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保卫南梁 刘志丹带领警卫人员,深入南梁村的群众家中访贫问苦。 刘志丹:“老乡,还有吃的吗?” “是老刘呀!”一个老乡说,“家里有玉米面黄黄,我给你端去。” “不不不!”刘志丹连忙摇手制止,“我是说,你家今年收成怎么样,有没有 吃的?” 老乡笑了:“你问的这个呀!托共产党和苏维埃政府的福,今年打的粮食足够 吃了。” “这下我就放心了!”刘志丹离开这家,又向另一家走去。 习仲勋未带一兵一卒,一个人走村串户。他走进贫农王子春家。严冬天气,年 已五十多岁的王子春还没穿上棉衣。他身穿破单衣,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破柴。习仲 勋走进他家窑洞,见炕上坐着三个小孩子,缩成一团,钻在一个烂棉絮做成的破被 子里,炕上没有毡也没有席。他老伴在锅前煮饭,满屋子黑烟。王子春跟在习仲勋 后面进门,惭愧地说:“习主席,这日子叫你笑话了。” 习仲勋一听,满眼泪花儿,问:“王大叔,你家还有什么人?” 王子春:“一个儿子拉长工,一个儿子给人家放羊。”王子春哽咽着说不下去 了。 习仲勋听后,二话没说,反身出了窑门。他对王子春说:“走吧,跟我到革命 委员会走一场。” 王子春莫名其妙地跟习仲勋到了革命委员会习仲勋的办公室。习仲勋叫来财务 人员,对他说:“你拿出十块银元,给王子春大叔,他家太困难了。” 王子春这才恍然大悟,忙说:“不不不,习主席,这个我不能要,政府也很困 难呀!” 习仲勋:“政府是人民的政府,它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人民。你把钱拿回去买 棉花,吃饱穿暖才能搞生产搞革命呀!你说对吗?” 王子春接过银元,忙跪下给习仲勋叩头。习仲勋连忙拉住:“大叔,这个不好, 我们共产党不兴这个。况且,我还是个娃娃,你是让我遭罪呀。” 王子春满脸泪花,大声说:“共产党,红军,大恩人呀!从现在开始,我这条 老命就交给共产党了!”王子春走出革命委员会院子,沿着山路边走边说:“大恩 人,真是大恩人……” 过了两天,王子春身上背着一个毛口袋,引着儿子又到习仲勋办公室窑洞里来 了。他一进门就说:“刘志丹在哪儿?” 刘志丹就在隔壁窑洞里办公,听见有人找他就过来了。王子春拉着刘志丹的手 说:“我送儿子来参加红军,你们收下吧!”他还把口袋一抖,倒出一大堆子弹壳, 说:“这是在打了仗的地方捡的,你们看有用没用?” 刘志丹说:“有用有用。咱们的军工厂正用得着。” 习仲勋一看,王子春身上已穿上了棉衣。他看着王子春心里格外舒坦,说: “王大叔,现在不冷了吧!”王子春激动地说:“不冷了,不冷了,我们全家都穿 上了。刘同志,习同志,我们能穿上棉衣,全靠共产党的恩情,今后你们叫我上刀 山、下火海,我也决不退缩。” 刘志丹和习仲勋相视而笑了。 刘志丹说:“你的孩子当红军,我收下了。谢谢你对革命的支持。” 刘志丹、习仲勋等人在南梁制定了一系列政策,陆续贴出了一系列布告,群众 革命运动轰轰烈烈。 华池县革命委员会挂牌成立,贾生秀任主席,群众欢呼庆祝奔走相告。 接着,庆北县、甘洛县、合水县、安塞县、靖边县、新宁县、新正县、淳耀县 工作委员会也先后挂牌成立。边区根据地迅速地得到扩大。 转眼到了夏季,刘志丹站在红军队伍前讲话:“同志们,我们红二十六军四十 二师自今春转入外线作战以来,到处打击敌人。2 月在保安县歼敌一个营。3 月在 庆阳高桥消灭了赵梁子民团。4 月,在合水县西华池镇消灭了王子义团两个营和一 个机枪连,歼敌七百余人,从明天起,我们南下关中……” 这一切惊动了国民党陕甘两省军政要员。 国民党陕西省政府命令:“旬邑、邠县两县保安团向北进剿。”两县保安队立 即向边区开动。 在庆阳县城,国民党保安团司令谭世麟气势汹汹地对部队讲:“奉省府命令, 趁刘志丹匪首南下关中之机,匪巢南梁空虚,我们立即派大部队袭击南梁,兵分两 路,直捣南梁指挥机关,活捉匪首习仲勋!