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貂蝉突然觉得好了许多,此时她不知是魂已出窍升天,还是昏迷弥留时的幻觉。 貂蝉觉得身轻如羽,脚下如棉,稍一挺腰蹬腿,竟然离开了大地,飘飘然翱翔 于云端。楼宇远远后退,山川渺茫依稀。透过如纱的云雾回首望去,大地依然人声 鼎沸,烈火熊熊。她不知自己应到何处去,忽忽悠悠,随风飘荡,只要抛开人世的 苦难和忧愁,在空中呼吸凉爽的清风就好。 她随风向西漂泊,偶尔往下一看,隐约看到一座小城。她想,这是什么地方? 意念刚一产生,就身不由己地靠了下去。她停在半空,俯身细看,在城边河泮的山 崖上刻着四个大字,“酆都鬼城”。这引起了她的兴趣,平日人们都说,人死后的 鬼魂都要到酆都鬼城,倒要看看他们在鬼城是个什么样子。随着意念,她降到能俯 瞰城内一切的高度。原来这里也有高官富贾、贫民囚徒。那牢狱里服刑劳作的和被 酷刑折磨的多是女人,不,不是女人,是女鬼。 在那富贵圈子里,她居然看到了董卓和吕布在酒肆里一起划拳喝酒。他们似乎 发现了她,站起来好像招手请她过去喝酒。她厌恶地扭头离开了。又过了几条小巷, 看见秦宜禄在当街摆了个摊代写书信,她不想让他看见,赶快离开了。绕过一条街, 见曹操和王允在指着一本书争论得面红耳赤。她深深向他们掬了一个躬。后来又看 到关羽,他正在发狂似地用青龙偃月刀砍一块巨大的石头,砍得火星四溅,碎石横 飞。他也累得汗流浃背,面色红紫。她深情地看着他,琢磨他为什么要砍这块石头 呢?关羽累了,他拄着刀直直腰时发现了貂蝉。两人四目相对,脉脉含情。他撇下 刀,追了过来。貂蝉想,死了的人们还是这么不安分、不宁静,此处也不可久留, 她向关羽深深掬了一躬,就不觉飘然腾升,进入了茫茫无际的白云之中。 她不知该到哪里去,忽忽悠悠随云飘荡。忽然隐约听到悦耳的音乐响起,如天 乐开奏,如梵琴拨响,如百凤齐鸣。她的心弦正与之共鸣,又听见上边有人喊了一 声:“貂蝉!跟我来。”貂蝉仰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生供奉的月宫仙子嫦 娥。她在拜月祈祷时,对嫦娥说了许多话,问了许多问题,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这回倒要问问她。貂蝉跪下说:“参拜大仙!”嫦娥拉着她说:“起来吧!你有话 要问本仙?”貂蝉站起来说:“是!”“那就请问吧!”“做女人就得受苦难吗? 女人长得美了就是祸水吗?”“你错了!女人才是社稷的栋梁,有了女人,人类才 得以延续。男人们的母亲不都是女人吗?没有女人,男人是哪里来的? “美女不是毒蛇,红颜不是祸水。美女使男性变得更加积极上进,更加英勇坚 强,也更加粗野疯狂。美女锤炼着男性血液中钢铁般的意志,澎湃着古往今来少年 俊杰和暮年英雄的慷慨悲歌,同时也激发着无数强力者和强权者最卑劣最疯狂的贪 欲和兽欲,美女对社稷始终无罪,而且无辜。 “不过,你要知道,现在的世界是男人主宰的世界,不是女人的世界。不要留 恋了,随本仙去吧!”貂蝉答应一声:“是!”就跟随嫦娥仙子悠悠升起。 当她再回首俯瞰大地时,见几枚纸钱被大地上的狂风卷起,打着旋飘落到云端。 她向那几枚纸钱挥挥手说:“我去也!”…… (2002年 春节完成初稿, 2004年4 月第四次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