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打工艰难屡被老板解雇 日军侵占香港,霍家的生活再次陷入危机中。18岁的霍英东是霍家惟一的男 子汉,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在轮船上做火夫,在太古船坞做打铁工,在启德机场 做苦力……跟开车师傅做学徒,偷学开车,遭日本人毒打。 第一份职业——铲煤工 霍母刘氏从事煤炭驳运经营,赚取微薄的佣金;由于勤俭省用,几年下来, 倒也积攒了一些钱。于是,刘氏与别人合伙,购置了一艘名为兴和的小火轮,用 于驳运货物。 日军占领香港以后,在香港实行铁蹄统治。煤炭贸易不能如常进行,霍家的 收入也大受影响。不仅如此,霍家的兴和小火轮还被日军强行征用了,霍家的生 活又面临新的危机。有一段时间,霍英东还把家里一些值钱的东西,拿到街上摆 卖,以换几个钱维持生计。 那时,霍英东已经18岁,是霍家惟一的男子汉。在已没有机会继续上学的情 况下,在家贫如洗的处境下,他不得不考虑:要尽快找一份工作,挑起家庭的重 担。 不久,霍英东找到了一份工作,到轮船上去做火夫。轮船是烧煤的,霍英东 负责铲煤烧火。铲煤工,就是霍英东的第一份职业。轮船的火炉在船舱底部, 炉口不断喷吐着火苗,站在那里,又热又闷。霍英东抡着铁铲,站在炉口,把原 煤一铲一铲地投进炉膛里。在这摄氏40多度以上高温的环境下干活,霍英东像一 个落汤鸡一样,满头、满脸、满身大汗,衣服全都湿透了。铲煤这种单一重复的 机械动作,虽是一种体力活,但光有体力不行,还得掌握好技巧和节奏:铲里的 煤炭抛进灶膛太急,会压着火势,甚至会令火舌熄灭;而抛得太慢,却又会使火 炉失去火力,火势接不上。 霍英东虽是穷人家的孩子,自小吃苦耐劳,但也极少干重体力活,加之他当 时身体孱弱,所以铲煤这份工作,他干得非常吃力。每天从早到晚,站在火炉口, 被热气煎熬着,灼热难耐,又苦又累。这时,他咬咬牙,就熬过去了。晚上放工,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家里,腰酸骨痛,全身像散了架似的,倒下床就呼呼入 睡了。 铲煤烧火虽然苦不堪言,但霍英东还是想干下去,因为他这份工的薪金虽低, 但也能帮补家里。谁知,老板对他的表现不甚满意,于是在裁员时就趁机把霍英 东给解雇了。 启德机场当苦力 被老板解雇了,一时又找不到工作,霍英东无所事事地在街上游游荡荡了几 天。一天,他听说太古船坞需要苦力,于是便花了10元日本军票,托人介绍他到 太古船坞干活。太古船坞是英资太古集团属下的资产。太古集团是英国的约翰· 施怀雅家族,于19世纪中叶创立的,至今仍然是香港最大的洋行之一。1911年, 太古集团以每英尺3 仙的价格,向香港政府购入52英亩的荒地,然后历经8 年的 开发建设,终在这荒地上建成太古船坞。除维修太古集团属下的船只外,太古船 坞也为客户制造新船。1941年,盟军在日军入侵香港前毁坏了太古船坞的一些设 施和船只;日军占领香港之后,就整修船坞和船只,以备自用。 霍英东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到太古船坞干活的。初进船坞,霍英东干的是打铁 工。别人用铁钳把铆钉钳住,他就抡起大铁锤,使劲地往铆钉上打,稍不小心, 就会打到别人手上。这种打铁工,既要求出尽力气,又要求铁锤打准铆钉,极不 容易。霍英东担心自己干不好,只干了几天,就托人介绍他进船坞的风炮铆钉处 干活。他认为风炮工比铁锤工容易干一些,谁知,当他第一次抡起叭叭作响的风 炮时,双手就被震得不停发抖,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他知道自己干不来这种重活, 所以识趣地自动离开太古船坞,另谋生计。 不久,日军公开征集大量劳工,扩建启德机场。启德机场是香港大律师何启 和商人区德于1924年投资兴建的。1941年底,日军入侵香港,启德机场首当其冲, 遭到日军的狂轰滥炸。日军进占香港后,就决定大规模清拆九龙城寨和宋王台, 扩建启德机场。经在机场做事的朋友介绍,霍英东进了机场当苦力。 霍英东回忆说:“我记得,在启德机场打工,每天工钱是7 毫半。当时粮食 奇缺,机场每天给每人配给6 两米,但须从工钱中扣去两毫,故每天工钱实得5 毫半。机场在九龙半岛,我家住在港岛湾仔,从湾仔到九龙须坐轮渡过海,每趟 一毫钱,来回两毫钱,那是怎么也省不得的开销;至于其它陆上路段,我就步行。 每天花在步行上的时间,至少要两个小时以上……” 说到这里,霍英东感慨地说:“7 毫半钱一日,我想全世界都没那么低的工 资,扣掉粮钱和过海轮渡的钱,只得3 毫半,但这3 毫半钱其实也不够我乘坐来 回家里和码头的巴士,所以我只好行路……。” 每天上午到机场,霍英东会先拾些树枝生火,煮些稀粥填肚子,接着就出卖 体力,在日军的监视下干活,丝毫不能偷懒懈怠,否则就得受日兵的枪托、皮鞭、 木棍抽打之苦。中午吃饭时间,霍英东肚子辘辘作响,他就随便买点松糕充饥。 