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建安十五年(公元210 年),这座耗资巨大,恢弘壮丽的,政治功能与娱乐功 能兼于一身的楼台,铜雀台终于竣工了。 这项工程还是五年前计划的。那时是建安九年(公元204 年)八月,曹操攻破 邺城。曹操的儿子曹丕时年十八岁,随其父在军中,闯入袁绍府中,见袁绍次子袁 熙之妻甄氏玉肌花貌,有倾城倾国之色,遂霸为己有。曹操早就听说袁绍的次儿媳 非常漂亮,欲夺来为妾。可是,等城破他赶到袁府时,见曹丕已收了甄氏,甄氏已 成了自己的儿媳,只能恨自己晚来一步,也就无话好说了。 这夜,曹操宿于邺城东角楼上。程昱等谋士说:“北方既然基本平定,现在可 以班师回许都,尽快研究制定统一江南的策略。”“我也是这样想。”曹操正在仰 观天文,他说,“江南旺气正盛,恐怕暂时还不易攻取。”正说着,一道金光拔地 而起,直冲霄汉。谋士荀攸说:“这必然是有宝物埋于地下。”曹操令军士到发光 处挖掘,得到一只铜雀。他问荀攸:“此物主何征兆?”荀攸说:“古时舜帝之母 梦见玉雀入怀而生舜。今得到铜雀,也应是吉祥之兆。”曹操听荀攸一解释,很高 兴。他想起曾许诺给杜夫人建一歌舞楼台,于是决定在邺城之郊漳水之滨建一台, 名曰铜雀台。 曹操之子曹植建议:“若建层台,必须建三座。中间高者名为铜雀;左边一座, 名为玉龙;右边一座,名为金风。再建两座飞桥,横空贯通三台,方显得雄伟壮观。” 曹操下令就按曹植的方案,尽快计划动工。这不,历时五年终于建成。 在此期间,曹操于建安十三年(公元208 年)被封为丞相。司空也好,丞相也 罢,对曹操来说都一样。他灭了袁绍控制了北方,率大军南下,一鼓作气击败了荆 州牧刘表。刘表七月病死,他的小儿子刘琮袭位,九月投降。这时的曹操统一了江 北,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收编了荆州的水军,带领水陆八十三万人马,号称百万, 欲乘胜进军,一举扫平江南。 不料,欲速则不达,曹操遇到了南方势力的顽强抵抗。刘琮投降后,逃到江南 的刘备与坐镇东吴的孙坚之子孙权联合,在赤壁一举击败了曹操。曹操见自己的锐 气受到挫折,加上北方士卒不习惯水战,许多战士罹患瘟疫丧失作战能力,又值隆 冬时节,不宜用兵,就自行烧毁剩余战船,撤回许都。 经过近两年的休整,曹操已兵精粮足,时当阳春三月,正思再下江南报赤壁之 仇,邺城来报铜雀台建成。他问貂蝉:“孤对你承诺的歌舞楼台已建成。家乐班的 歌舞教习的怎么样了?”貂蝉说:“谢谢老爷!歌舞已排练娴熟,随时听候老爷调 用。”“孤准备在铜雀台大宴文武官员,到时你陪我检阅文武盛事,指挥歌舞助兴, 以为庆贺。” 铜雀台座落漳水河泮,铜雀台位于中央,玉龙台在左,金凤台在右,各高十余 丈,上横两桥相通,雄伟壮丽。楼台内千门万户,金碧辉煌。军乐队奏过鼓声镇天 长号齐鸣的军乐后,家乐班奏起悠扬悦耳的丝竹乐。曹操头戴嵌宝金冠,身穿绿锦 罗袍,玉带珠履,手牵貂蝉踏着乐声走上高台,面南而坐。貂蝉今日也锦衣罗裙, 珠光宝气,一反平日麻布衣裙的装束。倾朝文武都不得不从许都赶来邺城祝贺,分 立台下。 貂蝉受宠若惊,感到自己身着华服临此盛宴,有些拘谨。她说:“我……”曹 操猜透了她的心思,鼓励她说:“孤就是要通过举行这次盛会来显示我曹某人的威 风,检阅朝廷大臣们对孤的忠心,也让他们看看你是何等雍容尊贵。”酒宴开始前, 曹操要观看武官们比试骑射箭法,就令近侍把一领四川红锦战袍遥挂在百步之外的 垂柳枝上,下设一箭垛。将武官分为两队,令曹氏宗族(包括夏侯氏)都穿红袍, 为红队;其余外家武官皆着绿袍,为绿队。他们各带雕弓长箭,跨鞍勒马,台下待 命。 三通鼓罢,号角鸣过。令牌官传曹操的命令:“丞相有令,谁能射中红心,就 将这领锦袍赐给他,射不中者罚水一杯。两队轮流交互出射。比赛现在开始!”两 队武官都是久经沙场的神射手,个个都中红心,而且箭法各异,射艺一个比一个高 超。每当射中红心,锣鼓齐鸣,曹操和众官看了无不喝彩。 突然一将大喊:“射中红心有什么稀奇,看我直取锦袍!”众官一看是绿队徐 晃。只见他一箭射去,恰好射断挂锦袍的柳枝,那袍飘然坠地。许晃飞马过去,从 马上探身来个海底捞月,拾取锦袍披在身上。他掉转马头来到台前,在马上朝台上 曹操大声喊:“谢丞相赐袍!”绿队中猛然又跃出一骑,冲过来大叫:“你凭什么 拿走锦袍?赶快给我留下!”众官一看,是许褚。 徐晃立马怒目说:“锦袍已在我手,看谁能夺了去?”许褚也不答话,径直飞 马来夺锦袍。两马走近,两人揪住扭打在一起,双双从马上滚到地上,锦袍已被扯 得粉碎。 曹操急忙派人下台解劝,并令他们二人上台。曹操见二人仍然横眉怒目犹想争 斗,就笑着对他们说:“孤主要是为了看看将军们的武艺,一领锦袍算得了什么?” 