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吕布正在烦躁不安,绞尽脑汁也无计可施之际,忽然听到背后一人问:“温侯 为什么不随太师去郿坞,而在这里遥望发叹?”吕布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巧是 司徒王允。吕布躬身为礼,王允拱手还礼。 王允问:“老夫近日来偶感风寒,身体不爽,闭门不出,在家静养,所以好久 未与将军见面了。今天太师起驾回郿坞,我不得不扶病出送,使我高兴地是有机会 见到将军。请问将军为何在此长叹?”吕布叹了口气说:“还不是因为司徒大人的 女儿嘛!”王允假装吃惊地说:“这么长时间了还未交与将军吗?”吕布说:“这 么长时间了,貂蝉一直被老贼霸占着自己宠幸。”王允听了,佯作大惊的样子说: “不信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情!”吕布遂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的大致经过一一告诉 王允。 王允仰面跌足,半晌不语。过了很长时间,才说出话来,他说:“没想到太师 竟然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来!”王允挽起吕布的手说:“且到寒舍商议。”吕布 与王允骑上马,同到王允府中。王允将吕布引进密室,置酒款待。吕布又重新将与 貂蝉在凤仪亭相会,被董卓遇见的事,对王允详细地说了一遍。 王允气愤地说:“太师奸淫我的女儿,霸占将军的妻子,真叫天下之人耻笑。 人们不会笑话太师,笑老夫与将军啊!然而我是老迈无能的庸庸之辈,任人羞辱, 无所谓。可惜将军乃盖世英雄,怎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吕布被王允这么一激,怒 气冲天,拍案大叫:“气死我也!”王允恐慌地说:“老夫失语,该死,该死!将 军息怒。”吕布激昂地说:“我发誓要杀此老贼,一雪我的夺妻之辱,一解我的心 头之恨!”王允急忙用手捂住吕布的嘴说:“将军不要这样说,说这话恐怕要连累 老夫。”吕布说:“我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岂能在他人屋檐下受此屈辱!”王 允说:“说实在话,像将军这样的盖世英才,定能干一番大事业,本不应该在董卓 挟制之下。”吕布又冷静思索了一会,犹豫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与董卓系父子 关系,我若是把老贼杀了,恐惹后人议论。”王允微笑说:“将军自姓您的吕,董 卓自姓他的董,哪里是什么父子。在凤仪亭掷戟追杀你的时候,可有父子之情来着?” 吕布奋然说:“对!司徒言之有理。若不是司徒指明,我差点误了大事!”王允见 吕布决心已下,心中暗喜。便趁热打铁,进一步说服他:“将军若能在社稷危难之 时,拯救汉室,乃忠臣也,将青史传名,流芳百世。将军若助董卓为虐,乃反贼也, 载之史策,遗臭万年。”吕布离席,向王允下拜说:“多亏司徒指教,否则吕布就 成了千古罪人了。我已下定决心,司徒不必怀疑。”王允佯装胆怯地说:“我害怕 万一事情办不成,反招大祸。”吕布拔出佩剑,刺臂出血,与王允为誓。 王允跪谢说:“大汉得以存续,皆出自将军的恩赐。事关重大,千万不可泄漏! 等我策划好了,到时一定会通知将军。”吕布慷慨应诺,说:“我就听司徒的号令 了!”