 治十字和英格兰队球衣的人们。或许,现在人们可以理解当时我为什么会那么做, 即使那么做是不合适的。我是被逼的。当然,两年后的现在,我会对此一笑置之。 我感觉到有不少记者和球迷认为我是被逼无奈且值得凯文的支持。几乎在转瞬之间, 我深切地感受到媒体和公众对我的态度发生着改变。 我知道,有时候人的记忆会跟人开玩笑。事情的发生往往并非像记忆中那么迅 速和富有戏剧性。然而,在艾因霍温事件上,我知道这是事实:事情几乎一夜之间 发生改变。我永远不会忘记在与德国比赛前我们出来热身时所发生的一切。因为在 和阿根廷比赛时被罚出场,英格兰球迷不需任何鼓动就会敌视我,为曼联俱乐部踢 球也于事无补。特别是过去在温布利的日子里,曼联的球员都习惯这种责难。球队 在宣布加利和菲尔·内维尔的名字时,有些球迷常常发出“嘘”声。我们为俱乐部 打客场比赛时所受到的辱骂,往往延续到我们为国家而战之中。然而,在查利洛伊, 一切全变了,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 负于葡萄牙队5 天后,我们在比利时某小镇上的——个小体育场内迎战德国队。 我知道在主赛场周围有球迷骚乱,但我们被隔离开来。对于我们来说,重要的是场 内的气氛。感觉好像一块小小的联赛场地,球迷紧贴着球场,如雷的噪声多是英格 兰球迷制造的。在开球前约35分钟我们出来热身时,球场早已人满为患。这是非常 令我吃惊的时刻。我慢慢跑向球迷,一生中第一次,我听到他们在唱:“有个大卫 ·贝克汉姆,只有一个大卫·贝克汉姆……” 现在回想起来,背脊仍然发凉。那个时刻,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我所说, 我既是英格兰队的球迷又是英格兰队的队员:听到球迷为我而歌,我复何求!就如 同在老特拉福德的球迷为我驱走圣艾蒂安的阴影一样,在查利洛伊的球迷让我忘却 上周一负于葡萄牙队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意识到不惜血本追随英格兰队观看比赛的球迷站在我一边,感觉竟是如此不同! 从那个下午起,我相信人们对我的态度改变了。 我不知道凯文的支持究竟有多么重要,但我的确相信在艾因霍温所发生的事件 最终让人们意识到我如何捱过长达两年之久的辱骂。 我怀着美妙的心情走进更衣室为开场做着准备。重新回到场上时,我宁愿为自 己的国家穿越一道厚厚的砖墙。更何况,实话说,与德国队一战就是这种感觉:艰 苦,非常艰苦。90多分钟的足球比赛绝对是一种煎熬。不过,考虑到自从1966年以 来我们在竞争性比赛中从未击败过他们,结果远远超过付出:英格兰1 ,德国o.在 眼葡萄牙队的比赛中的两次助攻使我在赛场上充满信心。在查利洛伊,下半场开始 不久,我们在德国队半场内几码处得到一个任意球。加利·内维尔跑过来说道: “来个快的。来吧。” 真恨不得揍这家伙一顿。加利总是这样,想参与进来。但当时我并不想把球开 给他而转入阵地进攻。 我觉得他肯定会对我的长传不满意,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那么做了。球在空中 旋转着越过两名德国防守队员;阿兰·希勒在远离门柱处得到球并将其打入网窝。 结果证明这是制胜的一球。在庆祝时,加利出现在我身边。 “传得漂亮,贝克。” 就好像自始至终都是他的主意似的。有时加利会让你发疯,但我还是喜欢和他 一起训练,—起踢球。他的比赛态度非常认真。随着终场哨声落下,我们全部冲到 场地中间庆祝,球迷们欣喜若狂,欢呼我们击败德国队,赢得锦标赛的第一场胜利。 然而,我记得加利走过来,冷静地说道:“我们应该离开赛场。我们还没有实现任 何目标,甚至还没有从小组出线。” 的确,他是对的。我们还要跟罗马尼亚比赛,我们只要打平就可以从小组出线, 不过现在每个入都知道那场比赛的结果如何。罗马尼亚队是一支技术型的强队。由 于乔冶·哈吉被停赛,他们并不算强大,我们本来不应使自己陷入困境而被他们赶 出赛场。一球落后,接着我们反以2 比1 领先;这时如果继续进攻,我们就会取得 胜利。然而,在被他们扳平比分之后,就好像不相信自己能重新发起攻势,我们坚 守着平局的结果。然后,比赛临近结束时的一次误判最终足以将罗马尼亚队送人八 分之一决赛——我们出局了。 菲尔·内维尔滑倒在对方球员身上时,我正站在中场附近。然后,点球。那个 时刻令人不可思议,不敢相信是真的,一切似乎不应该发生,似乎应该是另外一场 比赛,而不是我们踢了90分钟的比赛。我为菲尔感到难过。