遂令诸将全部上台,每人赐蜀锦一匹。 诸将齐声称谢:“谢丞相恩赐!”曹操令他们在台上依次就坐。 宴会开始,席间乐声奏起,歌舞伎的舞姿赏目,歌声悦耳,众皆喝彩。貂蝉心 中暗自得意。这都是她的杰作。 席上佳肴美味,水陆并陈。文武百官杯觞交错,轮流把盏。曹操从来没有今天 这么兴奋。他对文官们说:“武将们以骑射为乐,表现了他们的神勇。你们都是当 今的饱学之士,今登此台,何不进佳章美句以纪念今天的盛事呢?”文官们都齐声 说:“愿遵丞相钧命。”当时一些著名文人都在现场,有的早有准备,献上华章, 有的即席吟诗诵赋。文章也好,诗赋也罢,不外都是颂扬曹操功德巍巍,应该顺天 意受大统。曹操虽然对人们的奉承感到得意,但也清楚地知道,这些人的做法对自 己是非常有害的。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话都是真心的呢?有相当一部分人,嘴里甜言 蜜语,腹中暗藏钢刀。 曹操阅完后,笑了笑说:“诸公佳作,太过誉了!孤本是愚陋之人,当初被举 为孝廉后,正值天下大乱,就在谯城以东五十里建造了一处幽雅的宅院,欲春夏读 书,秋冬狩猎,以等待天下清平时,再出来作官。不料朝廷征孤出任典军校尉,这 样就使我不得不改变了想法,想专为国家讨贼立功,希望死后墓碑上刻上:' 汉故 征西将军曹侯之墓' ,就心满意足了。谁想自从剿黄巾、讨董卓以来,先后除袁术、 破吕布、灭袁绍、定刘表,遂平天下。现在已为当朝宰相,作为人臣已尊贵到了极 点,我还能有什么期望呢?如果国家没有孤这一个人,还不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 王呢! “或许有人见孤权重,妄加猜疑,怀疑孤有异心。这真是荒谬之极!孤常把孔 子称誉周文王高尚品德的话牢记在心。然而,孤是否可以交出兵权,到武平侯封地 就国呢?不可。因为孤一旦解除兵权,恐怕遭人所害。孤要是失败了,国家也就危 险了,所以说,我不能图慕虚名而受实祸。孤之苦心,诸公未必都理解呀!”文武 百官听了都起身礼拜说:“就是伊尹、周公也不及丞相之德。”曹操说:“今日是 庆祝铜雀台建成的大喜之日,大家应尽情欢乐,先不谈这些沉重的国家大事。谁还 有好的文章和诗赋没舍得拿出来?”一少年站出来说:“参拜父亲!儿有一《铜雀 台赋》,愿得到父亲和前辈们指教。”曹操一看是幼子曹植,就佯怒说:“小小年 纪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叔伯面前班门弄斧!”众官说:“丞相大人!这您就不对 啦!古人云,有志不在年高。何不让子建诵来,以教我等老朽开开眼?”曹植得到 前辈们的鼓励,看着父亲。曹操冲他点点头,他就度着方步,也未拿手稿,就大声 朗诵起来。 从明后以嬉游兮, 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 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门之嵯峨兮, 浮双阙乎太清。 立中天之华观兮, 连飞阁乎西城。 临漳水之长流兮, 望园果之滋荣。 立双台于左右兮, 有玉龙和金凤。 连二桥于东西兮, 若长空之[ 虫带][虫东] (音[didong])。 俯皇都之宏丽兮, 瞰云霞之浮动。 欣群才来萃兮, 协飞熊之吉梦。 仰春风之和穆兮, 听百鸟之悲鸣。 天云坦其既立兮, 家愿得乎其逞。 扬仁化于宇宙兮, 尽肃恭于上京。 惟恒文之为盛兮, 其足方乎圣明? 休矣! 美矣! 惠泽远扬。 翼佐我皇家兮, 宁彼四方。 同天地之规量兮, 齐日月之辉光。 永贵尊无极兮, 等年寿于东皇。 御龙旗以遨游兮, 回鸾驾而周章。 恩化及四海兮, 嘉物阜而民康。 原此台之永固兮, 乐终古而未央! 曹植朗诵完毕,对大家行了一礼说:“叔伯们!晚辈献丑了。” 众官齐声赞扬:“好诗,好诗!子建的高才令我等老朽惭愧啊!”曹操听了曹 植的诗赋大为惊奇,又听了众人的赞赏,口中虽然不言,心里暗自欣慰。 参加铜雀台落成庆典使貂蝉大开眼界,见到了景福殿桃花馆以外的广阔天地和 人间权势的威严。这一切都使她感到幸运和舒畅,使她彻底改变了灰色低调的自我 评价,恢复了信心和勇气。 建安十八年(公元213 年)五月,大汉皇帝刘协封曹操为魏公,以扩大为十郡 的冀州为封邑。建安二十一年(公元216 年)五月,天子又被迫晋爵曹操为魏王, 并在冀州邺城营造了魏王宫。从此,曹操除了亲自出征作战外,常带着貂蝉往来于 冀州魏王宫、邺城铜雀台和许都相府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