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深夜光顾妓院的贵人 1932 年元月26 日中午,天低云暗,风声怒号,如席的雪片扑头盖脑地下着, 随风翻卷着,很快就把辽阔的松辽大平原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就像是国丧之日 那样,无处不是悲恸的素色! 一声汽笛长鸣,由南而北驶来了一列客车,它就像是一条满身玉鳞银钾的巨龙, 无所畏惧地与暴风雪抗争着,呼号着,似在唤起三千万同胞为生存而搏击。 气温已经降到零下30 多度了,似乎整个人世间都没有一点热乎劲。但是,就 在这列客车的一等车厢中却温暖如春,那些“高贵”的旅客躲进舒适的包间里,有 的和妻妾调情,有的和情妇取乐,几乎变成了他们行乐的场所! 就在这节一等车厢的头号包厢中,有一位年近50 岁的乘客,他仁立在包厢中 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车外的暴风雪。他个头矮小,体躯微胖,身着一件双排扣的 獭皮领的大氅,头戴一顶哥萨克式的双峰皮帽,越发地显得像个胖墩了!他终于转 过身来,由于他眉字间蹙就一个不小的霉包,他那一双倒扫帚眉,一对倒丹凤眼, 就更是觉得向两边耷拉,再配上一只蒜头鼻——以及鼻子下面那块黑得像屎球一样 的巴巴胡子,真形容不出他长得像个什么样子!他就是土肥原贤二——北上就职哈 尔滨特务机关长所留下来的照片形象。 包厢中的温度太热了,土肥原贤二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汗珠。他脱去大氅,摘 下那顶哥萨克式的双峰皮帽,取出金壳怀表看了看,自言自语他说了一句:“哟! 就要到长春了。”他倒在松软的卧铺上,遂又习惯地陷入了沉思。 土肥原贤二终于从策动成立伪满洲国、上海事变……这些重大的事件中解脱出 来,渐渐地把思路引向北上哈尔滨的使命轨道。不知为什么, 16 年前——即大正 七年奉命出使黑龙江督军武官时的往事又回忆而起,陆军大臣颁发给他的训令也在 耳边响起: 颁发给陆军步兵大尉土肥原贤二的训令: (一)该职在黑龙江督军的应聘期间,其业务概受炮兵中佐斋藤稔的指挥。 (二)在此作片期间,根据日华军事协定充任黑龙江督军联络官,其业务受参 谋总长统辖。 特此训令 大正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陆军大臣 那时,土肥原贤二因最早出使应聘武官,受到同辈军官的羡慕,自己心里也有 着一种说不出的激动,连续看了三遍训令,牢固地记在心中; 10 年以后,他第二 次出使张作霖的顾问,遂成为同辈军人中惟一先后两次担任应聘武官的人,足以见 得陆军参谋本部是何等的重视他的才能了!他的思路很快又从遥远的年代回到了现 实,当他想到自己从天津事变受斥责以来的处境,以及此次临危受命北上出任哈尔 滨特务机关长以后,遂又忍俊不禁地笑了。 北去的客车停止了爬行,车外的争吵声又把土肥原贤二从沉思中唤醒,他暗自 说道:“长春到了!”他缓缓地站起身来,穿上水獭皮的大氅,戴好那顶哥萨克式 的双峰皮帽,打开车厢门,一位日本车警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个举手礼,他微微地 点了点头,沿着车厢廊道走到尽头,打开车门,风裹着雪片扑面打来。他倒吸了一 口冷气,接着又打了个寒禁。他冒着风雪走下车门,站在积雪盈天的站台上向前方 一看,只见那些背着花包袱,提着行李卷的男女百姓你挤我拥地上下车。更有甚者、 打开双层车窗,从窗口中溜下车来。大人哭,孩子叫,再加上呼啸不止的暴风雪, 真是一幅活生生的逃难图! 猝然之间,他想到了民怨沸腾这四个字,遂决定到普通车厢中听听老百姓的声 音。 北去的客车再次冲入暴风雪中!土肥原贤二脱下水獭皮大氅,换上一件随身带 的中式灰布棉袍,摘下哥萨克式的双峰皮帽,又围上一条半新不旧的纯毛大围脖, 有意遮住鼻子下面那块巴巴胡子,如果不留意他脚蹬的军用毛皮靴,一定认为他是 落难北去的穷教员。