他本来在那个下乍踢得 很出色,他本来在整个赛事中表现不俗。终场哨声响起时,我发现自己正在为他考 虑。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知道这个时候人们会说些什么。 我走过去搂着他。然而,所有我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丝毫无助于帮他摆脱因为 输给罗马尼亚队而出局所负的罪名。他所承受的责骂并不比我在1998年法国世界杯 后遭到的指责更激烈,但这已够他受的了。难怪在参加重大比赛中,英格兰队队员 常常担心自己会不会犯大错、会不会随后被批判得体无完扶。正像我所说的,如果 英格兰队想真正进步,我们需要克服这种思维模式。 随后在更衣室的时间以及回到英格兰后的最初几天,在我记忆中已经模糊。我 记得在那段日子,曾回想到1999年拜仁慕尼黑队球员目睹曼联队捧得欧洲杯时的感 受。这不像是对手领先,2 比0 或3 比0 击败你,控制着整场比赛;而事情发生得 如此迅速,你根本没有时间去改变这种结局,对手只是把你干掉。曼联在巴塞罗那 获胜的那个夜晚,我从拜仁队的球员脸上看到过那种感受。我非常尊重他们:他们 从失望中走出来,在几年后重新获得欧洲杯。他们的反应方式显示出一种人格的力 量,而这正是自2000年欧锦赛之后英格兰队球员所需要的。 回到英格兰后,并非只有球员受到批评。教练也不得不承担责任,至少替菲尔 ·内维尔减轻一些压力。以凯文执教球队的踢球方式,包括英格兰队,我觉得终究 会出问题。他执教的纽卡斯尔联队也是如此:人们喜欢观看他的队伍踢球;但如果 不能奏效的话,很容易说凯文过于冒险而没有在防守上多下些功夫。当然,我无需 重复我所说过的话:他是杰出的,不论作为—个人还是作为一名教练。尽管许多人 想对凯文进行指责,但球员们在内心深处知道,在比利时所发生的事情责任在我们。 在国际足球赛场,永远不可能从头再来,一次比赛结束后,你马上又要投入下 一次的或(外围赛)之中。2000年秋天,我们进行了通往2002年世界杯的第一场比 赛。在所有的队伍中,我们的第一个对手仍然是老冤家德国队。这次是在温布利球 场。在夏利洛伊我们将其击溃之后,许多旁观者说这支德国队是历史上最差的;或 许他们认为我们只需要出场就可以第二次打败对手。因此,尽管那个夏天发生了很 多事情,但人们对此战的期望依然很高。那个10月的那—天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 这是在球场拆毁之前进行的最后—场比赛。 颂扬如潮。回顾体育馆的历史,人们浮想联翩:尤其是1966年那个最美妙的下 午。自然而然地,温布利座无虚席。在场上进行热身的时候,你会感觉到所有的人 都是来参加—次聚会,而不是一场世界杯的或(外围赛)。不过,那场比赛实在糟 糕,是我所参加的比赛中最糟糕的比赛。戴马尔·哈曼踢出的任意球滑过戴夫·西 曼的十指关,德国队早早进球。随后,他们就完全控制着比赛。那个球场没有带来 好运,我们从未真正组织起有效的进攻。他们的好多队员都积极拼抢,看起来他们 打入另一粒球的可能性远大于我们攻进扳平一球。我的膝盖遭踢伤,在终场前被替 换下场。 我下场后坐在板凳上,缩成一团抵抗着秋雨,聆听着温布利球场四周的气氛变 得越来越糟。终场哨音落下,宣告我们以0 比1 输给德国队;而老温布利球场最后 一次所听到的声音是英格兰球迷将我们驱离赛场的嘘声。输掉在温布利球场的最后 一场比赛,是我足球生涯中最不堪回首的经历之一。 我离开边线,走向更衣室;后面几码开外就是凯文·基冈。我听到离跑道不远 的球迷对他的辱骂。辱骂并不是人身攻击,他们告诉凯文对他担任英格兰队教练的 看法:二流货色,矬子里面选出的将军,对足球一窍不通等等。对于一位在三十多 年的足球生涯中取得非凡成就的人来说,这些声音如此刺耳、如此伤人。人们不应 该如此健忘:格林·霍德尔辞职后,在众多的竞争者中,凯文作为第一人选接过国 家队的教鞭。 回到更衣室时,我对所发生的事情感到吃惊。但是,因为我听到球迷的辱骂, 所以我知道为什么凯文如此迅速地做出决定。我非常理解他,受到这般侮辱后,他 怀疑自己这样付出是否值得。即便如此,在与德国队比赛后那一小时所发生的事情 仍让人感到震惊。 我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大家正喝着饮料,凯文走进来,站在屋子中央, 然后,告诉我们他就要离开:“我想诚实地对待你们,也诚实地对待自己。我一直 坚持到今天。今天是个失败的日子。