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翻越蓝岭外出勘探 一七四八年三月,华盛顿刚满十六岁,就在乔治·威廉·费尔法克斯的陪同下, 骑马外出勘探。 这两位旅行家的第一站是费尔法克斯勋爵的管家(土地经管人)和耕种土地的 黑奴在旷野中所居住的住所,华盛顿称之为“勋爵的住所”。这个住所离谢南多亚 河不远,离现今的温切斯特城所在地约十二英里。 华盛顿记有日记,而且像通常一样记得精确。在日记中,他带着愉快的心情谈 到这一带的树木多么美,土地多么肥沃,还谈到他在谢南多亚河河岸上穿过壮观的 糖械树灌木丛骑马漫游的情况。这一得天独厚地区至今犹存的壮丽森林景象可以证 明他这番赞美确有道理。 他在谢南多亚河和波托马克河汇流处上游不远的地方,从河谷底部开始测量, 测量的范围沿着谢南多亚河河道延伸数英里。到处都有非法垦荒者和吃苦耐劳的先 驱者开辟的小块土地。他们用原始的耕作方法种植了大量的产物、大麻和烟草。但 是,还很难说文明已经进入这个河谷。华盛顿关于某天晚上在一位垦荒者海特上尉 的家里过夜的记载,也许可以说明这一点。这位移民的房子在现今的温切斯特城附 近。晚饭后,大多数人都按照森林居民的习惯,围着簧火躺下来,华盛顿则被引到 卧室去。他干了一天艰苦的测量工作,十分疲倦,很快就脱了衣服,但是,他不是 像在老家或弗农山庄那样躺在舒适的床上,下面铺着床单,上面盖着被,相反地, 他是躺在一张草席上上面盖着一条爬满了臭虫的破毯子。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只好又穿上了衣服,重新回到篝火边同伴那里。 由于河水不退,他们就找了一条独木舟,渡河到马里兰境内的彼岸,让马匹游 水而过。他们在连绵不断的大雨中,沿着左岸策马前进,一天走了四十英里,非常 疲倦。据华盛顿说,他们走过的道路是人畜走过的最糟糕的道路。最后,他们走到 波托马克河南侧支流对岸一位克雷萨普上校的家中过夜。 在这里,由于狂风暴雨,他们又耽搁了三四天。第五天,他们出乎意料之外地 遇到印第安人的战争宣传队。他们一共三十人,手持带发头皮,作为战利品。给了 他们一点酒喝,他们就表演了一出战争舞蹈。他们清理出一大片场地,中间点燃了 黄火,武士们就围绕簧火各就各位。主持者登台演说,表彰了武士们的战功,并激 励他们夺取胜利。其中一个武士惊醒过来,就好像是从睡眠中醒过来一样,然后开 始了一系列奇特而富于悲剧意味的动作。其他武士也跟着这样做。至于音乐,有一 个野蛮人敲着一面鹿皮鼓。所谓鹿皮鼓就是一块鹿皮,覆在盛了一半水的水罐上。 还有一个野蛮人摇着一个葫芦,沙沙作响。葫芦里装了几枚子弹,葫芦上装了一束 马尾。他们弄出的奇怪的喧闹声,他们在火光下的神秘的扮相和服装,他们的呐喊 声使得他们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这一切野蛮的嬉戏在过惯边疆生活的华盛顿的同 伴们看来,一点也不新奇。但是,在刚离开学校的华盛顿看来,这是一种奇怪的景 象。他坐下来,对这一切满怀兴趣地加以思考,并且仔细地记在他的日记中。读者 当会发现,他很快就熟悉了野蛮人的性格,并且很善于同这些荒野的居民打交道。 他们一行人从这个宿营地出发,又走到帕特森溪的河口,像以前一样乘小舟重 新渡河,让马匹游水而过。到这时,他们已经在弗雷德里克县的荒凉山区和波托马 克河南岸度过了两个多星期,测量上地,划分地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野外露宿, 并且依靠野火鸡和其他禽类充饥。