他示意保镖的车警打开普通车厢的大门,他尚未挤进车厢,就 传出叫骂声: “快把车门关死,这疙瘩是风道,活人受不了!”土肥原贤二歉意地点了点头, 拼力挤进车厢,尚未来得急关死车门,直听“哎哟”一声,一位席地坐在包袱上的 楞头青年腾地一下跳起来。抓庄土肥原贤二的衣襟大声质问: “你脚下长了眼没有?俺坐在这疙瘩好好的,你干吗往俺的脚面上踩?”土肥 原贤二违愿地说了几句道歉的话。没想到这位楞头小伙子不依不饶,非让土肥原贤 二擦去鞋面上的雪片,这就引起了公愤,其中一位小青年带气地说道: “兄弟!同是逃难人,干嘛非要和自己的同胞过不去呢?”“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句话,有能耐和小鬼子使去,拿自己同胞出气的只有汉奸!”“胡说!”愣头 小伙子做出打架的样子,“我看你才是汉奸呢!”“我要是汉奸就不管这闲事啦。” “说得好听!有种的,跟着我上山找义勇军打鬼子去!”“算了吧,是真心抗日的 就跟我去,俺那疙瘩就有打鬼子的义勇军。”就这样,两个跃跃开打的小伙子变成 了朋友,一块向同车逃难的百姓宣讲参加义勇军,不当亡国奴的道理。很快,这节 拥挤不堪的车厢中顿时又溢荡着抗日的暖流。而这暖流一触土肥原贤二的身心,就 又化做刺骨的寒气,迫使他打冷战。正当他抽身欲走的时候,那位楞头小伙子一把 抓住了他的手,郑重地说: “别走!我请你给我们当抗日的军师干不干?”“我……”土肥原贤二嗫嚅了, 于惶然中编瞎话说,“我有妻儿者小,离不开啊!”“回家搂你的骚娘们去吧!” 楞头小伙子用力一推,咣 一声,土肥原贤二靠在了车门上。旋即车厢中响起了一 片冷嘲热讽的讥笑声。 土肥原贤二就像是过街的老鼠,狼狈地逃回了他那舒适的包厢。 客车发出的单调的响声,渐渐地淡化了土肥原贤二这意外的情感撞击,很快又 把思路引向哈尔滨之行的使命。他认为调查飞机驾驶员清水大尉的下落易如反掌, 给赛大侠发个急电,就可查个水落石出;挑起事端,为关东军突向哈尔滨——一举 解决北满制造借口,堪为驾轻就熟;但是,当他想到苏联利益的所在中长铁路,以 及他们在哈尔滨的投资以后,遂渐渐消失了藐视一切的自信感。怎么办?他惟有乞 求天皇洪福无边,苏俄袖手旁观,默认关东军下一步的行动。可是如何才能获悉苏 俄政府的外交信息,以及运用谍报手段影响他们的外交态度呢?他深感力不从心。 有顷,他又想到了诱降马占山的事。依据他在华从事谋略的经验,不造成大兵压境, 欲战必亡的态势,马占山是不会轻易倒戈的。只要马占山盘踞海伦一天,所谓组建 满洲国的设想就不能实现。他思来想去,哈尔滨之行的突破口是尽快获悉苏俄政府 的态度;欲要达此目的,必须找到一位能炸开这一突破口的爆破手。可这样的爆破 手又在哪里呢?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傍晚,客车驶进了哈尔滨车站,土肥原贤二拎着一只皮箱走出了出站口。 他仁立在站前广场中间,习惯地眺望了一下市容,他发现风停了,雪佳,晚霞 映照在银色的建筑上,显得是那样的妖饶,壮观。他暗自说道: “久违了!美丽的雪城。”“先生,去哪嘎?坐我的车吧?”土肥原贤二被拉 客声惊醒了,只见有四五辆洋车团团围住了他。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眼前突然闪现 出一位十分斯文的形象,暗自惊喜地说:“对! 只有找他去讨教了。”旋即,他就近蹬上一辆洋车,说了一句“去太阳岛”叭 嗒一下,落下了深蓝色的洋车门帘,很快又沉入那久远的回忆中…… 在松花江的北岸,距离太阳岛不远的一片树林中,有一座俄式的二层小洋楼。 黄黄的墙壁,绿绿的尖屋顶,很像是童话中的那种卡通式的洋房。 楼房的主人姓武,叫什么名字无从知晓,来访者都称谓他武先生。据意大利的 大间谍阿梅菜托·韦斯帕回忆说:“我在这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手下工作期间,始终 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他的真正身分。”