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川岛浪速的野心 土肥原贤二回到日本不久,便就任了新泻县高田步兵第33 支队长之职。 这时的日本局势,动荡不安,围绕着河本大作炸死张作霖事件冲突不已。 “田中首相下了决心,并与宇垣一成决定这样做: ‘以军法会议,严格处分有关者。’‘依陆军的稳健派,来重建有纪律和秩序 的军队’。”土肥原贤二清楚地知道,如果田中内阁的计谋得逞,他作为皇姑屯事 件的策划者,将永远地被从陆军中清除出去,他和他的同僚入侵中国的远大计划将 付之东流。因此,他把谋略家的所有解数全都施展出来,和他的朋党八方游说,鼓 动陆军中的激进派和朝野反田中的一切势力,群起抨击田中,以推翻田中内阁。有 关这段争斗史,日本当代政论家户川猪佐武曾作了如下的记述: 反田中的军部认为:“如果发表了日本的陆军军人暗杀了他国的相当于元首地 位的人,将在国际上产生很大影响,因此不能发表。”“如照田中首相的主张付诸 军法会议,就得发表其真相。”“为了避免发表这个事件的真相,最好是在国内秘 密地将有关者予以行政处分了事。”但是,奇怪的是,除两三位阁员支持田中的意 见外,以政友会首脑为首的大部分阁员,都以“如果处罚军人,在国际上将毁损国 军的信用和天皇的威信”为借口,而反对田中的意见。 白川陆相说:“我不以只想处罚陆军的总理和内阁的态度为然。”铃木庄六参 谋总长说:“我们应该尽量斯文地处理这件事情。”尤其是在野的民政党,大肆抨 击田中首相和白川陆相,逼迫白川辞职,以达到打倒内阁的目的…… ……但将田中首相置于死地的,还是所谓上奏问题。这跟重臣西园寺公望大有 关系。发生张作霖事件以后,西园寺曾对田中提出忠告说:“犯人如果是日本军人, 一查明就处分,除此而外没有其他办法。”……由于这是很难上奏的事情,所以田 中非常消极,惟因西园寺催促再三,田中才终于不得不进皇官。可是,田中却只对 日皇上奏说:“炸死张作霖事件,陆军似有嫌疑,已经命令陆军大臣进行调查。” 田中于11 月,再度前往上奏……存心反田中的政友会首脑们,皆以凶猛的眼神, 亟亟于批评田中的善后策。……在另一方面,军部也毫无反省,只一心一意,集中 全力,以牵制军法会议严重处分有关人员和肃军的主张。其态度,几乎近于横暴… …所以,田中终于不得不向军部和政友会屈膝。 结果,土肥原贤二和他的朋党们胜利了,田中内阁辞职。为了平衡国内的政治 争斗,并借以对暗杀张作霖作个象征性的赔罪,河本大作被正式剥夺指挥权,并在 退伍后的参加第一后备军之前,给他一年时间进行反省。 一天,土肥原忽然收到永田铁山一封密信,要他立刻赶回东京,说是有要事相 商。 那是一个樱花盛开的五月,土肥原贤二请假回到了东京。翌日清晨,他按照永 田铁山通知的地址,独自来到了傍山滨海的兴津渔村。在渔村的背后,有一座不大 的——却颇负盛名的小山包。翁郁常青的松树,犹如天然的绿色华盖,给了这座小 山包无限的灵气。每日清晨,很多男女长者在树下入静习练:有的打传之中国的太 极拳,有的舞太极剑,还有的在合目做中国的气功……这和宁静的氛围是那样的和 谐。土肥原贤二沿着一条林荫小路拾级而上。可能是出于职业的原因吧,他不时地 望望山坡树下那些沉浸于大自然中的男女老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潮在撞击着他的 心湖。忽然,山顶上传来了单调的木鱼声和诵念声,他禁不住地收住了自己的脚步, 心也有些乱了,他下意识地做了两次深呼吸,大有吐尽满腹污秽,纳进清新的空气 之感,顿觉舒服多了!他回首山下的海湾蔚蓝一片,通向远方,与天际相衔;他转 身眺望富士山的晨景,白纱似的雾气缓缓地飘游着,看不清银白色的锥形山峰。 