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争白热化 这次选举的结果正如报刊所推测的一样,在自民党内引起了极大的混乱。党内 的非主流派三木派和福田派原本就对大平执政以及执政不久就解散国会表示不满, 这次大选的结果一方面使这种不满达到极点,另一方面也给这两派攻击大平找到了 口实。由此,在自民党内出现了派系抗争,这种抗争是由协商、对立乃至于公开决 裂而逐渐走向白热化的。 首先表态的是非主流派首领三木武夫前首相,他在10 月8 日就表示应追究大 平总裁的责任,强调“政治家应严格承担自己的责任”。另一名非主流派首领福田 赳夫前首相则站在更高角度说:“在谈及大平的责任问题之前,自民党应该谦虚地 进行反省。”言谈中也包含了要追究责任之意。处于中间的中曾根康弘前干事长未 明确表态。在这一段时间内,自民党内和社会舆论虽然谴责大平领导的这次大选失 败,但并未要求大平下台。 但到了10 月11 日,被称为福田派别动队的前农林大臣中川一郎为首的“自 由革新同友会”开始严厉追究大平的责任:“大平总裁不能逃避招致严重后果的责 任,只有明确责任才能重建自民党”,公开要求大平下台。三木也积极响应。福田 一方面慎重地表示对这种选举结果“只能坐视”,另一方面打电话给大平的亲信田 中六助,催问“大平什么时候辞职”?大平则对自己亲信表示:“我辞职比前进更 困难。”在这种气氛之下,副总裁西村英一从11 日起开始调整自民党内的意见, 决定15、16、17 日大平分别同三木、中曾根和福田会谈。 大平与三木于15 日举行了会谈。会谈中三木一再强调“要区分出首相的政治 责任,按道理来解决”。三木所谓的“道理”是什么意思呢?三木认为自民党内部 派系林立,尔虞我诈,已无法再领导日本,按“道理”应该把政权交给在野党。大 平也听说过这一点,因而立即反唇相讥:“你的意思是把政权交给在野党吗?”三 木连忙退缩说:“我不是那个意思。”16 日大平与中曾根会谈,中曾根就时局提 出了一个方案:“大平总裁应就大选失败一事正式向全体党员表示歉意,并应尽早 研究建立全党体制的问题。作为具体步骤,可成立一个由少数实力人物组成的协调 机关,由这个机关全权处理大平的进退问题。若该机关仍选大平担任总裁,则他还 可以继续掌权。”大平听后表示不能同意,理由是在自民党执行部以外不能再重叠 设立新机构。 最关键的是大平同最大的非主流派首领福田的会谈,安排在17 日下午2 时起, 地点是总裁办公室。’大平在等待福田到来时,听到手下人报告,福田“准备以同 归于尽的决心进行会谈”。而大平则为了这次会谈与亲信作了较长时间准备,主要 研究如何吸取选举教训,对自民党进行改革等较深远的问题, 打算就这些问题同 福田深入商讨。 但他未料到,与福田的会谈还未涉及到这些问题便谈崩了。福田认为首先应该 追究大平的责任问题,并建议大平“根据大选的结果即国民审判的严厉程度,采取 易于为国民理解的措施。”大平马上追问:“你的意思是让我辞职吗?”福田答道 : “不胜惶恐。”大平坚决表示:“我不认为我的责任已达到了国民要求我下台 的程度。在困难堆积如山的情况下,全力以赴地解决难题才是尽力尽职的出路。没 有党的机关的决定,我不会辞职。让我下台等于让我放弃责任,让我去死。”福田 说:“这些问题还需要党的机关裁决吗?难道不应该由自己作出决断吗?”这样, 双方根本就未讨论如何收拾当前政局,如何从长远考虑自民党的改革和发展问题, 仅就大平是否下台一事紧张地讨价还价,一直持续了100 分钟。大平坚持要在参众 两院议员大会上讨论自己的进退问题,福田则主张先在众院大会上决定由谁来重新 组阁,双方相持不下,最后达到势不两立,无法协商的地步。 会谈以后,大平经过深思,为了顾全大局,愿作一些妥协。