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穿越核战阴影 10 月14 日,星期日,被尼克松总统挑选来继任斯皮罗·阿格纽副总统职位 的众议员杰拉尔德·福特,早餐前在白宫听到了向以色列空运军事装备的消息。福 特现在离总统的宝座只有一步之隔,总统一死或一被弹劾,他就要成为总统了。为 了同这种新的地位相称,他在对记者发表的谈话中,便严然摆出一副全球战略家的 姿态,评论起了基辛格对中东危机的处理办法:“我希望我们很快取得军事解决, 然后就能够为谋求外交解决而努力。军事上不解决,外交上就没法解决。”基辛格 所希望实现的“军事解决”,无非是一种僵持局面。他从一开始就认为,空运要这 样精心安排:一方面要帮助以色列重获军事主动权,但不要太过头了;另一方面, 还要促使苏联人接受一项合情合理的停火计划,以便打开谈判,从而全面解决中东 危机。国务卿怀着这个打算,敦促五角大楼再给以色列运去10 架“鬼怪”飞机, 使其总数达到24 架,并进一步动用国防部的军火贮存,务必要使美国空运的武器 不仅在数量和质量上比得上苏联,而且要超过苏联。 不出几天,当一架架C —5 大型运输机(每一架都标志着美国的决心)接二连 三隆隆地飞抵特拉维夫时,基辛格的战略便开始在这场战争的军事和外交两方面都 发挥了作用。 10 月15 日深夜,以色列突击队(为防止被人发觉,涂黑了脸孔)乘木筏在 大苦湖以北渡过苏伊士运河到达西岸。10 月16 日,以色列装甲部队像一支钢楔 一样突破了运河东岸的埃及防线,然后在运河上架设浮桥到了西岸(以色列称之为 到“非洲”)。以色列军几百人,配有几十辆坦克和其他装甲车辆,以惊人的行动 越过运河进入“非洲”,苏伊士前线的战局于是突然为之一变。 从开战的第四天起,以色列方面就认真研究了这个过河作战的计划,不过暂时 搁下了,因为达扬和埃拉扎尔担心军火、装备不足,没有让西奈战场的以军司令沙 伦将军发动这个冒险行动。直到星期六晚上,迪尼茨报告空运已经开始的电报送到 梅厄夫人手上时,才着手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以色列军渡河后,埃及人起初企图摧毁以军的桥头堡,或者想贬低这件事的重 要性。但是,随着桥头堡不断向纵深扩展,以军一支往北向开罗—伊斯梅利亚公路 推进,一支往南向开罗—苏伊士公路推进,沿途摧毁了几十个萨姆导弹发射场。萨 达特这时才意识到他在苏伊士运河东岸军队的补给有被切断的危险,并且随时都会 遭受以色列的致命打击。于是他拼命设法阻止以军继续前进,但没有成功。尽管双 方伤亡惨重,以色列的攻势仍在继续发展。 以色列军队在进入“非洲”72 小时后,已经到达运河以西40 哩的地方,离 开罗不过50 哩了。 不出基辛格所料,空运也促进了外交方面的活动。10 月16 日,苏联总理阿 列克谢·柯西金秘密飞抵开罗,与萨达特进行了三天紧急磋商。他带去的四点“和 平”方案,显然是在以色列军队过河前拟就的。方案的要点是: (1 )就地停火;(2 )经过若干小调整后,以军撤到1967 年的界线;(3 ) 召开国际和平会议,讨论和批准最后协议;(4 )苏联和美国对整个协议、包括停 火承担“保证”。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315 柯西金一到埃及首都,人们便清楚地看出,苏联人在他们的盟国处于攻势、 而对战区空运和海运补给品又只有他们一家的时候,他们并不那么急于要求停火; 但是等到美国开始空运,以军转入进攻时;他们就拼命要求停火了。在开罗,柯西 金企图说服他的盟友相信就地停火的好处。在华盛顿,多勃雷宁在同基辛格的长谈 当中,大体上也讲了同样的意思。