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局不稳与“大福联合” 三木总理原以为逮捕了田中角荣,挖出了自民党内的“痈疽”,政权将会得到 更广泛的支持而愈加巩固,再也不会为田中一派所干扰,政局也将出现有利于自己 的新形势。 但是,自民党内的反三木势力并不因此而退缩,田中角荣派作为自民党内最大 的派系对三木现政权充满强烈的敌对情绪,并于8 月4 日召开全体会议,通过决议 要求三木总理下台。其它反三木势力在田中被捕后活动更频繁,他们认为,这时反 对三木已不会再背上“掩盖洛克希德案”的嫌疑。同时他们也有充分理由认为,三 木政权查明了洛克希德案,已完成了该政权的历史使命,三木可以体面地下台了。 因此,日本政局因田中的被捕不但未趋平静,反而更加动荡起来。 由于田中的被捕而显得心灰意冷的大平正芳也在十字路口徘徊。他曾对自己信 任的伊藤昌哉说:“我已经完全丧失斗志,打算退出政界。”伊藤鼓励大平:“不 能失掉斗志,现在你不是孤军作战。”大平也知道,单靠自己一派的力量是无法扭 转政治局势的,要改革现行体制,必须要联合更强的政治势力。而以前与自己结为 政治同盟的田中现在也靠不住了,至少在较长一段时间内不可能再凭借田中派的力 量来支持自己。经过深思熟虑,大平倾向于同自己历来的又一个政敌福田赳夫联合, 并为此进行了试探。 8 月7 日,大平在香川县会见记者时说:“自民党的党纪松弛,党势衰退,由 来已久,这次又遭到洛克希德案件的沉重打击……形势严峻且刻不容缓。为了使党 的整顿取得成果,应该努力与党内的同忧之士虚心协商。我充分理解福田先生主张 的要认真而大胆地进行重新起步的改革。”听到此话的记者们都将大平的这句话理 解为“同意福田接替三木掌权”的意思。 大平的试探性讲话立即得到反响,福田听到后表示:“大平大藏大臣的心情我 是完全理解的。”二人均有了合作的意向。 同时,党内的一批议员以三原朝雄为首结成了“人心一新派”,他们要求三木 总理利用天皇在位五十周年庆典之机,辞去总理大臣职位。但8 月9 日,三木表示 “不辞职、不改组”,并说要亲自解散国会、主持大选。同一天,《每日新闻》根 据洛克希德公司副总裁库齐扬的证词,列举了与此案有关的七个政府高官的名字: 田中、二阶堂、桥本登美三郎、佐藤孝行、福永一臣、加藤六月、佐佐木秀世。这 一下更引起了“人心一新派”的极大愤怒,三原等人发起了议员联合签名要求三木 下台的运动。短短一周时间内,就有277 名国会议员表示了赞同。这些议员包括了 田中、福田、大平几个反主流派别,也有椎名等中间派别。签名议员组成了“确立 举党体制联络协议会”,简称“举党协”,由前众院议长船田中和、前行政管理厅 长官保利茂任召集人。 8 月中旬时,大平的肾结石破裂,便血,十分痛苦。但为了使动荡的政治局面 平静下来,大平带病与福田采取一致行动,分别同三木会谈了若干次,但毫无结果。 8 月12 日大平同三木会谈后向记者表示,会谈未取得进展,三木坚持要掌握政权, 因此无法保证党内是否会发生分裂。现在除认真听取大家的想法外,还必须维护自 民党的统一和团结。 8 月24 日,举党协召开参众两院自民党议员大会,到会人员超过了自民党两 院议员总数的三分之二,会场上虽有人起哄喊“总裁下台了”,但并未通过对三木 内阁的不信任案,只是通过了“刷新人事”的决议。 这次大会后,大平和福田又与三木举行了会谈,结果毫无进展。正如大平形容 的那样:“就像弄坏了的电唱机,始终在一个地方打转。”三木只是保证在召开临 时国会前不解散众议院。 举党协对此会谈结果十分不满,党内冲突更为激烈。