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茨堡(2)
1969年,哈耶克调到萨尔茨堡,这一次照例是出于财政上的考虑,跟他早
年去芝加哥大学、后来到弗赖堡大学一样。萨尔茨堡也离维也纳更近一些,而海伦
娜的儿子一家就住在维也纳。萨尔茨堡大学想购买哈耶克的藏书,而调到那里,他
就可以继续利用这些藏书。在获得诺贝尔奖之前,哈耶克一直捉襟见肘。在《自由
宪章》中有一节的标题就是《独立的谋生手段对于人的重要性》⑨,在那里哈耶克
说:“我希望我能够具有凯恩斯勋爵晚年的那种辩才正如他在论述生活在任何良好
的社会中独立的谋生手段对于人的不可或缺的作用时所表现的。”⑩在学术生涯的
大部分时间中,哈耶克本人无疑应该有更广泛的经济来源,不过,据他最后一任秘
书夏洛蒂·库比特回忆说,哈耶克不是个善于理财的人。
萨尔茨堡可能比弗赖堡还要优美;它当然也更古老。萨尔察赫河从城中穿过,
自罗马时代以来,就有人居住在该城,因为附近有盐矿(萨尔茨在德文中的意思就
是“盐”)。莫扎特就是萨尔茨堡人,弗兰茨·约瑟夫皇帝曾在这里修建过打猎别
墅。跟弗赖堡一样,萨尔茨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也遭到严重破坏,但后来又修复
了。
萨尔茨堡大学没有弗赖堡大学有名。它的校园分散在好几个地方,在册学生不
到6000人。哈耶克的研究助手库尔特·洛伊贝说,哈耶克于1969年到19
77年间在萨尔茨堡生活得“多少有点不如意”{11}。这部分是因为健康以及当时
的时代风气的原因,同时也是因为,萨尔茨堡大学的经济系很小———只有十几位
教授,四位高级讲师。“教员和学生的素质都没有达到他所期望的水平,{12}”洛
伊贝这样写道。1974年夏天,就在他被提名角逐诺贝尔奖之前,他接受过一次
采访,有人问他,学生们是否知道他的著作,是否理解他的理论,哈耶克回答说:
“我刚到的时候,学生们不了解我的思想。即使到了现在,除了少数几个上我的课
的学生外,也没有多少人对我感兴趣。”{13}
在萨尔茨堡,他也没有几个朋友,他在思想上有点孤独。在1976年为《法、
立法与自由》写的前言中他说,在萨尔茨堡修改本书的过程中,他没法再那么“方
便地从图书馆查到”他在写作初稿时参考过的那些书{14}。1977年2月,他在
致出版社编辑的一封信中解释了他想离开萨尔茨堡的原因,他说:“人们老爱问我
为什么要离开奥地利,我必须承认,到这儿仅仅几个月后,我就开始犯嘀咕了。而
一份让我联想到过去的部长令的规定,让我更为不安,这个规定是,‘大学教授在
到外国旅行前必须向联邦部长报告’。不过,除此之外,我也必须提一句,萨尔茨
堡大学没有授予博士学位(社会科学领域)的资格。因此在这里,没有哪个学生认
真研究经济学。我调到萨尔茨堡大学实在是犯了个错误。”{15}
伦敦一位记者曾记述过哈耶克在萨尔茨堡期间的一个故事。他生动地描写道,
哈耶克住在一个“有点年久失修的近郊住宅区,两边的邻居,一边住着一位退休的
消防队员,另一边住着一位退休的铁匠,从家里到市中心和大学都很不方便。哈耶
克之所以选择住在退休之家,部分是由于他妻子的偏好,部分是由于萨尔茨堡大学
购买了他的藏书,那笔钱只够买下这幢房子”{16}。哈耶克获得诺贝尔奖后,离开
了萨尔茨堡大学,重返弗赖堡大学,但萨尔茨堡大学却并没有把他的藏书再卖回给
他。
对哈耶克来说,20世纪70年代初期是最糟糕的时代,这不光是从他的身体