这时,单调的木鱼声和诵念声绕耳不息,似有意撩拨他的情绪,但他却不为所 动,目光痴痴地盯住了远方的富士山…… 这座小山的顶部是经声不断的寺院,与寺院毗连的是“赏心茶馆”,二者不同 的是,寺院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赏心茶馆”藏在似锦的樱花树丛。 这个所谓的茶馆,实质上是座妓院,那些娴于茶道的艺伎,就是高等的妓女。 今天清晨,永田铁山、板垣征四郎和东条英机准时叩开了茶馆的大门。永田铁 山说道:“今天我是东家,一切都按上等的标准招待。”老板慌忙叫来了最懂规矩、 长相又漂亮的姑娘上茶、献艺。他们三人拿着艺妓取笑了一会儿,板垣征四郎提出 入席品茶。永田铁山掏出金壳怀表看了看,笑着说: “还差五分钟,等士肥原君到了,我们一齐入座。”板垣征四郎走到窗前,一 股带有海腥味的空气扑面袭来,顿感凉爽宜人。 当他再张开大嘴深深地吸了一口,遂又细细地吐出以后,一种还是家乡空气好 的情思打心底升起,又随着不愿离去的呼吸飞向了空中。他隔窗向着弯曲的山路俯 瞰,发现土肥原贤二木然地伫立在山道中间,凝视远方的富士山,他转过身来,把 永田铁山,东条英机叫到窗前,指着驻步凝视的土肥原贤二笑着问: “我们都猜猜看,他正在想些什么?”“他面对大和民族的圣山,在忏悔自己 在华工作的过失。”东条英机不加思索地说。 “我看……”永田铁山笑着说,“他是在思索自己未来的征程。”“依我看啊,” 板垣征四郎有些憨地说,“他正在考虑帝国派谁去接替他的工作。 他们三人都没有猜对。土肥原贤二走进茶馆,深沉地答说: “我当时在想,为了大和民族的圣山,日本帝国的繁荣,必须向满洲、向中国 挺进!”他们三人闻之喟叹不已。旋即这四个战争犯人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围着一 张黑漆雕花的长条小桌开始品茶。土肥原贤二虽然远在新泻县操练部队,但他那颗 侵略成性的心依然留在满洲,留在中国,无时无刻都在追忆逝去的岁月,关注着新 的局势的发展。因此,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永田君,我们今天聚会的宗旨是什么?”“宗旨嘛……”永田铁山呷了口茶 水,“一是私下向你通报有关的情况,再是想听听你的意见。”“那……我们就书 归正传吧。”板垣征四郎和东条英机相视片刻,都禁不住会意地笑了。 “好!先向你们通报第一项任命,”永田铁山以权威人士的口吻说,“板垣君, 接任河本大作的职务,出任关东军司令部高级参谋,行前想听听你的意见。”“对! 对……”板垣征四郎习惯地举起右手,拍打着土肥原贤二的脊背,“可要毫无保留 地告诉我哟。”板垣出身于官宦世家,德川幕府统治时期,他的家族在南部藩的家 臣中居有很高的地位;板垣却为人憨直,连天皇都当面说过他:“你是当今最笨的 人!”因此,土肥原感到板垣征四郎实干精神有余,智慧不足,对完成他构想中的 满洲宏图,是难以胜任的。他侧首看了看外貌象一头海豹,在光润的圆脸庞上留着 修剪整齐的胡子的板垣征四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些什么。 永田铁山不愧为“三羽鸟”中的老大,一眼就识破了土肥原贤二的忧虑,忙笑 着说: “土肥原君,关东军司令部中还有一位石原莞尔中佐,你应该知道吧”“知道, 知道!”土肥原贤二脸上的疑云散了,“永田君,你了解这位石原莞尔中佐吧? “十分了解!”永田铁山郑重地说,“他赴满洲供职,和我还有一点关系呢。” 接着,永田铁山饶有兴趣地介绍起了石原莞尔中佐。他称石原为陆军中最有创建的 少壮派战略家;同僚们视他为日本的军事天才,并在陆军中赢得了“天不怕、地不 怕”的名声。 “不过,这家伙的嘴太尖刻,给他所有的上司都起了诨号。”东条英机开玩笑 地说,“土肥原君,当心他也给你起一个。”“这我倒不怕。”