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偶露 其实,毛人凤的“菩萨心肠”只是一种假象,是他处于守势时惯用的韬晦伎俩, 深深埋于胸际的还有毒如蛇蝎的另一面。比如趁人之危、满足私欲的行为就十分阴 损。前文讲到的杨吉昌堕胎而死的案子,毛人凤帮了叶翔之、谈荣章的忙,其中就 有谈的老婆奉献肉体付出的代价。又如山西天主教会的特务李广和,借宗教名义, 在晋南一带从事反共卖国勾当,后来接受日本特务机关的派遣,跑到重庆来活动, 被戴笠察觉,抓了起来。李的小老婆闻讯前来救援,想见“老板”,没有成功,却 先见到了毛人凤。毛一见这小娘们十分风骚,顿起不良之念,释放李广和的胆子没 有,但以此为诱饵,趁机霸占人家内眷的阴损功夫却使将出来。就这样,李广和在 牢里蹲到戴笠摔死,小老婆一直让毛人凤受用,唯一的优惠,就是能由毛人凤出面 陪同,常去牢里探视男人。 另外,毛人凤公报私仇的手段也十分阴险毒辣,而且无计不施,无孔不入。1940 年春,戴笠有一个警卫叫王春泉的,跟财政部的一位李小姐热恋上了,决意结婚。 按照军统“针不能两头尖”的纪律,这是犯规的,所以几次申请,几次都碰了壁。 王春泉为此大发年骚,背地里指责“老板”不公道,为什么他毛人凤可以结婚,我 们就不能结婚!当时军统内部迫于纪律的约束,许多有情人难成眷属,听了王的牢 骚大有同感,慢慢地聚成流言,传到了毛人凤的耳朵里,毛从此对王春泉记恨在心。 不久,戴笠有事离开重庆,毛人凤代为看家。王春泉掐定烧柴的不敢整治卖炭的, 便在罗家湾一带租屋,公然与李小姐结成夫妻。由于操办婚事,负了债务,又抵不 住别人的索讨,便仿着同行的模样,铤身外出行诈。他找到重庆的一家商行,对总 经理说:“如果贵行想从滇南公路进货,我可以帮忙,我们军统局的汽车队跑这条 国际通道,不受检查。”商行经理知道军统局的威风,又听说王春泉是“戴老板” 的警卫,深信不疑,马上拿了笔钱给王,作为定金。其实,王春泉哪有权调动 汽车队,没多久便露了馅。商行经理问他要钱,王还不出来,商行经理便写信向军 统告状。状文很快落到毛人凤手里,按照常规,毛人凤多半会把当事人找来问明情 况,然后再设法缓解,叫人当场感激。如今是王春泉则另当别论了,马上作为要件 呈报戴笠。戴笠见王双罪并发,先破“家法”,再犯国法,立即叫军法处开审,确 认事实后,判了个死罪。 其间,王妻多次来军统局求情,表示愿意替丈夫还钱。一些与王有交情的同事 也指望毛人凤能出面通融,可王春泉还是被枪决了。紧接着,新寡的李小姐便每天 在罗家湾唱她的哭丧歌。据当时在军统当助理秘书的王绍谦先生回忆,歌词的大意 是:“我的春泉呀,嗳,嗳,你是屈死的鬼呀!说什么不准娶妻,为何大汉奸殷汝 耕的老婆(当年向影心作为军统的卧底,曾嫁与殷汝耕为妻)可以嫁人呀!说什么 诈骗?实在是没有权呀。有权的有钱又有势,我俩结婚,算犯什么罪呀?就说你有 诈骗罪,为何不准我出钱赎呀赎罪呀?”真可谓一字一哭,声声带泪,矛头直接指 向了毛人凤。然而,一个星期后,哭丧歌突然听不见了,李小姐也不知去向。 按照军统的规矩,死于工作的叫“殉难”;死于疾病的叫“殉职”;死于家法 的叫“殉法”。这“三殉”家属,都可以得到长期的抚恤,但李小姐却是个例外, 人们再也没有见她来军统局领过抚恤金。毛人凤在这里究竟起了什么作用,认真思 索一下是不难体会的。 “邹伟成事件”也可窥得毛人凤阴毒的一面。邹伟成是军统局本部机关里的一 个职员,因为拉一手好京胡,被选为军统局中山室的娱乐股长兼国风京剧团团长。 此人身材伟岸,相貌堂堂,很讨毛人凤老婆向影心的欢喜,向三天两遭地邀上家来 伴几段京剧,先是哼哼《玉堂春》,日子一久,彼此稔熟,索性演起了《大劈棺》。 因为“伴奏”有功,向影心冒用毛人凤的名义,把邹推荐给杨森,当上了县太爷。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未久流言传到毛人凤的耳朵里,扰得他极不自在,转 身射出一箭,假杨森之手把邹的县长撤了。 