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苏关系 现在是该使世界重新回到理智的时候了。 ——1957 年12 月13 日阿登纳同苏联大使斯米尔诺夫的谈话 1955 年9 月德苏建交之后,如何处理同苏联的关系,成为阿登纳必须考虑的 一个重要问题,因为苏联掌握着德国统一的钥匙。 从战略上说,阿登纳从冷战对峙、欧洲衰落的国际形势出发,选择的是一条面 向西方一边倒的路线,这条路线本身就包含了同苏联的对立。他选择与西方结盟, 那么同苏联的接触,有活力的东方政策便会损害他的对美对欧政策,使他不能顺利 实现在西方联盟内部谋求联邦德国政治经济恢复的目标。西方国家对德国与苏联的 接触随时都保持了高度的警戒,这种情况下,阿登纳面向西方的政治经济复原政策 与需要面向东西双方的德国统一目标,从一开始就有难以克服的矛盾。因此,在阿 登纳当政时,我们看到的联邦德国的外交情形是:一方面是它经济的日益繁荣和它 的政治地位在西方联盟范围内的日益提高,另一方面它面向苏联和东欧集团的东方 政策却显得极为僵硬和消极,东方政策成为它面向西方和欧洲政策的附带部分。1955 年以前,阿登纳一直没有和苏联打过正面交道。德苏建交以后,受德国统一问题和 政策延续性的制约,阿登纳对苏联方面的态度也基本上停留在过去水平。 从全球的角度来说,自从1953 年苏联氢弹爆炸成功以来。苏联的绝对力量和 相对力量都随之大大增强入东西双方的冷战实力开始进入某种均衡。 1955 年1 月,艾森豪威尔公开发表演说,承认“世界进入一种军事平局”显 示出美国不愿在双方都具有摧毁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与苏联迎头相憧的思想。此后 召开了日内瓦首脑会议,西方国家开始承认中欧地区但持的现状。 这一切使得阿登纳的政策处于某种尴尬的情形:他想从变化了的国际形势出发, 对原有政策作出某些适应性的调整,但西方国家对他的要求却太高;西方希望他像 他们一样承认中欧现状,但是德国人却不能这么炔就接受国家彻底分裂的事实。这 样一来,阿登纳虽然感受到国际形势的变化,但他的思维仍然不能突破旧观念的制 约,公众舆论对政府在对待德国问题上软弱元力的批评始终牵制着他,所以在考虑 德苏关系时,阿登纳始终没能跳出解决德国问题的框架。 看看阿登纳对苏联政治现实的分析就可以明白他处理德苏关系的立场。 德苏建交后,阿登纳列举了四个现实作为处理联邦政府同莫斯科关系的出发点 : 其一,苏联存在着经常性的潜在的威胁。自1945 年以来。苏联一直保持着500 万左右的武装部队,其中有22 个师驻扎在德国苏占区(东德)内,这些师拥有大 约7 ,500 辆现代化坦克。此外,苏联还拥有强大的空军、潜艇舰队以及致命的原 子武器等。 其二,尽管呼吁缓和,但克里姆林宫领导人并没有放弃他们使全球布尔什维克 化的信念和使命,他们在许多公开讲话中一一承认了这种信念。 其三,苏联有侵占别国的历史。只要看一看地图和历史书籍,就可以发现苏联 1939 年的边界和今天的边界完全不同。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于1940 年 并入了苏联版图,战后苏联又取得了芬兰、波兰、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和东普 鲁士的部分领土。苏联继续不断地向西部推进。哪里有苏联部队驻扎.哪里就建立 起共产党的政府。 其四,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成立之后,苏联的势力范围不再扩大,这也是一个现 实。这证明北约组织的建立对遏制苏联的侵略扩张是有效的。柏林本该于1948 年 陷落的,但1949 年5 月,在北约组织成立一个月之后,苏联人就解除了对柏林的 封锁。阿登纳认为这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偶然事件。联邦德国和欧洲在平安无事的情 况下重建,应该归功于北约组织的保护伞。 这些对于理解阿登纳1955 年后处理对苏关系有着积极的意义。1956 年9 月, 阿登纳向四个战胜国,也包括苏联,送交了一份有关德国重新统一问题的备忘录。 西方三国支持了阿登纳的立场。苏联方面在10 月22 日的复照中拒绝了阿登纳提 出的将重新统一与欧洲安全联系起来的观点,重新强调存在两个德国的现实,同时 认为重新统一应是两个德国之间的事。