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争夺末代皇帝 在土肥原贤二等人的策动下,于1924 年9 月3 日,爆发了直系江苏督军齐燮 元与皖系浙江督军卢永祥争夺上海地盘的江浙之战,奏响了第二次直奉战争的序曲。 在第二次直奉激战期间,土肥原贤二除去策动关东军佐助奉军以外,还暗暗进 行着扰乱吴佩孚金融机构的活动。正如铃木贞一的证词所记述的那样:“他动员有 关的中国人员对凡与吴佩孚有关系的银行钞票,一律停止兑换。这一手很厉害,取 得了很大效果。”正当吴佩孚挥师东进的时刻,冯玉祥倒戈反直,猝然杀回北京, 逮捕了贿选总统曹锟,致使第二次直奉战争的局势迅然直转,朝着有利于奉系的方 向发展。 请看张作霖的私人顾问——町野武马对直奉交战的最后时刻的记述: “我多年来盼望促成张作霖与南京的孙传芳和汉口吴佩孚的合作。第二次奉直 战争时,直隶派的吴佩孚在山海关战败,被奉军急追的时候,我闯进吴佩孚的火车, 在暗暗的蜡烛背后,劝告吴佩孚由渤海脱险。我的用意是,我不希望因为内战而失 去中国清廉的名将。 “这时我对吴佩孚说:‘你在这里战死,对中国是个损失。’吴佩孚答说:‘ 对中国的得失我不管。在这里打最后一场战争是我的宿愿。’翌晨,获知在奉天军 抵达塘沽之前,吴佩孚乘坐军舰脱险。张作霖对我发怒说:‘为什么放走吴佩孚? ’……”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的同时,宣布成立了以黄郛为国务总理的摄政内阁, 并派京畿司令鹿钟麟带领20 名手枪队员闯进皇宫,废帝宣统被逼出宫,走进冯玉 祥的国民军把守着的北府大门,做所谓的良善平民去了。从此,围绕着溥仪的命运 和去向又展开了一场新的角逐…… 一天上午,宪飞惶惶然地赶到土肥原贤二的住所,看见保镖赛大侠哭丧着脸, 在命令厨师杀鸡宰鹅,置办酒宴。宪飞一见,火从心起,十分生气地说: “现在哭都哭不出声了,你还有闲心操办喜宴。”“看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 赛大侠沮丧地说,“我是在为皇上被逼出宫当了平民致悼。”宪飞听后鼻子一酸, 差一点落下泪来。他抑制住悲恸,凄楚地问: “中佐在家吗?”“不在!一早就去日本大使馆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已经回来了!”这时,身着西装的土肥原贤二边说边走进院中。 宪飞随着土肥原贤二走进内室,慌忙报告说,溥仪避居北府以后,认为自己被 抛到了三岔路口:一条是放弃帝王尊号,放弃复辟的野心,做个拥有大量财宝和田 庄的“平民”;一条是争取“同情者”的支援,取消国民军的新条件,全部恢复袁 世凯时代的旧条件,或者复号还宫;一条是先通向海外,然后再指向紫禁城,即所 谓“借外力谋恢复”之路。随着冯玉祥再次逼宫的谣传飞进北府,“留在北府呢? 还是设法溜出去,躲进东交民巷,”又成了争论的中心。当然,所谓“躲进东交民 巷”,进入哪个国家的使馆大门,又决定了傅仪今后选择走哪条路。说到这儿,宪 飞稍许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口气说。 “圣上想听听贵国的意见,便派我来见您。”自第二次直奉战争结束起,日本 政府所关注的中心——自然是直系实力退出华北以后,英国、美国,还有革命后的 俄国将如何填补这一地区的真空,以及奉系张作霖入主北京以后,能否控制住京津 一带的局势,是否还会代表日本人的利益。因此,对逊帝溥仪被逼出宫的前途是无 人问津的。但是,土肥原贤二出自建立牢固的关东基地的构想,认为未来关外的主 宰者不应系在张作霖一人的身上。从所谓满洲人治理满洲的信条出发,废帝溥仪比 张作霖更富有号召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容易臣服日本帝国的利益。