不过,相比之下,”胡逸民被扣案”更是一个小巫之后见大巫的例证,酝酿时 间之长,发动速度之快,诬陷手段之毒都是可圈可点的。 当初,向影心从敌后归来,正打算与毛人凤重温鸳梦,忽然听说胡逸民出狱后, 凭着西安事变中的丁点儿功劳得官又得钱,并且在督造汉口监狱的过程中填饱私囊 发了迹,眼下正带着穆小姐在南京享艳福的消息,顿时气炸了肺。心想:那死老头 子还没跟自己正式离婚,凭什么如此乐呵逍遥?毛人凤一心要娶向影心,也忌讳胡 逸民与向的婚约,于是,顺水推舟,怂恿向与胡逸民闹离婚,然后再狠敲那老头子 一笔。向影心本是个撒得出手的女子,按着别人提供的地址,威风凛凛地打上门去, 三拳两脚就把胡逸民的安乐窝掀了个底朝天。想不到偏偏碰上了胡逸民,又硬又毒 又小气,他估摸着向的背后有人唆使,索性咬定牙关,坚决不同意离婚,并且反客 为主地威胁向影心说,你若是自动出走,我就登报声明,小妾卷款潜逃,遂报案追 赃。一时里弄得毛人凤、向影心进也不成,退也不成,反而被动起来。照理,这桩 事毛人凤完全可以借助戴笠的帮助,查明胡逸民造监狱时的贪污罪行,不怕他不就 范。但又考虑到胡逸民当时正走红,背后又有何应钦、于右任等大佬的支撑,一旦 闹出了大局面,终是两败俱伤的事。为此,便硬生生地把这口气咽了下去。戴笠知 道后,称赞毛人凤有“大家庭观念”。戴笠的话固然受用,仇恨却铭记心头。转眼 又是几年过去,形势发生了新的变化。这时,毛人凤与向影心的关系已由“露水” 转为“合法”,生活事业都很顺心。但是胡逸民却险里求生,度日如年。开始是南 京沦陷,做了一阵亡国奴。后来跑到上海的租界里充当高级难民,苦于此地米贵, 居大不易,只好赎点资本,往金华开家公司,专做棉纱布匹等紧俏物资的生意。由 于胡在“国军”和汪伪方面有很多旧关系,生意维系得不错,多少攒了些钱,于是 就想把在德国留学的儿子弄回来。 当时,德、意、日已签订了《柏林公约》,中德处于事实上的断交状态。 因此要办成这事,非得走通上层路线不可。胡逸民不惜奔波,经杭州去上饶, 打算亲自谒见黄埔时的老朋友、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托他帮忙,请何应钦出 面过问此事。想不到树大招风,稍有动静,便被军统负责此类监视工作的地下组织 获悉,一封密电发到重庆本部,落到了毛人凤手里。俗话说: 有仇不报,时间未到。毛人凤眯起眼睛,静坐了片刻,一条毒计爬上心来,立 即指示军统局派在遂安的外勤负责人陈庆尚,以“资敌嫌疑”的理由,将老胡扣留, 然后再弄到由别动军改编成的“忠义救国军”第三纵队的政治部里关了起来。 其实,所谓的“资敌”,就是毛人凤的欲加之罪、公报私仇。因为,那个时候 沦陷区内不准流通法币;国统区内则不准流通伪币,做生意的人必须带着白银和铜 元之类的硬通货,而银、铜又均属战略物资,以此类推,自然与“资敌”沾边了。 不过,真的要说老胡完全冤枉,也不属实。“资敌”是勉强了一些,“通共”却是 货真价实的。原来,当初特务处把他弄进南昌监狱时,他在牢里认识了中国工农红 军第10 军的领导人方志敏,两人建立了较深的友谊。其间,胡逸民曾企图利用自 己“特殊犯人”的身份,帮助方志敏越狱,没有得逞。后来,方志敏被处死,临刑 之前,郑重其事地交给胡一卷纸,托他日后有机会转给鲁迅先生。胡含泪答应了。 未久,胡逸民获释,果真信守诺言,找到了鲁迅,而那卷纸就是流传至今的方志敏 烈士的遗著《清贫》、《可爱的中国》和《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可惜的是, 毛人凤的耳目还不够灵通,直到临死时,仍蒙在鼓里,否则,胡逸民早就被打入十 八层地狱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