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皇姑屯巨响一代枭雄殒命 奉天6 月3 日的夜晚。 河本大作回到“沈阳馆”卧室,处理完有关的应急事情,欲要上床安歇,静候 那惊天动地的轰鸣。这时,土肥原贤二突然叩开了他的屋门,慢条斯理地说: “河本君,你知道了吧?就要到站的专列,是五夫人乘坐的。”“知道了!为 防万一,我已派川越守二大尉紧急赶到现场,通知东宫铁男大尉不要提前按电键。” 河本大作望着微然点头的土肥原贤二,“你还有其他要事吧?”“对!”土肥原贤 二陡然沉下脸来,“第一步棋走完了,如何乘着这大好的棋势去走第二步棋呢?” 河本大作明白这第二步棋的含义,那就是借着皇姑屯猝然而起的爆炸声,进而扩大 事态,强迫帝国政府出面干涉,推动关东军一举解决关系日本存亡的所谓满洲问题。 他十分得意地说: “依我之见,这第二步棋是顺理成章的事。一句话:必成,必胜。”“为什么?” 土肥原贤二两眼闪着瘆人的光芒,非常严肃地质问。 “我已经和有关人士达成了默契,并做了安排。”河本大作胸有成竹地说。 “可以扼要地告诉我吗?”“当然可以。”接着,河本大作和盘托出了全部的 计划。正如他事后追述的那样:“如果对方知道这个爆炸是日军所计划的,并派兵 来的话,我们决定不使用日军,而将由荒木五郎指挥他所组织的奉天军中的‘模范 队’来对付;另一方面,在安定城内,有关东军司令部的东拓前中央广场,则由日 军的主力来警备。 万一奉天军动用兵力的话,张景惠将内应日军,另起独立之奉天军。”河本大 作说到此处有意停顿了一下,颇有些得意地说: “根据我的经验,老家伙被炸死,小家伙岂肯善罢甘休?他只要动用残兵败将, 我们不出一兵一卒,就可以理想地解决满洲问题了。”“假如小家伙举兵不动,你 又如何解决满洲问题呢?”土肥原贤二蹙着眉头间。 “这不可能!”河本大作断然地否掉了土肥原贤二的假想。 “怎么就不可能呢?万事都不会有一种结果嘛。”土肥原贤二站起身来,语重 心长地说,“河本君,像这样重大的事件,绝不应该建立在以自我为中心的立场上, 哪怕这种自我为中心的感觉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那,你说该怎么办吧?” “我说嘛……要建立在百分之百的基础之上。换句话说,借着这声惊天动地的轰鸣, 我们要主动出击,逼得奉天军把枪口对准关东军,挑起军事争端,帝国政府才能被 迫同意我们的计划:出动关东军,一举解决整个的满洲问题。”河本大作自以为亲 自出马炸死张作霖,就堪称为今古难寻的斗胆义举了!可是当他听了土肥原贤二的 假想后,大有小巫见大巫之感了。他沉思片刻,有些伤感地说: “土肥原君,事已至此,无法补救,我们只好听天由命了。”土肥原贤二长叹 一声,说了句“但愿苍天保佑我们吧!”遂告辞离去。 子夜的钟声刚刚敲过,历史已经进入了6 月4 日。河本大作打开紧闭的窗子, 深深地吸了几口经夜幕滤过的新鲜空气,用力地活动了几下上肢,得意地自语: “我将随6 月4 日永载史册!”咣 一声,屋门被打开了,川越守二手持一份 机密电文闯了进来。河本大作一看来者的面色,就知发生了突然的变故。他低沉地 问: “现场发生了什么情况?”“没有!”川越守二呈上电文,“我返回驻地以后, 又收到这件急电,说是张作霖的专列要晚两个小时到站,他乘坐的车厢也由第三辆 改为第四辆。”河本大作看完石野芳男大尉由山海关发来的这份急电,蹙着眉头思 索了好一阵子,无可奈何地自语: “这样一来,专列路过皇姑屯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是的!我正在为 这件事着急。”川越守二小声地问:“我们的爆炸计划……”“不变!”河本大作 斩钉截铁地说。稍候,他缓缓地转过身来,“请你再辛苦一趟,去征询一下东宫铁 男的意见,就说我完全听信他的抉择。”川越守二大尉驱车赶到了现场,东宫铁男 只回答了四个字: “箭已离弦!”川越守二听后非常激动,说了一句“祝你成功!”转身乘车赶 回了沈阳馆。 