你们还有光明的前途。你们是优秀的球员。” 我知道这是个瞬间的决定,因为即使对他知之颇深的他的助手阿瑟·考克斯也 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他第一个打破僵局:“别,凯文,不要这样。” 我记得自己的反应:“凯文,我们希望你做英格兰队的教练。”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失去了凯文。从个人角度,我并没有感到失望。他是我所 共事过的教练中最好的之一,对于他,我没有任何怨言。凯文自己知道该做些什么, 而且已经下定决心,他告诉我们他就要下课。然后,他告知足协总裁亚当·克罗泽 尔。接着,他向媒体披露。事情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在温布利球场所发生的 美妙的事情,我们和凯文在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就这样在清冷的秋雨中流走,只 留下愤怒和沮丧的人们和寻找新教练的英格兰队,今天,当我回顾那个痛苦的下午 时,不禁在想:为什么我们不能改变自己的想法,在这里再赛一场?给温布利球场 一次机会,用胜利和欢笑将它送走? 结果证明,由于新的国家体育场推迟落成,我们本来可以这样做的。你只有希 望在人们对温布利球场的记忆中,不要仅仅留下输给德国队的耻辱。最好记住那些 美妙的足协杯决赛和1996年欧锦赛以及1966年世界杯上的辉煌。当然,从足球的角 度来看,如果有人在2000年10月告诉我们,先在那个下午输给德国队,然后几个月 后会在慕尼黑击败他们,那么每个球员都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事实上,英格兰队总 是先经历许多波折之后,才能美梦成真。 几名享有国际声誉的重要球员、领袖人物和队长,如阿兰·希勒和托尼·亚当 斯,退出或即将退出英格兰队。一批新队员,包括我这一代的曼联球员,在经历两 次大赛的洗礼和挫折之后,成长起来。在凯文离开后,还有不少才华横溢的年轻球 员等待着机会。似乎每个入都同意该采取措施,让英格兰队重新站起来。在斯文· 戈兰·埃利克松被任命为主教练之前,哈沃德·威尔金森率领球队打过几场比赛, 随后彼得·泰勒作为主管教练赴意大利参加一场友谊赛。 每个人都在说:“整顿队伍,启用年轻球员。” 彼得或许知道自己不会在火线成为英格兰队的主教练。似平球队需要这样一位 教练:有过改造国外球队并取得成功的经验.知道球队的弊病并能毫不扰豫地采取 行动而不管别人怎么说。每名从此后进入国家队的年轻球员都不应该忘记:是彼得 首先为新—代球员创造机会。并不是说他招进多少球员,而是他的所作所为给年轻 球兄提供了作为一支球队而聚在一起的机会。在这一点上,斯文居功至伟,但良好 的开端却源自彼得。从个人的角度,我一直对他心怀感激:是彼得·泰勒让我第一 次戴上英格兰队队长的袖标。 此前,我在职业生涯中只当过一次队长。那是在老特拉福德的第一年,我作为 青年队的队长率领球队赢得在北爱尔兰举行的牛奶杯。尽管如此,缺乏经验并不能 阻止梦想。—旦在英格兰队站稳脚跟,我的野心便萌发出来,当然,只有自己知道。 下—步成为队长,集所有荣誉于一身。我一直认为,人应该为自己树立最高目标。 在阿兰·希勒宣布退出国际比赛之后,我甚至跟凯文·基冈作过长谈。我想让这位 英格兰国家队教练知道.我相信自己能够眭任队长一职。凯文没有明确表态。不过, 他确实说过:他相信有一天我会成为英格兰队的队长。 等凯文离开国家队后,我感觉人们开始谈论着我成为队长的可能性。我必须承 认,在当时,反对者至少不少于支持者。很显然,那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我只是 和其他人一道等待着、观望着。彼得·泰勒宣布参加意大利队友谊赛队员名单的当 晚,维多利亚不在家,我呆在加利·内维尔的家中。早晨8 点左右,我的电活铃响 了。 我不大喜欢早起,所以我在迷迷糊糊中的第—反应是:谁这么讨厌? 我拿起电话,嘴里咕哝着:“您好。”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非常清醒:“你好,大卫。我是彼得·泰勒。” 我马上醒过神来。刹那间,我从床上蹦起来:“噢,你好,彼得。你好吗?” 