若想了解这位武先生的真实身分,还必须把历 史向前推移半个多世纪。 自明治天皇迄始,就秘密组建了一个所谓的“文官”间谍组织,它不属于日本 政府领导,而是一个以天皇本人为中心,并以他私人的钱财作津贴,通过朋友和内 线拉拢而组成的一个特别谍报网。由于皇室的森严纪律——每年都要销毁有关的档 案记录,所以外人很少知道这个谍报组织的全貌。而暗中指挥这个特务组织的,是 多种多样的间谍机构的指挥中心,名目繁多,但他们的直接领导人都是皇室的成员, 并将报告直接送交天皇。例如代号“蜘蛛”的老间谍田中光昭,就是这个皇室文官 间谍组织的领导人之一。由于他是皇室贵族学校的校长,辅导明治天皇的太傅,所 以皇室弟子都尊崇他,听命于他。这位武先生是“蜘蛛”网系中的骨干成员,受命 派遣到哈尔滨,领导间谍工作。土肥原贤二虽和皇室无缘,但他以谋略方面的特殊 才能,被吸收加入了这个皇室的间谍组织。这在日本军政界,是为数不多的具有双 重身分的高级谍报员。 武先生住着俄式楼房,过着中国达官贵族那种深居浅出的寓公生活。夏天,在 松花江中泛舟消暑;冬季,有时驱车进入深山老林打猎;只有到夜静更深的时候, 他才汇集有关的情报,用特殊的密码发往东京。因此,他在哈尔滨的活动是鲜为人 知的。今天,吃过晚饭以后,武先生又像往日那样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一杯浓咖 啡,静静地推敲向东京发报的内容。有顷,一位穿着和服,踏着木屐,长得十分漂 亮的年轻女佣走进室来,细声细气地说: “门外有位客人求见。”武先生一怔,蹩着眉头沉吟片时,眉字又渐渐舒展, 很是庄重地说: “请把客人引进来!”顷许,土肥原贤二随女佣走进客厅,武先生和土肥原贤 二年龄相仿,由于他是皇室的成员,从精神到外貌,都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 气质。他习惯于发号施令,哪怕是会见土肥原贤二这样的客人: “我已经知道你就任哈尔滨特务机关长了,但没想到你这样快到我这儿来。” 土肥原贤二扼要他说明自己此行的目的,即挑起事端,为关东军突向哈尔滨制造借 口以后,又把无法了解苏联态度的困难之处作了详细地汇报。武先生听罢站起身来, 缓缓地踱着步子,很久没有说一句话。土肥原贤二误认为皇室不同意关东军突进哈 尔滨,担心挑起日苏争端。他思索了片时,十分策略地问: “东京已经知道我出任哈尔滨特务机关长了?”武先生清楚“东京”二字,是 指裕仁天皇,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对我此行的使命……”“十分清楚!”武先生驻步室中,“清水大尉和飞机, 全都被反吉林军报销了!这本来是解决哈尔滨,一举攻占北满的极好借口,但由于 不知苏俄政府的态度:也只好坐失良机!”土肥原贤二从这简单的话语中,不仅获 悉了清水大尉的下落,而且还知道了天皇陛下的态度,完全支持关东军挺进哈尔滨 的行动。但令他失望的是,堂堂的武先生也正在为急于想知道苏联政府的态度而犯 愁。 “我认为,你是有办法找到突破口的!”武先生看了看有点愕然的土肥原贤二, 不慌不忙地坐在沙发上,呷了一小口咖啡,“不过,这就需要你做点失身分的事了。” 土肥原贤二站起身来,十分严肃地说: “请放心!为了帝国,为了天皇,我可以像中国的韩信那样,忍受胯下之辱! 请直言吧,您要我去做什么事情?”“逛妓女院!”“什么?逛妓女院……”“对!” 武先生双手捧着咖啡杯,心不在焉地玩味了一会儿,方告诉土肥原贤二: 在松花江畔有一家妓院,妓女全是流落在哈尔滨的白俄少女,每天夜晚,不仅 有中长铁路的单身汉来此倾囊取乐,而且还有苏联驻哈尔滨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偷偷 地到此寻欢。有一位西方的高级情报人员,出高价收买了妓院中最漂亮的一位妓女, 借和苏联领事馆中的一位秘书厮混,获取了许多重要的情报。