为此,他向 使馆陈述了营救、保护溥仪的建议。令他遗憾的是,公使芳泽不感兴趣,只有武官 竹木大佐表示理解其用心。土肥原贤二气得愤然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土肥原贤二听了宪飞的报告以后,越发担心欧美各国驻华使馆捷足先登,把他 未来在华构想中可能使用的棋子抢走。他又想到了溥仪的那位老谋深算的英籍私人 教师雷金纳德·约翰斯顿爵士——即庄士敦先生。土肥原有些焦急地问宪飞: “庄士敦先生在北府吗?”“不在!”宪飞似想起了什么,“听圣上跟前的人 说,他奉命去荷兰使馆和英国使馆了。”土肥原贤二听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暗自说了一句:“必须自作主张了!”遂大声唤进了赛大侠: “快备车马!我要和宪飞先生去北府面见皇上。”所谓北府,即什刹海后海北 岸甘水桥新建的醇王府。昔日,这里住着溥仪的父亲——第二代醇亲王载沣,一向 比较清静。自从溥仪废帝为民幽禁此处以后,这儿又笼罩上了紧张、肃杀的气氛。 几天来,溥仪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没有一条吉祥的消息飞进这醇王府,以让这位 生不逢时的末代皇帝露出一点笑颜。他无力地倾倒在长条沙发上,看见了放在沙发 扶手上的报纸,虽说报上那篇胡适致王正廷的公开信看过多遍了,但他还是把有关 大骂国民军,对于“以武力胁迫”修改优待条件这种行为表示气愤的内容又看了一 遍,他感到是那样的亲切,喟叹不已地说: “国难出忠臣啊!……”说来也巧,溥仪刚收回视线欲要小憩,侍从就慌慌张 张地走进来,报告胡适博士来访。这消息就像是最为灵验的兴奋剂,他腾地一下从 沙发上站起来,激动地连声说: “有请!有请胡适博士……”侍从退出之后,溥仪激动的心湖又渐渐地平静下 来,随着胡适的形象再现在他的脑海屏幕上,遂又想起了和胡适最初的一次交往。 为了存真,现摘抄溥仪写的如下这段文字: 电话安上了……电话局送来了一个电话本……我忽然想起庄士敦刚提到的胡适 博士,想听听这位“匹克尼克来江边”的作者用什么调儿说话,又叫了他的号码。 巧得很,正是他本人接电话。我说: “你是胡适博士呵,好极了,你猜我是谁?”“您是谁啊?怎么我听不出来呢 ……? ”“哈哈,甭猜啦,我说吧,我是宣统呵!”“宣统……? 是皇上?”“对 啦,我是皇上。你说话我听见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儿。你有空到官里来,叫 我瞅瞅吧。”我这无心的玩笑,真把他给引来了。据庄士敦说,胡适为了证实这个 电话,特意找过了庄士敦,他设想到真是“皇上”打的电话。他连忙向庄士敦打听 了进宫的规矩,明白了我并不叫他磕头,我这皇上脾气还好,他就来了,不过因为 我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叫太监关照一下守卫的护军,所以胡博士走到神武 门,费了不少口舌也不放通过。后来护卫军半信半疑请奏事处来问了我,这才放他 进来。 这次由于心血来潮决定的会见,只不过用了二十分左右时间。我问了他白话文 有什么用,他在外国到过什么地方,等等。最后为了听听他对我的恭维,故意表示 我是不在乎什么优待不优待的,我很愿意多念点书,像报纸文章上常说的那样,做 个“有为的青年”。他果然不仅大为称赞,说:“皇上真是开明,皇上用功读书, 前途有望,前途有望!”“胡士博士到!”侍从的礼报,把溥仪从往事的回忆中呼 唤到现实,他忘记了皇上的身分,匆忙站起,只见身著西装革履、刚过而立之年的 胡适走进屋来,溥仪急忙迎上前去,紧紧握住胡适的双手,未经寒暄,就直言称赞 胡适的那篇文章。