说完就告辞司徒,上马离去。 董卓的车队浩浩荡荡越过一座土岗后,吕布的身影在貂蝉的视线中消失了。貂 蝉和莲儿随着车子的晃动同步地摇荑着身体。貂蝉合上眼,想静下心来养神,可是 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她脑子里浮现出蚁聚蜂拥的头裹黄巾的义士攻占官府,杀死贪 官污吏的壮举;奸掳烧杀,无恶不作的官兵以剿灭黄巾军为名,烧房毁舍,屠杀百 姓的暴行;漫山遍野燃烧的熊熊烈火使村庄化为灰烬,使千千万万百姓无家可归; 父亲为了催办石料惨死在开石场;母亲被官兵掳去蹂躏,祖母又被杀害;义父王允 从烈火中救了她的小命,抚养她长大成人…… 车子猛地颠了一下,身子跳了起来又落下。貂蝉从噩梦中醒来。她看了看莲儿 没有被颠醒,还在梦乡摇晃着脑袋。莲儿是什么人呢?是侍侯我的使女,还是监督 我的奸细? 车子又连续颠簸起来,随之,一股夹着黄沙的凉风鼓开窗帘吹进车内。莲儿醒 了,她见貂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知所措,连忙把窗帘掖好。 貂蝉试探着问:“莲儿,你是怎么进相府的?”“哎!”莲儿叹了口气,“过 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活一天是一天吧!”貂蝉说:“听你的口音像是洛阳人吧, 是吗?”莲儿说:“我是京都洛阳河南阳城县人,离洛阳一百多里路。”貂蝉问: “怎么又沦落为奴了呢?”莲儿叹了口气,眼噙着泪花说:“三年前,我刚十一岁, 这年二月的一天正逢一年一度的社赛,社赛是当地乡里最隆重的民俗大会,所以十 里八乡的男女村民都到城里集会。我的父亲和母亲也领着我进城看热闹。村民们忘 记了一年的劳累和悲苦,憧憬着新的一年能够丰收,能够太平,都兴高采烈地欣赏 着表演,有耍龙、旱船、锣鼓、武术、摔跤、大戏、说唱、杂耍……好看的东西可 多了。乡亲们还带上一只老母鸡,或半篮子鸡蛋,或一口袋从山里挖的药材去换他 们的日用品,咸盐、花布、头花,胭脂,还有小孩玩的货郎鼓什么的。 “晌午,社赛正热闹的时候,突然有人喊:' 快跑呀!董卓的兵来了!' ……” 貂蝉急忙用手捂住了莲儿的嘴,说:“小声点儿!车子外边都是人,让他们听见就 没命了。”莲儿压低声音继续说下去:“有人这么一喊,人们丢下了担子,扔了筐 子,不要命地四下乱窜,但是,没有人能逃出去。官兵已将社赛四面围了个水泄不 通。董卓命令如虎似狼的士兵把男人都杀死,割下人头栓在车下。把妇女和财物都 装载到车上。几百辆车子首尾相接进入洛阳城。董卓令士兵大呼:' 讨贼大捷,凯 旋而归。' 这股兽吼盖住了车上村民们的号哭呼喊声。 “我们一家三口在混乱中失散。我父亲肯定被杀死了,我母亲如果还活着,就 可能和我一样,被作为战利品绑在了车上。他们死活不明,而我就被分到了相府为 奴。后来……”貂蝉一边听着一边擦眼泪,突然听见莲儿停了下来,就问:“后来 就怎么样?”“后来,后来,……”莲儿已泣不成声,“当晚董卓就让我侍寝。” 貂蝉说:“可怜,可怜!那时你只有十一岁。”莲儿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接 着说:“我疼痛难忍,大哭打闹了一夜。快天亮时,董卓把我赤身蹬下床去,我的 两腿都是血。他愤怒地要杀了我,多亏了几个姐妹跪地哀求,才救了我的性命。以 后他就分派我在相府干粗活,再也没找过我。又多亏了您进府来,我才能来侍侯您。” 貂蝉说:“我只道我命苦,还有比我命更哭的人。你就不想报此深仇大恨吗?”