土肥原贤二有意地 问,“东条君,他给你起了个什么诨号啊?”“他呀……”东条英机到了嘴边的话, 又有些难为情地咽了回去。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板垣征四郎起哄似地说,“他称东条君为亲爱的傻 瓜。”茶室内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阵笑声。 土肥原贤二非常敬佩永田铁山的荐人之道:石原莞尔是一位才子派的战略家, 板垣征四郎是一位坚韧不拔的实干家,二人共谋于满洲大业,堪为相得益彰。当即, 他说了这样一句富有预见的话: “板垣的实力和石原之周密计划的结合,必将弥补我和河本大作在满洲的过失。” 板垣征四郎从这句话中感到了压力,他又习惯地举起了右手,用力地击了土肥原贤 二的后背一下,就象是宣誓那样,声调有些颤抖地说: “土肥原君,你与河本君导演的满洲事变,为日本在满洲、在中国,乃至在亚 洲的活动,揭开了一个精彩的序幕。我要和石原君一道竭尽全力,接着这精彩的序 幕干下去。”土肥原贤二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欣喜的笑颜。 “我再向诸位通报一个情况,”永田铁山说:“我已经调任陆军省军事课课长。” 陆军省中最有权有势的机关就数军事课了。永田铁山掌握着这样一个庞大而有权势 的军事机关,对少壮派军官的腾达,对“加强天皇陛下对国家的领导地位”,无疑 都起着难以估量的作用。为此,他们决定以茶代酒,庆贺在失意之时飞来的喜讯! “另外,”永田铁山扫视了一遍大家的表情,“天皇陛下已经默许,东条君将 出任步兵第一联队长,然后再转任要职。”“好!”板垣征四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 动,重重地抡了东条英机一拳。 品茶结束了,又上满了一桌上等的酒宴。老板又命四名花枝招展的姑娘走进包 间,分别依偎在他们四人的身旁,放荡地敬酒献艺。也可能是春风得意的缘故吧, 生活作风向来严肃的永田铁山、板垣征四郎、东条英机都忍不住地挽着姑娘的腰肢, 抚摸着那富有诱惑力的乳峰,尽情地发泻着…… 然而,土肥原贤二可没有和姑娘调情的兴昧,淡然地陪着就要走马上任的三位 好友喝着闷酒。永田铁山发现了土肥原贤二那不协调的神态,大声地说: “土肥原君!请相信我们的天皇陛下吧,只要支那这盘棋到了关键时刻,就一 定会动用你这颗棋子的。”疯狂的秘密宴席结束了,喝得立身不稳的永田铁山扶着 艺妓站起身来,他望着悒郁不快的土肥原贤二,关切地说: “土肥原君,去我家休息吧?”“谢谢你的好意,我想去看看那位孤独的老人。” 土肥原贤二低沉地说。 翌立清晨,土肥原贤二离开东京,独自乘车驶往信州松本。 在松本浅间的温泉区“茑子汤”,有一所府邸,环境幽雅、宁静,对着甬路的 是三开间的正房,里面住着一位老人,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深邃的双眼,浓眉, 漆黑的美髭,瘦削的身躯,身着和服,耳聪目明,他就是日本黑龙会的重要首领, 被称作日本间谍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双手却沾满了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川 岛浪速,时年65 岁。川岛浪速的房间里,摆满了中国皇室的古董和字画。随着日 月的流逝,这些珍奇的文物对他已失去了吸引力,也激不起他对往昔峥嵘岁月的回 忆。至今,他念念不忘的是吟唱那首他所喜欢的歌曲,而看不厌的是摆在桌上镶在 镜框中的两幅变了色的照片。 只有这些,还能引起他对曾经为之奋斗、然而留下的却是无比惆怅的日子的追 思!现在,他又在一个人五音不全地吟唱了: 萤火虫,过来吧,这里有你的水喝呀! 