初露的朝霞刚刚把鱼肚白的东方染成红色,远方传来了一声清脆而又悠长的汽 笛声。东宫铁男循声远眺,只见一列长长的客车向空中射着黑烟,发出“咣 、咣 ……”的机械的响声。他取出怀表看了看,时针指向5 ,分针就要指向23。他收好 怀表,用右手紧紧地握住电键,待到火车头驶过南满路和京奉路立体交叉点后,他 暗自数着车厢数“一、二、三”,待到第四节车厢已进爆炸点,他猛地按下电键,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烈火迸发,黑烟弥漫,第四节慈禧太后乘坐的花车被 炸得粉碎,车身崩出三四丈远,只剩下两个车轮子…… 权且放下张作霖的死活不表,回过头来再说仪我顾问。他从张作霖的车厢回到 自己的卧铺上,心胸感到有些憋闷。他取下一条毯子走到车长的公务车里,裹起身 子躺在后面车门的通道上。陡然而起的巨响,几乎把他震昏了过去。当这列火车停 下来时,他才从公务车上跳下,一直向张作霖乘坐的那节车厢的残骸奔去。他吓得 震愕地自语: “啊!太可怕了!”仪我顾问很快恢复了理智,当他想到土肥原贤二提前返回 奉天,町野武马在天津中途下车的时候,这其中的玄机就全明白了。他怀着十二分 的愤怒,径直奔到土肥原贤二的下榻处,恰逢他刚刚从慌乱的车站返回。仪我不容 分说,劈头盖脸地指责: “真是乱来,连我也搞了。”对此,土肥原贤二鄙夷地哼了一声,冷漠地答道 : “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因此无法解释你的质问。不过,为了帝国的利益, 个人的生死荣辱是不足挂齿的!”好一个“个人的生死荣辱是不足挂齿的!”仪我 顾问气得颤抖着身子离去了。 土肥原贤二企望皇姑屯的巨响,能点燃起满洲的战火,一举解决所谓的满洲问 题。但是,历史的进程却令土肥原贤二大夫所望。一位当事人记述说: “军署参谋长臧式毅怕张作霖去世的消息透露出去,引起地方人心不安,更顾 虑日本将会乘机有所举动,而且张学良还未回来,因此决定严守秘密,封锁消息, 并且每日令厨房照常开张作霖的饭,杜医官天天来府假装换药并填写医疗经过、处 方等等,以瞒过日本的窥探。日本方面不断有人来慰问求见,皆经婉言谢绝。”张 学良乘船秘密地从旅顺登陆,坐汽车回到了奉天。 不久,终于公布了张作霖因伤逝世的消息,并决定6 月21 日发丧。 町野武马顾问也赶回了奉天,和土肥原贤二、仪我等顾问一齐参加了张作霖的 葬礼。 葬礼敬香的仪式开始了。张学良双手举着一把点燃的高香,跪在张作霖的灵前。 站在一旁的土肥原贤二注意到,“他的头发很长,蓬乱得好像几天没梳过,脸色苍 白,眼睛凹下去,身穿白色孝衣,因按惯例不许清洗,脏得变成灰色,由于他平常 爱漂亮,因此他这个样子显得特别可怜。”张学良敬完香,站起身来,两束木然中 带着悲哀、愤慨的视线和土肥原的目光撞个正着。顿时,土肥原从这奇异的视线中 感到了一种不屈服的意志和力量。他不禁暗自说: “完了!日本帝国永远地失去了他……”张学良敬完香后,自应是其弟学铭敬 香。出人所料的是,町野武马双手捧香跪在了张作霖的灵前,参加葬礼的人都为之 一惊。当满脸泪痕的町野武马回到原处,张学良深受感动地说: “请你继续留在这里。我父亲的遗产也要分给你。跟过去一样,银行里的钱你 随便用好了。”町野武马擦去满面的泪痕,极力地控制着内心的悲恸,低沉地说: “如果你父亲在世,要送我1000 万元,我能要2000 万元。但你没有权利给 我钱,我不能向你要。”町野武马再也忍不住内心中的悲哀了,他哽咽地哭泣着走 出了灵堂。 灵堂中的人,只有土肥原贤二知道町野武马为何而哭,当町野武马听到朝夕相 伴的满洲王张作霖遇难的消息后,他的心情和帝国内阁首相田中义一是一样的: “一切都完了!”换言之,内阁试图通过经济渗透和侵略,达到霸占满洲的希望破 灭了,永远地化为乌有。正如满铁总裁所预言的那样:“田中内阁完了,我要回东 京。”町野武马于当天只身回国。 不久,端纳又从南京赶到了奉天。守丧的张学良很快从悲哀中解脱出来,频频 地和有关人士接触,惟独冷落了留用的日本顾问。