莲 儿说:“怎么不想,可我一个小女孩,有什么能为?”貂蝉把莲儿一把搂到怀里, 说:“你相信我,我一定要帮你报仇!” 王允与吕布商量妥了之后,立即请来早已对董卓恨之入骨,与自己志同道和的 仆射士孙瑞和司隶校尉黄琬秘密商议。 士孙瑞建议说:“皇上有病,好久未上朝了,现在皇上大病初愈,即将择日会 见朝臣。可一边遣一能言善辩的人,前往郿坞请董卓议事;另一边,将诛杀董卓的 天子密诏交付吕布,使他于朝门之内埋伏下甲兵,将董卓引入而诛杀之。这是最好 的办法。”黄琬说:“董卓为人狡诈,谁敢冒生命危险前去?”士孙瑞说:“吕布 的同郡老乡骑都尉李肃,因自恃功高,董卓久不提拔他的官职,对董卓甚是怨恨。 若令此人去,董卓必定不怀疑。”王允说:“好!就这么办。快请吕布来一起商议。” 说完马上派人将吕布请来。 王允把商量结果向吕布转述了一遍,问:“你看这样安排是否妥当?”吕布说 :“很好!昔日诱骗我杀死丁原,而上了贼船的也是此人。让我来对他说,今天他 要是去办还在罢了,若是不肯去,我就先把他宰了。”一切商量妥当,吕布派自己 的随从把李肃秘密请到司徒府中。 李肃见不是吕布的将军府,而是王允的司徒府,心生疑虑。谨慎地说:“拜见 吕将军!”吕布说:“免礼。请坐!”李肃小心翼翼地坐下,问:“奉先半夜三更 将我唤来,必有要事吩咐,希望贤弟指示。”吕布严肃地说:“昔日可是您劝说我 杀了丁建阳而投靠了董卓的?”李肃听了这话吓晕了,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说!”吕布怒目逼视。 “是,是……是我将将军推荐给太师的,怎么啦?”“什么鸟太师!他上欺天 子,下虐生灵,罪恶满盈,人神共怒。你可知罪吗?”李肃听了大吃一惊,问道: “将军何出此言?太师与您有父子之情,待您不薄,纵使有些过失,您可谏之,何 故责怪于我?”吕布大怒,说:“董卓霸占了我的妻子,并要杀死我,哪里还有什 么父子情分。私人事小,国家事大。董贼早有不臣之心,如不早除,汉室就危险了, 这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李肃这时已听出吕布话中的刀光血影,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这……”吕布说:“老兄是聪明人,你别这呀那的,装糊涂,说得痛快一点。 你干还是不干?我也告诉你,我既然相信你,把心事都对你讲了,你若拒绝了我, 还能走出这个门吗?”李肃完全明白了当前的局势,兴奋地说:“我也早就欲除此 贼了,只恨没有同心者。今将军若有此义举,是天赐也,我岂能有二心!董卓权高 势众,与奉先又是父子,所以,我刚才的话,实为试探。”说着从壁上挂的箭壶里 抽出一支箭,折箭为誓。 吕布转怒为喜,哈哈大笑,说:“兄长的心思我哪能不了解,要是不了解,哪 敢说得那么直截了当?”李肃急问:“这样的大事,恐怕不是你我二人所能完成的, 还要多联络些人才好。”只见吕布微微一笑说:“这不用你操心。”轻轻击掌三下。 司徒王允、仆射士孙瑞和司隶校尉黄琬三人哈哈大笑着从内室鱼贯走出。 李肃连忙向三人作揖,说:“有列位大人在,何事不成?但卑职官小人微,能 做些什么呢?”吕布说:“您可持天子诏书前往郿坞,宣董卓入朝,我们埋伏武士 将他诛杀,力扶汉室,共作忠臣。尊意若何?”王允说:“公若能将此事干好,何 愁不得高官?”次日,李肃就率领十几个骑士,带着圣旨前往郿坞。 董卓自从携貂蝉回到媚坞,觉得以前藏在媚坞的那些妻妾美女都黯然失色,感 叹自己福分不浅。