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科隆贝 “我们必须合作,而不要成为美国的工具。” ——1958 年9 月14 日戴高乐在科隆贝与阿登纳会晤时的讲话 1958 年5 月,法兰西第四共和国长期以来积聚的种种问题终于以不可挽回的 政府危机的形式总爆发了。一个昔日辉煌一时的大帝国终于因海外殖民地问题面临 着崩溃。 第四共和国走到这一步绝非偶然,从共和国成立的那一天起,政局就一直不稳, 政府软弱是其根本。当初立国之时戴高乐将军就曾让法国人作出选择,是要一个强 有力的政府呢,还是要一个强有力的议会,结果法国人选择了议会,戴高乐愤然拒 绝出任总理,并退出了政坛。国民议会党派林立意见不统一使任何一派都难以取得 优势,政府必须靠向大多数议员妥协才能维持。政府很容易倒台,整个第四共和国 期间仅有两届政府任期超过一年。同时,战后法国的经济社会形势也一直未容乐观, 殖民地问题一直困扰着各届政府,北非阿尔及利亚几次出现叛乱,乃是历届政府的 一块心病。阿尔及利亚与法国隔地中海相望,历来与法国本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牵动法国政局。1958 年5 月13 日,一直动荡不安的阿尔及利亚酿发了一起重大 武装叛乱,叛乱直接波及国内,并眼看要引发一场军队暴动,局面将至不可收拾。 第四共和国的政治家们害怕了,纷纷退缩。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国民议会不 得不再请二战英雄戴高乐出山,希望借他在军队和人民中的崇高威望,安定人心, 平息事态。 戴高乐再度出山并受命危难,他提出了一个重要条件,宣布他只能接受共和国 授与的全部权力。他说:“如果人民愿意的话,我就像过去发生民族重大危机时那 样,来担任法兰西共和国首脑。”国民议会别无选择,民众呼声很高,阿尔及利亚 局势不容拖延,最终答应了戴高乐的全部要求。 蜇居12 年之久的戴高乐将军再度出山,令阿登纳极度担心,戴高乐将军会继 续奉行第四共和国前任政治家们制定的对外政策吗?会把迄今已经取得一些成效的 法德合作和欧洲一体化继续下去吗?戴高乐的思想是极端民族主义的,阿登纳对战 后初期戴高乐反美反德的言论记忆犹新。“伟大的民族”、“法兰西的光荣”等诸 如此类的话在戴高乐1954 年和1956 年出版的《召唤》和《统一》两卷回忆录中 随时可以看到。戴高乐一向主张压制德国、防范德国,谁也不会忘记戴高乐在1944 年12 月10 日在莫斯科同苏联签定了法苏同盟互助条约,其防范德之心昭然若揭, 戴高乐也一直反对德国重新武装和欧洲一体化,最近的舆论表明苏联人乐意看到戴 高乐执政,戴高乐周围亲信中,也有一批思想是极端民族主义、反欧并且留恋着法 俄联盟的政治家,如此等等令阿登纳忧心。 阿登纳焦虑地关心着法国的政局,也关心着戴高乐的一举一动。他让人们给他 送来了戴高乐的回忆录,想对戴高乐的思想作一番仔细的推敲。阿登纳看到,戴高 乐在谈到法国对外政策目标时是这样说的: “很明显,当前法国在为达到它的目标和面临其他国家的谋算方面来说,还处 于软弱的地位。这些国家自然希望从这种局势中捞取好处,并且企图乘我们争吵之 际对我们施加压力,或者甚至企图把我们驱赶到缔造和平集体的二等地位上去。我 认为,这是不能容忍的。同时我相信,德国的崩溃,欧洲的分裂和俄美之间的对抗, 好像奇迹般拯救了法国似的,给了我们采取行动的极好机会,而且一个新的时期也 许能让我们开始贯彻一项伟大的、由我为我的国家制定的计划。 这关系到保证法国在西欧的安全,以免法国可能再次受到一个新的德意志帝国 的威胁。法国应该同东方和西方合作;需要时,应同这一方或另一方缔结必要的联 盟,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使自己处于从属地位。为了预防法兰西联盟可能分裂的危 险,这个联盟应逐渐变成一个自由的共同体,这关系到要使与法国接界的莱因河流 域、阿尔卑斯山脉和比利牛斯山脉一带的国家,在政治、经济和战略方面同法国联 合起来,并把这一组织变成世界三大势力之一……”在这些话中,阿登纳看到在戴 高乐思想中一些根本质的东西,把它与戴高乐的作为以及外界对他的评论联系在一 起,阿登纳在心中勾画出戴高乐将军的基本轮廓。 首先,这个人对法兰西有一种天生的使命感,他决心要捍卫和发扬法兰西的光 荣和伟大,阿登纳对这种感觉相当理解。戴高乐不容许法兰西被降到世界第二流国 家的地位,要尽一切力量拯救法兰西,使它重新定位,和大国平起平坐。