可是,正如萨达特在以色列军队还在运河西岸的 情况下不想停火一样,梅厄夫人也不愿意在埃及军队固守运河东岸的情况下停止战 斗。交战双方都抵制停火的主张。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旦苏联和美国断定,冲突继 续下去有危及对它们双方都有利的缓和政策和把它们卷入战争的极大风险,那时萨 达特和梅厄也就难以再拒绝停火了。 柯西金同萨达特进行了一系列长时间的、偶而激烈的谈判。在最后一次谈判中, 这位埃及领导人提出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如果开罗同意停火而以色列不同意,甚 或更坏些,先同意了然后又大肆违反,怎么办?据埃及方面的消息说,柯西金告诉 萨达特,苏联随时准备帮助实施停火,必要时甚至可以单独干。萨达特知道这不是 空口担保,苏联3 个空降师已处于戒备状态,随时可用于中东。于是,埃及总统勉 强同意了苏联的建议,条件是,苏联不论有没有美国的协助,都必须保证实施停火。 10 月18 日傍晚,柯西金离开开罗。他意识到,苏联人现在需要让美国去压以色 列接受停火建议了。 那天晚上,多勃雷宁在华盛顿把一份关于由联合国主持停火的苏联提案草案交 给了基辛格。国务卿万没有想到这个方案会提出如此极端的要求,包括要求以色列 全部撤高它占领的“所有”阿拉伯领土(耶路撒冷老城在内)。 因此基辛格立刻就拒绝了。他对多勃雷宁说,这种建议草案一点用处也没有。 第二天上午10 点,多勃雷宁向国务卿转达了勃列日涅夫的邀请,请他飞往莫 斯科去“就中东问题进行紧急磋商”。这位苏联党领导人研究了柯西金的报告之后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萨达特的军队处于严重困难之中,阿萨德的军队处境更糟。他 估计,他们需要立即停火。如果基辛格拒绝这一邀请,勃列日涅夫本来是准备派葛 罗米柯去华盛顿的。这是千钧一发的时刻。以色列人正在向大马士革进军。他们的 大炮只离该城20 多哩,炮弹可以打到市郊。 在南线,以色列人继续在埃及心脏地区扩大桥头堡,把兵力增加到300 多辆坦 克,1.3 万军队。苏联盟友的处境已达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必须先制止以军前进, 然后再迫使它后撤。 基辛格几乎立即就接受了勃列日涅夫的邀请,可能会迫使苏联人直接向联合国 安理会提出停火建议,这样的提案肯定会一致通过。其次,他基辛格去苏联,又可 以多为以色列争取到72 小时的时间来改善军事地位,因为他估计,他在莫斯科至 少要呆48 小时,路上还要花24 小时。再者,基辛格想从一开始就亲自掌握谈判。 虽然在不到一个月前,他曾作过保证说,作为国务卿,他将把“政策制度化”,但 是他不能改变他在所有谈判中(特别是发生危机的时候)指挥一切的作风。最后, 也许是最重要的一点,据他的一个心腹说,基辛格确信,“苏联人越来越急,越来 越恼火”,说不定会采取“单方面军事行动来制止战斗”。国务卿认为整个形势 “危险得要命”,他后来曾多次重复他这一估计。 基辛格在请示尼克松后通知多勃雷宁,他决定在当天晚上参加一个宴会之后就 动身去莫斯科——这个宴会是国务卿不愿失约的。原来基辛格已定10月下旬访华, 多勃雷宁在华盛顿外交界的主要对手中国大使黄镇这晚特为他设宴饯行。于是把动 身去莫斯科的时间定在午夜1 点钟。消息要等到临近起飞时才宣布。 黄镇在五月花饭店举行的宴会是轻松愉快的。将要伴随国务卿访华的全体美国 官员和新闻记者都受到了邀请。少数国会代表也受到了邀请,为首的是参议院多数 党领袖曼斯菲尔德、众议院议长卡尔·艾伯特和福特。