他希望土肥原贤二利 用谋略手段打进妓院,出更高的价钱收买这位妓女,不仅能准确地获取苏联方面的 情报,而且还能查明这位西方的情报人员的真实身分,以及他对日本帝国有多大的 价值。最后,他微笑着悦: “利用妓院和烟馆攫取情报,是你十多年前的拿手好戏。要你去逛妓院,和白 俄妓女打交道,是不是有点失身分啊?”土肥原贤二清楚地知道,妓女是妓院老板 的摇钱树,会喘气说话的私有财产。换言之,没有一个妓女不听老板的。他严肃地 说: “我们出大价码,收买这家妓院的老板,岂不更保险些吗?”“是的!”武先 生叹了口气,“方才说的那位西方情报人员,和这家妓院的老板颇有交情,他和这 位白俄妓女睡觉,也是从不花一分钱的。我在这位老板身上做过各种努力,都失败 了。”“难道这家妓院的老板也有这方面的背景?”“从常理讲,一定是有这方面 的背景。但是。他和这位西方情报人员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至今还是个谜!” “这家妓院的老板是中国人,还是流落在哈尔滨的白俄?”“是中国人!”武先生 轻蔑地笑了,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表面上看,这家老板是不会做此营 生的人。可是,他却把这家妓院办得很有生气。”土肥原贤二起身说: “请告诉我妓院的名字、地址,我这就去光顾这所特殊的妓院。”“不急,不 急……”武先生示意土肥原贤二落座,“你知道我为什么偏偏要你去完成这项重要 的使命吗?”土肥原贤二愕然了,稍加思索,说明自己精于妓院业务,可以在短时 间内和妓院老板混熟;再则自己懂俄语,可以和那位白俄妓女直接交谈,较为容易 地攫取这样重要的情报。武先生微笑着摇了摇头,说: “全不对!”“那……”“还有一条重要的原因你没猜出,那就是这位西方的 情报人员,和你是老朋友。”“他叫什么名字?”“阿梅菜托·韦斯帕。”“是他?” 武先生微微地点了点头。 “请您立即用自己的车,把我送到随兴楼妓院。”“你知道这座随兴楼妓院?” 武先生猝然失去得意的神色,下意识地问。 “岂止是知道哟!”土肥原贤二笑了,“我还是这座妓院的投资者呢!”武先 生摹地站起,看了看土肥原贤二那毫无邀功请赏的表情,猝然伸展双臂,紧紧地拥 抱了土肥原贤二那矮小的身躯…… 随兴楼是一座经营烟馆兼设舞厅的高档妓院。它位于松花江南岸,登楼眺望, 松花江和太阳岛尽收眼底。老板赛大侠出身武林,看重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句话,绝 不把中国姑娘引室为娼。另外,为了获取更重要的情报,在高参韦斯帕的主谋下, 办起了这座一色是白俄妓女的随兴楼。一些失意的白俄旧官员、艺术家,都把随兴 楼当作消磨时间、填补精神空虚的场所;一些想开洋荤的所谓高等华人,旅居哈尔 滨的有钱的日本人、朝鲜人、欧洲人,以及和中长铁路有关的苏联人,也经常光顾 随兴楼。这里的妓女都负有收集各方情报的任务。由于赛大侠执行“重赏之下必有 勇夫”的开办妓院的方略,妓女搞到有用的情报的赏钱,比一夜接客所得高出数倍, 因而这些视钱为命的白俄妓女,即使和嫖客同榻寻欢的时候,也绝不会忘记询问有 用的信息。 这样一来,随兴楼就变成一座情报汇总站了。 赛大侠是一位狭隘的保皇主义者,他只需要和复辟清室,以及和所谓日满亲善 关系有关的情报,至于中苏关系、日苏关系这样重要的情报,全都源源不断地流入 到韦斯帕的手中。另外,由于武林之人重义气,赛大侠竟然把随兴楼中的妖花玛柳 莎,无偿地送给了韦斯帕,成了这位意大利人窥测政治动向的一个重要窗口,今天 晚上,舞会一结束,这位苦守童子身的赛大侠像往日那样,喝了两杯烧酒,遂倒在 床上鼾然入梦了。 夜深了,似乎整个哈尔滨只有随兴楼的门前还有霓虹灯的亮光,松花江畔也只 有随兴楼上还有取乐的笑声。一位年近30,风韵犹存的守夜班的白俄妓女,孤零零 地呆在炉火正红的门房中。她哭丧着脸,心烦意乱地踱着步子,突然,门外传来了 刹车声,她稍一思忖,便高兴地蹦了起来,用俄语说了一句:“啊!