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允在回来的半路上,见到两行红灯照道,吕布骑马执戟而来,正与王允撞见。 吕布勒住马,跳下马来,一把揪住王允胸襟,厉声问道:“司徒既把貂蝉许配于我, 现在又为何送与太师,你这不是在戏弄于我吗?”王允急忙止住他的话,环顾四周 小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请将军到蔽舍听我解释。”吕布仍然怒气不息, 随王允到家,一同下马直接进入后堂。 王允问:“吕将军为何责怪老夫?”吕布说:“有人报告我,说你用毡车将貂 蝉送入相府了,这是为什么?”王允笑了,他说:“我当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原来是为这事发怒。将军原来不知?”“不知何事?”吕布问。 “你不知道?难怪将军发怒。这不能怪您,细听我说。昨日太师在朝堂中,对 老夫说:' 孤有一事,明日要到你家。' 因此老夫准备了小宴等候。太师饮酒中间, 对我说:' 孤听说你有一女,名唤貂蝉,已许与我儿奉先。孤怕你是随便说说,未 得准信,今日亲自登门,为我儿求婚,并请与令爱一见。' 老夫不敢有违,随引貂 蝉出来拜见公公。太师说:' 今日便是良辰吉日,孤现在就把你女儿迎娶回府,与 奉先合婚。' 将军试想,太师亲临迎娶,老夫岂敢推阻?”吕布说:“请司徒不要 怪罪,我一时误会,改日自当负荆请罪。”王允说:“小女还有许多妆奁,等她到 将军府中时,就马上送到。”吕布对王允深信不疑,谢过之后匆匆离去。 董卓回到相府已是二更天,一进门就问往来于院中的婢女:“貂蝉在哪里?貂 蝉在哪里?”婢女回答:“已送入太师的后堂卧室。”董卓趋着醉步奔回卧室,推 开门一看,貂蝉正疲倦地合着眼斜靠在螺钿镶嵌的红木雕花床厢边休息。 他像饿狼扑向羔羊似的冲向貂蝉,貂蝉急忙退缩躲避。哪里避得开呀!早已被 他那铁钳般的双臂牢牢抱紧。她本能地挣脱,证明是徒劳的。他那贪婪的目光如同 饥渴的火焰从眼中喷射出来扫灼着她那娇嫩的面容。一双娥眉宛如青山,似蹙非蹙 ;两只秀目清比秋水,含情而又恐惧;两腮如脂,白里透红,似怒还羞;朱唇皓齿 似合微启,乳香四溢。他亢奋了,他的心脏翻江倒海般地喷出一股一股的烈火使自 己的整个身体都在燃烧。 貂蝉从来没有这种体验,她挣扎着抬起头来,见董卓面色黑紫,一脸横肉,两 只环眼射着绿光,两洞大鼻孔煽动着,喷出臭气,满脸胡须,黑中杂白,从埋在胡 须里的大嘴中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狼牙。貂蝉被勒得喘不上气来,一阵阵地反胃。 可是,她又想到,我到这虎狼之穴干什么来了?我是为了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而来, 我身系义父的身家性命,不能小不忍而乱大谋。唉!女人生在这个世上,既要能和 圣贤在一起,又要能和魔鬼打交道。她转恐惧为喜悦,不再抗拒,她脸上露出鲜花 般的媚态,她开始用冶荡的眼神睨视着董卓的环眼,柔声细气地说:“太师,您急 什么?您看,还当着人……”董卓恍然大悟,回头一看,侍女们都已背过脸去,却 因没得到吩咐未敢退下。他松开貂蝉,大声呵斥说:“还不滚下去!”侍女们一个 个憋住笑急忙轻步遛走。 董卓扭头又向貂蝉扑来。貂蝉将身一闪,抿嘴一笑说:“太师还没更衣呢!” 董卓低头一看,哈哈大笑:“咳!孤是太急了点儿,真想把我的小美人一口吞下。” 说着,他急忙解开玉带,脱下锦袍,胡乱搭在衣架上,又解下贴身的金锁细铠扔到 地上。他像个顽皮的孩子那样,摇晃着肥胖的身躯趋步回来。咦!貂蝉哪去了?他 原地自转了一圈,没发现貂蝉的身影。他明白了,这是美人在跟他玩捉迷藏哩! 他猫着腰,曲着腿在堂中绕着圈子,嘴里拿腔捏调地小声喊:“蝉儿,蝉儿! 孤看见你了,小心肝快出来吧!”貂蝉知道他并没有看见,却装着被找到的样子, 从屏风后探出上半身来裂嘴一乐:“您怎么瞧见我的?”