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情深 大平正芳从青少年时代起就对自己的亲人怀有特别深厚的情感,无论是对父母、 兄弟还是姐妹。大平的妹妹富江就曾回忆起哥哥刚有了工作时给自己寄东西的事: “他刚到大阪的桃谷公司工作时,常给家里寄东西有一次他来信问我:‘这次发了 工资,给你寄点什么呢?衣服、化妆品或是零花钱?’我因为喜欢衣服,就写信向 他要了。结果他给我寄来一件斜哗叽外衣。我高兴极了,几次跑到路上去看邮递员 来了没有。”富江后来和姐姐哥哥一起,为正芳竞选议员竭尽全力,立下了汗马功 劳。 大平最敬重哥哥数光。哥俩只相差一岁,体力和学力不相上下。大平在《我的 履历书》中曾回忆道:“我们俩经常打架,但还是一对和睦的兄弟。”哥哥和弟弟 扭在一起吵架时,常常是正芳出来调解。数光不仅过早地承担起了家庭重担,以便 让两个弟弟求学深造,而且在当地颇有名望,曾担任过三届丰滨镇的镇长。而且他 还为了正芳弟弟的从政而四处奔波。有一次大平正和伊藤昌哉谈话,数光走进来伸 出手掌给伊藤看:“我的手相是得天下的手相,这条手纹一直通到手腕。”言下之 意是“大平正芳定能掌权”。1976 年底,在帮助弟弟正芳第十次竞选议员时,数 光每日东奔西忙,累得病倒。12月3 日大平到自己选区时马上去医院看望哥哥。数 光一见正芳便关心地问大平派议员能当选多少。12 月5 日大选揭晓后,数光得知 正芳以选区第一当选时,拍手称快,并说:“我的病好了,赶快送我回家去吧。” 但12 月7 日晚,数光因心肌梗塞突然发作而与世长辞,没能见到弟弟达到光辉的 顶点。临死之前,数光不停念叨“电子计算机”,原来他还在惦念大平派议员有多 少人当选,关心弟弟的政治前程。大平正芳12 月9 日赶到丰滨小学参加了哥哥的 安葬仪式。他对别人谈起这位仅大一岁的兄长时,总是满怀思念和敬重之情。 大平与夫人志华子的月老是渡部纲忠和大平的堂兄大平秀雄。渡部纲忠是铃木 家亲戚,他觉得大平人品不错,而秀雄发现铃木三树之助家的次女志华子各方面条 件较好,他们便撮合大平和志华子二人见了面。他们一见钟情,见面27 天后便结 了婚。志华子的父亲铃木三树之助原是岩手县南部的酱油酿造商,后来到东京当了 粮食交易所职员。不久以后又经营证券业,开了三木证券交易所。三树之助虽然经 商并积下万贯家产,但他却和一般商人有所不同,他喜欢旅游,吟咏俳句,气质高 雅,风流倜傥对子女的教育十分严格,志华子在学生时代除了穿学生制服外,从未 穿过什么西服之类。三树之助自己也经常穿补丁衣服,对子女以身作则。在经过对 大平的经历和人品调杳之后,他对这个女婿格外器重和喜爱,对他关怀备至他见大 平当了税务署长还穿着便宜的本地产西服,便为大平做了夏季礼服和西服。有一次 大平请几位年轻同事参观自己的办公室时,这几位同事看到大平的西服和袖扣格外 漂亮,感到大为惊讶。 志华子于19l6 年出生在东京,毕业于东京本乡区的樱荫女子高等学校。 结婚前她正在学当家庭主好的知识。志华子择偶的标准不是看家庭出身贵贱, 而是看本人条件如何。因此她觉得大平人品不错,前途有为时,便毅然嫁给了这位 出身贫苦农民家庭的青年。新婚不久,大平前往横滨赴任,并在离海很近之处安了 家。1938 年2 月,她生下了长子大平正树,做母亲的幸福感油然而生。但这段时 期也有些小的遗憾。志华子原以为官吏工作很有规律性,但大平在横滨任署长后, 经常出席工作性宴会,志华子每天都盼望丈夫能早些归家,却常等到很晚,而且大 平特别喜欢逛书店,好容易有个节假日,大平却携夫人去买书,大平选书常用很长 时间,让怀孕的志华子等得不耐烦。 在战争期间的1939 年10 月和1941 年12 月,志华子又生下次子大平裕和 女儿芳子,这时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志华子初为人母的幸福感逐渐淡化,更多的 是抚育子女的艰辛和责任。特别是由于战争,大平被借调到兴亚院而单身前往中国 张家口时,她一个女人拖着孩子克服了许多困难。1945 年,在东京牛噫的家被烧 毁,志华子只好让大平一人呆在东京,自己带三个孩子疏散到了岩手县的一位亲戚 家中。