胡适当场骂了一通国民军,又愤愤地说: “这在欧美国家看来,全是东方的野蛮!”溥仪听了这番话打心底深处感到痛 快。但是,当他们落座畅谈了一段时间后,溥仪感到胡适这次求见,并不是单纯的 慰问,而是出于他的“关心”。 因此,当胡适问到溥仪今后的打算时,溥仪很有心计地回答说: “王公大臣们都在活动恢复原状,我对那些毫无兴趣,我希望能独立生活,求 些学问。”“皇上很有志气!”胡适点头称赞。 “我想出洋留学,可是很困难。”“有困难,也不太困难。如果到英国,庄士 敦先生可以照料。如果想去美国,也不难找到帮忙的人。”“王公大臣们不放我, 特别是王爷。”“上次在宫里,皇上也这样说过。我看,还是要果断。”“民国当 局也不一定让我走。”“那倒好说,要紧的还是皇上自己下决心。”通过交谈,溥 仪从胡适口里得到了这样的信息:有人在关心着他的安全,一旦混出北府,避难出 洋将会得到社会上不少人的同情,并能顺利地达到预定的目的。中午,溥仪设家宴 款待了胡适。 胡适离去之后,溥仪再次陷入了困惑之中。其一,如何才能混出北府? 又去哪个国家的使馆避难?其二,逃入使馆后,仰承洋人鼻息的生活是个什么 样的结果?其三,复辟祖宗大业的美梦又如何实现……因此,他更盼望庄士敦、宪 飞早些回府。 太阳已经悄悄地转到了西边,忍耐不住寂寞的溥仪走到了窗前,眺望着身披金 辉的琼岛白塔,嵯峨壮观的故宫,心中泛起阵阵的酸楚。当他的视线无意地移到景 山亭阁的时候,东坡下面那棵老槐树再次显现在眼前。刹时,脑海的屏幕上又叠现 出历代后主的悲惨结局。他禁不住地黯然自语: “落花流水春去也!……”有顷,侍从走进屋来报告说:“宪飞先生回来了。” 溥仪闻声转过身来,他镇定了一下情绪,淡然地问: “就他一人回北府来了?”“不!同来北府的还有两个人。”“你见过这两个 人吗?”“没有:看外表,那个年长的像是个日本人。”“日本人……? 有请! 有请……”宪飞引土肥原贤二走进屋内,这位间谍老手自称是日本驻华使馆的 办事人员,受命前来拜会皇上。旋即又格外关心地问: “近来,有哪些国家的驻华使节前来拜会过皇上?”溥仪有些悲凉地摇了摇头。 土肥原贤二暗自高兴地说:“我终于跑到了前边!”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试探地 问:“皇上被逼出宫,国人中也无忠诚于皇上的臣民前来问安吗?”“有!”溥仪 凄惨地叹了口气,“不过,也只有胡适博士一人而已。”土肥原贤二清楚地知道胡 适受教于美国,是个十足的英美派。当土肥原贤二获悉胡适此行的目的是劝溥仪出 洋、赴英美留学之后,他向这位年仅18 岁的废帝溥仪发动了进攻: “皇上来到了北府是谁所为?”溥仪并不了解土肥原贤二明知故问的真意,面 有温色地答说: “这还用问吗?是冯玉样。”土肥原贤二察觉到了溥仪的情感变化,但他不为 所动,接着说: “冯玉祥是直系的名将,直系又是替英美办事的。昔日,如果英国和美国有意 确保大清的江山,皇上也不会有废帝之辱;今天,假如英国和美国诚意保护皇室的 利益,他们不必亲自出马,使个眼色,谅他冯玉祥也不敢演出这场逼官戏。您说是 吧?”溥仪信服地点点头,由于过分悲沧,一句话也没有说。 “既然英国、美国在华的终极目的是推翻帝制,扶植一个代表他们利益的所谓 民主政权,那胡适博士前来游说皇上赴英美留学的用心……”土肥原贤二有意停顿 了一下,窥视了一眼溥仪那痛苦的表情,感慨地摇了摇头,又接着说,“或许我不 应该明讲这些事,不过,作为一衣带水的邻国朋友,是有责任向皇上提醒的。”很 快,溥仪就被土肥原贤二说动了心。他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复杂情感说: “我身处逆境,连活动的自由都失去了,不知贵国政府是怎样看待我的境遇的。” 土肥原贤二暗自高兴,他说: “谁说帝制不能富国强民?我们大和民族就是在天皇的绝对领导之下,取得了 世人瞩目的成就的。