主教练打电活过来,肯定不会只是为了聊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下面所说的 话:“很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不过,我马上就要宣布球员名单。队伍很年轻, 还有几名新的年轻球员。我觉得让你作为队长是比较合适的,我对你胜任这一职务 毫不怀疑。我想在告诉其他人之前让你先知道。” 我呆坐在那里,足足有5 分多种。脑海中想着,我是不是在做梦,那个电话真 的打过么?刚刚听到的话让我高兴疯了:如此兴奋,如此骄傲,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我马上打电话给维多利亚。这种事情只有在你与家人分享之后才算真正发生。随后, 仍然呆坐在床上,我发觉心中在叫喊着:太不可思议了!我可不想只做一场比赛的 英格兰队队长,我要一直当下去! 脑海中闪过这种念头后,我冷静了不少。我没有冲进去在加利的床上手舞足蹈。 稍后,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我只是告诉他所发生的事情,语气近乎平淡:“噢,加 利,我是英格兰队的队长了。把烤玉米片递过来。” 我必须承认,我—直把加利视为队长,不管在曼联还是英格兰队。结果,还是 我先行—步。他为我感到高兴,就像我也会那么对他一样,在开车去火车站之前, 以这种方式开始一天的工作,感觉非常好。我想.消息肯定会比我先到达卡灵顿; 我在曼联的队友跟我开着玩笑,整个上午一致喊我“队长”。 我没有跟任何人谈起我是怎样当队长的。但是,我目睹过别人是如何做的。我 清楚自己的性格,知道找必须摸索出自己的方式。 我知道大声叫喊不是我的风格。应该在场地上,认认真真踢球,兢兢业业工作, 以期用榜样的力量带动队友。第一次作为队长与球队的其他人在一起,那种感觉简 直是妙不可言。即使我将自己置于压力之下,整个经历就是我不能仅仅自己放松并 尽情享受,因为自始至终意识到我不想做一次性的队长。我必须用我的行动确保新 的全职教练认可彼得·泰勒的决定。 我非常高兴彼德让我戴上队长袖标,而事后才领悟他如此挑选队员的良苦用心, 并对他感激不尽。我率领的是一支年轻的球队,我觉得自己经验相对丰富,我可以 承担额外的责任。如果曾经担任过队长的老队员如保罗·因斯、托尼·亚当斯和阿 兰·希勒仍留在队中,这种进步就不会如此自然,我也不可能有如此的跨越。尽管 如此,还是有人不相信我能胜任这一角色。彼得坦言对我的信任,的确起到不小的 作用。感觉我的队友同样信任我。不少比我年轻的队员在我的周围,让我感觉到自 己在这个英格兰组织中像一个兄长。 带领球队出现在德尔·阿尔比体育场是我职业生涯中最为骄傲的时刻之一,尽 管只是一场友谊赛,尽管赛场并非座无虚席。彼得·泰勒起用我和年轻的球队或许 冒着一定的风险,但是我认为我们并没有让他和英格兰失望。我们以0 比l 输给强 大的意大利队,不过我们本来可以做得更好。埃米尔·赫斯基整个晚上让对方的防 守队员心惊胆战,我们创造出不少机会,但始终没能破门得分。从个人的角度来说, 我知道自己完全感觉不到在代表英格兰踢球。从那个夜晚之后,人们说我戴上队长 袖标,状态顿时为之一变。我知道他们说这些话时脑海中所浮现出的插曲。 下半场开始后10分钟左右,场上比分仍为0 比0.在比赛的早些时候,赛场上有 几次响起点球的呐喊。这次,球传进来,回弹在空中,不知身体接触从何而来,但 我记得当球向我落下时,我已经被撞开在禁区内。几名英格兰队队员冲上前去,恳 请判罚点球。我倒在地上。当我挣扎着站起来时,那名我想是撞倒我的球员,加图 索,正对着我叫喊着、咆哮着。或许他认为我不应那么轻易地摔倒,或许以为这种 装作怒气冲天的样子会使他免受裁判的惩罚。不管他怎么说,我跑开去;而他却抓 住我的球衣!这是那种一念之差的时刻;如果在过去,人们肯定会看到我非常激烈 的反应。但此时,我只想继续比赛,因为我是英格兰队的队长,我必须有宽阔的晌 襟。我轻轻推开他,不想惹麻烦。在比赛中,加图索仍然耿耿于怀。几分钟后,他 攻到我们的后场,从30码外怒吼着射人制胜的一球。 彼得·泰勒的确干得不错。那个晚上,英格兰队新任教练就坐在都灵的看台上。 关于斯文·戈兰·埃利克松这名外国人接掌国家队的帅印的争论已经持续了数周之 久,甚至发生在英格兰队的更衣室。我理解人们的忧虑。我知道他们想要一名称职 的英国人承担管理英格兰队的责任。然而,当时我们所处的境况是:整个国家都迫 不及待地需要胜利,迫不及待地希望国家队踢出几场好球。我们需要适合这份工作 的最好的教练,不管他的背景如何。