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守护边区南大门 子午岭山势险要,森林莽莽,山峰间不时云雾飘荡,许多的鸟叫汇成一曲森林 的大合唱。 林间的小路上习仲勋同张仲良、郭炳坤、张策、黄罗斌、贺建山、贾生才等十 多人昼宿夜行,向南进发。为了避开敌人,他们走的都是南北走向的子午岭山间小 路。 到了合水县境内的连家砭,交通员说:“连家砭一带有敌人的小分队在活动, 应绕过老爷岭,在岭西行走。”习仲勋南行心切,说:“昨天有敌人,今天不一定 有,敌人也是活动的。如果真的碰上了敌人,我们退回去也不迟。” 可是交通员说:“为了首长的安全,必须绕着走。” 习仲勋生气了,说:“你承认我是首长,就应该服从命令听指挥。” 交通员说:“是,我服从!” 习仲勋发布命令说:“向连家砭搜索前进!” 他们一行到了连家砭,果然没有发现敌人。他们在这个仅有几户人家的村子里 住了一宿,吃了饭,又沿着子午岭岭脊向南进发。在宁县金村原一个小村子里,他 们正要休息吃饭,突然村子里闯进来几个国民党的便衣队。习仲勋说:“便衣队实 际上就是侦察部队,后面必有大部队埋伏。”饭吃不成了,他们赶快撤出村子。果 然不出所料,对面原畔上出现数百名国民党正规军,如潮水般地向他们冲过来。习 仲勋向大家一挥手:“快钻山林!”他们迅速钻进山林,敌人见此情形,无可奈何 地退了回去。习仲勋一行,沿着子午岭山脉继续南行。前后历时八天,行程六百里, 终于到达旬邑县的七界石村,同坚持在这里的特委组织部长张凤岐会合。 他们在七界石村开会交换情况。张凤岐汇报说:“由于东北军进攻边区,这里 碉堡林立,戒备森严,形势很紧张。但是,由于我们开展了一些秘密活动,党组织 和基层政权都是健全的。” 习仲勋向大家介绍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情况,说:“中央已将立足点放在陕 北,在这里领导全国革命和抗日战争。我们关中是边区的南大门,地位重要,责任 重大。中央让我回来担任特委书记,我深感担子很重,希望大家同心协力搞好工作。 张凤岐继续担任组织部长,张策同志负责宣传统战工作,郭炳坤同志负责军事。赤 水、淳耀、新正、新宁四个县苏维埃政府迅速恢复工作,各县游击大队、支队要昼 宿夜出,不断地骚扰袭击敌人堡寨,叫他们在边区一天也不得安生。对地方上借机 反水的反动分子,如万盈山、郭相堂、姚秉辉这些地方恶霸和民团,要坚决打击, 伸张人民志气。” 这天晚上,赵红娃、王九九、高飞虎听说习仲勋又回到南区关中当特委书记, 连夜跑了十多里路来到了七界石村看望。 赵红娃说:“听说你回关中了,我高兴得连觉都睡不着,咱们又到一起了。” 习仲勋说:“守护关中的担子不轻啊!现在敌人四面围攻,根据地大半丧失, 要恢复元气,真不容易。” 王九九生气地说:“这都是左倾机会主义路线害的。他们把主要领导干部都逮 捕了,谁来领导抗敌?” 习仲勋说:“多亏党中央和毛主席来得及时呀!要不,再迟来四天,我和刘志 丹都被活埋了。毛主席确实是大救星呀,他不但是全国人民的大救星,更是我习仲 勋的大救星啊!我就是抛头颅洒热血,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毛主席的知遇之恩啊!” 赵红娃问:“你回来时,见兰花了没有?” 习仲勋说:“没有。听说边区医院要一分为二,一部分到陕北组建新的医院, 一部分仍回关中恢复和成立关中医院。