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吕布和李肃到了郿坞,见董卓的飞熊军均已逃窜,就命令部队将坞围住。让李 肃带人查抄,他自己带着亲兵直奔后堂去找貂蝉。 貂蝉听到坞内坞外人喊马嘶,上上下下神色惶惶,早已猜透京城的事变结果。 为了得到确切的消息,她对莲儿说:“莲儿,你到外边看看,出了什么事。快去快 回,不可在外久留。去吧!”莲儿笑着答应一声“是!”就出了堂门。她对事态也 有所察觉,但不愿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只是与貂蝉心照不宣,流露出一丝笑意。她 轻挪细步,东张西望,沿着檐廊,侧起耳朵收集声波。 貂蝉焦急不安地在堂内走动,等了一刻仍不见莲儿回来,干脆坐下来,什么也 不去想,全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这是自欺欺人,她的身子坐下来了,她的心却怎么 也平静不下来。她刚想开个门缝望外瞅瞅,莲儿迎面扑了进来。 莲儿紧张地说:“我听到门外几个在混乱中被车撞伤和被马踏伤,走不了路的 士兵议论,说太师已被王司徒和吕将军杀害了;还说李傕、郭汜、张济和樊稠听说 吕将军带领五万人马向郿坞杀来,已带领飞熊军向凉州逃去。夫人!您看咱们该怎 么办哪?”貂蝉虽然早有预感,但听了确切消息后仍感到异常突然。她坐在那里像 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她不知是福是祸,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面部表情像死人一 样呆滞。她想,义父王允官拜司徒,食君禄,沐皇恩,效忠朝廷,心中只有皇帝, 保住了刘氏的汉家天下,也就保住了他的荣华富贵。吕布虽然爱我,但他是一个见 利忘义之徒,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是谁?我不过是战争烈火余烬中的一个弱 小女子,为报义父的养育之恩,卷入了这场男人们争权夺利的旋涡。斗争胜利了, 他们可以升官晋爵,我这个女人为这次争斗所付出的代价,谁还能记得?因为这是 一个男人统治的世界。我已报答了义父的养育之恩,也捎带着报了杀父之仇、夺母 之恨,我的心愿已了。 这时的貂蝉觉得自己在成功与胜利面前,却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茫然不知所 归。她再也不欠谁的了,何必再苟活在这个污浊的男人主宰的世界里? 想到这里,她吩咐莲儿:“你回到你的屋里,收拾一下东西,做好准备。”莲 儿问:“准备到哪里去呀?”貂蝉说:“不知道!不管到何处去,都是要准备的。” 莲儿转身刚要回自己房间,貂蝉说:“回来!还有,你侍侯我这么多日子,我也没 的感谢你,如果将来我离开了这里,我的所有东西也都归你了。”莲儿听了,纳闷 地问:“您到哪里去?不管您到哪儿,我跟着到哪儿。我永远和您在一起。”貂蝉 苍凉地微笑着说:“傻话!过几年你要出嫁的。”莲儿眼里滚出了眼泪。 貂蝉问:“你不愿意嫁人?”莲儿说:“我,我……我已不能再做女人了。” 貂蝉愣了一会,明白了。她说:“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去收拾行李吧!”莲儿一出 门,貂蝉随后掩上门。回身找了一匹白绫。可是,人活着受罪,死也难。正当她准 备毅然离世时,想起了母亲,不知她老人家是否还在人世。她思前想后,进退失拒, 在生死线上痛苦挣扎。 忽闻远出传来马蹄声,由远而近。事不宜迟,主意已定,何必再想哪么多!貂 蝉登上书案,抡圆了白皙的胳膊将白绫向房梁抛去。白绫像天空中的一束白云一样, 它先是轻缈地腾飞起来,缓缓越过画梁,又冉冉舒展开来,在空中浮游。 貂蝉正仰头欣赏这漂浮的白云,等待它的降落,突然门被冲开。吓得她打了一 个寒战,定睛一看,第一个闯进来的不是别人,是吕布。貂蝉迅速拉住白绫两端打 结,但一切都晚了,吕布见此情景,大喊一声:“住手!”声音尚未落地,他已一 个箭步窜到书案上,抱住了貂蝉。只听“喀嚓”一声,书案已被吕布的庞大身躯砸 为两段。紧紧搂抱着的两人双双摔在地上。 吕布问:“你这是干什么?”貂蝉被吕布压得喘不过气来,说:“看!有人进 来了,成何体统,快起来说话。”两人起来,坐到锦墩上。吕布又急切地问:“我 和王司徒为扶汉室,保社稷,杀死了奸贼董卓,我们就要团聚了,应该高兴才是, 怎么寻起短见来了?”貂蝉惨然一笑,说:“汉室,汉室!汉室与我们女人何干? 我不过是……”话说了一半,发现自己几乎失言,后半截又咽了回去。 吕布急忙解释说:“我说是为了汉室,汉室对我也没有那么重要。我也不是为 了富贵,跟着董卓我也足可富贵。我杀董卓的真实目的是平我心头的夺妻之恨,也 就是说,为了你,我的美人!可是你又要撒手人寰,岂不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美意?” 貂蝉听了吕布的一番解释,倒也有情有意,知冷知热。她扔掉手中还攥着的白绫, 长叹一声,说:“为人莫作女儿身,一生苦乐由他人。”莲儿听到上房案子断裂的 巨大声响,闻声赶来。进门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见吕布将貂蝉抱起,送到 门外已准备好的毡车内。 貂蝉在车内说:“让莲儿上来!”莲儿也爬上了车。 吕布吩咐家将庞舒:“你先带人护送她们回京,安置府中。”又对车中貂蝉说 :“你先回家等我,我捣了董卓的老巢就回去。” 李肃已将郿坞中的一干人全部集中到一个院中。 吕布喊:“谁是被抢来的良家女子?站出来!”话音一落,几乎整个人阵向前 走了三步,原先站在墙根的约有八百多人只剩下一小撮人了。 李肃粗略地查看了一下,报告吕布:“没发现夹带董家的家属。”吕布一挥手 说:“你们都自由了!各回各的家吧!”这群少女听了,争先恐后,涌向门口,跑 出郿坞城门。就不知道她们中哪个能找到家,哪个已经没有家了。 剩下的董卓亲属畏缩成一堆,瑟瑟颤抖。吕布把恶狠狠的目光投了过去。他们 唰地一齐跪在地上,齐声求饶:“吕将军、李将军!饶命吧!”吕布下令:“来人! 全家老幼,都给我杀了。”几个士兵上前先把董卓九十多岁的老母杀了。董卓的弟 弟董旻、侄董璜也皆被斩首号令。 吕布又命令抄没坞中储积的全部财产。黄金数十万两,白银数百万两,绸缎、 珠宝、器具、粮食不计其数,足足装了上千车,一律押回京城。 吕布和李肃带领五万人马,没有支帐宿营,只造了一吨饭吃,就连夜返京。出 发时已过三更,吕布对李肃说:“您带着队伍,我先行一步”在马上拱一拱手就一 溜烟地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