基辛格迟到了不过30 分钟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他很快就把黄镇拉到一旁,看样子是告诉他 关于他即将去莫斯科的事。但在祝酒时,基辛格和黄镇都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这个突 如其来的莫斯科之行的消息。饭后,基辛格又私下同曼斯菲尔德、艾伯特和福特谈 了一谈。然后,当这位国务卿走向他的小轿车时,一个记者拦住他问道:“先生, 中东有什么新消息吗?”基辛格看了他一眼,无表情地说:“没有,什么也没有。” 不过30 分钟之后,白宫就宣布了基辛格要动身去莫斯科的消息。 10 月20 日,星期六,下午7 点半,基辛格的飞机降落在莫斯科的伏努科沃 机场。国务卿在飞行途中收到两份电报:一份来自白宫,另一份来自沙特阿拉伯的 利雅得。白宫的电报极不寻常,总统在电报中授予基辛格以“代理权”,可以代表 总统在莫斯科签署任何协议。尼克松知道,基辛格原是准备把在莫斯科达成的所有 协议都带回华盛顿请他审批的,这是标准的办事程序。但他此时正打算在那个所谓 “星期六晚大砍杀”中解除水门事件第一任特别检察官阿奇博尔德·考克斯的职务 (这一行动又迫使埃利奥特·理查森和威廉·拉克尔肖斯辞去司法部的两个最高职 务)。这样一来,总统或许是觉得自己为内政所困,无暇思考紧迫的外交问题,或 许是担心可能爆发世界大战,于是决定省去那套正常的外交程序,而授权基辛格代 表总统采取当机立断的承担义务的行动。国务卿接到白宫的电报,感到有点意外, 但没有提出疑问。 第二份电报来自利雅得,它简直像是一枚经济上的氢弹。但由于基辛格满心想 的是中东的战争与停火问题,因此没有特别重视。原来这个公认亲美的沙特阿拉伯 政府,为了表示谴责美国给以色列空运武器和总统致国会的特别援助咨文,竟突然 宣布对美国实行惩罚性的石油禁运。几个月以来,费萨尔就警告说,他要在阿拉伯 对以色列的斗争中使用石油武器了。而且,他在中东战争爆发前同萨达特秘密会谈 时,也答应要使用这一武器。10 月17 日,产油国表决要减少石油产量十分之一。 10 月18 日,阿布扎比宣布对美国实行石油禁运。10 月19 日,利比亚采取了 行动。10 月20 日,轮到沙特阿拉伯了。第二天,阿尔及利亚和科威特也都跟着 干了起来。那以后的好几个月里,石油禁运使得美国的经济和生活方式颇受损害, 结果迫使基辛格不得不加紧在外交上谋求和平的努力,以说服阿拉伯国家撤销禁运。 但在莫斯科的那个周末,基辛格却有更紧迫的目的。他想利用苏联担心以色列的攻 势的不安心情来安排一项停火,从而导致埃及和以色列之间的直接谈判。 基辛格抵达苏联首都后不到两小时,就被接到克里姆林宫勃列日涅夫的办公室。 他们两人开始探索结束战争和拯救缓和政策的办法。同时,双方密切研究战场局势。 勃列日涅夫回顾了柯西金访问开罗的结果,并强调指出,必须立即停火。他警告说, 局势极为严重。基辛格同意他对形势的严重估计,也同意必须停火,但坚持停火必 须同和平谈判联系起来,否则停火肯定会再次受到破坏。他们一直谈到后半夜。这 次谈话虽然毫无结果,但是基辛格却得到这样的印象:勃列日涅夫既然如此急于想保 持那怕是缓和的精神(这种精神在苏联已经同勃列日涅夫的统治联系在一起了), 因此料他在星期日下午举行下一次会晤时定会作出重大的让步。星期日凌晨快3 点 的时候,基辛格才终于有机会给在白宫的黑格打了个电话,想问他几个头痛的问题。 星期日下午,勃列日涅夫同基辛格又会谈了4 小时。在前后两次会谈的间歇当 中,以色列部队继续向大马士革进军,同时继续在苏伊士运河西岸进行侧翼包围战。 这两个谈判对手搞出了一项停火安排的细节,这项安排将导致埃以直接谈判。这对 国务卿来说是非常满意的结果。