整日里拥着貂蝉,或歌或舞,在媚坞缠混。他对貂蝉的宠爱,犹 如干柴遇烈火,早已把朝廷大事丢到脑后。 也曾有几次,董卓欲进京上朝理事,都被貂蝉劝阻推迟。她坐在董卓怀里擦眼 抹泪地说:“老爷!刚过上几日快活的日子,又要分离,撇下奴家孤孤单单,你也 忍心?”“我带你同往,如何?”“难道你喜欢够了,又想把我送与吕布不成?” “他敢!他再对你无理,我定饶不了他。”“你若没了吕布,谁替你领兵打仗?” “你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时间长了,我怕小人捣鬼,坏了大事。”“老爷只管放心, 有吕布和李儒把持朝廷,谁敢妄动。即便是有个风吹草动,耳目自会把消息报来。” 董卓终于放松了警觉,对京城里酝酿的阴谋一无所知。 这一日,董卓吃完晚饭,正抱着貂蝉观看歌舞。门吏进来报告:“骑都尉李肃 捧天子诏书到。”董卓叫乐班退下,对貂蝉说:“你也暂且退下。”又转脸对门吏 说:“叫李肃进来!”一个书吏说:“是否到大堂接旨?”董卓说:“免去那些俗 套子。什么圣旨不圣旨的,不就是皇宫里那个小孩子写来一个黄绢条子吗?”李肃 入拜。董卓问:“天子有何诏书?我怎么没听说呀?”李肃说:“天子病体初愈, 想会文武群臣于未央殿,商议将皇位禅位给太师的事,所以派我来送诏书,请太师 亲临。”董卓暗喜,佯装不经意的样子问:“王允是什么意见?”李肃说:“王司 徒已命人筑' 受禅台' ,忙着筹备礼仪事宜。一切皆备,只等太师到来举行大典。” 董卓听了非常高兴,说:“孤昨夜得一梦,梦见一条龙罩在孤身上,今日果然得此 好消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董卓回头对李肃:“孤当了皇帝,封你为执金吾 如何?”李肃赶忙跪下,口呼万岁,拜谢称“臣”。 董卓令人安排李肃一行客馆住下,约定今晚设宴款待,明日排驾起程。并令李 傕、郭汜、张济和樊稠掌管三千飞熊军守卫郿坞,自带五百随行。 董卓吩咐完,进入后堂向老母亲告别。他向母亲跪下,磕了三个头,郑重其事 地说:“皇帝差人送来诏书,请桃儿(董卓的乳名)立即进京。母亲在家多多保重, 桃儿去去就来。”董卓的母亲当时已经九十多岁了,听了董卓的话,问:“皇帝召 我儿进京有什么事,你可知道?”董卓说:“皇帝刘协不想当皇帝了,要把皇位禅 让给孩儿。孩儿当了皇帝,您老人家就是母亲皇太后了!”董卓的母亲说:“如今 咱的日子就挺好过的,何必再当皇帝。我近日来时常肉颤心惊,恐怕不是好兆头。” 董卓说:“您将成为国母了,岂能没有预兆?”母亲说:“何望当皇帝,平平安安 就好。早去早回!”貂蝉听了他们母子的对话,佯作高兴的样子,走上前来,将董 卓扶起,让至锦墩上坐下,喜盈盈地纳头便拜,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董卓哈哈大笑,说:“爱卿平身!”貂蝉说:“谢万岁!”说完仍跪地不起。 董卓问:“朕已赐你平身,为何不起?”貂蝉说:“皇上尚未封赏,贱妾不敢 起身。”董卓干咳了两声说:“朕为天子,当立汝为贵妃。”貂蝉假作欢喜拜谢: “谢主隆恩!” 次日,董卓起身,貂蝉亲自指挥侍女们们侍候董卓梳洗更衣。董卓穿上早已备 好的龙袍,戴上九旒冕,对着穿衣大铜镜,前后转身,左右一照,好不威风。回首 对貂蝉说:“镜中来者何人,可是董仲颖(董卓字仲颖)乎?”说完,得意忘形, 哈哈大笑。貂蝉与在旁侍侯的婢女也都忍俊不禁。 貂蝉说:“时辰不早了,请陛下上车。不要忘了陛下对本宫许下的诺言。” “怎么会呢!把谁都忘了,也不能把你忘了。”