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的主计局事务官 大平正芳回到大藏省之前的1942 年6 月,正是战争狂人东条英机担任内阁首 相兼陆军大臣时期,日本舰队在太平洋上的中途岛海域同美军舰队发生激战。中途 岛是夏威夷的前沿屏障,日军发动此次战役的目的,是企图占领中途岛美军基地, 摧毁美军在中太平洋上的海军主力舰队。会战结果,日军遭到严重挫败,损失了四 艘航空母舰和大量飞机,使日军丧失了在太平洋发动大规模进攻的作战能力,从此 转入守势。这一战役的失败震动了日本朝野,致使日本全国的人力物力皆被动员起 来投入战争。大藏省主计局的编制预算工作也被纳入战时体制,各部门向主计局提 出的各类预算方案也都可以看到战争的影响。 中途岛战败一个多月后,太平正芳调到了主计局。主计局是大藏省核心机关之 一,负责拟订和执行国家预算,管理国家储备金,调查和审议各省厅报来的财政预 算,起草有关财会制度的文件等工作。在当时战争气氛的笼罩下,大平被任命为主 管文部省和南洋厅的预算主查。这时文教部门也为了适应战争扩大的需要,强烈要 求振兴科学技术,加强人才培养,大量增设学校,于是向大藏省主计局提出了庞大 的预算方案希望政府拨款。文部省提出要新设15 所高等工业学校和11 所医学专 科学校。 一向对军国主义和战争持厌恶态度的大平接到如此庞大的预算方案,无法克制 内心的义忿。他对文教这种部门被纳入战争轨道简直难以容忍,认为这根本不是办 教育,而是兴建一些华丽的校舍来炫耀办学成果,搞一些毫无成效的速成培训。因 此,一向务实的大平对文部省的这种华而不实的要求坚决严格把关,基本持否定态 度。经过严格测算,发现即使不增设学校,不增加班级,仅利用现有设施培养目前 的在校学生,当这批学生毕业而文部省申请增设的学校尚未兴建竣工时,已能完全 满足当时社会需要。所以,文部省增设学校的申请基本上被大藏省否决。后来由于 大臣之间的私下商定,仅增加了高等工业学校和医学专科学校各一所。 大平接着面对的又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刨建日本育英会。这一问题的提出早在1931 年春,当时便有人提出应由政府出资建立日本育英会,帮助因家庭经济困难而失学 的青少年。但这时要求政府的资助究竟是向困难学生发放助学金还是向这些学生提 供贷款,尚未明确。助学金是用不着偿还的,而贷款则需按规定偿还或还要附加一 定利息。到1931 年底,在国民教育议员联盟的众议员三宅正一主持下,拟订了一 项向五万名学生贷款助学的宏大方案。次年2 月,国民教育议员联盟向国会提出了 “创建兴亚育英基金制度,确立大东亚教育体制建议案”。这一提案包含了两层意 思:一是随着日本对中国和东南亚占领地区的扩大,需要众多的管理人才输送到这 些地区;二是让国内许多有学习能力但无经济承担力量的辍学者能获得受教育机会。 议员联盟提案的真正用意在于后者,但因日本发动侵略中国的“九·一八事变”后 国内的一切部门都逐渐被纳入“准战时体制”,故将第一层意思也包含进来,以期 获得通过。国民教育议员联盟会长永井柳太郎还在国会中发表讲演对这项提案加以 说明。他认为“教育之机会,应不拘身份高低,广泛开放于国民之前,以最大限度 地发挥国民中潜在的良智良能。此乃国家兴隆之根本,亦为政治之最高理想。”接 着他又阐明当时日本教育的现状,仅有五分之一的小学生能升入中学,因此建议国 家创建兴亚育英金库,向贫困学生借贷学费。 永井的讲演博得国会议员的共鸣,提案顺利获得通过。 但后来由于战争迅速扩大,育英会迟迟未能建立。直到大平正芳担任大藏省主 计局主管文部省预算的主查时,因战局的变化,加速培育人才的呼声又趋高涨,育 英会的建立重新提上议事日程。大藏大臣贺屋兴宣命主计局长植木庚子郎和大平正 芳负责办理育英会创立的具体工作。 但是,这时育英会创立的宗旨和方针仍不大明确,创建的目的究竟是培养百里 挑一的“英才”,还是扶持因家庭经济困难而失学的青少年?对学生究竟实行免费 助学(即无偿发放助学金)还是贷款助学?在这些问题尚未明确的前提下,大平就 开始着手筹建育英会了。结果大平制订的方案受到指责。 根据大平理解,既然是由国家创办育英事业,就应该搞免费“助学”,即向受 益学生无偿发放助学金,这样一来当然不可能使很多人受益,只能使少数“英才” 获益。而且大多数贫困学生皆因各县政府和民间慈善机关已创办了许多育英事业而 获得了帮助,用不着国家再帮助了。根据这种理解,大平就决定把整个小学六年级 学生人数的百分之十作为可以享受国家育英事业的基本人数,乘上因贫困和死亡不 能升学的比率,然后减去从现有的育英事业中可以得到救济的学生人数,从而算出 育英对象的人数。而且通过试算,了解到把对象人数减少一半,就不用搞贷款制, 而可以搞免费制。所以大平就以“免费上学”这种思路拟订了育英方案。这一方案 也是对以战争需要应加速培养人才为借口而盲目要求增加财政投入的倾向加以抵制。 这一方案不仅比议员联盟起初设想的援助对象是20 万学生的人数低得多,而且比 文部省经调查后拟订的受援学生为3 万人的数字还要低。所以大平的这一方案遭到 议员联盟的反对,文部省也不同意,大藏省的上司也批评他卡得太严了,建议进一 步放宽享受对象的人数。 文部省的学艺课长剑木享弘(后为文部大臣)冒着盛夏酷暑,几乎每天下午都 要到大平正芳的办公室来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希望能修改他的草案,但很难奏效。 后来大平的直接上司植木主计局长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向太平吐露了肺腑之言:“我 出生于贫苦家庭,家里根本不可能供我升到更高的学校念书,我只好改姓给别人当 养子,由养父家供我上了第一高等学校和东京帝国大学。一个男子汉要改变自己原 来的姓,确是一件痛苦之事,但因家境贫寒和自己求学心切,也只好不得已而为之。 但如今的日本,恐怕还有许多人与我当年境遇一样,不得已而辍学。我不忍心让后 来的青年再感受这样的辛酸,为此我倾注了自己的全部热情,为促成这项制度而努 力。希望你能考虑尽可能让更多的青年分享这一恩惠。”望着植木主计局长含泪请 求的诚恳面容,大平也回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的艰辛生活,也想到自己是因香川县育 英会和镰田共济会的援助才得以进大学深造,于是他像冰雪在阳光下溶化了一样, 心情豁然开朗了,决定把助学金改为贷款,大批增加享受对象人数,并把修改后的 方案提交了国会。 1943 年10 月18 日,日本育英会正式宣告成立。它是在日本对外侵略开始 转向失败,国内财政十分困难的形势下出现的。在日本战败后一段时期内,为许多 因经济衰退而无法就学的青年提供了巨大的帮助,到日本经济重新起飞后,育英会 继续存在并日益受到重视,为日本教育振兴作出了重要贡献。 许多年后植木庚子郎在福井县与大平正芳在香川县同时参加国会议员竞选,他 在对选民的竞选词中提到他同大平合作创立日本育英会之事,把这件事称为自己 “终生难忘的一个纪念碑”。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