斯文曾是且仍然是足球界最受尊重的教练之一。 幸运的是,大部分持怀疑态度的人不久就将对斯文是瑞典人的担心抛之脑后:人们 关注着结果和英格兰队的出色表现。 在斯文接掌英格兰队教鞭之前,我从没见过他。我甚至都不曾记得是否同他所 执教过的球队踢过球。在足球界,球员凭着声望认识自己的老板:所有议论都是围 绕着这位最佳教练。他的声望以及他所赢得的座座奖杯告诉我们:这位新任主帅值 得尊敬。就球员来说,我们知道自己该知道的,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他在足球上所取 得的成就。我们集训为参加他上任后的第一场比赛。在维拉公园和西班牙队的友谊 赛之前,我第一次见到埃利克松先生。我们到达球队下榻的旅馆时,有人捎口信说 他想见我。 彼此只是寒暄几句,然后他让我了解他计划如何接掌教鞭。斯文在全国范围内 观看过不下数十场比赛。在他接手后的第一场比赛之前,人们议论纷纷。甚至一位 谎称凯文·基冈的电台音乐主持人给他打进的恶作剧电话也弥漫在曼联的空中。其 中一个问题与我有关:他会不会仍然让我当队长?而斯文回答说:会的。当然我并 没有轻信;我在第一次集训的那一周内一直在担心,非常担心。我很幸运,几乎立 刻听到我迫不及待地想听的话:“你仍然担任队长,我觉得你会是一位出色的国家 队队长。你的球踢得相当不错,其他人也很尊重你。如果有人怀疑,你要用行动证 明,他们错了。” 斯文对我和对其他球员提出要求,说的非常简单。他希望英格兰队踢精彩的、 赏心悦目的足球。不过,他电希望我们踢实用足球。训练很轻松,特别因为开始时 史蒂夫,麦克拉伦、彼得·泰勒和萨米·李都是教练组成员,所以没有什么大的改 变。斯文很镇定,放手让人们做他想让他们做的事,而只是在他需要发表意见时才 参与进来。他在做这些的时候,球员们都静静地听从。抛开他的声望不说,单是他 的仪态便令人曲然而生肃然起敬之情。球员们很快知道,英格兰的主教练找对了。 规矩简单明了,没有人会弄混。我们得到成人般的待遇、尊重还有对自己负责的期 望。我相信每名英格兰队球员都将用实际行动来回应。 尽管只是一场友谊赛,维拉公园球场仍然充满紧张的气氛,这毕竟是新的一页, 不是么?我们以3 比0 大胜西班牙队。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下一场世界杯或(外围 赛)才是真正的考验。在输给德国队且在赫尔辛基与对手打平之后,安菲尔德球场 与芬兰一战意味着要么取胜要么完蛋。如果不能全取3 分,我们很难打入附加赛, 更不用说从小组直接出线。这是一场真正的竞争性比赛。作为一支球队需要拿出点 真东西来;从个人的角度,作为英格兰队的新任队长,我觉得自己也必须拿出点真 本事来。 在维拉公园体育场,尽管球队踢得不错,但我对自己不太满意,或许因为只踢 了上半场的缘故。在安菲尔德球场,即使在开球之前,感觉也完全不同。赌注是如 此之高,以至于怦然心动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在温布利球场关闭后,我们开始在全 国的各个俱乐部球场进行英格兰队的比赛。所有人都知道安菲尔德球场的气氛热烈, 但是没有入能确定利物浦的主场会如何接待来自曼联的球员。 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不管是利物浦的支持者还是来自全国的球迷,在开球之 前从看台上传来高唱我名字的声音使我脖子后面的头发都竖起来。这让我感觉棒极 了,而更重要的是,它给你一种感觉:所有的人都集结在英格兰队左右,都团结在 斯文周围。 开场不久,我们满场飞奔。我们创造着机会。球队精力充沛,传球精准,感觉 非常好。随后,芬兰队破门得分:球从加利·内维尔的膝盖弹起,越过戴夫·西曼。 运气球,但这意味着我们0 比1 落后。天哪,别,可别再这样! 随后,就在半场结束前,迈克尔·欧文打进扳平的一球。全队在进入终场休息 时气势高涨。我们信心十足,尽管我们的球迷可能并非如此。下半时,我们回到场 上。我攻入制胜的一球。球从左侧传到禁区的前沿,我先用脚将球卸下来,角度正 适合射门。找拔脚就射,球从一名防守队员身下穿裆而过,直挂球门远角,这是我 为英格兰队直接打门打进的第一粒球。我兴奋地打着旋,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正在 边线附近热身的泰迪·谢林汉姆。我像炮弹一样发射出去,骑在他的背上欢呼。临 近结束时,戴夫·西曼扑出一粒险球。 