边说着边望外走。 刚要迈门槛,他停住了脚步,愣了一会,对貂蝉说:“还是把皇帝冕服装箱带 去吧,我还要向刘协三次上表推让呢!否则,朝臣们还认为我迫不及待,多愿意当 这个皇帝似的。”于是,重新更衣后,家人送至大门。董卓出了坞门,端详着早已 备好乌盖车,摇摇头说:“不!今天要改乘金华青盖爪画两蟠车。”董卓进洛阳后 就占用一辆天子专用的金华青盖爪画两蟠车,后经侍中蔡邕宛转劝说,才改乘乌盖 车。但那辆金华车他也未舍得交还,私自保留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今日果然又派 上了用场。士卒们慌忙推出金华青盖爪画两蟠车,掸去尘土,套上马匹,请太师升 乘。 董卓坐稳后,鼓乐奏罢,鸣炮九响,大队人马依序启程。打头阵的是六十匹报 马,隔开一段距离是二百五十飞熊军,接着是仪仗队。熊旗、豹旗、虎旗、华旗, 旌旗招展。刀、枪、剑、戟、瓜、钺、镫、扇,金光闪耀。当中是董卓的金华青盖 爪画两蟠车驾,从吏和保镖前遮后拥。紧随车后的又是二百五十飞熊军担当后卫。 大队人马像一字长蛇,蜿蜒往长安进发。 离开郿坞,走了不到三十里,突然喀叱一声,他所乘的金华青盖爪画两蟠车随 之倾斜,董卓在车内被颠了一个趔趄。由于他反应敏捷,一只手抓住了车轿内的横 杆,一只脚蹬住了车帮,才未被抛出车外。他愤怒地吼叫:“怎么回事?”侍卫回 答:“一个车轮折断,请太师下车乘马。”董卓只好怏怏骑上备用马匹,继续前行。 又行不到十里,那马咆哮嘶鸣,挣断了辔头。董卓问李肃:“车折轮,马断辔, 是什么征兆?”李肃答:“这是大吉之兆。太师应该取代汉家刘氏的天下而做皇帝, 就要弃旧换新,将要换乘玉辇金鞍之兆啊!”董卓听了李肃的解释,非常高兴。大 队人马继续前进。 第二天,正行间,忽然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董卓问李肃:“这又 是什么祥瑞之兆?”李肃说:“主公即将登上龙位,必有红云紫雾缭绕,以壮天威。” 董卓听了,更加高兴,深信不疑。 傍晚太师的队伍到了城外,百官都出城十里列队迎接。只有李儒抱病在家,不 能出迎。礼毕,朝臣们尾随董卓一行进城。董卓进入相府,众官散去。 吕布进入相府,再次拜见,祝贺说:“术士夜观天象,刘氏气数已尽,父亲当 代汉受禅为皇帝。司徒王允受刘协和朝臣们的委托在郊外营建受禅台。明日朝会百 官上表,刘协下诏,走个形式,就可择日登基了。”董卓说:“孤登九五之尊,你 便是总督天下兵马大将军。”布拜谢。 这天夜里,有驻扎在郊外的军士来报:“郊外有小孩唱歌谣的声音,风吹歌声 进入军帐。当出帐观看时,见老远有十几个打着红灯笼,穿着红衣服的小孩在唱歌。 派了几个士兵去查看,即将靠近时,又都不见了。弟兄们觉得蹊跷,特来禀报。” 董卓问:“歌谣唱些什么?”那军士说:“歌词是:'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上, 不得生!' 歌声悲悲切切。”董卓一挥手说:“知道了,下去吧!”军士退下后, 董卓问李肃:“这童谣主何吉凶?”李肃说:“也是在说刘氏该灭,董氏当兴的意 思。”次日清晨,董卓摆列仪从入朝,忽见一道人,穿着青色的袍子,戴着白帽子, 帽檐下拉,遮住了半张脸,手执长竿,竿上挂一长条布招子,招子的两头各书一大 大的“口”字。董卓觉得此人好生面熟,一时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问李肃 :“这个道人的布招子上书写着两个大口字,是什么意思?”