董卓得意地说:“孤神机 妙算,只要掐指一算,便知天下大事,何须寻找?”貂蝉说:“太师不仅是文武全 才的圣贤,还是善占能卜的神仙。”董卓哈哈大笑:“孤是跟你说着玩的,哪里会 什么神机妙算?孤从小熟读兵法,不过略施小计而已。兵不厌诈嘛!”貂蝉崛起小 嘴,嗔道:“你真坏!”说着,从屏风后走出来,举起像鲜藕一样的手臂,将嫩笋 般的手指握成小拳头向董卓袭来。 董卓并没有躲闪,他抓住她的两只小手,感到玉润脂滑,沁人肺腑,顿时刚刚 短暂熄灭的烈火又熊熊复燃,刹时烧遍了他的全身。他把貂蝉那轻柔的身体高高举 起。貂蝉故作惊惶地喊叫。这更激起了他的色欲。他轻轻将她放到床上,罗裙飘起, 淡绿的垫褥衬出了貂蝉那白净而匀称的小腿。上衣挣开,他看到她那被青春活力鼓 胀起来的白皙胸脯,露出的乳头,好像凝脂上镶嵌着两颗红宝石。他闻到一股肌肤 的芬芳。董卓被色欲烈火熏燎得再也不能自主,只有用情爱的最高表达形式才能使 体内的欲火熄灭。 董卓原有四房夫人,虽然有的已是徐娘半老的黄面婆,但有的仍是如花似玉的 小娇娘,还有一些婢妾,都是他发泄兽欲的工具。特别是进京以来,他经常夜宿宫 中,不管什么宫女嫔妃,甚至金枝玉叶的公主,自有献媚的太监捧牌推荐,他也要 求不高,只要稍有点颜色的,他哪个也不放过。他自以为,不仅是沙场上的宿将, 也是床帏里的英雄。他能在生命的那一刻间迸发出狂野的力量,犹如一个骑了骏马 冲锋陷阵的勇士,使其生命展现得空前灿烂和辉煌。 他开始用体力来征服她那似有若无的挣扎。貂蝉在暗暗地挣扎几下之后,放松 了全身的肌肉,不再挣扎。这时她想到的是自己身负重命,其成败关系到义父的身 家性命和黎民百姓的安危。她骤然感觉腰部以下有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像被撕裂似 的酸痛。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是那么痛苦、酷烈而又隐约。她很快就明白了,这对 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意识到这是她奉义父之命进入相府, 利用夺魂双剑,荡起的第一缕硝烟。她为了解脱这种情况下女人的尴尬,她采取了 魂魄分离术。于是,她的灵魂飘渺地离开了她那执行特殊使命的躯壳,像孤鬼游魂, 飘飘渺渺地在微风中漂动,开始神游。于是,她的痛苦悠忽间消失了。 她的父亲本是县衙一个书吏,负责协助县令措办皇上大兴土木所需本地产的一 种石料。灵帝大兴土木,命令州郡送交助军修宫钱,大郡多至二三万钱,小郡也得 一万多。送钱之外,还要“价买”木材石料,令州郡送到京师。宦官派人点收,硬 说材料不中用,只给原价的十分之一。宦官再转手卖给商人,得十足价钱,从中大 发不义之财。地方官不得不重新采办,再送京师。 貂蝉的父亲就是在一次一次到山里石场催采,望京都发运石料。有一次,他在 采石场催办石料时,被山上滚下来的巨石砸死,山民们将他抬着送回来时,浑身是 血,惨不忍睹。 黄巾军造反了,打得官军丢盔卸甲。可是,官兵在逃跑时,没忘了把百姓的房 子烧了。把人当贼杀了,拿着人头去报战功。官兵把妇女捆起来,拉回去分配给将 士奸淫。貂蝉的母亲就是这样被抓走的。顿时,无垠的大地变成了一片火海。听说 那帮官兵的头子就是董卓。 如今这烈火似乎烧灼到了她的身上,她的灵魂又回到了她的肉体。也许阎王爷 对灵魂出壳的时间有所规定吧,超过规定,那人就按死亡论处。如果这人命不该死, 阎王就会派小鬼把他的灵魂赶回他的躯体。 貂蝉在浩渺的痛苦中隐约感到了一丝快意,这种快感非常特别,也是她一生从 来没有体验过的。但是,因为刚才的回忆还没有完全消失,她体味到的那一丝飘忽 的快感,又随风消逝了。她开始了一连串的低微软弱的求告和喘息。 迅猛的暴风骤雨过去了,云消雨霁,生命又恢复了平静,生与死的搏斗结束了。 貂蝉已经筋疲力尽,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董卓那肥胖的身体也累得像一滩烂泥。