在大赛中,他似乎总是这样。我们还有破门机会。不过,我的射门带来胜利: 这种感觉更加美妙。 我们必须击败芬兰队才能赢得一线生机。在慕尼黑与德国队的比赛是5 个月之 后的事情,在此之前我们必须紧紧咬住。我们还要跟希腊队和阿尔巴尼亚队在或 (外围赛)中碰面,还有友谊赛。斯文信任从彼得·泰勒手中接过的年轻队员,年 龄在25岁左右或以下的整整一代球员,他给我们时间和比赛机会,让我们树立信心。 开始几个月,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像曼联的味道,现在仍是如此。我并不是说因为 球队中有我、加利、菲尔、巴特和斯绍勒。 很难说清楚是什么将一支成功的队伍组织起来。人所共知的因素:杰出的球员, 优秀的教练,良好的管理。当然,将独立的个体组成一支队伍,还需要其他一些东 西。尤其是在国际大赛中,球员来自全国的各个俱乐部,一起生活、一起踢球、一 起赢球和输球的感觉截然不同,尽管存在伤病、俱乐部状况不佳以及除比赛前的寥 寥几天之外几乎没有训练的时间等诸多因素,一名具有国际水平的教练必须尽量使 球队向前发展。球员们尽力而为,而且正像我所说过的,或许球队的年龄起到一定 作用。然而,斯文的作用值得称道,至少他营造出一种在以前的英格兰队中不曾有 过的良好的团队精神。 曾几何时,我们聚在一起时,你马上就知道谁和谁合得来。派别根据球员的年 长和年少或根据球队之间的敌对关系而划分。我们和其他球队一样不怎么地:曼联 的球员一向以不合群而著称。现在,情况大为改观。我想说现在的英格兰队队员之 间有一条真正的纽带,一种真正的相互尊重;这种纽带使得我们踢球时的感觉截然 不同。斯文接管后的短短数月中,我们都感觉到它慢慢滋生出来。 新教练对待他的队员的方式也与原来迥异。 我仍记得2000年春天在或(外围赛)间隙,我们在普莱德公园球场以4 比0 横 扫墨西哥队。在那场凝聚着英格兰队新精神的比赛中,有那么一刻,让我产生— 种我们到慕尼黑击败德国队直接进军次年的世界杯的感觉。比赛开始不久,一名墨 西哥防守队员从后面将我铲倒。伤得并不严重,我还是一瘸一拐地继续参加比赛。 然而,在大约1 分钟左右,史蒂文·杰拉德就把这位球员铲倒,他在地上翻滚着, 先触到球,没有犯规。照顾你的同伴,这是我在曼联队踢球时再熟悉不过的态度, 这是一种你在所有攻城拔寨的队伍中经常可以看到的氛围。 在雅典,我们击败希腊队;在地拉那,我们将阿尔巴尼亚队斩于马下。至少我 们很可能以小组第二的身份参加附加赛,从而进入次年夏天的世界杯决赛阶段。如 果想以小组第一的身份直接进军日本和韩国,我们知道必须在慕尼黑获胜。而且, 尽管在斯文的调教下一切井然有序,我想不会有多少人认为我们有机会赢球。毕竟, 没有人在德国的土地上战胜过德国队,不是吗?要看这次了,但人们的期望并不高, 这样我们身上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 我们并不太担心球迷们是否会失望,但教练一直坚信我们能赢得比赛。斯文绝 不是那种在比赛之前向媒体口出狂言的人,但是自从担任主教练后,每次被问及与 德国队的比赛时,他总是说他认为我们有能力获胜。或许,在随后的几个月内以及 9 月1 日比赛临近的日子里,他的自信在不知不觉之中灌输到我们的脑海里。 赛前的那个周五之夜,在慕尼黑下榻的宾馆用晚餐的时候,我环顾四周,用心 地倾听着人们的谈话,回想是否曾有一支英格兰队的心态如此积极。我对第二天的 比赛心存疑虑,那是关于自己是否能适合出场。我在晚些时候回到房间,跟我的朋 友戴夫·加德纳聊天。他问我明天我们的表现会怎么样。跟其他球员泡在一起的几 个小时使我深信:“我觉得我们能赢!” 国内的人们或许并非同样有信心。不过,如果不能确信,我是不会告诉戴夫的。 而且我想上场比赛,亲身体验我认为即将发生的故事。我担心自己在代表曼联队跟 阿斯顿维拉队比赛时所受的腹股沟拉伤不能及时痊愈。起初似乎并不像自己感觉得 那么严重,所以我和其他队员一起参加英格兰队的训练,尽管我并不适合跟他们一 起训练。我有一周的时间接受治疗,希望及早恢复,这几天的每分钟都觉得那么漫 长。作为队长,情况更糟:我得参加所有的活动。 不过,我终于第一次能够和其他人一起在体育场内活动,在那个周五晚餐前的 傍晚时分。 提前半个小时,英格兰队医疗小组的加利·列文和阿兰·史密斯一起检查我的 恢复情况:跑动,转身,踢定位球。心理感觉微妙,尤其是大赛在即时作为球队的 队长。一方面,你想充分伸展以确信自己足以上场比赛而不让任何人失望;另一方 面,因为不想在最后一分钟倒下而失去机会,你又不得不有所收敛。