每个人都自任厨师。树枝就是烤肉铁叉,小木片 就是盘子。经常刮风下雨。有一次,他们的帐篷被风刮翻。还有一次,烟气把他们 从帐篷里赶出来。有时,他们在雨中淋得像落汤鸡一样,有一次,华盛顿所睡的草 席着了火,幸亏有一位同伴把他及时叫醒,才免于烧伤。 完成土地测量以后,他就离开波托马克河南侧支流,启程回家,穿过大山,到 达大卡卡帕洪,穿过谢南多亚河谷,越过蓝岭,在四月十二日,又回到了弗农山庄。 据他的笔记本记载,他每实际工作一天,所得的报酬是一枚西班牙金币,有时是六 枚皮斯托尔①。 他在这次艰苦的野外作业中的表现和他提出的关于土地测量的报告书,使费尔 法克斯勋爵非常满意。勋爵不久以后就越过蓝岭,移居到华盛顿住宿过的“住所”。 在那里,他建立了一座庄园,其中有一万英亩可耕地,大片草地和壮观的森林,还 计划建立一座宽敞的别墅,取名为“绿路园”。 大概是靠了费尔法克斯勋爵的大力推荐,华盛顿被任命为政府测量员。这样一 来,他的测量记录就有了权威,并可列人本县各机构的档案。人们发现,他的测量 记录总是十分准确,以致直到今天,档案中保存的这类记录还受到绝对的信任。 他从事这项职业达三年之久。由于需要测量的地面广袤,而政府测量人数又十 分有限,这项职业给他带来十分丰厚的报酬。此外,他还熟悉了这个地区,熟悉了 各地土壤的性质和各个地点的价值。在他晚年购置地产时,这一切知识对他都有很 大用处。谢南多亚河河谷许多最肥沃的土地至今仍是华盛顿家族成员的地产。 由于每次测量土地都要在蓝岭那边呆上几个月,因此,他经常住在绿路园。 在这里,碰上狩猎季节,华盛顿有充分机会尽情驰骋狩猎,而且还是陪着勋爵 追猎。对这位没有经验的年轻人来说,费尔法克斯勋爵的谈话也充满了趣味和教益, 因为勋爵见闻广博、多才多艺,文学趣味高雅,过去同欧洲上流社会和欧洲最杰出 的作家都有过来往。他还把很多书籍带到荒原中来。从华盛顿的日记中可以知道, 华盛顿在这里小住期间,一直在孜孜不倦地阅读英国的历史和《旁观者》杂志上的 文章。 就在华盛顿在深山老林中进行土地测量的时候,一项开拓殖民地的宏伟计划已 经在紧锣密鼓声中开始了。这项计划注定要把他吸收到艰苦的事业中来,并且在一 定程度上决定了他未来的命运的进程。 在埃克斯一拉一夏佩勒缔结的和约结束了欧洲境内的全面战争,但对英法在美 洲的领地的边界却没有明确划定;这种疏忽确实是一件咄咄怪事,因为英法在美洲 的领地的边界很长时间就争执不休,不断地在各殖民地引起纷争。还有大片大片的 地区,两国都声称是自己的领土;双方也都竭力想占领这些地区,以便造成既成事 实展得更加理直气壮。 其中最令人垂涎的一个地区在阿勒格尼山西面,从大湖区延伸到俄亥俄河,包 括那条大河及其支流的河谷。这一地区幅员广袤,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有良好的 猎场和渔场,还有湖泊河流之利,可以来往通商贸易。 两国的要求的根据都是这样不充分,但是两国又都决心坚持到底,其结果,引 起了一系列战争。最后,英国失去了它在美洲的很大一部分领地,法国则失去了它 在美洲的全部领地。 到这时为止,在那个地区还没有一个白人移民区。易洛魁族的特拉华族、肖尼 族和明戈族的混合部落在十八世纪初叶从加拿大境内的法国殖民区迁移到这个地区 来,在俄亥俄河及其支流一带定居下来。法国人自称这些人都在法国的保护之下, 但是,即令他们承认他们忠于法国。实际上,由于宾夕法尼亚的皮毛商人涌入,他 们近年来已经谈不上效忠于法国了。这些人通常都是粗旷的不法之徒,衣着和风俗 都还带着印第安人的遗风,动不动就吵架,有时还与人结成冤家,世世代代械斗不 休。