土肥原贤二焦虑不已,正如他后 来所云:“皇姑屯事件未能引起东北混乱,以便关东军出兵干预,反而促成了张学 良因‘家仇’而坚定了易帜的决心。”他十分清楚,代表英美利益的端纳打回奉天 的目的,表面上是把这位少帅拉向南京,实际上是排挤、打击日本帝国在满洲的势 力。所以,他认为自己在和端纳的较量中,因皇姑屯事件而败北。 与此同时,和张学良有着亲密关系的意大利顾问阿梅莱托·韦斯帕也突然地活 跃起来,他不仅经常出入张学良的私人官邸,在他行将离开奉天,只身受命去哈尔 滨从事谍报活动的前夕,竟然对刚刚到达奉天的赛大侠说: “张大帅之死,肯定是日本间谍一手策划的。其中,像土肥原贤二这样的谋略 家岂能袖手旁观?你们中国人,被私利弄得一盘散沙。”赛大侠立即向土肥原贤二 作了报告,并提出由他把阿梅菜托·韦斯帕干掉。土肥原贤二深知这位意大利间谍 的分量,更知道他此次去哈尔滨的意图,故微微地摇了摇头说: “韦斯帕是个有用的大材,不但不能杀掉,而且还要设法让他为我们服务。” “谈何容易!明天他就受命去哈尔滨了。”赛大侠难以理解地说。 “他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分吧?”土肥原贤二若有所思地问。 “不知道!”“这就好!”土肥原贤二转身取来一笔巨钞,“明天,你和韦斯 帕同车去哈尔滨,要施展一切手段,取得他的信任。当然喽,最好能当上他的助手。” 赛大侠完全明白了土肥原贤二的用意,无声地接过那笔巨钞,问: “在哈尔滨期间,我和谁联系?”“我收到你的来信以后,再写信通知你。” “我的公开身分是什么呢?”“这……”土肥原贤二思索了一会儿,“我看你就用 这笔钱开个妓院和烟馆。”“我可不干这种坑害中国老百姓的缺德事!”赛大侠当 即回绝了。 土肥原贤二忙笑着说: “谁让你干坑害中国人的事啦?哈尔滨有许多白俄大娘儿们嘛,干坑害俄国人 的事,行吧?”“试试看吧!”赛大侠转身离去了。 不久,河本大作接到了回国述职的命令。行前,他出席了土肥原贤二为之举办 的送行宴会,心情沉重地说: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土肥原君,我走之后,希望你能完成我未能完成的事 业!”土肥原贤二未置可否,只是惨然地笑了笑,无限伤感地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能做一个谋事者啊!”这之后,在土肥原贤二和 端纳在幕后的积极策动下,张学良和杨宇霆本来就存在的矛盾日趋尖锐,逐渐地表 面化了。一位当事者回忆说:“此时的张学良迫切需要左右的悉心相赞。同时,他 更认识到:御外侮,报父仇,必须首先谋求全国统一,全力对外,始克有济。但杨 宇霆返沈之后,俨然以父执自居,同常荫槐勾结一起,企图操纵整个东北政治。张 学良先后数次要他接替吴俊升遗下的黑龙江军务督办,征求他担任吉林方面的重任, 他都表示不从,大有‘今日天下舍我其谁’之势。”为此,张学良不止一次地大骂 : “我他妈的成了鸟总司令了。”他为了试探杨宇霆的真意,曾故装憨状,抱怨 地说: “我说我干不了,老杨,还是你来干的好。”杨宇霆利令智昏,不但不自收敛, 反而比张作霖在世时更显得目中无人。 他望着故作哭丧脸状的张学良,俨然以监护人的身分说: “咳!甭提那个,不要焦心,您现在身体不好,少烦神,多保养,有事大家商 量,我代您张罗张罗。”杨宇霆这句无所顾忌的话语,却在张学良的心底深处埋下 了喋血亲友,以巩固东北政权的种子。 随着张学良政权的不断巩固,土肥原贤二妄图扶植亲日派杨宇霆,取代张学良 的阴谋变得渺茫起来,随即他又改变策略,在扶植杨宇霆的同时,暗地里使用一切 手段离间张杨,以在奉军中引起内讧,进而使关东军出兵干涉,达到占领满洲的侵 略目的。 首先,土肥原贤二利用日本人办的《满洲报》为阵地,进行舆论准备工作,并 暗中推动该报举办了一次东北民意测验。将张学良、杨宇霆等10 人列为一表, “下面印有选票,要读者每日填写东三省军政长官一人及辽、吉,黑三省主席一人, 剪下寄该报馆。