不管怎么说, 加利和阿兰很高兴:我一切正常可以参加比赛。感觉棒极了:球队的其他队员也是 状态极佳。此时此刻我希望我们能阻止德国队队员。 我几乎是在等待着队员们的紧张和吵吵闹闹,但是小伙子们在早餐时还是像前 一天晚餐时那么信心十足;而且,即使在开球前一个小时的更衣室内,每个人都显 得气定神闲。我们出场进行热身,一切如常。一切,当然不包括我的伤势。我仍然 放心不下。我知道自己想踢球,但是我必须服从于球队的利益。尽管那几分钟的跑 动和伸展都让我感觉到不太舒服,但我还是深信我可以上场。时间到了。在通知进 场比赛的铃声响起前一两分钟,斯文让我们都坐下来。他的话非常简单,但字字如 锤,敲打在每个人心坎上:“去吧,尽情享受足球。要自信:他们虽然强大,但我 们比他们更强大。好好踢。3 分。” 斯文每次的结束语总是“3 分”。我站起身来,带领球队走进通道。医生事先 告诉我用一副绷带裹住短裤,既可以保暖又可以作支撑。即便是站在通道里,我知 道自己同意打上绷带是错误的。我踢球时,所穿的东西必须让我感到舒服:不仅仅 是鞋,还有其他行头。如果起泡,我不能在疼痛的脚趾上再穿一双袜子或贴上橡皮 膏。可能是心理作用,但我知道对我来说这确实不一样。在等待着参加这场重大比 赛时,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些东西捆绑着。尽管如此,此刻的确不是调整心理的最 佳时间。 我们开球,然后马上落后一球。卡森·扬克尔为德国队破门得分。我甚至还没 有来得及打住对自己感觉不对劲儿的担心。伤势没有大碍,但是裹住的短裤让我烦 恼。如果腹股沟会拉伤,那就让它拉伤去吧。我一瘸一拐地走出边线,将其扯下来。 有家报纸拍下我在教练席边撕扯的照片,然后在次日用幽默的标题登出:《英格兰 队队长一更换短裤,赢得比赛》。摆脱束缚之后的确不同,我马上感觉好多了,更 加自如,跑动起来更容易。在比赛的剩余时间里,我全然忘记了伤痛。 通常情况下,—球落后是再糟糕不过的开局。德国队一球领先之后,你可以想 像得到他们会坚决防守,然后反击。在温布利球场时就是如此,不是么?而在这里 的奥林匹克体育场,我们一点都不担心。没有人被吓倒,没有人有别的想法,感觉 就像在曼联时在德尔·阿尔比体育场的比赛,当时我们。比2 落后于尤文图斯队, 但后来我们以3 比2 反败为胜,挺进欧洲杯决赛。迈克尔·欧文确实发动起来了。 他情绪控制得很好,但在开球之前我已经看到他眼中的热情。现在,我们落后时, 他的叫喊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加油!我们会赢的,我们会打败他们。” 我们都知道他是对的。5 分钟后,迈克尔打入扳平的—球,他的帽子戏法的第 一粒;而后我们乘胜追击。我们就是那么自信。我想德国队感觉到这一点,他们的 神经开始紧张起来。世界上最优秀的守门员之一的奥利佛·卡恩经历着最糟糕的夜 晚。结果就好像是那种少有的比赛:你能想到的,你都能够做到。在上半场结束前, 史蒂文·杰拉德攻进绝妙的一球。球从球门外20多码处飞入网窝,这是他为英格兰 队贡献的第一粒入球。更妙的是,球在最完美的时间入网。如果比赛咬得很紧,在 半场结束时取得领先会使进球的—方占有相当大的心理优势。虽然因伤错过不少或 (外围赛)场次,但是史蒂文在那个晚上在慕尼黑如愿以偿。有他在球队中,我们 的攻防更加平衡。尽管还年轻,但他就像罗伊·基恩和帕特里克·维埃拉一样:不 停地抢断,不停地跑动,既能传球,又能射门。他稳坐中场。有史蒂文·杰拉德在 场上,英格兰队很少输球,这决非偶然。 我不知道其他球员怎么样,但我在中场休息时比开赛前更加紧张。我记得2 比 1 领先后,走进更衣室,不知道下半场45分钟如何去做。上半时结束后,斯文总是 让每个人都进来休息5 分钟:坐下,松开鞋带,喝点东西,做你该做的事。球员之 间马上开始交流起来,每个人都在想:“下半时我们是尽量防守而保住2 比1 的比 分,还是继续进攻争取再打进一球而赢得比赛呢?” 我想我们都知道不需要做任何改变。斯文也这样告诉我们。我们还可以进更多 的球,相信防守队员的能力。下半时踢球恍若梦中。开球后不久,迈克尔攻入个人 第二粒进球。然后,第三粒进球。然后斯科尔斯传球,埃米尔·赫斯基又打进一球。 记得在埃米尔进球后,我回头向替补席看人们的反应,我猜想,看台上所发生的一 切同样会在国内的电视机前发生:替补球员和教练员跳了起来,相互拥抱。你能从 人们的嘴唇上读出声音:“5 比1 ,对德国队,在德国本土!