我想兰花和陈医生来自关中医院,是会分回 来的。” 高飞虎笑嘻嘻地说:“红娃哥,你是想兰花了吧?” 赵红娃故作冷静说:“想,革命同志谁不想!” 夜晚的小山村迷人而安静,在一间只有一窗一门的窑洞里,点着清油灯。门口 站着岗哨。习仲勋和张仲良、郭炳坤、黄罗斌等正商量破敌策略。 郭炳坤说:“现在南部敌人东北军进展迅速,旬邑、淳化、耀县、邠县、宜君 几个县城均被敌人占领,北部正宁、宁县除县城外,各乡镇均由保安团驻守。” 习仲勋说:“根据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策略,对东北军暂不作歼灭性打击,争 取同我们建立同盟。因为他们同蒋介石在抗日问题上有分歧,是我们争取的对象。 对马家军、地方民团、保安团则坚决打击,把他们趁机占领的边区土地全部夺回来!” 张仲良说:“对,我们还是把作战的重点放在关中北部的陇东境内,先把新正、 新宁两县恢复起来,再向南扩展,并相机夺回照金薛家寨。” 习仲勋走近地图说:“新正、新宁恢复后,我们就同陕甘宁边区连成一片,若 有紧急情况,陇东分区会随时支援我们。大家看行不行?” 大家几乎齐声说:“行!” 习仲勋笑着说:“那好,从明天开始,我们关中特区分批向北转移,在新正县 三甲原会面。” 在新正县湫头区的原畔上,一棵槐树下,习仲勋和秦善秀、赵红娃、望着平坦 的大塬一起商量对敌斗争策略。习仲勋用手将一块胡基扔向山谷说:“善秀同志、 赵红娃同志,你们两个都掌握着一支人马。你们说说先打哪股敌人?” 秦善秀说:“在这个原上,姚秉辉把持永和镇,离咱们较近,防备较严。而离 我们较远的万盈山,把持底庙镇,防守较松。咱们若拿下底庙,就能恢复永红县, 这样对敌人来说震动很大,也打击了他们的威风。” 赵红娃在一旁把大腿一拍:“太好了,我就等着这一天哪!我要亲自活捉万盈 山这个老杂种!” 习仲勋说:“那就好,这是我们关中特区恢复后的重要一仗,一定要打好。善 秀同志,你亲自指挥。” 第二天,秦善秀、赵红娃带领关中游击大队向底庙进发。行进时,大家都化装 成赶集的老百姓,有的挑着担,有的背着口袋,有的推着地轱辘车,车上放着粮食 和芦苇秆,下面藏着长枪。这天底庙有集。敌民团团长万盈山派出五六个爪牙到街 上催粮要款,勒索百姓。当两个民团团员走到赵红娃摆的粮食摊点时,几个游击队 员已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匪兵问:“你今天带了多少粮食?” 赵红娃说:“很多很多。” 匪兵又问:“到底有多少?” 赵红娃说:“一共一石,这里摊放的只是二斗。” 匪兵抓起一把麦子看看说:“这二斗留给你卖,其余全部运到团部去充作军饷。” 赵红娃说:“老总,这太多了,我们全家就靠这些粮食生活呢?” 匪兵手指着粮食说:“不行!不行!不然就抓你去当兵。” 赵红娃说:“那你就跟我到那城壕里去取吧!” 匪兵喜出望外,立刻跟赵红娃去看粮食。走在无人之处,身后游击队员一个箭 步上前抓住他们。赵红娃回身掏出手枪,大喊:“不准动,动就打死你们。我是关 中游击大队赵红娃。” 两个匪兵吓得发颤,连忙告饶:“我们也是穷人出身,身不由己,你就饶了我 们吧!” 赵红娃用枪指着两个匪兵说:“饶了可以,但是你们要帮我们做事。” “行,行!”两个匪兵不住地点头。 这时秦善秀也过来了。他说:“你们都拿上枪,押上我们十个游击队员进万盈 山团部大院,就说是抓来的老百姓。