出发!”谭世麟部约一千人的兵力向南 梁扑来。 习仲勋正在开会。习仲勋说:“敌人这次来势凶猛,我们主力南下,南梁根据 地兵力空虚。我们现在赶快组织和动员群众坚壁清野,人员和物资迅速进入山林隐 蔽。” 会场有人说:“这不又成梢山主义了吗?” 习仲勋说:“梢山主义怕什么,梢山主义就是咱们这里的马克思主义。赶快行 动!” 闫洼子村,群众紧张地挖大坑埋军用物资。他们把慰问红军的两千颗鸡蛋埋在 挖好坑的大场里,把两千担粮食转移到山洞里,把三十多头耕牛赶到密林里。 习仲勋正和大家一道转运粮食,远处响起枪声。警卫员跑来说:“习主席,机 关人员都撤退了,你赶快走吧!” 习仲勋说:“慌什么?咱们这里山大沟深,到处可以藏人。你通知各个游击队, 叫他们一边撤退一边骚扰敌人。” 谭世麟队伍在山路上前进。一会儿中了暗枪,倒下几个人;一会儿踏响了地雷, 倒下一批人。谭世麟惊得目瞪口呆,熊脸被气成了青紫色。他指着前面大骂:“抓 住习仲勋,我要剥了他的皮!抓住刘志丹,千刀万剐!” 南下途中,刘志丹率领红军二十四师正在行军,通讯员骑马从后面跑来报告: “志丹同志,敌人一千多人正向南梁进攻!” 刘志丹打开地图看了一阵,然后说:“回南梁已经来不及了,咱们先打合水, 后逼庆阳,迫使谭世麟后撤。这是什么战术?这就叫围魏救赵之术。” 队伍又回过头向北行进。 5 月9 日谭世麟气势汹汹地率部攻进南梁,谭世麟大喊:“挖地三尺,也要把 共匪埋藏的物资给我找出来!把共匪干部一网打尽!” 南梁遭灾了。谭匪兵赶得鸡飞狗上墙,烈火在熊熊燃烧,许多草房化为灰烬, 窑洞门窗被捣毁,热炕被砸塌,牛羊被赶走。一些基层干部和贫农骨干被绑架…… 敌人哈哈大笑…… 敌人把抓来的村干部经过严刑拷打后,又用机枪扫射……这些基层干部宁死不 屈,临刑前高呼:“共产党万岁!”“红军万岁!” 在闫洼子村,群众为了保护埋藏的军用物资,谁也没有撤离。敌人把全村人赶 到大场上。敌人看见场边上有翻起来的新土,认为下面埋着东西,就逼老百姓去挖。 可是群众一个个宁挨枪托,也不愿动手去挖。于是敌人自己动手挖,结果上层埋的 粮食口袋显露出来。这时,人群中发出一声怒吼:“不许挖老百姓的东西!”人们 回头一看,是贫农武万有。他分开人群,挺身而出,说:“这里埋着我们全村人的 口粮,我们靠这些粮活命啊!”王子春也从人群中站出来,吼道:“你这不是抢老 百姓的东西吗!你们是土匪吗?”大家一看有了带头人,都一齐跑过来站在土堆上 捍卫物资。任凭敌人拳打脚踢鞭子抽,死活不离开这个地方。最后他们只得把武万 有绳绑索缚带离大场。 他们把武万有带到另一个场面。这里摆放着四把铡刀,已经有六个人被铡刀铡 死。还有二十多个游击队员被捆绑,站在旁边。在村口还挖下一个埋人的大土坑。 谭世麟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问武万有:“你叫什么名字?” “武万有!呸!”武万有向谭世麟吐了一口唾沫。 “啊!”谭世麟擦了一下脸,说:“还挺有性格的。这口唾沫唾得好!我今天 就是要你武万有看看谁是这个世上的阎王爷!我现在命令:为了节省子弹,把这些 抓来的红军游击队员给我活埋的活埋,上吊的上吊,开始执行!” 敌人行动了!场地上一片哭喊声、叫骂声和高呼“共产党万岁”的口号声。有 的队员被敌人用铁锨打下土坑。他们又挣扎着爬上来。再打下去,再爬上来。武万 有和一批老人被吊上一棵大树…… 这时,一个参谋慌慌张张跑来,给谭世麟说:“报告司令,共匪刘志丹已打开 合水县城,并向庆阳县城急进!东边习仲勋所领的游击队也已回头反扑过来。” 谭世麟一听,立即命令:“立即集合!” 这时,东边山头响起了枪声。 参谋问:“回庆阳?” 谭世麟说:“不!向北去保安!”谭世麟跨上马背,向前冲去。队伍慌慌张张 撤出村子。 敌人走后,活着的老百姓立即对被活埋和上吊的游击队员展开了抢救。武万有 老汉被放下来时,已奄奄一息,其他绝大多数人都牺牲了。南梁地区哭声一片。 