另外,国家的体制是和民族传统分不开的。东亚诸国都受中国 文化的影响,实行帝制达数千年之久。就说中国吧,我看老百姓还是离不开皇帝的。” 土肥原贤二这番有的放矢的宏论,在溥仪的内心引起了强烈的共鸣,他经常挂在嘴 边的那句话又脱口而出: “就是嘛,我逊位了,中国前进了吗?没有!结果是军阀混战,天下大乱。” 土肥原贤二知道自己从思想上完全俘虏了溥仪,他突然把脸色一沉,非常严肃地说 : “如今不是谈论恢复帝制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皇上的身家性命。”溥仪犹如 当头挨了重重的一棒,猝然又回到了现实中来。他望着土肥原贤二那阴沉的脸色, 试探地问: “不知贵国使馆探听到了哪些消息?”“消息嘛,比您所在的北府是会多一些 的。张大帅入主北京以后,把冯玉祥排挤到京西天台山休养去了。他真的是去休养 吗?不!准备再次攻打京城。到那时,皇上的命运……”溥仪几乎被吓破了胆,他 诚惶诚恐地搓着双手,直言不讳地问: “那……贵国政府有保证皇室免遭再次涂炭的良策吗?”“有!”土肥原贤二 蓦地站起身来,“第一步,皇上必须从国民军看守下的北府逃走,转移到安全的地 方;第二步,再由我使馆把您送到一个供您十年教训,十年生聚的基地,然后再与 我们日本帝国携手,共谋失去的清朝祖业。”“贵国政府的见解我完全赞成,可时 下我如何从北府逃走呢?”“这好办!”土肥原贤二转身指着沉默不语的宪飞, “具体的措施找他就行了,我国使馆已经和他协商好了。一句话:祝您成功。” “谢谢!谢谢……”溥仪感恩戴德,连声不迭地说着。 土肥原贤二回去后,终于说服公使芳泽同意了他的意见,并安排了傅仪秘密出 走的计划:第一步,溥仪和陈师傅同出北府,去探望住在麒麟碑胡同的敬敬、荣惠 两太妃,探望完了,依旧回北府,给北府上下一个守信用的印象。第二步,翌日借 口去裱褙胡同看一所准备租用的住房,然后从那里绕道奔东交民巷,先住进德国医 院。第三步,住进使馆。就这样,溥仪一行安全地住进日本大使馆。不久,溥仪又 在土肥原贤二的精心策划下,并在穿黑便衣的日本警察和特务的保护下逃出北京, 住进了天津的张园。 土肥原贤二为自己未来的满洲构想布下了关键的一子,感到由衷地高兴。但是, 铁杆保皇派宪飞和赛大侠却因皇帝出走没了主心骨。他们为着各自的前途私议多次, 可依然像是两只没头的苍蝇找不到出路。无奈,只好又叩开了土肥原贤二的寓所大 门。他们走进上房,时逢土肥原贤二站在落地式的穿衣镜前披戴华贵的和服。土肥 原贤二转过身来,望着有些拘谨的宪飞和赛大侠,漫不经心地笑着说: “老朋友了,就不要客气麻。坐,随便坐。”宪飞自知现在不是落座的时候, 习惯地叫了一声“辅佐官!”方才有些结巴地问: “你……就要外出办事去,是吗?”“是的。”土肥原贤二点了点头,“昨天, 张大帅的顾问町野武马先生派人来,说是有要事面商。”土肥原贤二出任张大帅顾 问的传闻,早已在上层社会中传开了。因此,宪飞一听说町野武马约见土肥原贤二, 便本能地想到了这方面的事情。他惊喜地问: “辅佐官就要做张大帅的顾问了,是吧?”土肥原贤二淡然地笑了笑,未加可 否。 “辅佐官!这有什么可保密的?难道连我们也信不过?”赛大侠有情绪地说。 “这说到哪去了?我确实不知道。”土肥原贤二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有意开玩 笑地说,“如果真像宪飞君说的那样,我一定把你二位带到大清祖业的发祥地去, 为大清帝国的东山再起大干一场!”“此话当真?”宪飞激动得有点盾飞色舞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二位?”土肥原贤二碎然长叹了一声,“可惜啊,今天 的约见,很可能不会尽如人意。”“不!一定能尽如人意。”宪飞说得如此肯定是 有他的道理的。