按照自己的饭量,他是要吃上七八块松糕的,但为了省钱,霍英东每餐只是花一 毫钱买两块松糕。到了傍晚时分,放工了,已经筋疲力尽的霍英东,还得步行回 家。他自己回忆道:“那时,早上上班精力还好些,晚上放工回家,就惨了。我 每走一步,就数一步,步履蹒跚,几乎走不动,迈不开双腿。我老是想着不知还 要数多少步才能回到家……” 终于回到家里了,真想好好吃一餐,但那时配给的口粮根本不足以糊口。所 以,很多时候,家里常常煮一些木薯粉、番薯藤,让霍英东填饱辘辘饥肠。营养 严重缺乏,霍英东的身体变得更加孱弱不堪。 虽然身体虚弱不堪,但苦力活还得天天干。一天,他要搬一个大油桶,双手 使劲地抱起来,谁知因为气力不足,油桶从半空中掉下来,重重地压在他的一只 手上,结果一个手指被压破了。 说起这些陈年往事,霍英东感慨地说:“那时候,很艰苦,吃不饱,但从来 不怨气,以为生活就是这样。” 我说:“其实可以比较,与周围的人比较……” “个个都这样辛苦,好像我住的那间屋子里,住了50多人,个个都是这样。” 霍道。 “香港那么大,那么多人,可以相互比较一下……” 霍英东百般无奈地说:“那些,我们就不敢奢望了! ” 偷学开汽车被毒打 霍英东在艰难困苦的生活中苦苦挣扎着,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呆想,他不知 道苦难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就在这个时候,霍英东收到一封来自中国内地的信,那是他的妹妹从广西寄 来的。他妹妹在中学读书时是个思想进步的学生,曾参加校外歌咏队,宣传抗日 救亡。 对于这段往事,霍英东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有一次,在谈论其它问题时,他 突然对我说:“我妹妹当时参加抗日救亡歌咏队,受她的影响,有些歌,比如什 么《保卫中华》、《松花江上》,我都会唱的。” 在歌咏队,霍英东的妹妹结识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年青人,不久两人结为夫妻, 并双双离开香港奔赴内地,参加抗日救亡工作。妹妹在广西宜山法院当秘书,妹 夫在一家学校教英语。妹妹在信中说,霍英东可以也来广西宜山,在学校担任英 语教师,生活较为稳定。霍英东读完妹妹的信,心中涌起一股希望。香港已经沦 陷,生活艰难,这时能在内地谋得一个安稳的职业,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连 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母亲,希望把母亲也带到广西去,一家人在另一个地方开始 新生活。但是,一经了解,方知从香港到广西去,得步行二三十天,他母亲是经 不起这么长时间的长途跋涉的。霍英东是孝顺子,他舍不得丢下母亲,所以就放 弃北上的念头,陪着母亲继续在香港谋生。 在社会上干了一年多的苦力后,霍英东体会到,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得学一 门手艺,有了一技之长,就不用天天卖苦力了。但学什么好呢? 机场扩建工程的 一名主管是中国人,他见霍英东身体孱弱,手指又被油桶压破了,出于好心,就 主动劝霍英东转换一下工种,不要再干苦力。霍英东大喜,趁机提出想学开汽车, 这位主管二话不说就应允了,并随即安排一个师傅教他。 霍英东当晚回到家里,把这事告诉母亲,母亲也为他高兴了一场。可是,事 不如人愿,那位师傅不愿意教他,每天总差使霍英东干一些杂务,而从不教他开 汽车的技术。有时师傅在操作,为徒的霍英东就在一旁“偷师”,但师傅一旦察 觉到,就借故支开他,叫他干别的杂务。 那时,师傅经常叫他干的活是拆汽车上的电池。这是一件又苦又累又脏的差 事,提着硫酸桶,像一只猫那样趴在车底下东拆西弄,油渍沾满衣服和双手。回 到家里,母亲叫他洗手、洗脚、洗脸、洗衣服,但他总是懒得洗,反正第二天又 要拆电池,又要沾满油渍,洗了也是白洗。只有到了星期天不用上班,霍英东才 把又脏又臭的衣服脱下来,让母亲用一种土方中草药水“茶仔头”熬洗,并且痛 痛快快洗个澡。也就是说,只有星期天,霍英东才是一个从头到脚干干净净的人。 跟了师傅两三个月,还没有握过驾驶盘,霍英东的手总是痒痒的。一天,下 午5 点多钟的时候,一个日本人开着一辆货车停在机场上。那时,霍英东正在旁 边洗车,无意中看到那货车的车匙挂在车门上。他学车心切,也顾不上别的,就 爬上驾驶室,胡乱拨弄了一番,汽车启动了。霍英东当时根本还不懂开车技术, 汽车一启动,他心里就非常慌张,双手也不知道如何操作;情急中,货车直冲向 前面的另一部汽车上,两车相撞,一时惊动了机场上的人。那个日本人跑过来, 揪住霍英东,问也不问一句,就挥动拳头,把霍英东毒打一顿。 因这事,霍英东被机场辞退了,学开汽车的梦想也破灭了,他心里非常沮丧! 前路茫茫,霍英东彷徨于人生之旅途,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