习仲勋在紫坊畔村,听到谭世麟向北进军后,立即想到这是冲着刘志丹来的。 他对机关干部说:“谭匪去保安,刘志丹同志亲属将遇危险。我们立即派一名革命 委员会机关干部带上一个班的警卫队员,去保安县芦子沟刘志丹的家乡,将刘志丹 的老父亲刘培基老先生、妻子同桂荣和女儿接到边区政府机关保护起来。赵红娃! 你带人去!” 赵红娃一听有任务赶紧立正:“是!”他立刻带上王九九、高飞虎等人出动了。 赵红娃他们一路小跑,逢山爬山,逢河过河。多亏刘志丹的家乡离紫坊畔只三 十里,他们走近路两个小时就赶到了。走进刘志丹的家,见刘志丹六十多岁的父亲 刘培基老汉正在院子里破柴,刘志丹的妻子同桂荣正坐在窑洞的炕上纺线。刘志丹 八岁的女儿在院子里喂鸡。农家小院格外恬静安详,生气勃勃。赵红娃他们一进来, 刘培基老汉吃了一惊。 赵红娃说:“刘大爷,我们是红军,刘志丹的人!” 同桂荣听见院子里有人,也跑出来说:“有什么事情?” “敌人就要来了!匪首谭世麟带兵来捉你们,习主席让我接你们去南梁!” 刘培基一听,摇着头:“不,我不走,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怕死吗?” 同桂荣一听,着急地:“说走就走。让我收拾一下,拿件衣服!” 这时,村外已响起了枪声。 赵红娃说:“快,敌人马上就到了,干什么都来不及了。” 赵红娃索性背起刘培基,王九九背起同桂荣,高飞虎背起刘志丹的女儿,跑步 出门,其余战士断后。他们一路小跑离开了芦子沟。刘志丹家大门开着,窑门开着, 院子里鸡鸭叫着,门外的小牛犊安然地嚼着草……可是,顷刻间,一场灾难就要来 了。 赵红娃他们刚刚出了门,谭世麟就领着一帮匪徒进了村。谭世麟走进刘志丹的 家,东瞅瞅,西看看,然后气势汹汹地说:“你们给我炸窑,捉鸡、杀牛,放火烧 树,要做到人过刀,树过火,寸草不留!” 谭世麟气急败坏:“我料他跑不了多远,要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搜!” 芦子沟要立刻遭劫了。匪徒到各家以搜刘志丹家人为名,到处抢劫。牛羊被赶 上走,鸡被捉住绑在枪托口,猪被杀掉驮在马背上。满村烈火熊熊,烟雾腾腾。村 民在哭叫中,被赶到了刘志丹他母亲和爷爷的坟墓上。一伙匪徒正用镢头铁锨挖开 刘志丹母亲和爷爷的坟,尸骨堆了一摊。围观的村民无不流泪,有的还失声痛哭。 谭世麟用脚踢着一块骨头,骂道:“我叫你儿子当红军,我叫你儿子当红军! 你也试试我谭世麟的厉害!” 这时,一个匪徒前来报告:“前面发现了红军游击队!”另一匪徒报告:“刘 志丹带主力回到大凤川,已向这里开来。” 谭世麟慌忙说:“撤!”匪徒慌忙撤出芦子沟村。 在大凤川,刘志丹听完通讯员的报告,放声大哭。这时,习仲勋送信来,报告 了已接来刘志丹老父亲和妻子、女儿的消息。刘志丹看了信,说:“回南梁,同习 仲勋同志会合。” 红军立即列队出发了。 刘志丹和习仲勋回到南梁,两部人马会合。 二人相见,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互相拥抱,激动得流泪。 习仲勋说:“老人、妻子和孩子我都派人接来了。要不,非出事不可!” 刘志丹说:“太感谢你了。不过,把家属带在身边怕不大合适吧!”刘志丹有 些疑虑。 习仲勋坚定地说:“不,他们不是一般家属,是特殊的家属。因为他们在国民 党统治区是难以生存的,这一点同志们是能够理解的。” 刘志丹说:“那就让他们干些生产和服务工作。” 习仲勋回答:“可以,他们的工作由我来安排。” 刘志丹见了父亲和妻子、女儿,又惊又喜,满眼泪花儿。 刘志丹对父亲和妻子说:“我军务很忙,没时间照顾你们,一切听从习主席的 安排。从现在起你们就算参加革命了!” 刘培基点点头。同桂荣说:“我知道!我知道!” 这次保卫南梁的战斗之后,伤员增多。军队和村民伤员都拥进了大凤川边区红 军医院,增加了医院的负担。医院人来人往,陈医生和兰花等工作人员忙个不停。 