他知道,这时实行停火,以色列人是不会高兴的, 因为他们再有几天就可以打败埃及和叙利亚军队;然而他也知道,以色列人对终于 有了同埃及直接谈判的机会,却会感到高兴。基辛格以总统的名义向梅厄夫人发出 了紧急呼吁,要求她接受停火。 一位以色列高级官员说:“我们很难拒绝,我们实在没有选择余地。这是美国 总统本人的呼吁,而现在以色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依赖美国了。”勃列日涅夫 只是在作出了苏联在必要时甚至可以单方面保证停火得到遵守的许诺后,才使得萨 达特同意与以色列直接谈判——这一点是埃及以前从来没有接受过的。 在同勃列日涅夫就苏美要求停火的联合呼吁的具体措辞达成协议后,基辛格先 同葛罗米柯商谈,以后又同英国、法国和澳大利亚(都是联合国安理会的成员国) 的驻苏大使商谈,然后给纽约的斯卡利大使发出特别指示,让他提出召开安理会紧 急会议的要求。10 月22 日(星期一)清晨,安理会会议一致通过了超级大国要 求就地停火的呼吁。第338 号决议将在12 小时内,即最迟在中东时间下午6 点52 分以前生效。 基辛格上午10 点离开莫斯科。在飞回华盛顿途中,他在耶路撒冷停了5 小时, 在伦敦停了2 小时。他到耶路撒冷是为了解释停火条款,这次去使他深受感动。他 到达时,机场上有成群的人向他欢呼。他同以色列军政领导人会谈以后感觉到,他 们的确很想结束战争,但他们需要有一个什么人(一个他们能信得过的外国人)出 面替他们结束战争。基辛格眼下干的正是这个。 在飞回华盛顿的途中,基辛格一直密切注视着停火的情况。不出基辛格所料, 发生了一些违反停火的事件,但他相信这些事件是可以控制的。他认为他直接插手 促成埃以和解的时刻可能很快就会到来。10 月23 日,星期二,凌晨3 点,基辛 格回到了华盛顿。 那天上午,基辛格在白宫办公室里刚吃完早饭,就接到苏联大使馆一个气势汹 汹的电话,指责以色列大举破坏停火。幸而基辛格是一个靠少睡觉和处理大难题起 家的人,于是他便打电话给迪尼茨,想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基辛格曾得 到梅厄总理的保证,说以色列一定遵守停火。他已把这个保证转告了苏联人。现在 苏联人可能怀疑基辛格耍两面派,这样就会严重影响他充当中间人的作用。迪尼茨 辩解说,破坏停火的是埃及,而不是以色列。基辛格用强硬口气要求迪尼茨转告梅 厄夫人,美国期望以色列能遵守停火条款,他还说,要“认真地”遵守。 国务卿然后找自己的情报专家核对了情况。他们证实迪尼茨所说的情况基本属 实,但是补充了一个重要事实,即埃及刚一破坏停火,以色列人便马上加以充分利 用,乘机在运河西岸扩大了他们的占领区。原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被围困在运 河以东、与埃及的苏伊士城隔岸相对的埃及第三军军长,不顾开罗发出的具体停火 命令,企图突破以色列的包围圈。对埃及发动进攻仍然憋着一肚子火的以色列人, 在打破了埃及人这一突围企图之后,便在运河两岸加强军事压力。特别在西岸,以 色列部队不断向苏伊士城这个战略目标逼进。如果该城落入以军控制,埃及人就再 也无法对第三军运送补给品了。 不消多时,以色列就可以一举摧毁埃军中这支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了。 基辛格决心制止以色列部队的行动,保住第三军,从而确保军事僵持局面。以 色列有军队驻在西岸,埃及有军队驻在东岸,彼此互相牵制。从战争的头几天起, 基辛格所执行的政策一直是不鼓励以色列人再次取得1967 年那样的决定性胜利。 