杨宇霆利用这一机会,派人大量购买该报,将选票填上杨的名字, 陆续寄给报馆,每日几达数千份之多。”正当张学良手捧《满洲报》大发雷霆的时 候,土肥原贤二却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旁,以顾问的身分报告了真情。事后,在见 到得意洋洋的杨宇霆的时候,却对杨大加吹捧: “哈哈,真是民意所归,民心所向啊!”其次,张学良很早就染上了吸毒的恶 习,与人会晤不足十分钟就得用吗啡提神,对此,奉系文官武将有着各种看法。就 说顾问端纳吧,他也曾怀疑自己为这样一个“大烟鬼”服务是否值得。有一次,土 肥原贤二就张学良吸毒一事,请教了杨宇霆。这位奉军中的老将、重臣十分鄙视地 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每天注射毒针甚多,将来必会自毙。”“少帅自毙以后,您对东北的政权 有何想法呢?”土肥原贤二有意地问。 老奸巨猾的杨宇霆笑而不答。 当天夜里,土肥原贤二又以顾问的身分,向张学良做了如实的报告。事与愿违, 引出了和他的设想相反的结果:从此,张学良在其顾问端纳的帮助下决心戒毒。每 天,端纳陪伴张学良散步、骑马、打猎、钓鱼、游泳、打网球和高尔夫球,尽力引 导张学良转向别的嗜好。就在张学良戒毒大有成效的时候,端纳也终于促成了张学 良易帜的决心。 日本政府为了改变张学良易帜的决心,堪称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派特使林权 助赶来声明:“满蒙是日本付出过重大牺牲而后得有特殊权益的地方,在日本人的 心目中,它是大和民族的生命线。……我们听说,张学良将军有随时换上青天白日 旗,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意图。”旋即又以命令的口吻对张学良说: “我们就是不准你挂旗!”“这是什么意思?”张学良勃然变色,厉声问。 张学良忍受不了这种辱吓,他不仅越发地坚定了易帜的决心,而且还以易帜为 试金石,检测了所有的文官武将的态度。一天晚上,他和杨宇霆谈起易帜的事情, 二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始终把张学良看成一个纨绔子弟的杨宇霆,极度蔑视地说 : “你走你的中央路线,我走我的日本路线;两宝总有一宝押中,不是很好吗?” 张学良听后禁不住发出了冷漠的笑声。他猝然收笑,咄咄逼人地质问: “如果是你的那一宝押中了呢?”这句问话犹如晴天响起的炸雷,惊得杨宇霆 瞠目结舌,不知所对。 土肥原贤二利用杨宇霆抵制张学良易帜的企图失败了,张学良终于在父亲殉难 年的岁末发表了易帜宣言,奉天城头升起了青天白日旗。土肥原贤二为了推进张杨 的矛盾,达到渔翁坐收鹬蚌相争之利的目的,又在暗中帮助杨宇霆组建庞大的黑龙 江省山林警备队,订购三万支步枪。同时,还雇佣一些走狗在东北各地张贴攻击张 学良的传单…… 土肥原贤二这一阴谋又被端纳识破了,他不仅向张学良报告了杨宇霆订购三万 支步枪之事,而且还交出了劫获的有关电报和凭证。张学良当即把杨宇霆找来质问, 杨宇霆居然坦然地承认其事。 “咱们的兵工厂一不是有的是步枪吗?”杨宇霆的回答,恐怕是任何人所想象 不到的。他傲岸不逊地答说: “没有人家的好啊!”张学良听后,轻轻地哼了一声,再也没有说什么。但是, 他却证实了端纳所说的这句话: “杨宇霆不但在利用自己的职权组织自己的武力,而且装备还要胜过东北军。” 令张学良更不堪忍受的是,杨宇霆为其父祝寿,“小河沿(系杨公馆处)车水马龙, 盛况更为沈阳向所未有。蒋介石、白崇禧、阎锡山以及广东、四川等地方实力派系, 都有代表来沈祝贺。日本政界要人亦派有代表前来。东北地方官吏更不消说了。张 学良前来,杨竟以普通礼节相待,与一般宾客无异。不仅杨之一举一动俨然以东北 第一领袖自居,来自全国各地的贺客,对杨亦恭维备至,谀其为东北众望所归的人 物。张目睹这些情景,岂能容忍?”