有一天,习仲勋叫来赵红娃说:“赵红娃同志,大凤川医院病员拥挤,咱们骑 马去大凤川看看伤员,顺便了解一下医院的情况。” 赵红娃说:“行,那我去拉马。” 两匹战马一白一红,拉到习仲勋跟前。习仲勋上了白马,赵红娃上了红马。鞭 子一扬,两马飞奔而出。走到大凤川川口,习仲勋勒马停了下来。 赵红娃问:“习主席,你站住干吗?” 习仲勋说:“咱们来得紧急,给伤员没拿点慰问品,咋办?” 赵红娃说:“现在返回去太耽误时间了,还是走吧!” 这时,天上飞来一群乌鸦,哇哇地叫着,落到川口一只死狗尸体附近。有的乌 鸦正贪婪地吞吃狗尸。 赵红娃一见,兴奋地说:“慰问品有了!” 习仲勋看了看问:“你想打乌鸦?乌鸦肉能吃吗?” 赵红娃说:“这你就不懂了,陈医生说乌鸦肉是最好的补品,他还可以治病呢?” 习仲勋边掏枪边说:“咱们的子弹不多,打乌鸦也费弹药。” 赵红娃说:“不用子弹,用弹弓就行。”赵红娃从腰中取出弹弓,手起弹出, 一只乌鸦一个倒栽葱跌倒了。其余乌鸦飞起了,但转了一圈又落在了狗尸旁。赵红 娃就这样一弹一鸟,一连打了三只乌鸦,他下马提上乌鸦,对习仲勋说:“这不是 很好的慰问品吗?” 习仲勋高兴地说:“红娃同志,真有你的。” 他们两人又骑马前进了。 在川道路宽阔处,两马并行。 习仲勋关切地问:“赵红娃同志,你和兰花的事谈得怎么样了?” 赵红娃不解:“什么怎么样?她是我妹妹嘛!” 习仲勋说:“谁都知道她是你的干妹妹嘛。” 赵红娃强调:“干妹妹也是妹妹,我一直视干妹妹为亲妹妹。况且,现在是战 争年代。过几年说不定谁死谁在。现在我根本不想谈这事。” 习仲勋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羡慕你俩有这样的关系和亲情,要珍惜 啊!”他说着打了大白马一鞭,两马都飞跑起来。 在大凤川红军医院,陈医生和护士们出出进进,非常忙碌。习仲勋和赵红娃在 医院门口下马,在树上拴了马,悄悄走进每一个病房,看望伤员。在一间病房里, 陈医生正给一个伤员换药。 赵红娃小声说:“同志们,习主席今天来看望大家。大家有什么困难和要求, 就提出来。” 陈医生一听,忙转身和习主席打招呼:“习主席,你这么忙,还看医院!” 习仲勋:“再忙也得来呀!救治伤员是件大事呀!赵红娃同志,把慰问品拿过 来!” 赵红娃把三只乌鸦提过来,交给陈医生:“三只乌鸦!” 陈医生惊奇地问:“怎么来的?” 赵红娃轻描淡写地说:“路上打的。” 陈医生翻看每只乌鸦完好无损:“怎么没有枪伤呀?” 习仲勋说:“他是用弹弓打的!” 陈医生惊喜:“好呀!乌鸦没出血,这是大补呀!快给兰花拿去,她需要大补。” 赵红娃:“她怎么啦!” 陈医生说:“她为了救治伤员,一连给两个重伤员输血,伤员得救了,她却病 倒了。” 习仲勋一听忙说:“咱们赶快去看看。” 陈医生拿起乌鸦:“我带你去。”他们走进兰花的病房,见兰花正趴在床上练 习写字。 赵红娃一下走进去叫道:“兰花!”赵红娃一见兰花竟泪流满面。 兰花猛抬头:“哥!习主席!” 习仲勋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兰花笑嘻嘻地说:“好多了,就是头还有点晕。” 陈医生说:“那是缺血,大脑供血不足呀,好我的小祖宗!” 习仲勋提起乌鸦:“看,你哥给你拿什么来了?” 兰花一看是乌鸦就问:“乌鸦?这能吃吗?” 陈医生说:“能!这可是大补品呀!” 兰花跪在床上感激地说:“谢谢哥,谢谢习主席!我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你们 还大老远来看我。” 习仲勋说:“唉,你可是大英雄啊!你用自己的鲜血救活两名战士,这不就是 立下了大功吗?” 只听隔壁病房里传出嘹亮的歌声: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莹莹的彩,生下一 个兰花花实实爱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