因为那样的胜利并不能取得和平,而且会造成足以导致另一场战争的紧张局势。此 外,基辛格还认为,在当前的外交气氛中,让以色列方面明显获胜,只会使以色列 更加孤立。而既然美国同这个犹太国家关系如此密切,那么在中东势必会出现一场 新的反美浪潮。这样一来,石油禁运也许就不再是一种战术武器,而会成为阿拉伯 国家的一种永久性的政策了。 最后,基辛格要想在中东成为人们所接受的调解人,他就必须表现得不偏不倚, 而能否解救埃及第三军将是对他本人及其政策的一次考验。 基辛格同迪尼茨谈了多次,他是又哄又压,有逼有求,时而好言相劝,时而厉 色相待,总要这位以色列使节无论如何能理解他的说理,接受他的政策。与此同时, 他告诉多勃雷宁,希望苏联也能约束一下埃及人。他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指出, 不管哪一方继续破坏停火,结果只会害了双方,而且还害了缓和这件大事。 在公开场合,美国政策发言人既不指责以色列,也不指责埃及。一位发言人说 :“说实在的,我们岂不知道,停火这种事,要一生效就十全十美,是办不到的。” 傍晚时分,破坏停火的事件减少了,可是基辛格的焦虑却增加了。在情报专家提醒 他注意两个突然的情况之后,他决定推迟对中国的访问。情报专家发现,苏联向 埃及和叙利亚空运武器的飞机突然大幅度减少,从每天70架次左右减少到6 架次。 另外,他们还截获了从乌克兰发出的电讯,表明苏联有一些陆军和后勤部队已进入 戒各状态。 那天晚上,基辛格和多勃雷宁进行幕后活动,安排联合国发出第二次停火呼吁。 安理会几乎连续不断地开会。 10 月24 日,星期三,华盛顿时间凌晨1 点,第二次停火开始生效。但是就 在这次(48 小时内第二次)命令停火之前不久,以色列人宣布,他们的部队已经 达到苏伊士城郊,把埃及第三军完全包围起来了。基辛格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气 愤。不过,这一次他给迪尼茨打电话时,嗓门没有像往常那么大。他声音柔和,非 常柔和,但迪尼茨听得出他极为不安。他警告这位以色列外交官说,停火必须遵守, 他还要求迪尼茨允许那些基于人道主义考虑为第三军输送粮食、水和医疗用品的车 队通过。 当天上午,基辛格同迪尼茨和多勃雷宁又作了谈话之后,出席白宫的华盛顿特 别行动小组会议。会上,他了解到了苏联的一系列军事活动:又有4 个苏联空降师 进入戒备状态,使动员部队总数达7 个师,约5 万人。五六艘苏联运输舰驶入了地 中海,使该地区苏联海军舰艇总数增加到85 艘这一空前数目。另外发现约有12 架安东诺夫—22 运输机正飞往开罗。分析人员怀疑这些飞机可能是在运载部分上 述空降部队。在苏联南部已经设立了一个空降部队司令部。最后,从截获的苏联特 别军事命令来看,苏联人可能在准备对中东进行干涉。 基辛格同多勃雷宁进行了几次紧急的电话交谈。国务卿想了解多勃雷宁的谈判 立场是否变硬了。但他并没有察觉到这种迹象。 下午3 点,萨达特致电勃列日涅夫和尼克松,紧急呼吁苏美联合派遣维持和平 部队到中东去,主要是为了监督苏伊士前线的停火。他谴责以色列继续破坏停火。 基辛格拒绝了他的呼吁,反对派遣大国部队到局势动荡的地区,认为这只能加剧既 有的紧张状态。 下午4 点15 分,多勃雷宁到达国务院基辛格的办公室,商讨停火后召开日内 瓦和平会议的事。在谈话的过程中,斯卡利从联合国打来了两次电话,一次是通知 国务卿,安理会将在当晚开会;另一次是说,“不结盟国家”已经开始响应萨达特 的呼吁。基辛格立即警告多勃雷宁,美国反对苏美联合派遣维持和平部队。这位苏 联外交官说,就他所知,他的同事苏联驻联合国大使雅科夫·马立克并没有接到支 持派遣这种部队的指示。多勃雷宁走了。 