尽管颠沛流离,饱尝辛酸,但志华子仍有值得庆幸之处,因为大平的许多朋 友都应征入伍上了前线,但大平却始终未接到入伍通知。1946 年9 月,志华子生 下了一个胖得滚圆的儿子大平明,这是大平夫妻俩的最小的孩子,也是他们家中唯 一幸运地降生在和平年代的孩子。 战争结束了,志华子只希望重新过上安宁、平静的家庭生活。但是,大平作为 一个男子汉其抱负远不止于此。志华子终于发出了怨言:大平要辞去在大藏省的官 职而竞选议员,这完全出乎志华子预料。她虽身为家庭主妇,也略知从事政治的残 酷,而她与大平结婚并没有期望作政治家的妻子,只想丈夫做一名勤奋、踏实、地 位稳定的官员。因此志华子极力劝阻大平,说他弃官从政,是违反当初誓约的。但 大平决心已定。志华子毕竟属于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只好服从丈夫的选择。 但志华子没料到,从此以后她就过上了一种十分不自由,有时甚至使人感到有 些卑恭屈膝的日子。志华子为了使丈夫能当选议员,从大平第一次竞选议员起,就 跟随他跑遍了山野、海岛和街道、乡镇,有些地方大平不能亲自前往,志华子就代 表丈夫前去,因为竟选时只有最直系的亲属才能代表候选人。志华子斯文、端庄的 城市人容貌和潇洒的风度,征服了许多选民的心,也提高了大平的形象。同时,生 性腼腆、不善演说的志华子,总是在公开场合对选民低头鞠躬,使选民对她的谦虚 为人抱有好感。因此,虽然志华子不能像许多政治家的夫人那样口苦悬河地发表演 说,常常在公开场合躲在大平身后,一个人参加大会时还常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但她总能为丈夫赢得不少选票。这一点,大平对妻子怀有深深的感激。特别是第二 次选举时,由于离上次选举刚过了半年,许多工作准备很不充分。为了迎接前来助 威的吉田首相,志华子亲自到高知。接到首相后,第二天又乘早晨第一班车赶回观 音寺去布置欢迎会场……这次最艰难的选举终于获胜,志华子夫人功不可没。 大平成为议员后,许多事务必须得到夫人支持才能正常开展。当时处于战后经 济复兴时期,从各地选区到东京办事的人找旅店很不容易,于是都住在当选的议员 家中,大平家中也常常成了旅店。志华子夫人回忆说:“那时我像旅店老板娘一样。 由于我们的住处比较宽敞,常常在十五张席子和十二张席子的房间里铺上被褥,让 许多人住宿。有时一次炸了200 个从广岛送来的牡蛎给大家吃。”“从家乡到东京 来为皇宫服务的团体分住在本乡的旅馆时,我们要到每个住处去问候,真像艺人一 样。最初做这些事几乎要掉泪。”为了丈夫的前程,志华子真有些忍辱负重了,这 对于出身于有钱人家的小姐来说,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对大平真挚的爱才能做到。 当然,作为一名政治家的妻子,志华子也不仅仅是付出, 她有时也会得到一 些回报,那也是她感到荣耀和愉快的时刻。1962 年11 月30 日,大平率团出访 美国,参加在华盛顿召开的第二次日美经贸混合委员会会议。由于前一年在日本箱 根召开第一次会议时,美方部长们均携夫人前来,故此次日方外相大平正芳、藏相 田中角荣、劳动相大桥武夫、通产相福田一、农村相重政诚之和经济企画厅长官宫 泽喜一均携夫人前往。志华子夫人有幸第一次出国访问。在飞机里,优待妇女,夫 人们均靠窗而坐,以便观赏外面的景物。 到华盛顿后,夫人们跟随丈夫到了美国国务卿腊斯克家和副总统约翰逊家,受 到盛情款待。 1963 年8 月25 日到9 月10 日,大平外相携夫人访问了欧洲五国和伊朗, 志华子此次大饱眼福。给她印象特别深的是对英国的访问。应英国外相霍姆邀请, 志华子跟随大平到格拉斯哥郊外别墅住了一宿,大平与霍姆去打雷鸟。 志华子回忆当时的情形说:“狩猎时非常寒冷,在山坡上铺上大约十余条毯子 吃午饭。带来许多保温瓶,用热咖啡和开水来温暖身体。当晚我们被请到霍姆先生 的住宅,在晚餐会上用打到的雷鸟作菜。由于没有服务员,霍姆先生在牛津大学读 书正在准备考试的儿子和他的朋友担任服务工作。雷鸟骨头多,不容易吃。我把盘 子里的青豆碰掉在桌子上了。可是霍姆先生装作他碰掉似的拾到自己的盘子里,对 他这种亲切的照料真是难以忘却。