在他的思想中,皇帝溥仪离开了京城,盼等第二个张勋复辟的美梦 也由此破灭了,希望只能寄托在日本人身上,复辟的根据地也只能退到关外去。如 今,关外是张大帅的地盘,而张大帅又是最听日本人的话的。无论是从日本人的利 益来看,还是站在张大帅的立场上而言,土肥原贤二做张大帅的顾问是再合适没有 的了。他讲完全部理由之后,又手舞足蹈地说: “据说,町野武马先生精明得很,他一定会欢迎你的。”“话说得太早了!” 土肥原贤二望着愕然的宪飞和赛大侠,“你们不了解这位町野顾问……”町野武马 是日本福岛县人,早年毕业于陆军士官学校。不久,便被派到中国北京,出任清政 府巡警部直属北京警官学堂的教官。辛亥革命之后,为防止关外爆发革命和打击革 命军,他被秘密派往当时的满洲,在张作霖家住了一个月左右,遂与这位绿林出身 的“胡帅”结下了不解之缘。之后,又做过奉天督军张锡奎、段芝贵的顾问。在此 期间,日本帝国内部的矛盾迭起,尤以政府与军队——而军队中又以新老集团的潜 在冲突为最。町野武马顽固地站在帝国政府一边,与在华的关东军的利益相悖逆。 由于妨害川岛浪速和小矾国昭策划抬出肃亲王、拟在满蒙之地恢复清朝险些被暗杀, 他安全逃走以后,川岛浪速和小矾国昭的工作也终于失败。从此,他和军队的矛盾 加剧了。张作霖接任督军,继续聘请町野武马为顾问,并私下约定共生死、取天下, 二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举凡日本政府和奉系张作霖的外交,无一不是经他手导 演成的。这就更加剧了他与帝国军界的矛盾,不久便以大佐军阶退出现役,担任张 作霖的首席顾问。 町野武马十分了解土肥原贤二的才干。坂西利八郎回国不久,町野武马就听说 帝国参谋本部内定土肥原中佐出任张作霖的顾问。为了不把陆军革新派中的骨干分 子搞到自己的身边,他在张作霖的身边传扬“土肥原作事十分跋扈,把这种人置诸 左右,实难放心。”不久,张作霖听到了这些传言,匆忙把町野武马找来问个究竟。 町野武马故作为难状地说: “大帅!您这不是难为我吗?”“有什么可为难的!”张作霖粗俗地说,“妈 拉个巴子的!同你合不来、同我合不来的人,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一只手拿着一把 尚方宝剑,我也不用!”町野武马忸怩作相地说明自己是个日本人,完全出于对张 作霖的一片忠心,才私议帝国派遣人员的。接着,他又把土肥原贤二贬斥一番,最 后才说: “这件事,我不能代大帅回绝帝国参谋本部,只有您自己向帝国政府提出异议。” “好,好!交给我去办。”张作霖满不在乎地应承下来。 为了维护日本帝国在满洲的最高利益,参谋本部决定派遣另一个侵华刽子手— —本庄繁接替土肥原贤二出任张作霖的顾问。对此,帝国老牌的侵华谋略家坂西利 八郎、少壮派军官的领袖人物永田铁山等人非常不满,要土肥原贤二滞留中国,一 定要把他安插在张作霖的身边。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少壮派军官在未取得主宰日本帝国命运的大权之前, 也只有愤然骂娘的份儿!町野武马在确切地知道了土肥原贤二的去向之后,以张作 霖首席顾问的身分约见了他。一见面就用力握住土肥原贤二的双手,以十二分的热 情说: “很遗憾,由于张大帅的固执己见,我不能和你这位帝国的骄子共事了。”土 肥原贤二对这一消息并不感到惊诧,令他困惑不解的是,这位町野武马所表露出来 的热情。是胜利者对失意者的嘲弄吗?他一时猜不准。面对得意洋洋的町野武马, 他照旧是那样的漫不经心,装出一副敦厚、诚实的样子,笑着说: “我感谢町野君的好心。作为帝国的臣民,只有听信大和民族的义务。 至于给这位张大帅做顾问一事,你一人就绰绰有余土肥原贤二的话语,极大地 刺激了町野武马的自尊心。他打量着这位人称帝国谋略骄子的土肥原贤二,觉得自 己似低了一头。 “町野君,你找我有何贵干?”