状况的角度说的。当时,通货膨胀肆虐整个西方世界。美国实行了工资和价格控制。
包括哈耶克在内的一些人觉得,英国已经濒临社会、经济崩溃的边缘。反正统文化
的运动正甚嚣尘上。苏联在世界上的地位似乎在无可阻挡地上升。发展中国家也起
而反抗前殖民地霸主的做法和制度。
在生命的最后三分之一年月里,他回到德语世界,由于天天说德语,他的英语
写作风格也受到了影响。在1978年接受采访时,他开玩笑说,回到德语国家后,
他已经有所收获了———他的句子“太长了”{17}。这一点在《法、立法与自由》
中表现得特别明显。他离开英语国家后,也就无法再跟以前的同道们保持密切联系
了,以前他经常用英语跟他们探讨他的想法(尽管所有德国学者实际上都懂英语),
现在则更多地用德语写作。1969年,他用德语出版了一本文集《弗赖堡研究》,
其中的文章大部分都用英语发表过。他跟妻子在家里说的是德语。阿瑟·塞尔登的
妻子回忆说,塞尔登夫妇1972年到萨尔茨堡看望哈耶克的时候,海伦娜曾说,
她的英语说得不够好,所以没有跟他们交谈,尽管事实上她说得很好。
哈耶克年轻的时候曾开玩笑说,他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奥地利国家银行行长,2
0世纪60年代在弗赖堡大学的时候,他显然有过实现这一愿望的机会。“当时执
政的奥地利右翼总理曾问过马赫卢普,是否愿意出任国家银行行长,遭到婉拒,他
又来找我,对此,我提了一个条件,‘让我请一家国际著名的会计师事务所来核查
国有企业的账目’,结果,谈话就此结束!”后来他回到奥地利生活后,奥地利左
翼总理布鲁诺·克赖斯基曾公开对他进行过批评。
1971年,哈耶克参加了维也纳大学举行的庆祝门格尔《国民经济学原理》
发表100周年研讨会。他在提交的论文中宣称,“尽管已经不再存在一个自成门
派的奥地利学派,但我相信,仍然存在着一种独具特色的奥地利学派传统”{19}。
后来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哈耶克谈到了1974年前自己做的其它研究,他说:
“几乎有5年时间,我都无法思考任何问题,或者说不能搞任何原创性的研究。于
是,我就做一些别的事情,比如为意大利的一本百科全书撰写有关自由主义的历史
的条目,这些工作不过是在重复我以前的知识,而由于记忆衰退,竟弄出很多非常
严重的错误。如果你了解我以前的著述,那当你看到我在写自由主义思想史的时候
竟然漏掉了阿克顿勋爵,一定会觉得太荒唐了,因为阿克顿勋爵一直是我最敬佩的
人物之一。但当时我竟然就干下了那样的事。”{20}
詹姆斯·布坎南曾谈到过在瑞士蒙特勒召开的1972年度朝圣山学社会议,
这个地方离朝圣山非常近,地方也比较宽敞,能够容得下人数已经大大增加的会员。
会议期间,大家走访了一趟朝圣山,在那里,哈耶克“在下午炎热的阳光下,站在
召开朝圣山学社成立大会的那家旅馆的门廊,向与会者致辞。对于学社的25周年,
他既兴奋,又怀旧,他似乎忘记了时间限制,而我们大家可都站在大太阳底下”{21}。
20世纪60年代哈耶克跟妻子住在弗赖堡的时候,他们的惬意的公寓离市中
心不远,就在城区近郊。他们“特别喜欢”德国黑森林“优美的环境”{22}。到了
夏季,他们会到位于蒂罗尔、坐落在阿卑斯山区的一个奥地利小村庄奥贝尔古格尔
去度假,哈耶克从小到大经常去这个地方。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