他用粗大的手抹去貂蝉腮边的泪珠,喘 着粗气说:“你哭了?不高兴啦?”貂蝉重新把身子扭向他,媚惑地把一只手臂搭 在他的脖子上,说:“怎么会呢?您文武双全,风度翩翩,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 上,小女今日得与太师交合为一体,实乃三生有幸,也是我祖上行善积德,烧了八 辈子高香修来的。我的眼泪是激动的泪水,是兴奋的泪花。”董卓把貂蝉抱紧说: “你真好!不瞒你说,孤一生睡过无数女人,没有那个能像你这样使我舒畅。”貂 蝉说:“您哄我呐。我不信。”董卓辩解说:“少年时,孤闻够了西羌女人身上的 马粪味和毡腥味。拉起队伍后,拿那些抓来的妇女发泄,一个个像根木头,像块死 猪肉,有什么意思?我的几房妻妾,一个个都只知献媚取宠,搔头弄姿,孤看见就 烦。到洛阳以后,夜夜有宫女或公主侍宿,她们都把自己看得那么贞洁,视我为凶 神恶煞,一个个吱吗乱叫,好不烦人。曾有一个公主惹恼了我,让孤把她赤着身子 扔了出去。”貂蝉抿嘴笑着问:“那我呢?”董卓说:“孤喜欢你的佻巧,也喜欢 你的风韵。最重要的是,孤觉得你与别的女人大不不同。你的抗拒显示了你的倔强, 孤最喜欢这种野性味道。你的冷艳更激发了我的征服欲。你哭起来更像牡丹含露, 令孤怜香惜玉。”董卓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牛吼般地鼾声却突然冲破深夜的 寂静。 貂蝉想前思后,心事重重,难以入睡。她轻轻起身,想到铜镜前,借助月光看 看自己成了什么模样了。 董卓一觉醒来,双臂一搂,搂了个空。他睁眼一看,看见貂蝉的背影,晨曦透 过她的薄绢衣衫,诱人的曲线一览无余。董卓有许多女人,还要经常寻求新鲜的刺 激,以便使自己兴奋,而从未有使他如今日之亢奋者。他轻声喊:“蝉儿,我的心 肝宝贝,来呀!”貂蝉急忙回到床边,问:“太师有什么事?”董卓把手臂弯到背 后,指点着他的腰眼部位,说:“你替我按摩一下,那里有些酸痛。”她紧张地为 他按摩。他合上眼,享受细腻的按摩。他并不是真地腰酸,只是为了养神,养足精 神好应付下一次的战斗。她那诱导性的热力,从她的躯体中通过如柔荑般的双手传 入了他的体内,扩散至他的全身。董卓体内死灰复燃,熊熊烈火又噗地燃烧起来了。 这回,貂蝉不再挣扎,只是觉得下身疼痛难忍。她有气无力地说:“太师!我 疼,今天就饶了我吧!”说着紧紧地抱住董卓。 董卓这时绝对听不见这些,一切抗拒都阻挠不了他的进取,他一往直前,进取 着,冲撞着…… .她疼得用牙齿乱咬,齿痕深深印在他赤露的肩上。一瞬之间,她 恍惚处身于千军万马,雷电交加,生死肉搏,血汗交流之中……。 董卓在睡梦中还念叨:“蝉儿!今日是一见钟情,太冲动,明日教你几招新奇 玩法,让你细细品味。保管叫你喊爹叫娘。” 天刚蒙蒙亮,董卓还在睡卧。貂蝉穿上衣衫走下床来。但脚刚一踏到地上,就 感到腿和腰都隐隐作疼,她拖着下身蹭到梳妆台前,木然坐下,开始理妆。她在铜 镜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是我吗?她见自己在一夜之间变得长发散披,犹如枯草 ;眼神涣散,麻木迟钝。一夜之间,自己从一个含苞少女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女 人。这不是和一个称心如意的英俊少年,也不是和一位令人崇敬的闻达圣贤,而是 和一个蠢贼,一个仇人,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魔。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弱女子为了报 仇雪恨,为了报答主人,只能靠低眉顺眼的温柔,将深植骨髓的哀怨化做红粉刀剑, 来混迹男权掌舵的江湖。想到此,她惨然一笑,眼眶里流出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