那边的水苦;这边的水可甜啦! 来吧,快往这边飞,到甜水这边来吧!这是一首日本儿歌,名叫《萤火虫之歌 》。他在川岛浪速的谋略生涯中曾起过巨大的作用!川岛浪速吟唱着,身不由己地 走到桌前,象往日那样,把目光投向了摆在桌上的一张变了颜色的照片。他激动地 老泪纵横,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肃亲王盟兄!……”这张相片上的人,就是清 末有名的肃亲王善耆。 川岛浪速想起自己钻研汉字的青年时代,古老的北京被义和拳勇所占领,日本 先遣队司令福岛少将指名要他作翻译,随军打进了北京。他出于谋略家的远见,反 对八国联军用炮火洗劫富丽壮观的故宫,只身来到神武门前,用他那流利的汉语说 服了守兵,顺利地打开了东华门,紫禁城幸免于毁,自诩为“宫内众人皆称慈父”。 这时,随慈禧护驾去西安的肃亲王善耆受命回到北京,亲自走仿了住在东四三条日 军宿舍的川岛浪速,奴颜卑膝地说了下边这段话:“国家遭此灾难,纯系自作自受。 但此次打击亦可算为吾人敲起绝好之警钟,促使吾人觉醒……因此,想到将来日本 定可成为同我国协力…… 维持东亚大局之国家,今日我之得与日本朋友结为深交,远胜于本人一座私宅 之损失。”从此,川岛浪速和肃亲王结为莫逆之交。 不久,川岛浪速协助肃亲王创设了北京警务学堂,并就任总监,借此良机,培 训了一批亲日的鹰犬。赛大侠就曾是其中一员。八国联军撤退后,洋务重臣李鸿章 留用川岛浪速,以“授予浪速以‘客卿’二品的待遇,并委任以掌罚、经费等一切 权力,以便使其得以指挥监督官吏,维护社会治安。”因此,川岛得以长期留在中 国。同时,他又为清王朝的王子和王女们各创建一所学校,在清王朝的大家族中培 养了亲日的接班人。明治三十九年,肃亲王提议:“你我理想抱负既然如此完全一 致,在国与国提携之前,应先有人与人的提携,应效‘愿自隗始与你我是否可结为 手足之义?”二人果真换帖,结为金兰之好。 川岛浪速从历史的幻梦中醒来,他取出一方丝手帕,轻轻地擦去挂在两腮的冰 凉的泪花,把视线又移到了那张与肃亲王相片并列的相片上。这是一位年轻貌美的 少女,她就是名噪一时的川岛芳子。 川岛浪速望着芳子的照片,又想起了当年肃亲王说的一段话:“我已没有东西 用来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了,我有儿女,你可以随便挑选,作个纪念吧!”川岛 浪速很喜欢十四格格显玛,收作义女,又仿照其兄金壁东(显奎)的名字——为东 方一壁垒之意,给义女十四格格起名为金壁辉。带回日本后,才正式给她起了一个 日本名字,叫川岛芳子。有顷,他神情有些恍惚,被川岛芳子的妖颜所震慑,他蓦 地伸出双手,抱着川岛芳子的相片疯狂地亲吻起来。在这一刹那,他似乎又体验到 了初次强奸川岛芳子的味道…… 这事发生在一九二四年十月六日。当时川岛芳子十七岁,川岛浪速五十九岁。 不仅如此,他还想把“义女”纳为妾,并对肃亲王的大公子宪立公开地说: “你父亲肃亲王是仁者,我是勇者,只为仁者,难得天下,光做勇者,亦将失 败。我想,如将仁者与勇者的血结合在一起,所生下的孩子,必然是智仁勇兼备。 你一定会赞成这样的做法吧!”宪立不敢当面反对,只好在背后大骂,“川岛浪速 不是人,是衣冠禽兽!”川岛芳子受不了川岛浪速的纠缠,曾用手枪自杀,子弹穿 过胸部,钻进左肩胛骨后侧,没有毙命。从此,起死回生的川岛芳子离开了川岛浪 速,按照他的指示潜回中国,投入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的怀抱,算是对川岛浪速的一 种报复!同时,她也在变换男人的怀抱中,干下了一桩又一桩的卖国罪行…… 突然,佣人谦卑的呼唤惊醒了川岛浪速的回忆,并报告了土肥原贤二求见的消 息。他说了一句“有请!”