在此形势下,自民党的几 位负责人中曾根干事长、滩尾总务会长、松野政调会长、石田代理干事长、安井参 议院议员会长于8 月30 日提出了一项妥协方案,但该方案因为没有明确三木总理 的进退问题,故虽得到大平和福田的“理解”,却受到举党协的强烈反对,认为这 只不过是三木的缓兵之计。大平和福田与举党协开始产生不和。 在自民党即将出现分裂之时,大平决心为避免这种分裂作出努力。他风趣地对 记者说,党内各派之间的斗争,如同一对夫妻吵架,虽到了要离婚的程度,只要有 机会协商沟通,仍可破镜重圆。 这时三木总理采纳举党协与党的负责人商定的方案, 10 月召开党的临时代表 大会,并表示9 月16 日召开临时国会,在这之前完成党和内阁的改组,即所谓 “刷新人事”。 为了挽救处于分裂边缘的自民党,在大平派的田中六助建议下,大平与中曾根 干事长进行了会谈。9 月11 日早晨,大平主动给中曾根挂电话,要求当面协商。 两人单独会谈了约半个小时,经过彻底研究,两人对三木阵营与反三木阵营的妥协 问题达成了共识,拟定出解决方案。该方案兼顾了双方的要求,包括9 月14 日召 开两院议员大会, 10 月召开党代会,在临时国会上相互合作通过“财特法”等重 要法案,以及暂不解散国会等内容。三木总理及对立双方同意了这个妥协方案,激 烈的党内斗争暂告平息,自民党总算避免了分裂。 9 月15 日,三木改组党领导班子内阁,赞同“举党协”意见的阁僚除了大平 和福田留任外,全被解职,三木总理有好感的人员被安排进入内阁,三木政权似乎 得以稳固,但实际上也仅是掌权几个月的过渡性内阁。当党内斗争暂时平息,人事 改组已经完成,本届国会任期即满,大选即将临近时,总裁和总理由谁继任的问题 便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 这次仍然与前次田中政权即将结束时所面临的问题一样, 总裁是通过公选还 是通过协商产生?自民党内普遍认为,若公选,则大平上台,若协商,则福田继任。 这一点大平正芳心中也很明白。但是,大平更了解,自民党经过长时间的内讧,已 精疲力竭,如果进行公选,各派势必又要大肆活动,很可能又会陷入长期纷争。国 民对自民党的批判已日益高涨,再这样内斗下去,自民党还能稳固掌权,甚至还能 很有生命力地存在下去吗? 在大平思想上矛盾斗争期间,福田派则积极活动,动员一切力量为通过协商让 福田掌权而作最大努力。以新日铁董事长永野重雄为首的财界首脑为促成“大福合 作”,安排了一系列政界要人会谈,包括大平——福田会谈、田中——福田会谈 (田中于8 月16 日交了2 亿日元保释金,获得了释放)、大平——河野会谈等。 大平也同自己的心腹田中六助议员为此问题于10 月初整整讨论了三天。大平还与 本派骨干成员铃木善幸、小川平二、斋藤邦吉,盐见俊二以及亲信伊藤昌哉等人反 复磋商,最后下决心放弃这届总裁公选,以协商的方式让福田当总裁和总理。大平 对本派骨干们说:“只要现在举行选举,总理大臣这把交椅就是我的。但是,党不 会因此而统一起来。所以,还是推举福田当总理大臣候选人为好。让宏池会来掌管 自民党吧。”10 月6 日,田中六助把大平的这个意思告诉了福田,福田很高兴, 并表示自己掌权的时间一年也可以,一年半也行。田中六助乘势补充了一句:“请 以后让给大平。”福田对此表示同意。田中六助立即向大平报告了这一情况。 10 月10 日下午,大平与举党协负责人保利茂打了一阵高尔夫球,保利事先 已从福田那里了解到了大平的想法,但打算进一步确认一下是否可靠。 他一边打球一边问大平, 1977 年、1978 年这两年让福田当总理、总裁如何, 希望这次能把党统一起来。大平允诺之后,保利很高兴地说:“你的决断使我得救。” 