土肥原贤二以老帅顾问的身份前来祝寿,他看 了这一切,禁不住地喜从心来。他格外兴奋地暗自说: “火候到了,就差一位引火人。”不久,点燃张杨火迸的人来到了奉天,他就 是町野武马。为实现日本对满蒙新五路的要求,町野奉田中首相之命特从东京来作 交涉。杨宇霆欣然作答:“没关系,一定要建设。”从而促使张杨的矛盾爆发了。 关于张学良处决杨宇霆、常荫槐的经过,当事人做了如下的记述: 1929 年1 月10 日下午,杨宇霆、常荫槐相偕来见张学良,要求成立东北铁 路督办公署,以常荫槐为督办。张学良当时表示,目前东北南经安定,涉及外交之 事应该慎重考虑,故此事须从长计议。杨、常则坚主即刻决定,并取出已经写好的 便条,要张签字。张最后推托说,现在已经到晚饭时间,容待饭后再作决定,并留 杨、常进晚餐。杨表示临来之际,已告家人回去用饭,还是回去吃了再来。于是杨、 常先后辞去。 他们走后,张立刻用电话召我进府,这时已是下午五点半钟。我进府立被张召 入内室,他从容不迫地向我说:“杨宇霆、常荫槐二人欺我太甚,他们想尽办法, 阻挠全国统一……太不成话了。现在他们正在回去吃饭,少刻就会回来。我给你命 令,立刻将他二人处死,你率领卫士去执行好了。”据说张学良在下决心杀杨、常 之前,曾踌躇再三而不决,最后在一天夜里,曾用一块“袁大头”占卜。在占卜时, 他曾默祷天地神灵显示,假如杨、常可杀,银元的头面向上;假如杨、常不可杀, 银元的头面向下。张祷毕,用手将银元扔向空中,很偶然地,扔了三次,银元落地 时面都向上。张因此下定决心杀杨、常。 我接受命令后,请示应在何处执行。张指示说,就在老虎厅内执行,并以轻松 的语气嘱咐我说:“你可要小心,他们二人都带手枪。”一切布置完毕,经过两个 多小时,杨、常来到,径入老虎厅就座。 我同谭海率领六名卫士持手枪进入老虎厅,立即对杨、常宣布:“奉长官命令, 你们两人阻挠国家统一,故将二位处死,即刻执行。”杨、常闻言,顿时木然,脸 色惨白,一句话也没说出,当即由六名卫士分为两组执行。杨、常二人分别被两名 卫士按住,一名卫士开枪,结果了性命,当夜陈尸老虎厅。 张学良处决杨宇霆、常荫槐之后,异常悲痛地对町野武马说: “杨宇霆想取代我的位置。所以我的部下把他打死了。”町野武马很快从震恐 中镇定下来,他压抑不住满腔的愤怒,说: “我看不是要你的位置,而是为了满蒙五条铁路。”“决不是!”张学良急忙 回答。 町野武马赶到杨宇霆的尸体前,恭恭敬敬地行过礼,对张学良说:“我将永远 不再和你见面了。”转身拂袖离去。他边走边又想起了朝夕相伴的张作霖,暗自感 叹地说: “张作霖的死,对日本实在可惜。”杨宇霆的死,对土肥原贤二的打击实在太 大了。近半年以来的工作,全部付之东流。他瞻念前途,象是一片沉沉的黑夜,看 不到解决满洲问题的一点希望。他难以置信地自问: “我怎么会败在端纳的手下呢?谁能来充任解决满洲问题的工程师呢……? ” 一天清晨,未来解决所谓满洲问题的设计师叩开了土肥原贤二的大门。 他就是新上任的石原莞尔中佐。 石原莞尔早年为士官学校的高材生,后入陆军大学深造,因学习成绩优异,毕 业后留校任教。他以足智多谋、聪明能干为人称道。但大多数同僚,尤其是师资中 的长辈,因其耿直、刚愎自用而颇为反感。遂被调离帝国陆军大学,出任驻柏林的 武官。在德国的3 年中,他出色地完成了谍报工作,并详尽地研究了欧洲——尤其 是德国历史上军事战略家们的著述,开拓了他的军事战略视野。回国之后,他为同 窗好友铃木贞一所赏识,并加入铃木研究会,还被吸收加入了天皇党羽集团。张作 霖被炸死以后,他衔天皇之命来到奉天,出任关东军作战主任,兼负责制订所谓完 整的满洲计划。今天,他作为同窗师弟,恭敬地拜会师兄土肥原贤二。但是,出乎 这位自命不凡的谋略家所料的是,与这位小字辈的石原芜尔中佐还未加深谈,他便 把帝国参谋本部调他回国述职的命令交到了自己的手中。土肥原贤二看完命令,有 些感伤地说: “看来,我在满洲的未竟事业,只有你来完成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