等我们抓住万盈山就放你们回家。” 匪兵连忙点头:“行!行!” 赵红娃警告说:“若不老实,马上崩了你!” 赵红娃把敌人的枪下了子弹,又交给两人。假装赶集的游击队员都已到齐。 秦善秀说:“红娃,你带十人进去,我带二十人从外面向里冲,内应外合。” 底庙街上出现这样的奇观:有十个衣衫破烂的老百娃,有的扛着粮食袋子,有 的背着装米的马褡子,排成一队向万盈山大营走去。后面只有两个民团匪兵威风凛 凛地押着他们。再后面是看热闹的老百姓。 “站住!”门口哨兵一声呐喊。 哨兵问:“这么多人干什么去?” 押送的匪兵说:“送粮送面。” 哨兵喊:“不行,只能一个一个进。” 赵红娃回答:“那怎么行,你们不让进,我们就背上走了!” 其他游击队员也喊:“我们不送了,你们不让进门,我们把粮食给狗吃也不给 你们送。” 院内有个副官,听见门上吵嚷,怕激怒了百姓,忙说:“让他们进来!” 赵红娃带头冲进院子,直向万盈山的住宅冲去。门外游击队员早已干掉了哨兵, 装长枪的车子也推进到门口。游击队员纷纷拿起枪冲进院子。万盈山正在屋子里寻 欢作乐,赵红娃冲进去一声大喊:“不准动,举起手来!”万盈山乖乖地做了俘虏。 这时,院子里枪声大作。秦善秀带的游击队全部冲进了院子。敌人乱作一团,不知 所措。他们见万盈山被押了出来,都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底庙街上一片欢腾。人们扭着秧歌庆祝胜利。有三个姑娘身上各背着一个木牌, 每个木牌的正面和背面都写着一个字,合起来是“天亮了,解放了”。这天关中特 区的领导习仲勋、秦善秀、郭炳坤、郭廷藩、赵红钧等人骑着马来到底庙镇。由郭 廷藩宣布:“将恶贯满盈的万盈山推出去枪毙!”在群众的口号声中,万盈山被推 了出去。两声枪响,结果了狗命。接着秦善秀宣布:“关中特区新正县第六区今日 又恢复成立啦!现在请特委书记习仲勋同志讲话。” 习仲勋站在高台上讲话:“同志们!我们新正县第六区,从永红县的成立到失 去,又从失去到恢复,现在又正式并为新正县第六区,已经过多次反复争夺,终于 回到民主政府的领导之下,今后还会不会反复,要靠我们大家努力奋斗。现在由于 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国内形势正在发生变化。我们要在党中央的正确领导下,把边 区巩固好、建设好。我们要和国民党统治者来一个竞赛,看谁的政策好,对人民好, 谁能真正地为人民服务。我们解放区的天下是人民的天下,由人民当家做主,消灭 剥削,消灭人压迫人的制度,实现人人平等自由。我习仲勋就是人民的公仆,我一 定好好为人民服务,把我们关中特区和新正县的工作搞好!” 习仲勋讲完话,下面的群众跳起来欢快的舞蹈: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 区的人民好喜欢。 民主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 呀呼嗨嗨一个呀嗨, 呀呼嗨,呼嗨,呀呼嗨! 嗨,嗨,呀呼嗨嗨亦呼呀嗨! 底庙战斗结束后,赵红娃更显英雄本色。他立即到习仲勋那里请战。 赵红娃一进门就问:“仲勋同志,你说,下一个战斗打谁?怎么打?” 习仲勋哈哈一笑说:“我就知道你要来。我们现在的任务仍然是恢复边区,扩 大边区。你整天嚷着要打姚贼、跛狼、黑乌梢,现在是时候了。