过了一会儿,多勃雷宁在下午7 点零5 分打来电话说,他刚才出于无心提供了 一个错误情况,原来马立克的确接到了要他支持不结盟国家关于组织大国警察部队 的建议的指示。基辛格怀疑是苏联在积极鼓动这个建议,于是就用相当坦率的语言 要求多勃雷宁告诉莫斯科,美国强烈反对这个主意。 基辛格然后报告总统说,苏联人看来有变卦之势。尼克松重申,他本人也反对 大国派遣维持和平部队。 7 点25 分,基辛格打电话给多勃雷宁,主要是转达总统对这个问题的意见。 谁知苏联大使竟又提出一个令人不安的新问题,他说,马立克可能不等不结盟国家 提出派遣大国部队的建议,自己就先提出。多勃雷宁辩解说,以色列人在继续破坏 停火,而苏联和美国有责任维护停火嘛。基辛格重申反对这一建议,并警告说,美 苏两国之间可能要出问题。 当晚9 点25 分,多勃雷宁打电话给基辛格,说勃列日涅夫有一封“十万火急” 的信给尼克松。就是这封信,在几小时之内造成了两个超级大国的直接对抗。多勃 雷宁一般是不会在电话里口迷信件内容的,可是这次,他说“太紧急了”,只好破 例。他慢慢地把信念给基辛格听,一个秘书在分机上听着,用速记记下了这封共有 四段的信全文。 信的抬头用的是“总统先生”这个异乎寻常的冷淡称呼,而不是勃列日涅夫通 常所用的“我亲爱的总统先生”。整个语气显然很强硬。勃列日涅夫谴责以色列 “悍然向苏美两国挑战”,“严重地”破坏了停火。然后,这位苏联党魁重复萨达 特的意见:“让我们共同……紧急派遣苏联和美国的部队到埃及去吧。”停火必须 “立即”得到遵守。勃列日涅夫接着扔了一颗外交炸弹。他说:“直截了当地说, 如果你觉得在这件事上不能同我们共同行动,那么我们就面临有必要紧急考虑单方 面采取适当步骤的问题。决不能容许以色列破坏停火而不受惩罚。”基辛格看得出 信中耍滑头的地方——“考虑……问题”,但又担心勃列日涅夫果然当真。这位苏 联领导人只是在答应两个超级大国或苏联单方面保证停火的条件下好不容易才使萨 达特同意停火并同以色列直接谈判的。他还从基辛格那里得到了以色列会遵守停火 的保证。可现在,才过了四天,以色列就封锁了通往苏伊士城的道路,紧紧包围了 埃及第三军,并威胁要毁灭埃及陆军的这支精锐部队,这么一来,说不定就会搞垮 萨达特政权。基辛格相信,勃列日涅夫决不会“容忍”以色列在对埃战争中再次取 得决定性胜利。 基辛格也知道,美国也不能容忍苏联单方面进行干涉。这样下去,美国和苏联 势必要发生正面冲突。 10 分钟后,基辛格给多勃雷宁打了个电话,核对勃列日涅夫给尼克松信的内 容。他在电话里念了信的全文,然后问:“对吗?”多勃雷宁回答说: “对的。”这位苏联人加上一句说,他必须立即得到回音。国务卿还是有礼貌 地请他不要对美国“施加压力”。 基辛格随即打电话给就在楼上的尼克松。国务卿向总统作了详细汇报,并建议 说,美国也许要使自己的部队进入戒备状态,以此作为制止苏联采取任何单方面行 动的一种对策。总统表示同意,并授权基辛格负责作出美国的反应。总统还说,如 果发生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他。 基辛格匆匆召集了三个专家小组来研究勃列日涅夫的来信,估计苏联的意图。 与此同时,索南费尔恃同几个苏联问题专家在白宫开会;西斯科同一批中东问题专 家在国务院开会。戴维·波珀(当时是负责国际组织的助理国务卿)则同几个联合 国问题专家一起研究。一边是这几个研究小组分头迅速研究手头已有的情报,一边 又由基辛格以国家安全事务顾问的身份召集了一次总统高级顾问的紧急会议,也就 是国家安全委员会部分成员参加的会议,到会的有施菜辛格、科尔比、穆勒、黑格 和斯考克罗夫特。他们深夜11 点在白宫开会。 这时,基辛格已收集了专家们的意见。他们认为,存在着“苏联单方面采取行 动”的“极大可能性”。