土肥原贤二望着难堪的町野武马,微笑着问。 “没什么大事……”町野武马又恢复了做作的热情,“虽说你我不能在张大帅 的幕府共事,但依然还可以把你的意见贡献出来。”他说到此处,有意停顿了一下, “换句话说,我想听听你在华的政治抱负。”土肥原贤二不想说些什么,他此时此 刻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去向。为了尽快地结束这不愉快的会见,他继续给町野武马碰 了几个软钉子,才十分大度地说: “我的政治抱负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一切为了大和民族的最高利益。”这句 话宛似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了町野武马那颗忌“贤”妒“能”的心中。他说了几 句客套话,便结束了这次不应该约见的会面。 土肥原贤二在驱车回寓所的路上,望着京城街头所熟悉的一切,心中禁不住地 生出一种悲凉感。当马车穿过长安街的时候,他望着雄伟、壮观的故宫,突然想到 了这样一句话: “我也应该和废帝溥仪一样舍它而去了……”土肥原贤二惆怅地走回自己的寓 所,扑鼻飞来一缕清香味。他知道这是宪飞和赛大侠在操办酒席,为他出任张作霖 的顾问而庆贺。为了不破坏这欢乐的气氛,他有意抽着鼻子说:“好香!好香……” 他快步走进了餐厅,令他异诧的是,早已调到驻华使馆工作的小田五郎也在。他禁 不住地问: “小田君,你怎么也来了?”“奉命送来帝国参谋本部给您下达的命令。”小 田五郎转身打开皮包,取出一份密件。 “你知道命令的内容吗?”土肥原贤二很不平静地问。 小田五郎微微地摇了摇头,遂即双手把密件交给土肥原贤赛大侠望了望拆阅密 件的土肥原贤二,一面高举起酒瓶,一面乐呵呵地大声说: “准是命令辅佐官出任张大帅的顾问!来,今天非喝个一醉方休不可。”宪飞 是有些心计的。他从土肥原贤二阅看命令的表情变化中,预感到了这纸命令是不祥 之物。待到土肥原贤二看完命令,他小声地问: “是任命您去做张大帅的顾问吗?”“不是!”土肥原贤二低沉地答道。 “为什么?”宪飞又问。 “这是帝国的安排。”土肥原贤二完全恢复了镇静。 “那……帝国政府安排您去做什么工作?”宪飞不安地问。 “回国述职”土肥原贤二望着惊得不知所措的部属,大步走到餐桌旁边,蓦地 夺过赛大侠手中的酒瓶,相继斟满了四杯白莲花御酒,带头举起酒杯,笑着说: “来!为欢送我回国述职,为预祝我早日返回中国,干杯! 附注: 关于土肥原贤二这次会见溥仪一事,国内鲜为人知。我的根据有三: 一,《我的前半生》一书中没有记述,只写了这样一句话:“庄士敦到了不久, 郑孝胥带着两个日本人来了。”是谁?没有写清楚。 二,土肥原贤二于1943 年12 月27 日在东部军司令部谈话笔记中也只有这 样一句话,“我从张勋革命时期即与皇帝相识。”三,英国人理查德·迪肯在所著 《土肥原将军和川岛芳子》一文中曾写下这段话: “土肥原贤二和溥仪自从一九二四年就有了交往,那个时候,冯玉祥将军进占 了溥仪居住的北京城。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位前皇帝一开始曾要求到英国大使馆 避难,结果竟遭到拒绝。这就给了土肥原贤二一个求之不得的良机,当天晚上他就 把溥仪偷偷护送出了北京……”据分析,土肥原贤二的谈话记录,误把冯玉祥记成 张勋。因为历来对张勋的行为习惯称之为复辟,对冯玉祥所搞的北京兵变却赞誉为 革命。另外,张勋复辟时的溥仪,仅仅是个刚满10 岁的孩童,也用不着土肥原贤 二游说出走。因此,英国人理查德·迪肯的记载是比较正确的。 本节就是依据这三方面的线索,综合其他历史资料撰写而成。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