由于在德国问题上的分歧,建交后的德苏关 系不但没有得到改善,反而冻结起来。联邦德国方面对苏联第一任驻德大使瓦列里 安·亚历山德罗维奇·佐林也采取冷遇。 佐林到波恩未满一年就被召回国,毫无建树。 在阿登纳看来,能够促进同苏联人缓和的因素远远还没有到来。1957 年3 — 9 月的伦敦裁军谈判为他的观点提供了佐证。尽管东西方都作出了努力,但双方的 矛盾依旧无法克服。9 月6 日,伦敦裁军谈判无果而终,对阿登纳来说,与其说是 失望,不如说是高兴,这又是苏联人没有解决问题诚意的充分论据。而且,在西方 仍然沉浸在对伦敦打击的纷纷议论之中时,紧接着,苏联人再次给了他们当头棒。 1957 年10 月4 日,整个西方世界就像受到震荡那样被惊醒:苏联成功地发射了 它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阿登纳怀着接受“天赐的礼物”的心情接受这个事实。 他说,没有它(人造卫星),自由世界可能继续处于半昏迷状态中。 同阿登纳强硬的对苏态度相比较,苏联人在对待联邦德国时,显得温和并主动 一些。1955 年德国两部分分别加入北约和华约之后,苏联对德政策的核心便已放 到使两个德国合法化固定下来的问题上了。1956 年7 月,莫斯科在撤回佐林大使 之后,换来了经验丰富的驻奥地利前任大使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斯米尔诺夫。 斯米尔诺夫称得上是一个德国通,由于他的努力,莫斯科驻波恩大使馆的工作日益 活跃起来。斯米尔诺夫也频频向阿登纳表示莫斯科愿同联邦政府善意地接近。 从1957 年2 月开始,莫斯科频频向波恩摇晃橄榄枝。2 月7 日,刚从莫斯科 归来的斯米尔诺夫受苏联政府的委托来拜访阿登纳,转交了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布尔 加宁致联邦总理的私人信件,并转达了苏联政府进一步发展德苏关系的愿望。阿登 纳给斯米尔诺夫的回应是:收到布尔加宁的信他十分高兴,他认为双方完全有可能 进行一次有成效的、坦率的会谈;但遗憾的是,世界政治形势表明,在各国人民之 间很少存在着信任;现在对德苏两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建立和巩固这种信任。 真正使阿登纳拒绝布尔加宁的是苏联在德国统一问题上毫无回旋余地的立场, 因为布尔加宁在信中强调: “只要企图回避存在两个德国的这个事实,德国统一事业就将不会取得进展。 事实越来越清楚地证明:只有通过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和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接近, 才能找到解决德国问题的办法。同样清楚的是,西德的重新军国主义化、限制德国 人民的民主权利以及对毗邻德国的爱好自由国家推行不友好政策的方针,都不会促 进德国的统一。”阿登纳也注意到在布尔加宁信中也透出许多比以往进步得多的观 点,比如,布尔加宁建议两国在贸易方面改善关系,缔结“一项关于文化、科技合 作的协定以及领事协定”等等。布尔加宁甚至说,领事协定将规定双方有权保护它 们的公民,这会有利于解决有关德国公民遣返问题。只要与苏联人打交道不影响联 邦德国与欧美的关系,阿登纳还是愿意与苏联方面加深接触,因为有关德国的问题 必须通过与苏联的谈判才能解决,发展双边关系对联邦德国来讲是有利的。 1957 年2 月27 日,阿登纳给布尔加宁回了一封信,表示联邦政府愿意通过 外交途径举行关于扩大贸易关系的谈判,并讨论科技合作的问题。不过,阿登纳把 苏联人在德国统一问题上的立场和在苏的德国人的遣返问题作为严重障碍提出。他 着重强调指出苏联应对德国统一负有责任。他说: “您,部长会议主席先生和总书记赫鲁晓夫先生,在莫斯科谈判时明确地承认, 苏联作为占领国,有义务同西方三个国家一起重新恢复德国的统一。 这就是苏联的义务。如果要使我们所希望的德苏合作充分发挥作用,以有利于 两国人民以及欧洲和世界和平,苏联就必须履行这一义务……您和您的政府同意在 全德自由选举的基础上立即统一德国两个部分,除了以此能够证明你们真正尊重民 族自决权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更有助于德苏关系,有助于欧洲和世界和平了……” 战俘遣返是1955 年阿登纳访苏时达成的君子协定,遣返工作本应依照法律规定进 行,而苏联一直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拖延平民释放。