他把专家的意见告诉了总统的高级顾问。然后他把勃列日 涅夫最近的来信以及眼前这一封信的抄件发给到会的人,让大家来综合研究。结果, 他们一致的结论是,当晚的那封信调子跟以前“截然不同”,“粗暴”,“露骨”, “把话说到头了”。 当同僚们继续商讨美国如何作出适当的反应时,基辛格又打电话给多勃雷宁, 要他确保,至少在美国未就勃列日涅夫来信作出答复以前,莫斯科务必不要“贸然 或单方面”采取行动。 美国的答复分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军事戒备。鉴于专家们得出结论,认为存在着苏联空降部队会很快 空运到中东的“极大可能性”,所以国务卿立即决定美国也必须使自己的军队进入 戒备状态,包括陆、海、空军,常规部队和核部队。施莱辛格同意基辛格的决定。 两人都认为必须让苏联明白,苏联想使以色列在军事力量对比上变成劣势,美国对 此是要反抗的。 午夜11 点半,施莱辛格指示穆勒通知三军参谋长,命令大多数美军司令部进 入戒备状态,但不是全部。例如,拥有重要海空救护系统的海岸警卫队,到第二天 早晨才进入戒备状态;还有,战略空军司令部所属在大西洋中部上空沿着美国—以 色列航线飞行的加油飞机,也没有北调去处理可能出现的B —52 轰炸机加油事宜。 两小时后,凌晨1 点半,施莱辛格回到五角大楼,又扩大戒备范围。设在马拿马的 南方司令部也包括进去了。载有几十架A —4 喷气攻击机的航空母舰“约翰·肯尼 迪”号,被派往地中海。五六十架B —52 轰炸机奉命从关岛飞回美国。驻在北卡 罗来纳州布罗格堡的有1.5 万人的第82 空降师也加入了戒备,该师接到通知,要 在星期四早上6 点以前作好必要时采取行动的准备。最后,整个战略空军司令部进 入了戒备状态。战略空军司令部对苏联最关紧要,因为它控制着核打击力量。 按美国的军事戒备分为五级:从五级戒备状态到一级戒备状态;五级最轻,一 级意味着战争。那天晚上,在实行戒备的过程中,大部分美国武装部队处于三级戒 备状态。对太平洋司令部来说,戒备状态没有变化,因为该司令部平时总是处于三 级戒备。战略空军司令部通常处于四级戒备,那天晚上提高了一级。携带核弹头导 弹的“北极星”潜艇舰军队通常处于三级、二级戒备之间,那天晚上处于三级戒备。 在地中海巡逻的第六舰队,平时就处于二级戒备,那天晚上保持在这一级不变。 美国对勃列日涅夫答复的第二部分是外交方面的。国务卿为总统起草了一封复 信。他先同施莱辛格和黑格商量,最后由尼克松批准。信中,美国重申基辛格和勃 列日涅夫的谅解条件,即两个超级大国合作谋求中东和平。复信驳斥了勃列日涅夫 所谓以色列正在“悍然”破坏停火的说法。事实上,到星期三深夜为止,双方破坏 停火的事件都还不多。复信指出,形势并没有非要苏联或美国派遣武装部队到中东 去不可。一个超级大国采取“单方面”行动这种想法,将会引起全世界的重大关注。 美国不能同意苏联采取这种行动,这种行动只能危害美苏缓和的整个局面。作为对 策,尼克松在复信中极力主张派遣由联合国会员国中无否决权即非核成员国组成的 联合国观察员和维持和平部队。美国答应这方面同苏联合作。美方复信没有提到美 军处于戒备的事,因为认为不必要。一个官员说:“戒备本身就是一个信号,我们 知道,他们会通过自己的电子情报系统收到的。”说来也怪,基辛格把危机看得这 样严重,可是那天夜里他身为国务卿却根本没有去见总统。尼克松这个人,就连一 些心腹顾问也觉得他有点“落落离群”的;这次,当顾问们在楼下开会的时候,他 也还是呆在楼上自己的家里。基辛格只跟这位行政首脑通了一次电话,其他情况都 是由黑格转达的。 最后一次传话是在凌晨大约2 点钟,当时决定早上7 点30 分基辛格再同总统 和黑格会晤。 