遂放下了川岛芳子的相片。 土肥原贤二走进了宽敞的庭院,一缕嘶哑的哼唱《萤火虫之歌》的声音由正房 中飞来。他清楚这支日本的儿歌,是川岛浪速早年组织的“满蒙游击队”的联络信 号,并在他一生所策划的两次所谓满蒙独立中起了起码代号的作用。至于歌中所唱 的“这边的水可甜啦”,他清楚这是在号召有更多的满蒙独立分子到日本这边来。 他有些沉重地走进客室,看见川岛浪速正襟危坐在榻榻米上,再定睛一看,发现这 位垂危之年的前辈脸上,依稀辨出他往昔的侵华岁月。他肃然起敬地说道: “川岛老,您又在回想那逝去的戎马岁月了吧!”川岛浪速惨然地一笑,似乎 是在说,“一切都俱往矣了!”他早年就曾听自己的密友——黑龙会的领袖头山满 夸奖土肥原贤二:“是年轻的黑龙会会员中最亮的一颗明星”;他也曾听已经退役 的坂西利八郎中将说:“土肥原贤二是当代日本最有创建的谋略家。”当他再想到 自己刺杀张作霖失败的往事后,又称道地说: “你们干得不错!比我们这一代人强,终于把胡帅张作霖干掉了!”对此赞誉, 土肥原贤二做了最为虔诚的忏悔。一句话,他没有把皇姑屯事件作为导火索,从而 在满洲引起遍地的战争,一举解决所谓的满洲问题: 相反,却导致了张学良的易帜,把历来亲日的奉系军阀推到蒋介石的怀里,逐 渐变为英美在华的代理人。 然而,川岛浪速却不这样看,他从物极必反的哲理出发,认为满洲排日势力越 大,日本军政两界越容易统一对华的步调,悬而未决的所谓满洲问题,也就到了非 解决不可的地步。因此,他深沉地说: “当年,我搞的那两次满蒙独立运动,被当时的内阁所扼杀;你们搞的这次皇 姑屯事变自生自灭,不了了之,其原因都是一个:张氏父子在日本人的眼里都是亲 日的啊!”土肥原贤二折服于川岛浪速的见解。接着,又谦恭地讨教他对满洲问题 的意见。川岛浪速无限感慨地长叹了一声,伤感地说: “事过境迁,我过去所熟悉的那一套,恐怕早就过时了。”“不!不……”土 肥原贤二忙说,“川岛老,您的理论实质并没有过时啊!”川岛浪速的一切着眼点 是中国的“满洲”。他认为“一旦满洲落到俄国人的手里,就等于让俄国扼住清朝 和朝鲜的咽喉……东洋存亡的关键地区,全在于满洲。”于是,他当年曾为自己绘 出一幅奋斗的蓝图:首先潜入满洲,“哪管养羊也好,养猪也好,联合土匪,然后 合并蒙古的东部,建成一个独立王国。”他还进一步地想到;将来日本一旦有了实 力,“就会同满洲携起手来共同对抗俄国……果如斯,中国既可得救,保全东亚大 局之道亦舍此而无他。”想到此,他不无自我解嘲地说道: “那时,我曾夸下海口:要把大地当作我家炕席,要把蓝天当作我家顶棚,去 到满洲大显身手。结果呢,一事无成,回到自己的故乡捱度风烛残年。”川岛浪速 慢慢地低下了头,再次陷入了沉痛的思索中。土肥原贤二为了不搅乱对方的心绪, 默默地等待着。突然,川岛浪速昂起头,大声地唱起了《萤火虫之歌》,接着,又 激动地述说他的门徒遍迹满蒙,而且全都经历过吟唱《萤火虫之歌》的仪式。无论 在什么场合下,一个成员要向自己的人证实其身分,就得吟唱或者背诵这首歌词。 他稍经沉吟,陡然抓住土肥原贤二的手,近似歇斯底里地说: “你高唱这首《萤火虫之歌》吧!我在满洲的门徒都会跟着你去卖命的”“谢 谢!谢谢……”土肥原贤二格外激动地连声说着。川岛浪速猝然转过身去,双手拿 过镶有川岛芳子相片的镜框,送到土肥原贤二的面前,浑身激动得都颤抖了,说: “她也可以交给你,我相信,她在你的领导下,一定会干出惊天动地的事业来的!” 土肥原贤二双手接过镜框,仔细地端详了片刻,感激地点了点头。但是,当他想到 自己被罚而留在国内的处境,又不无伤感地说:“谢谢您的信任和重托,可我不知 道何时才能返回满洲啊!”川岛浪速不容置疑地断言:“今天,是你养性之时;明 天,你就会重返满洲!”……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