底庙六区收回了, 可永和镇插在咱们一区和六区中间,东西交通是个障碍,应拔掉这个钉子。” 赵红娃说:“行,我就等着这一天。” 习仲勋说:“不过,一定要智取,不能惊动周围太大。秦善秀同志已到新宁县 当书记。游击大队就靠你了!” 赵红娃拍着胸脯说:“仲勋同志,你就放心吧!现在敌人到处张贴布告,悬赏 一千块大洋要我的头。我这颗人头就先寄到你这里了。” 习仲勋一听,哈哈大笑,说:“真是虎将一员。” 永和镇,国民党镇长姚秉辉,绰号姚贼,正向保安队讲话:“底庙已被红军占 领。我们永和镇夹在中间要格外小心,要严密盘查过往行人,防止红军偷袭。” 这天,又是永和镇遇集日,赵红娃把游击队队员隐蔽埋伏在离城三里路的沟岔, 他和几个人带着手枪混在赶集人中间混进了城。王九九担着一担柿子,假装赶集, 赵红娃、高飞虎每人担了一担蒿柴去卖。 中午时分,只见姚贼喝得酩酊大醉,手里拄着文明棍,由两个狗腿子搀扶着向 街心走来。走到王九九柿子摊前,一个狗腿子说:“姚镇长,你酒喝多了。吃两个 柿子凉凉心口吧!” 姚贼点点头,狗腿子抓起柿子,姚贼接过来就吃。一连吃了三个,然后扭头就 走。 王九九生气地说:“站住!你这人怎么吃了柿子不付钱就走?” 狗腿子厉声说:“你睁开你那狗眼,也不看看这是谁,这是姚镇长。” 王九九:“姚镇长怎么啦!难道姚镇长想当土匪?” 姚贼一听,反过身来用拐杖就抽王九九,王九九也不示弱,立即出拳还击。一 拳打中了姚贼的眼睛。姚贼立即掏手枪射击。不料身后一颗子弹击中他的手腕,手 枪掉在地上。王九九乘机抓起几个软柿子向姚贼的脸上打去,姚贼立刻变成血红脸 瞎子。身后的高飞虎、赵红娃等人立即下了狗腿子和姚贼的枪,把他五花大绑,拉 出了街道,向东沟押去。走时,赵红娃还向城头上人大喊:“我们是赵红娃的游击 队。” 城上的伪保安队看见姚贼被抓,又见只有三个人,立即集合大队人马出城追赶。 当追到三里沟岔时,两边枪声大作,他们中了游击队的埋伏。除少数人逃跑,其余 三十多人被游击队消灭或俘虏。 姚秉辉被枪毙后,新正县苏维埃政府在永和镇和正宁县到处贴上了枪毙姚秉辉 的布告。警告那些作恶多端的国民党地方官吏应改恶从善,不得欺压百姓。一些坏 人看后纷纷逃窜,有些未逃的也主动和边区政府联系,愿意为区乡政府做好事。 当习仲勋领导关中军民向敌伪政权发起进攻、主动收复失地、扩大边区的时候, 所有在新正和关中其他县的东北军坐山观虎斗,并未声援这些地方恶霸。到年底, 他们又不声不响地走了,习仲勋感到奇怪。东北军撤走后,习仲勋立即派军队恢复 了南部淳耀、赤水二县。 1937年的元旦,习仲勋布置下面要过个热热闹闹的年,军民联欢,军政联欢。 新年到来,关中各地喜气洋洋。 1937年元旦过后,习仲勋召开关中特区党政负责人联席会议。 习仲勋在会上讲:“我回关中特区已四个月了。这四个月我们艰苦奋斗,恢复 失地,已完全恢复了关中淳耀、赤水、新正、新宁四县,送了三百名游击队员参加 了正规军,我们的游击队和各县的保安队合起来扩大到一千人。下一步我们的任务 是按中央建立统一战线的要求,迅速成立各级抗日救国会,红区救国会要公开化, 在白区救国会中打入我们的地下工作人员,掌握实权,以救国会的名义开展工作。” 此次会议后,关中各县苏维埃政府的牌子公开挂了出去。关中特区和苏维埃政 府也公开在新正县湫头区的南邑村公开挂出了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