李肃咬着牙瞪了那道 人一眼,对董卓说:“此人有病,是个疯子。”说着,命人将那道士赶走。 到了宫门口,群臣都穿着朝服,迎谒于道。董卓改乘步辇,李肃手执宝剑扶辇 向北掖门行进,吕布手提画戟在车后保护。董卓一行到了北掖门,随行的飞熊军护 卫兵尽被把门武士挡在门外,只允许御辇的二十余人随车同入。北掖门随即关闭。 董卓遥见王允等大臣各执宝剑立于未央殿门前,惊问李肃:“朝臣们都手持宝 剑是什么意思?”这时李肃不再回答任何问题,加快脚步,推辇直入。辇到近前, 王允大呼:“反贼至此,武士何在?”两厢哗地转出武士百余人,个个盔明甲亮, 面目凶狠,将车子团团围住,持戟挺槊向董卓刺来。那二十几个手无寸铁的御车人 哪里是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武士的对手,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都横尸 辇旁。董卓内裹两层软甲,戟槊不入,武士一戟刺伤他的手臂,他坠下辇来,大呼 :“我儿奉先何在?”吕布从车后转出,厉声大喊:“有诏讨贼!”举起方天画戟, 一戟刺进董卓的咽喉。李肃手疾眼快,早已割下董卓的人头,高高举起。 吕布左手持戟,腾出右手从怀中取出诏书,举高大呼:“奉皇帝诏书诛杀贼臣 董卓,其余人等,一律不问!”将吏皆山呼万岁。 被阻在宫门外的飞熊军听到墙内人声鼎沸,杀声震天,断定出了大变故,不约 而同,返身就跑,这时没了威风,没了队形,一个个像丧家之犬,如漏网之鱼,狼 狈逃向郿坞。 吕布刺死董卓后,大呼:“李儒是董卓的帮凶!谁去把他擒来?”李肃说: “我去!”李肃带领武士刚出宫门,就碰到李儒的家奴绑缚着李儒来献。李肃冷笑 一声,对李儒说:“可爱的算命先生!你可算出你今日的命运?你狗眼不识时务, 你们的末日到了,还敢用白布招子向奸贼通风报信。剥了你的皮我也认得你的骨头。 今日之事,还有什么说的?”李儒昂首冲着李肃说:“不就是一死吗?我忠心耿耿 为主公而死,胜似你这有奶便是娘的畜生活在世上。”王允命令将李儒绑缚市曹斩 首示众。通知那些有功家奴,恢复他们的平民身份。又命令将董卓的尸首拖到最繁 华的十字路口,号令天下。 京都长安市民得知董卓被杀死,店铺作坊无不张灯结彩,大街小巷人人拍手称 快。酒店老板悔恨存货太少,错过了发财的机会。鱼肆掌柜纳闷,螃蟹怎么卖得这 么快?涨价都来不及。 董卓肥胖,守尸的军士把小火炬插到尸体的肚脐眼里,做成灯照明。火炬一烧, 满地流油。过往百姓个个手掷其头,足踏其尸。 王允又命令吕布和李肃带领五万人马到郿坞抄他的老巢,籍没其人口和财产。 留守郿坞的李傕、郭汜、张济和樊稠四将正在军帐内畅想主公董卓当了皇帝, 我们将如何如何……。突然闯进来一群丢盔卸甲,满面泥汗的军士,进门就跪在了 地上,不,是趴在了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报告将军,大事不好了!京城发 生了政变,太师可能遇害了。随太师进京的飞熊军兄弟都跑回来了。我们是先跑回 来给将军报信的。”四人听了,如雷击顶,面面相觑,没了主意。突然,又连滚带 趴地进来几十个军士,呼喊着:“太师已被王允等杀死,吕布带领人马杀奔郿坞来 了。”李傕、郭汜、张济和樊稠慌做一团。李傕说:“还等什么?”他第一个冲出 军帐,跨上战马,大喊一声:“快跑!”于是整个军营像炸了窝的蚂蚁,丢下车杖 粮草,跟着四位将军连夜奔回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