他们一般受雇于某一位商人。商人率领着一批随从和一队马帮,越过高山,穿 过密林,来到俄亥俄河两岸,在一个印第安人的市镇建立起自己的总部,然后把手 下人分派到各村庄,狩猎营地和棚屋,用毯子、花布、装饰品、香粉。子弹和甜酒 换取贵重的毛皮和皮货。同西部各部族的有利可图的贸易就这样蓬勃发展起来,并 且为宾夕法尼亚人所垄断。 弗吉尼亚和马里兰的最聪明、最有事业心的人士现在都跃跃欲试地想参加到这 种贸易中来,并在这个令人垂涎的地区取得一块立足之地。其中就有劳伦斯和奥古 斯丁。华盛顿。为了达到这两个目的,他们和伦敦一个富商约翰。汉伯里共同制订 一项计划,要求英国政府授予他们一片土地,以便在阿勒格尼山那边建立居民区, 或殖民地。英国政府对这项计划欣然予以赞助,为的是抢在法国人的蚕食前面,迅 速地悄悄地占领广阔的俄亥俄河流域。因此,英国政府在一七四九年向俄亥俄公司 颁发执照,把孟农加希拉河和卡诺瓦河之间阿勒格尼山以西五十万英亩的土地授给 这个公司,如果它认为适宜,还可以取得俄亥俄河以北的一部分土地。公司在十年 内可以不缴免役税,但是要立即从他们的土地中挑出五分之二,七年内在这片土地 上移民一百户,并自费建立一个城堡,保持足够的守卫人员,以防范印第安人的侵 袭。 弗吉尼亚行政委员会主席托马斯。李先生带头筹建这个公司,被很多人视为公 司的创业人。不久之后,他就去世了。他去世以后,劳伦斯。华盛顿担任了总经理。 很快,英国人和法国人都纷纷设法占有这片有争议的土地。 法国人为了应付不测的战争风云作了准备。他们把一艘异常大的装甲舰艇运到 安大略湖,下了水。他们给他们在尼亚加拉的贸易商行建筑了防御工事,加强了一 些前哨,并把别的前哨推进到俄亥俄河上游地带。在英国各殖民地也可以看到紧张 的备战活动。很明显,如果双方都坚持他们对有争议“领土的要求,就只有用武力 解决。 在弗吉尼亚,备战气氛特别明显,这个行省划分成若干军区,每个军区都有一 个少校级的副官长,每年薪俸是一百五十英镑。他们的职责是负责组织和装备民兵。 劳伦斯。华盛顿设法为他的弟弟乔治谋得这样一个位置。虽然乔治当时才十九 岁,可是劳伦斯一向军方推荐,军方就欣然同意任命他担任这样的职务。这说明乔 治一定已经十分成熟,而且以品行端正、办事老练赢得人们的信任。他自己也没有 辜负这一任命。 现在,为了迎接新的任务,他开始像通常那样有条不紊地孜孜不倦地进行学习。 弗吉尼亚的流动不定的居民中,有一些参加过西班牙战争的老军人。其中有一位副 官叫穆斯。他是威斯特摩兰的一位志愿兵,和劳伦斯。华盛顿一起参加过西印度群 岛的战役,并且和他一起参加过卡塔赫纳攻坚战。现在,他自愿向劳伦斯的弟弟乔 治传授作战技术,并借给他一些论述军事战术的论文,指导他进行步枪操作练习, 还向他讲解战场上队形的变换。劳伦斯还有一位战友叫雅各布。范布拉姆,生于荷 兰,出身行伍。自称他精通击剑,现在又在向弗吉尼亚的青年们传授剑术,以便在 备战气氛高涨的时期发一笔大财。 不过,他的军事课程由于他哥哥的健康状况恶化也中断了一个时期。劳伦斯的 身体一向不大好,不得不一再外出旅行,换换环境。现在,他有了严重的肺病征候。 根据医生的建议,他决心带着他心爱的弟弟乔治到西印度群岛去过冬。 劳伦斯在巴巴多斯岛住了一段时间。在那里,乔治得了天花,落了一脸不太明 显的麻子。然后,劳伦斯又转到百慕大群岛去。那时,乔治就回到弗吉尼亚来。劳 伦斯于一七五二年七月二十六日死于弗农山庄,时年三十四岁。他留下妻子和一个 尚在襁褓的女儿来继承他的大宗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