基辛格在离开白宫前,就着手通知美国的各盟国。他打电话给克罗默勋爵,勋 爵显然情绪不佳。据说这位英国大使当时回答说:“亨利,何必还来告诉我们呢? 去告诉你们的朋友苏联人吧。”基辛格随后又打电报给在布鲁塞尔的北大西洋公约 组织总部,指示美国官员们通知北约组织全体盟国,美国武装部队已进入戒备状态。 由于北约组织的通讯系统出了故障,结果盟国几小时后才接到通知。基辛格最后打 电话通知的是迪尼茨。 上午7 点,基辛格观看了电视新闻。据他后来说,当他知道美军处于戒备状态 这件事已为公众知晓时,他简直“惊讶万分”。他本来期望,这一消息会慢慢地传 开——这儿一支部队进入戒备,那儿一支部队进入戒备;美国人民再过24 小时才 会知道世界范围的核戒备状态。而那时,也许会发生重大危机,那么,宣布进入戒 备状态也就会被看作正确的了;或者是,危机到那时已经过去,那么,戒备也就会 解除了。对公众封锁这种消息,对政府或国务卿来说,都不是什么新手法了。 当基辛格为了在上午7 点30 分同总统会晤而赶到白宫时,中央情报局已经送 来了一份来自埃及的惊人报告,说苏联人可能已经把核武器运到埃及。 几天以来,美国侦察机一直在跟踪一艘开往塞得港途中载有放射性物质的苏联 船。10 月25 日凌晨,该船靠了码头。情报专家推测,船上的放射性物质是一个 核弹头,甚至很可能是几个核弹头。这些核弹头运到埃及,是准备装在年初运到 埃及的“飞毛腿”导弹上的。专家们没有得到关于这些放射性物质是否确已卸下的 确切情报。中央情报局的报告使基辛格更加有把握断定,苏联人准备派遣空降部队 到埃及。核武器可以为一支相当大的苏联部队提供保护。另一方面,基辛格也不能 排除这种可能性:苏联人认为以色列已拥有核武器,并打算使用核武器来进攻埃及, 因而把自己的核武器运进埃及。美国政府这时还没有关于以色列拥有核武器的可靠 情报,于是基辛格立即命令对以色列的核能力进行研究。 面对苏联在中东的直接干涉,为了强调美国“实行边缘政策”的决心,基辛格 随之在电视中提出了一场核战争的可能性: 我们各方面都拥有核军火库,可以毁灭人类,我们双方都负有特殊责任,务必 使对抗保持在不威胁平民百姓生命的范围内。 两种威胁都见效了。克里姆林宫指示马立克中止关于派遣美苏联合部队监督停 火的提议。这样,又出现了安理会第340 号决议这一方案,这项决议决定建立一支 联合国紧急部队,“由除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以外的联合国会员国的部队组成。”联 合国秘书长瓦尔德海姆立即命令驻在塞浦路斯的联合国部队离斯开塞浦路开赴开罗。 这支联合部队由900 名澳大利亚、芬兰和瑞典士兵组成。他任命芬兰少将恩苏·辛 拉斯伟为这支部队统帅。 两个超级大国“穿越了核危机的阴影”,吓死人地舞弄了一阵核武器后,又回 到了浑浑沌沌的缓和中来了。第二天,10 月26 日,施莱辛格同尼克松和基辛格 商量后,解除了设在已拿马的南方司令部以及阿拉斯加司令部的戒备。当天晚些时 候,他又解除了战略空军司令部和北美防空司令部的戒备状态。这意味着美国的核 宝刀重新入鞘了。 以色列尽管现在已有效地包围了第三军,但还是严肃地对待基辛格的警告,停 止了进攻。10 月25 日,只听到寥寥几声枪炮声,声音来自想回到运河西岸的某 些埃及士兵,不久南线也安静下来了。 在美国,新闻界和政府机关的批评家对基辛格的核警戒发动了一场事后评述。 在水门事件气氛中,他们对声称来自苏联威胁的真实性表示深深的怀疑。但是,基 辛格正在朝前看。看着地图上以色列和埃及部队被双双锁在苏伊士运河两岸的态势, 他正沉思默想着美国新的中东政策的第一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