阿登纳请求布尔加宁在这一点上 履行他在莫斯科时作出的承诺。 此后,阿登纳和布尔加宁又交换了两次信件,双方在重新统一德国问题的立场 上都不肯作出让步。阿登纳本着在波恩和莫斯科之间创造良好气氛的愿望,同意与 苏就发展贸易、从苏联遣返德国公民以及缔结领事权的条约进行谈判。谈判旋即于 1957 年7 月23 日起在莫斯科开始。与此同时,阿登纳更急切关注伦敦裁军谈判 以及谈判失败后世界形势的变化,他把握的尺度是,决不能让德苏谈判影响到东西 方裁军进程,并给苏联人造成自由世界内部不团结的印象,他不时把谈判的进展通 知美国和其他的西方盟友。因而,德苏谈判的进展也是可想而知。 苏联人造卫星发射成功再次给西方敲了警钟,也弥合了美国白宫与国务院以及 美国同西方盟国间的分歧。人造卫星的率先发射表明苏联在发展洲际导弹方面领先 于美国,由此也就产生了苏联可以直接威胁到美国的可能。阿登纳和杜勒斯的警告 不幸而言中。艾森豪威尔总统决心加强西方防务力量。 一年一度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理事会会议将于12 月在巴黎举行,艾森豪威尔 决定把这次原本是外长和国防部长级的年会,改为首脑级的,他宣布他将亲自出席。 11 月,美国国务卿壮勒斯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也宣布美国准备在核领域满足他 们的北约组织伙伴的需要。美国的反应令阿登纳很高兴,他特意在会议进行前先到 巴黎,与法国盖伊阿政府就把北约改革成为一个“具有充分效力、军事上有威力的 权力组织”全面协调立场。在这样团结一致的气氛中, 1957 年12 月召开的北约 理事会巴黎会议取得令阿登纳颇为振奋的结果。为了加强欧洲前线防御力量,美国 答应西欧盟友用最先进的中程导弹和发射基地来装备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由于这一 措施,北约的力量将大为加强,这样,联邦德国也就可以实现在北大西洋公约统一 指挥下的原子武装。 在原子武器的使用上,西德也取得了与其他国家相同的平等权利。 阿登纳不想因为联邦德国同苏联的交道妨碍了北约的改革和原子化,所以,与 他促成北约加强核防御的努力相比,波恩同莫斯科的谈判显得是毫无生气。12 月 10 日,在赴巴黎开会之前,阿登纳收到了布尔加宁有关德苏谈判的一封信。阿登 纳把这封信带到了巴黎,并在北约理事会议上披露。他的以下发言体现了他对苏联 人频频摇晃的橄榄枝可是一点儿都不领情。 他说:”我们正处在每天必须考虑莫斯科集团的那些突然的政治袭击的时代里, 据我看,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必不可少的是:我们要及时对我们政策的某些共同的 基本方针取得一致意见,这些基本方针,应成为解决不同地理地区问题的具体行动 纲领。……我们不允许让东方集团在世界范围内的宣传把我们挤到被动的地位上去, 但是,为什么我们自己不投入为争取世界舆论优势的斗争中,表现出更多的积极性、 更多的幻想、更多的活力去达到我们的目标呢!……”阿登纳想要传达的主要意思 是,为了保卫和平和自由,北约做出一切必须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不仅应扩大西 方的防御力量,也应该同东方进行卓有成效的会谈。他使在莫斯科进行的谈判得到 所有人的谅解。实际上,其他国家担心的只是德苏结盟,从阿登纳的发言来看,两 国在德国问题上不可调和的立场使这点在目前看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完全可以把 阿登纳看成是一个可以放心的伙伴,有时他们担心的反倒是后者对苏态度太僵硬会 妨碍东西方谈判进程。德苏在莫斯科谈判或可能在某种意义改善两国关系,促进东 西方和平进程,这一点得到与会者公认。 从北约国家在巴黎开会起,苏联方面就开始进行反击了。北约改革与扩大的主 要目标都是苏联,苏联也未敢掉以轻心。1957 年年底到1958 年年初的几个星期 内,布尔加宁给80 多个国家分别递交了长信和备忘录,建议召开北约和华约组织 成员国及联合国所有国家参加的首脑会议,讨论在欧洲建立无核区以及德国重新统 一等问题。