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慕保马” 无论如何他是收了别人的钱了,而且数额非常巨大。收钱的时候虽然不斤斤计 较,但也嘎嘣脆,难怪有人说他,既能干事,也敢搂钱。 他做得一点也不隐蔽,好像根本就没把这当成一回事,没怎么往受贿的方面想 (也许是不敢想,不愿想),而是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人情往来,礼尚往来,没 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把开会当回事,同样他也不把学习当回事。为了遏制腐败,我们党制定了 许多党规党法,一条一条说得非常清楚,告诉你应该怎样去做,不应该怎样去做, 违犯了应该受到怎样的处罚,白纸黑字在那儿印着呢。但他没有看到,或者不屑于 看到。他认为,搞这些都是虚的,没用。要搞,就动干的,来实的,闯出一番事业 让大家看!别玩那些花拳绣腿。 他多次宣称:“党校的门我从来没进过。”言外之意,我现在不也干得挺好吗? 通知全体党员干部观看《生死抉择》电影,进行警示教育,慕绥新接到通知后说: “不管它,明天市政府照常开会,谁也不许请假!” 结果他就吃了不懂党规党法的亏,没有看到收钱的严重后果。至于对妻子贾桂 娥的放纵,那就更与此有关了。领导干部要管好家属子女,不允许他们在自己管辖 的区域内经商办企业,这是中央三令五申的,他却全当作了耳旁风。 现在他清醒了,明白了,对记者说道:“我没有严格按照党的规定来办事。” 他接着说:“把送钱这个事情,最初是当成礼尚往来的一种交往,看得比较简 单,比较温和,是好事情,不是什么坏事情。” 至此我们看到,他不会保护自己。接受他人钱财,用职权给他人办事,这是一 种受贿行为,是犯罪。他却认为“不是什么坏事”。可见他对这些问题没有认真考 虑过,他全力以赴要干出点政绩来是真的。他只顾干,不会防。 因为他是一个成功者。 他在此之前的历史一直是一个成功者的历史。 他凭着一股闯劲干上来。那是改革开放初期,很需要他这种富有开拓创新精神 的人。他回忆这段经历时说:“毕业分配到企业里工作了15年,我有一个特点,工 作比较投入,这是我引以为荣的吧。我要工作,我就全身心地去工作,一直到把工 作干好。正因为这样,党组织很信任我。” 1982年提拔为三冶某公司代理党委书记,1984年调任海城县副县长,1985年提 拔为海城市委副书记、市长,1987年出任鞍山市市长助理。 上边很欣赏他,他又干得好,便这样步步高升。他的短处被掩盖起来。短处是 什么呢?很难说,但一贯地不拘小节应该算一个吧。 把他放在市长助理的位置上不是目的,目的是想让他当市长。市长要选举产生。 这对他是个考验。 1988年,在鞍山市换届选举中,被辽宁省委确定为副市长候选人的慕绥新落选 了。 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接受这个打击和教训,就被提升为副厅级干部,安排当 了省体改委副主任。于是这个打击和教训便不存在了。后又任劳动局局长、建设厅 厅长。 但这还不是目的,这只是为当副省长做准备。 1993 年,辽宁省人大换届选举, 作为副省长候选人的他却再次落选了,可仍被提拔为省长助理,后被任命为辽宁省 副省长兼省政法委副书记。 这些有惊无险的“波折”,完全不能促使他对自己做一个很好的检讨和反省。 两次落选是有原因的,如架子大,处理事情简单粗暴,调部队战士装修房子,更换 高级轿车等。他看不到自己的短处,更谈不到吸取什么教训,反而错误地认为,只 要能做出让领导看得见的“成绩”,就会受到重用。于是在今后的工作中,他更加 狂妄自大,好大喜功,一个人说了算,以为只要有政绩,犯点小错误,也不会有太 大的影响,照样装一佛,像一佛,升里能转,斗里能量。 他就是抱着这样的心得和体会,于1997年12月,出任沈阳市委副书记和市长的。 这回不是犯了小错误,而是犯了大错误,犯了罪。 还能够有救吗?还能够像过去那样顺利过关,步步高升吗? 他的常务副市长马向东被抓起来了。