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比赛还剩下20分钟。在足球天堂的20分钟。太奇妙了:第5 个球的攻势由我发 动,我在比赛中也尽职尽责,我并不像有时在代表英格兰队踢球时那样在决定性事 件中冲锋在前。踢着球,我感觉好像自己居然有闲心来欣赏比赛。我是队中的一员, 但是我欣赏着身边队友的精彩表演。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控球。我们就是这么做的, 让德国队越来越紧张。我们不是在卖弄:我们的队员并非那种揪住别人的鼻子拨弄 和恶作剧的人。然而,我们不停地相互传球;只要我们这样做,他们就摸不着球。 我们也不再耗时间。我们觉得我们想打德国队10比1 ,而不是只进5 个球。 吹响终场哨声后,裁判皮尔路易格吉‘科利纳走过来索要我的球衣。他肯定知 道自己见证着历史的创造。我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裁判,我非常开心。毕竟,没 有几个德国队员有心情交换球衣。 在我同意与他交换时,我觉得科利纳非常高兴。 然后,我想做的就是跑向英格兰球迷。成千上万的英国球迷来到慕尼黑,使得 下半时听起来好像是我们在国内打比赛。除了极少数闹事者,球迷随我们东征西杀, 给我们以巨大的支持。我敢肯定地说,在奥林匹克体育馆内的每一名英格兰球迷都 能向你诉说,他们过去不知身在何处的可怕旅途以及对英格兰队可怜表现备感失望 的故事。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输给像德国队和阿根廷队这样的对手时的感受。这些球 迷,就像我们一样,值得在奥林匹克体育馆,品尝5 比1 的胜利果实。我敢肯定, 对于球员来说,那个晚上,成为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一个回忆。 回到更衣室,我发现自己几乎说不出话来,就像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内被迫一根 接着一根地抽了20支雪茄,嗓子里直冒烟。我知道.自己在比赛中说过不少话,也 没少叫喊,是不是还与英格兰球迷一起在下半时放声歌唱了呢?更衣室内的气氛非 常美妙:我们无比骄傲、无比高兴,但我们在场地内已经蹦得够多、跳得够多的了。 此刻,非常平静。有些球员在接受按摩;有些在冲澡;而其余的人,像我,坐在那 儿,慢慢脱着行头,喝着水,在品味着这一刻。 不用斯文提醒,我想所有英格兰队的队员都已经在考虑‘卜一场比赛,4 天后 对阿尔巴尼亚队。那些没有考虑的人都在听着像加利·内维尔这种人谈论着,刚才 所发生的事非常美妙,但如果我们下周三在圣詹姆斯公园球场不能取胜的话,今天 的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在德国1 、英格兰5 这样的夜晚,你生活在足球世界里, 不管是球迷还是球员。尽管如此,从一场比赛到另一场比赛,将历史和辉煌放在一 边,对手是谁并不重要。胜利总是意味着同样的东西,正如埃利克松先生听说:又 一个3 分! 我倚墙斜坐,陷入往事的回忆。想起一年前的周六下午,在阴雨绵绵的温布利 球场,我们。比1 输掉了比赛,凯文·基冈在更衣室内对我们说:“我已经尽力了” ;想起媒体和不少球迷,在世界杯之旅尚未开始之前就断言我们的失败。在心灵的 深处,某种东西推着我,即使推到那个时候,我也不同意投机商入的看法。输给德 国队,的确是一个打击。对我个人而言,对于英格兰队,我当时感到失去凯文,就 好像走到世界的尽头。然而此刻,11个月后,我们几平将我们的对手打得毫无还手 之力。 如果凯文继续留任教练,会是什么结果?天知道。我对他的执教能力深信不疑。 看看他在过去几年中在曼城队所取得的成就吧。 对于他的人格,我无比地敬重。有时候,变化并不按照人们的意志转移,我们 都得面对现实。我喜欢在凯文的率领下为英格兰踢球,但这一年是在斯文·戈兰· 埃利克松的麾下,作为国家队的队长为英格兰效力。新教练挽救了新一代英格兰队 员,并为我们提供作为一个团队向前发展的机会。虽然斯文和阿莱克斯·弗格森在 对待球员的方式上大相径庭,但是他们在尝试打造一支成功的球队上却惊人地一致。 就英格兰队而言,在慕尼黑的表现和比分,充分证明这位瑞典人的改变有多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