随后保利茂又就此事去做了椎名的工作。 1976 年10 月20 日和27 日,自民党两大政治派别的代表福田赳夫和园田 直、大平正芳和铃木善幸举行了两次决定性会谈,保利茂作为见证人参加了双方的 会谈。会谈讨论的问题很多,如确认大平愿意让福田先执掌政权的意向以及如何对 待当前政局的基本方针,如何消除自民党面临的危机,如何领导迫在眉睫的大选, 如何重建受到长期腐蚀的党,如何分担今后的工作等,但最核心的问题仍是请求大 平先支持福田执政。会谈之后,达成了以下协议: 一、大平正芳推举福田赳夫为三木总裁之后的新总裁和总理大臣的提名候选人。 二、内阁总理大臣和党的总裁由一人担任,但福田赳夫将委托大平正芳侧重负 责党务。 三、在昭和52 年(1977 年)1 月的定期党大会上修改党章,将总裁的任期 由原来的三年改为二年。 协议达成后,双方在这份备忘录性质的文件上签名画押,保利茂虽未署名,却 叮嘱大平“千万不要把这份文件泄露出去”。但到了10 月13 日,《读卖新闻》 还是将此事披露了出去,这天晨刊上的一篇报道中提到自民党已从抗争中“产生了 一条福田任总理、总裁,大平任干事长的路线”。这样,大平正芳为了维护自民党 的统一,再一次放弃了竞选总裁的机会。而保利茂和园田直则认为,两年之后,自 己有责任促使福田将总理和总裁职位让给大平。 事后大平对他不参加总裁竞选作了解释:“石油危机以来的经济形势和处于伯 仲状态的政治形势都是极为严峻的。而且,现在的这个自民党摔跤场也容不下我和 福田两个人真正地摔一场。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加固自民党这个摔跤场,等到这个摔 跤场加固之后再进行公选或摔跤也为时不迟。”大平还谈到了“大福联合”这个社 会关注的问题:“我和福田出身不同,经历各异。我们迄今为止的关系,与其说是 亲密的伙伴,不如说是对立的同事。在外交、防卫,经济等各个领域,我们都各自 代表着党内不同的政治主张。我们双方这次准备进行合作。极端不同的双方能够相 互提携与合作,这倒是颇有趣味的。”大平这时或许又想起了大学时代中山伊知郎 先生的平衡理论,他认为自民党就如同一个大椭圆,他与福田就是椭圆中的两个焦 点。 这两个焦点须维持平衡,才能维持自民党的统一。 日本社会各界对“大福联合”从各自目的出发,都基本持肯定态度。田中虽不 愿福田上台,但为了迫使三木下台,也只好赞成。财界作为自民党的后盾,自然对 大福联合万分欣喜。当年底大选临近,大平与福田联名开出借款证,筹措选举资金 时,财界人士纷纷慷慨解囊,大力援助。1976 年的大选是在自民党经过近一年的 内讧之后,准备很不充分的情况下进行的。12 月5 日,选举结果揭晓,自民党出 乎意料地惨败。在自民党公认的候选人当中仅有249 人当选众议员,距单独在众院 中过半数还差9 席,加上发展了13 名无党派议员入党才达到262 席,比过半数仅 多7 席,这就是自民党内部斗争的恶果。众议院和参议院一样,在野党席位与自民 党席位已非常接近,国会进入了“保革伯仲时代”。 大平正芳在这次选举中第十次当选众议员,在选区共得98412 票,居第一位。 但大平的哥哥数光为弟弟争取选票东奔西跑而累得病倒,于12 月7 日去世。 12 月17 日,三木总理发表了辞职声明。23 日,自民党两院议员大会选出 福田赳夫为自民党新一任总裁和总理的候选人。第二天,临时国会召开,选出福田 为总理大臣。当晚,福田就任命大平为自民党干事长。从此,大平又开始了一种全 新的工作。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