他派伊藤昌哉前去 了解福田本来在会谈中想说些什么。伊藤从福田那里了解到,福田原打算与大平就 党内派阀问题、总裁预选问题、明年的参议院选举如何竞争、大福一体论以及政治 责任问题等进行协商,但却一开始就纠缠于最后一个问题,结果谈崩了。大平得知 福田的真意后,通过伊藤对这几个问题作了回答: 一、派阀有传达情报信息、教育党员、支援选举筹各种各样的机能,应该把这 种机能徐徐引到党的方面。这样就有可能消除派阀的弊害。 二、大福在预选问题上看法有分歧,福田主张废止,大平主张存续。但是,双 方可以通过协商达成一些妥协,达成每隔几年选举一次的协议。 三、不管参议院选举如何竞争,我们都能获胜。 四、双方对大福一体论的看法差距不大。 五、在政治责任中也包含有大平引退的意思。 福田根据大平的这一回答,断定大平有辞职之意。于是10 月20 日福田与西 村英一副总裁会谈时,要求大平将进退问题全权委托给西村副总裁,以此作为与大 平再度举行私下会谈的先决条件。但是,大平若这样做,实际上就等于辞职交权, 按党章规定,只有总裁发生事故时才能这样做。大平考虑之后,只是委托西村有权 进行党内协调。 这时的自民党主流派和非主流派抗争的焦点就集中在大平的进退问题上、完全 脱离了自民党建设的大政方针。大平也不是完全没考虑过辞职,但他总觉得自民党 这次大选受挫自己就立即辞职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而且他知道党内有人存心要 自己下台,但这些人并非完全出于公心,不是为了自民党的团结与发展,而是出于 在以往的政治生活中对自己积下的私怨。真正自己辞职了,也不会出现党内团结的 局面,只会引起更大混乱。他有一次就对官房副长官加藤蛇一说:“处在总理和总 裁地位的我,即使有辞职的愿望,也没有辞职的自由。如果我辞去总裁职务能使自 民党完全统一起来的话,我一点都不留恋。但我不认为我一辞职党内的混乱就能够 结束。问题的关键在于辞职能够统一还是不辞职能够统一。”10 月21 日,大平 给最主要支持者田中角荣打去电话,征求田中的意见,是否将进退问题全权委托西 村处理。田中表示反对,并说:“大平身为总裁,为什么要把决定进退之策的权力 全都交给西村副总裁呢?西村为什么又非与福田商量此事不可呢?身为总理和总裁, 应‘不干则已,要干就干彻底’。”大平受到鼓舞后,更倾向于不辞职了。非主流 派则认为大平是迷恋政权,想赖在总裁宝座上不下来。 10 月24 日,在西村的斡旋下,大平与福田再次会谈。关于福田提出的前四 条有关党的建设问题,双方分歧不大,但一涉及到大平的政治责任问题,双方又出 现了分歧。会谈3 小时后发表公告说:“会谈既没破裂,也没吻合。”25 日又举 行了大平与三木和中曾根的分别会谈,仍无结果。会谈后大平表示“决不引退”。 这时,福田、三木、中曾根三派鉴于大平不辞职的态度较坚决,决定三派联合 起来,推倒大平政权,另外推选总理大臣。按照日本宪法第70 条规定,众议院举 行议员大选后,第一次召开国会时,现任内阁必须宣布总辞职,重新选举首相,即 所谓“首班指名”。被选举为首相者必定是众议员,他必定属于某一党派,按照政 党政治的规则,当选首相者肯定是在众议院中拥有多数议员的政党的魁首。所以自 民党在众议院议席数超过了半数,自民党的总裁理所当然地就在第一次国会上被指 名为首相。三个非主流派联合起来后就成了针对现政权的党内反主流派,他们打算 在最近将要召开的首班指名的特别国会上在大平总裁之外另外推举一位总理大臣候 选人,这在自民党历史上尚属第一次。这实际上要造成总裁与总理分离的状况。 大平总理认为这一做法不符合政党内阁制原则,为了维护这一原则,他反对这 种做法,并再~次作出让步。10 月29 臼,大平向自民党干部会提出最终方案, 全权委托西村副总裁进行协调,包括处理政治责任问题和大平总裁的进退问题。