在国外所受到的款待中,这次恐怕是最高的了!” 大平当上总理后,志华子对这件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非常高兴,这可以说这是她作 为一个女人一生中感到最荣耀的时候。她曾跟随大平晋见了天皇,也曾随大平再次 访美,与卡特总统夫妇站在白宫阳台上向市民致意,并与卡特总统挽臂而行……志 华子感到很满足了,对大平也非常感激。 志华子有一桩心事,那就是觉得大平的身体太结实了,似乎不大正常。 当然他患过尿路结石,轻微糖尿病和痛凤病,但这些病都与生死无关,对一个 年近古稀的老人来说,算不了什么。而大平虽然相信现代科学,却对自己的疾病缺 乏必要的知识和警惕,志华子也受丈夫思想影响,觉得他没什么病。 实际上1979 年1 月中旬大平在虎门医院检查身体时,医生对大平的心电图作 研究后,认为“此人心脏有毛病”,并告知了大平。但这并未引起大平夫妇的警觉。 每当有人询问有关大平的事时,志华子总是说:“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啦。” 志华子并不是因为大平地位高才这样说,而是因为大平也非常爱她和敬重她。每当 采访大平的记者们问及大平夫妻的寝室房间的布置时,大平总是说:“即使各位都 是熟人,也不能让你们看那间屋子,因为那是我们夫妇的神圣城堡。”大平对记者 们说:“无论我多么忙,至少一个月要有一次只有我们夫妇两人一起吃饭的机会。” 大平为了表达对妻子的真挚的爱,曾写过一篇文章,题为《我的圣母玛丽亚》,发 表在1978 年10 月16、17 日的《日本经济新闻》上。 大平在文中认为,男人一生中要接触到许多女性,有的是文学影视作品中的理 想化女性,有的是现实中接触到的有魅力和美德的女性。但没有一个能像自己的妻 子那样可以被自己全面地了解。因此,他在文中对志华子作了深情的评价: “我同妻子的生活,自结婚以来,已超过41 年。生活一直平稳。妻子和我都 是平凡的人。但是,若要问圣母玛丽亚是谁,我就从我妻子身上感到了女性特有的 一些美德。它们虽是朴素的品行,但对我却是无可代替的宝贵东西。 “我首先感到妻子对我和孩子们的认真奉献。这种献身精神虽不是结婚誓词, 但它的确‘无论在健康之时或患病之时’,也‘无论在得意之时还是失势之时’, 都不曾改变。所谓献身,就是把献身对象之事看得比自己的事重要,为了那个人奉 献出自己的全部而不是一部分…… “妻子不分昼夜地为我的健康操心,除饮食外,对于运动、休息、睡眠也都毫 不懈怠地不断关注。不仅对我身体健康很敏感,而且对我的精神健康更敏感。这正 是女性的美德,对我说来,正是圣母玛丽亚式的宝贵德性。 “带孩子是女人的很大负担,但同时也是极大的骄傲。对于女性来说,生孩子 最能体现人生价值,也是最值得自豪的作用之一。有了孩子的女性形象才是圣母玛 丽亚的属性中最高贵的一种。妻子也有幸生了4 个孩子,虽不那么健康,但却顺利 出生了。孩子们很听母亲的话,可以像朋友一样共同行动,那种情景真美好!孩子 们都己各自成家,现在只有我们老俩口一起生活。 但每当有事,妻子又可与孩子们聚在一起,那时妻子总是处于一家的中心,似 乎也是她最得意之时。 “与亲友们交往,大多是妻子的事,交往场所如人生的绿洲。在那里,尊敬和 评价对方是很重要的,而为对方服务的亲切之心也是必不可少的。在这短暂人生中 遇到的机缘,无论它多么细小也应重视…… “妻子的作用,就是珍惜地保持与这些机缘的连接,并不断给它浇水、施肥, 妻子不厌其烦地干着这些事,从不因社会地位的高低和贫富之差而改变态度。由此, 将给干渴的世上以滋润,给喧嚣的世上以平静,给矛盾尖锐的世界带来缓和,我想, 这就是上天对女性所期待的重要作用。 “打扫房间和庭院是妻子的重要工作。特别令人感动的,是妻子在道德上的纯 洁超过了我。对事物的道义上的鲜明度比我更敏感。我想,也许审美感的细致,道 德上感觉的敏锐,正是女性所特有的杰出的能力吧。在维护人类世界的秩序上,女 性所起的作用是巨大的。”大平眼中的志华子,真是一个完美的化身。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