今夜满员了, 他就是我玛丝洛娃的了……”活像是一位长年守寡的浪妇见到男人那样,疯了似地 冲出了门房。 车门打开了,身穿水獭皮领大氅、头戴哥萨克双峰皮帽的土肥原贤二走下汽车。 这位被打入另册的守门妓女一看,大失所望,从年龄上看,像是自己的父亲;从身 材上看,又像是自己的儿子,这怎么能满足她呢!但是,当她走近一看这位面生的 嫖客的气质,又暗自惊喜地说:“他非同凡俗,一定有钱,如果再能从他的口中掏 出有用的情报……”她有点飘飘然了!她立即换做另一副模样,像阵风似地迎上去, 不容分说,把右手搭在了比自己矮半头的土肥原贤二的肩膀上,俯下身子亲了一下 那鼻子下面的巴巴胡子。 土肥原贤二是妓院老手了,他自然明白这位守门妓女的本意。他落落大方地用 肩膀头,顶了顶身边颤颤抖抖的奶子,伸手从口袋中取出一叠钞票,调情地塞到这 个守门妓女的手里。随即借着守门妓女数钞票的时机,他又十分自然地离开了充满 诱惑力的怀抱,笑着说: “带我去看看玛柳莎好吗?”守门的妓女一听猝然变色,暗自愤愤不平地说: “我玛丝洛娃哪一点配不上你?”遂决定操着俄语奚落土肥原贤二: “玛柳莎比你高出一头,像你这样矮小的男人和她睡觉,只能中间取齐。 搞不好啊,掉进去就上不来了!”土肥原贤二是精通俄文的,听后真想揍她一 巴掌!但他还是用理智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俄语报复地说: “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是不是经常守在玛柳莎的身边,专门负责打捞嫖客 的?”这太出守门妓女玛丝洛娃的所料了!从这一口流利的俄语,她推想出土肥原 贤二绝非是等闲之辈,如果能把这位嫖客弄到手,就再也不愁腰包中没钱了!为此, 她随机应变地打了个哈哈,又故作为难地说: “对不起,您来晚了,玛柳莎正在和她的老情人寻欢呢!”土肥原贤二暗自说 :“这个老情人,究竟是韦斯帕,还是苏联领事馆的秘书呢?”他沉吟片刻,决定 亲自去看个究竟。他望了望醋意十足的玛丝洛娃,笑着说: “帮个忙,带我去看一眼玛柳莎好吗?”“没有这样的规矩!”玛丝洛娃边说 边把臀部扭了两扭。 “给你!”土肥原贤二掏出一把钞票,塞进了玛丝洛娃的裤兜里。 这时,楼上又传来妓女放浪的叫声,玛丝洛娃倏地抱起了身材矮小的土肥原贤 二,三步两步就走进了门房,往床上一扔,就动手宽衣解带……但她万万不曾想到, 刚一俯身寻欢,只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胸膛,吓得她惊叫了一声,当即 瘫倒在了地上。 事有凑巧,刚刚睡下的赛大侠听到门房有响动,还有一男一女用俄语对话,警 惕地翻身起床,披着皮大衣悄悄走来。他一踏进门坎,就听见了那一声刺耳的尖叫, 便纵身跃到近前,大吼一声: “是谁在此捣乱!”土肥原贤二随手收好手枪,翻身跳下床来,笑着说: “是我。”“啊?!……”赛大侠惊愕不已地,“您何时到的?怎么事先也没 打个招呼?”“呶!”土肥原贤二指着赤着上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玛丝洛娃, “真厉害!被她强行弄到床上,险些失身于她。”赛大侠狠狠地踢了倒在地上的玛 丝洛娃一脚,转身引土肥原贤二走进自己的屋里,捅着炉火,泡上浓茶,随之便开 始了秘密的交谈。最后,赛大侠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地说: “两天之内,一定把准确的情报送到特务机关,今晚您“不宜在此久留,后天 晚上在特务机关见。”土肥原贤二说罢告辞,走出了随兴楼,只见那个守门的妓女 玛丝洛娃迎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上。他俯身拉起玛丝洛娃,转身对赛大侠说, “不要难为她,再见。”转身钻进了在此等候的汽车中。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