马向东开始是他的人,他反对辽宁省委确 定的常务副市长的人选,坚持让马向东当上了常务副市长,让他分管全市财经、城 建等重要经济部门,并多次在公开场合宣布马向东是沈阳市的“接班人”。但是二 人后来又发生了矛盾,权力互相碰撞,马向东爱搞“小圈子”,老慕却不搞这个。 现在马向东先落马了,是因为在境外赌博的问题,追查赌资是哪里来的。 但是马向东没有缴械投降,他在沈阳经营多年,上上下下有许多关系。他通过 妻子章亚非花费130 多万元,上边找人,买通看守,收买记者,为其鸣冤叫屈,并 且积极与慕绥新靠拢,想抱成团,对付调查。 马向东等 3人私分12万美元的问题是个关键。章亚非找到慕绥新,说向东托梦 给我,只有慕大哥才能救他。只要慕大哥说知道12万美元奖金的事就行了。在这里 章亚非让慕绥新证明12万美元是给马向东等 3人发奖金了,市长代表市政府给他们 发了奖金,那还能算贪污私分吗?这是一个任何办案人员也攻不破的铁证,只要慕 市长说一句话就妥了。 她以为慕绥新一定会答应她。马向东毕竟是他提拔的,二人有着许多共同的利 益,马向东办的事有的他清楚,而他办的事有的马向东也掌握。一荣俱荣,一损俱 损,他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吧? 那时候慕绥新的真正想法我们是很难猜测的了,他始终没有暴露过。不过他应 该有充分的时间来考虑,在对待马向东的问题上,他需要采取一种什么态度,才对 自己更为有利。 那是1999年 7月 2日,中央纪委来人,通过辽宁省委、省纪委,“两规”(党 内纪律,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向组织说清自己的问题)马向东。时间定在了 这一天晚上的 8点。这之前先向市长慕绥新做了通报,要求市政府通知马向东晚上 8 点来开会。 慕绥新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心里掀起震荡,自己的副手被“两规”这意味着 什么? 还没容他想好自己该怎么办,马向东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这是在他的办公室 里,他的办公室连着秘书的办公室,秘书的办公室又连着一个小会议室和一个大会 议室。平时就是这种格局,这一连串的房间都是慕绥新的天下。但今晚不同了,不 再是慕绥新的天下了,被别人控制了。 马向东到他这里是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的,只是站一站,过渡一下,就会被人 依次带下去,先进小会议室见中央纪委的同志,后进大会议室见省纪委的同志,然 后就到指定的地点交待问题去了。 他几乎没有看到马向东进来时是什么表情,他的心思不在马向东身上而在自己 身上,只听到马在被带出去时嘴里嘟囔着:“我没有问题,我不害怕……” 马向东“不害怕”,他却有些害怕了。中央纪委是否也发现了他的问题呢?马 向东会不会把他也带出来? 但是“两规”马向东很长时间也没有什么动静。他便恢复了自信心。以往的成 功者的经历又增强了他的自信心。他想,党是信任他的,他跟马向东是不同的。他 必须跟马向东划清界限,他们绝不是一个团伙的。 正是在这个时候,章亚非找上门来求他了。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她的 请求,因为这正是向党表示忠诚的大好机会,他必须站在中央纪委一边。 他说,这件事我很难做。关于12万美元的事,不是有人告了马向东,是中纪委 查出来的,也是马向东在里面自己交待的。我对12万美元的事什么也不知道,怎么 帮他? 方话不入圆耳朵。章亚非万万没有想到慕绥新是这么一个态度。好吧,咱们走 着瞧。在高人的指点下,章亚非四处串联,写信上告慕绥新,企图“打慕保马”。 一时间,专案组收到了许多关于慕绥新的举报信,慕绥新的问题便逐渐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