1 月8 日,阿登纳收到这封信,信长21 页,还附了一份长达22 页的 备忘录。 在阿登纳看来,布尔加宁要讨论的两个问题实际上是联在一起的。布尔加宁提 出首脑会议的议题是:在欧洲建立一个无核区,缔结一项北约和华沙条约组织国家 之间的互不侵犯条约。联邦政府在安全问题上向来的出发点是:缔结安全条约必须 同德国重新统一联系在一起,裁军与安全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事先放弃重新统一的谈 判目标。因此,阿登纳认为苏联人不安好心,布尔加宁的建议实际意味着要使联邦 德国跨出承认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合法性、使德国中立化的第一步。它不仅抛开了德 国重新统一的优先地位,而且会对联邦德国的安全造成很大程度的危害。计划一旦 实现,苏联就可以利用它在常规武装方面占的优势,总体上削弱北约组织的威慑作 用。 美国人也很清楚苏联的意图,苏联人摆明了要为了反对美国加强北约防御力量。 建立布尔加宁所建议的这样一个无核缓冲区,等于迫使美国放弃北约原子化,这无 疑意在迫使美国解散北约,也意味着把美国从欧洲赶出去。 美国拒绝了布尔加宁的建议,仍然以德国问题作为拒绝理由。1958 年3 月6 日,美国政府给苏联提交了一份备忘录、提醒苏联政府在1955 年7 月日内瓦首脑 会议上已承担了促使德国重新统一的共同责任,现在却拒绝在即将召开的首脑会议 上讨论这个问题,并把它看成两个德国之间的事,这是自相矛盾的。美国政府不能 理解,如果不讨论包括德国分裂在内的造成国际紧张局势的主要原因,未来的首脑 会议怎么能够给国际关系带来重要的转变呢! 从苏联建议提出起;东西方又展开一场照会战。短短几个星期,双方换文二十 多份。苏联方面也没有放弃对联邦德国的工作,驻波恩大使斯米尔诺夫不停地穿梭 于莫斯科和波恩之间,充当传话筒。阿登纳坚持苏联在日内瓦首脑会议以及1955 年访问莫斯科会谈时苏联人对德国统一的承诺。而苏联则通过斯米尔诺夫表示,形 势已经发展到必须由两个德国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的地步,否则在首脑会议上讨论 会干扰这次会议的其他议程。斯米尔诺夫说,首脑会议必须有两个德国出席,两德 可以在开首脑会议的同时进行有关谈判。阿登纳坚决反对,认为这不仅将从事实上, 而且也从国际法上承认了两个德国。由于双方意见的严重分歧,德苏会谈也陷入僵 局。 1958 年3 月19 日,大为恼怒的苏联通过斯米尔诺夫大使交给了阿登纳一份 措词严厉的备忘录: “……联邦政府非常了解这一事实,即苏联政府断然反对关于在首脑会议上讨 论德国重新统一的现有方案,其原因是这一任务除了致力于重新统一的丙个德国之 外不能由其他任何人来解决。苏联的这一立场仍然没有改变。如果联邦政府不顾苏 联这一立场,仍然坚持要求在即将到来的首脑会议上讨论德国重新统一,那么这只 能说明是要阻挠会议的召开,并以此继续拖延德国问题的解决……”阿登纳想从对 话的这种僵局中走出,从联邦德国一方来提出一个解决德国问题的具体方案。趁着 斯米尔诺夫再度拜访绍姆堡宫时,阿登纳小心翼翼地向他提出:苏联政府愿意给苏 占区以奥地利那样的地位吗?奥地利人承担了和约中规定的军事上保守中立的义务, 也因此获得决定自己命运的可能性。对德国问题苏联是否也能这样解决呢? 斯米尔诺夫本人不能就这个问题正面作答,但他不愧为莫斯科外交老手。他解 释道,奥地利当时是另一种情况,它处于四国共同管制之下,德国今天的问题却是 事关两个独立的主权国家。因此,苏联人无权给予“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以另一种 地位。这样做意味着干涉一个主权国家的内政。 斯米尔诺夫出色地充当了苏联政策的讲解员。阿登纳还想等待苏联政府的回音。 1957 年7 月起,德苏开始在莫斯科举行关于缔结一项贸易协定、建立领事代表机 构及协商遣返留在苏联的德国人的谈判,到1958 年4 月8 日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 这期间苏联领导集团又发生了人事变动,布尔加宁被撤职,赫鲁晓夫兼任部长会议 主席。阿登纳在莫斯科时曾认为布尔加宁是苏联最高领导人,看来他犯了一个大错。 