大 平认为自己为了维护党的统一,做到这一步已是仁至义尽了。但当西村要求三个反 主流派也全权委托自己协调时,被三派拒绝。这样,西村副总裁只得停止了协调, 让双方在国会上去一决雌雄。抗争至此达到白热化。 10 月30 日,第89 次特别国会开幕。31 H,三个反主流派联合,成立了 “重振自民党会”,与大平为首的自民党总部对峙。自民党处于分裂的边缘。11 月1 日,反主流派推举福田赳夫前首相为总理大臣候选人,这就违背了宪政的常理 ;即一个政党只推举一名统一的候选人,政治评论界认为,从这一天起,自民党实 际上就分裂为大平自民党和福田自民党。双方都决心在国会的最后投票中获胜。大 平认为只有取胜,才能避免自民党的彻底分裂,因为取胜后的大平可以容忍反主流 派继续留在党内。 现在的形势是,如果召开自民党众议员大会,提出统一的总理候选人,反主流 派可能略占优势;但若召开自民党众参两院议员大会,大平派可能略占优势。最后, 自民党总部决定11 月2 日上午11 时30 分在自民党总部召开两院议员大会,提 名统一的总理候选人。而反主流派则要想法阻挠这次大会的召开,他们派了一些 “重振自民党会”的少壮派议员和一些秘书占据了会场,把桌椅重叠起来,高筑防 栅,阻挡与会者进场。主流派的国会对策副委员长滨田幸一议员闯进去,连推带踢 把防栅拆散了。这一切均被转播到电视上,让国民目睹了自民党的这场闹剧。结果 这天到会场的有125 名众议员,75 名参议员,其中包括渡边美智雄等5 名中曾根 派议员。由于有130 多名众议员缺席,两院议员大会无法召开。这130 多名众议员 于11 月2 日上午11时到了国会大厦,自行召开了自民党众议员大会,推举福田为 自民党的总理大臣候选人。就在这一天,反主流派的一些议员已明确表示打算组织 新的政党,令主流派和在野党均大吃一惊!自民党已到了非常危急的时刻。 11 月2 日众议院正式大会无法召开,3 日是文化日,与4 日星期天连休,决 战只好拖延到下周进行。双方都在表面进行协商和争取多数的同时,私下与在野党 联络,以便获得其支持。各在野党除新自由俱乐部之外都决定推举自己的总理大臣 候选人,不卷人自民党的内部斗争。大平立即派田中六助官房长官和佐佐本义武副 干事长同新自由俱乐部接触,5 日晚大平与其领导人河野洋平进行了会谈,河野洋 平表示全力支持大平。尽管新自由俱乐部在众院只有4 个席位,但在势均力敌的情 况下,这4 票将起决定性作用。 11 月6 日,决战的时刻终于来临,提名总理大臣的众议,院大会于下午一时 开始。经过投票,大平正芳以135 票居第一位,自民党另一位候选人福田赳夫获125 票居第二位,社会党委员长飞鸟田一雄得107 票居第三位,其余各位候选人所得均 不到百票。按规定,若第一位得票不过半数,需在第一位和第二位之间进行第二轮 投票。在第二轮投票中获简单多数票者当选为首相。下午2 时20 分又进行了第二 轮投票,在野党全投了废票,反主流派中一些议员转投大平的票,最后大平获138 票,福田获121 票。大平正芳再次当选为日本内阁总理大臣。 选举结束后,大平总理在国会大厅里走了一圈,然后进入首相官邸会见记者。 他对记者说:“我感到仿佛在热水里泡了很长时间后终于获得了解放。 但是,今后还必须进到更热的水池里,因此前途仍然非常严峻。”大平此时感 慨万端,不禁想起了前首相岸信介说过的一段话:“总裁生活的第一年要医治本届 总裁选举中派系斗争的创伤,在第二年又要为准备下届总裁选举而耗费其精力,几 乎没有时间去从容地考虑正当的政策问题。”而自己当总裁不到一年,已耗费了如 此多的精力在医治创伤上,大平深感当这个总裁真是太难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