人事变动之后,苏联政府派出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阿纳斯塔斯·伊·米高扬率团于 4 月25 日至28 日访德,出席协定的签字仪式。 米高扬成了阿登纳时代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来联邦德国的苏联高级领导人。 这次访问比阿登纳到莫斯科时气氛轻松、友善得多,双方在许多问题上交换了 意见。显然,阿登纳与米高扬谁都明白不可能用自己的观点去说服对方,也就不打 算这么做。苏联政府最忧心的是联邦德国国防军的扩军和计划中的原子武装。阿登 纳告诉米高扬:担心完全没有必要。联邦共和国无论有无核武器,对欧洲和世界来 讲都将是一个和平的因素。他本人就是一个国家主义的坚决反对者。不仅联邦政府, 而且整个联邦议院、所有政党都能保证这一点,联邦德国绝对不要战争!米高扬最 后在记者招待会上表示,他是“满怀着欧洲和平是可以得到保证的信念”返回苏联 的。 当然,阿登纳也没有争取到米高扬在德国统一问题上的让步,他原以为苏联政 府作出回应对他3 月19 日提出的给予东德像奥地利式中立地位的建议,米高扬却 未作任何表示。德苏在德国统一问题上真正僵住了。 阿登纳和米高扬会谈中也出现过一些有意思的插曲,使整个访问增色不少。 4 月26 日.阿、米第一次会谈。阿登纳为米高扬一行准备了一次便宴,两人 谈得十分专注,以致忘记了时间,来宾已于13 点15 分全部人席,而到13 点30 分直到有人来提醒,阿登纳才记起来。这对严谨守时的阿登纳来说是极难得的。记 者们甚至误以为德苏会谈取得了进展,但晚上在外交部举行的晚宴会,双方又各作 攻击。 4 月27 日,阿登纳设宴请苏联代表团。鉴于在头一天晚上外交部举行的欢迎 宴会上米高扬作了通篇攻击联邦共和国的讲话,阿登纳在宴会前向米高扬指出: “米高扬先生,我听到了您昨天的讲话。但您在我这里不应该这样做。这样您将迫 使我不得不进行非常尖锐的回答,而我并不乐意这样做。”阿登纳向米高扬念了自 己即将发表的讲话的部分讲稿,并向米高扬索要他的,以便断定这篇讲话是否友好。 米高扬不得不划去其中几个阿登纳认为措词尖锐的句子。 绍姆堡宫的宴会上,阿登纳和米高扬谈起了后者曾经在神学学校学习的经历。 米高扬说,就在他快要接受神职时,他突然对信仰怀疑起来,他认为他不能再相信 上帝了,这时,他读到了卡尔·马克思的《资本论》。米高扬说,是这本书启迪了 他,他开始改变信仰。 阿登纳非常惊讶地看着米高扬,说:我也曾经读过《资本论》,但我简直不能 理解它。 米高扬进一步解释:我也是读了两遍之后才理解这本书的。 接着,阿登纳又饶有兴致地问米高扬,苏联是否对中国有所顾忌。米高扬说, 苏联和中国的关系非常好,除了西部边界外,苏联没有在中国驻军。 阿登纳摇了摇头,进一步说:您把我的问题搞错了,我注意的并不是目前苏联 同中国的关系,而是以后十年至二十年中的事态发展。中国每年人口增长一千二百 万,它的人口在十至十五年之后几乎可以达到十亿,它又没有足够的土地。苏联那 时最多有二亿五千万人口。倘若我是俄国人的话,我不希望有一个人口如此众多而 又没有足够土地的邻居。 米高扬沉默了,开始沉思…… 米高扬是在4 月28 日回国的。这次访问后,德苏有关德国统一问题的谈判被 冻结起来,德苏关系也因此而僵住。准确他说,是1955 年以后国际形势的变化失 去了解决德国问题的时机,而阿登纳又坚持原有立场,这才使德苏关系不能打开局 面。阿登纳给斯米尔诺夫3 月19 日的提议是他试图打开僵局的一种尝试,之后, 1959 年,阿登纳又授意制定了一项关于解决德国问题的“格洛勃克”计划,主张 在十年过渡期内缓和两个德国的紧张关系,然后就德国统一问题在两德和东西柏林 举行公民投票。这些迹象表明,阿登纳已经开始准备改变哈尔斯坦主义不建交不承 认的立场,探索新的东方政策,以尽量协调同苏联在德国统一问题上的分歧。但是, 情势所限又使阿登纳不可能走得太远,达到苏联人谋求的使东德合法化的要求。苏 联对阿登纳的这些表态保持了缄默。在阿登纳看来,承认东德等于放弃了过去的一 切原则,这也等于是断送了他的政治前途。美国的国际分析专家卡尔·多伊其曾说, 政治家和领导人“往往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们为保持其世界形象的一贯性和一致性 的习性与需要的俘虏”。阿登纳正是如此。已经树立的“冷战骑士”的形象是很难 再作出变更的,迈出任何一步都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