为了达到 这个目的,戴高乐正确估计了东西方的国际形势,准备利用美苏对抗,欧洲衰落德 国被分裂、很难短时期再起的机会,使法兰西尽快强大起来,他虽然反对欧洲一体 化,但却希望法国扎根于欧洲,并通过联合起来的欧洲同美、苏对抗,成为世界第 三大势力。当然,阿登纳很清楚,戴高乐的一切思维都是法兰西式的,因为后者把 欧洲当成了法兰西共同体的延伸。 戴高乐上台之后,尽管法国方面对阿登纳所关心的北约组织和欧洲联合还没有 作出表态,阿登纳却已听到来自各方的各种各样的推测了。有人说,戴高乐在欧洲 和大西洋地区可能推行一种有益的政策;也有人认为,戴高乐会破坏这一切,并参 与苏俄的赌博;还有人对戴高乐的思维方式作了如下描述,说他受着一种思想信念 的支配,各种客观现实都不能使他放弃这种思想——他很骄傲,并且以感情用事来 作出政治决定,当他的骄傲受到损害时,就会引起他态度的摇摆。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作出结论的根据,阿登纳决心耐心听取有关法国各方面情 况的报道,等待法国事态发展至明朗和稳定。对法关系是联邦政府对外政策的一个 中心环节,阿登纳不愿草草作出决定。 事态发展渐渐明朗了。1958 年6 月1 日,法国国民议会以329 票赞成,224 票反对,通过了对戴高乐的总理任命。6 月2 日.法国议会又通过了一项法律,授 权戴高乐修改宪法。戴高乐在内阁中保留了前政府的一些人,其中包括阿登纳所熟 悉的居伊·摩勒、弗林姆兰和安托万·比内,前法国驻波恩大使顾夫·德姆维尔也 被任命为外交部长。这是一种令人感到宽慰的迹象。 戴高乐在发表就职宣言时说他将遵守欧洲条约,对阿登纳来讲,这些人在政府 中担任要职,就是法国将贯彻这项声明的保证。6 月25 日,法国外交部长顾夫· 德姆维尔在巴黎向新闻界宣布:第四共和国尽管历经长年的危机和动荡,但其外交 路线却是稳定和连贯的,这条路线是根据国家若干道义职责,以及地理、历史、经 济和文明的特性而制定。过去曾经决定了的因素今天仍然决定着法国的对外政策。 如果说今后外交存在变化的话,那将主要在外交政策的执行方法和手段上。阿登纳 以一种欣慰之情感受着法国结束政权交接时期的政策混乱,步入正轨。 法国政局稳定后,英国首相麦克米伦和美国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先后 到巴黎去作了访问。1958 年夏天,法国政治家们一再到波恩,邀请阿登纳访问巴 黎。但阿登纳感到目前的时机和客观条件尚不具备。7 月8 日,阿登纳接到了老朋 友杜勒斯的一封信,谈了谈他访问巴黎的情况。仕勒斯说,他与戴高乐将军的会谈 进行得非常顺利,两人对法德紧密合作问题也有一致看法。他询问阿登纳什么时候 去巴黎。 但阿登纳仍然担心,他认为他和杜勒斯、麦克米伦所处的地位是不一样的。杜 勒斯和麦克米伦是作为二战中与法国并肩作战的美英代表去与戴高乐会晤的,麦克 米伦在战争中还是戴高乐的老朋友。而他,阿登纳,却是作为一个战败国的代表, 戴高乐会不会另眼相看呢?而且,阿登纳认为他在1956年11 月应总理居伊·摩勒 之邀访问过巴黎,至今法国没有安排回访,在这种情况下到巴黎去也不适合。阿登 纳将这种顾虑告诉了前来波恩访问的法国荣纳省省长莫里斯·皮卡尔。皮卡尔刚被 任命为法国广播电台总经理,并且同戴高乐过往甚密。皮卡尔让阿登纳无需有此担 心,他保证阿登纳将在巴黎受到热烈欢迎,只要他提出一个访问的具体日期,一切 都将会圆满解决。阿登纳却还想等等,感到眼下时机并非最佳,他想为首次同戴高 乐的会晤找到一个有说服力的确切理由。 7 月,中东形势发生变化。伊拉克爆发了革命,推翻了费萨尔王朝,约旦王国 也面临同样的危险,黎巴嫩又发生暴乱。赫鲁晓夫在这时又提出要召开首脑会议。 7 月29 日,法国外交部长顾夫·德姆维尔受戴高乐之命来到波恩,转告阿登纳, 戴高乐将军切望听听联邦总理对局势的看法,并邀阿登纳赴法。阿登纳仔细考虑了 一下,接受了,但他表示会晤应是私人性质,这样更有利于双方自由交换看法。8 月初,阿登纳派出驻巴黎大使冯·马尔藏访问爱丽舍宫。戴高乐向马尔藏大使表示 愿意把地点订在他的家乡科隆贝双教堂的私人别墅。阿登纳很满意这种安排,他建 议把会见时间订在秋天,届时他在科摩湖畔的卡德纳比亚度假结束后,在归途中稍 事停留,可以从巴登一巴登向东前往科隆贝。见面的安排就这样确立了,时间是9 月14 日。 为了拟定的科隆贝会晤能够顺利,8 月,法国副总理安托万·比内到卡德纳比 亚看望了正在度假的阿登纳。比内向阿登纳谈起了导致法国政府更替的那些事件。 他说在法国人们都确信,只有戴高乐将军才能克服法国目前所面临的危机。他想解 除阿登纳最大的顾虑:法国会不会继续它的欧洲政策——所以他说,众所周知,作 为个人来讲,他不是戴高乐派,摩勒、弗林姆兰以及其他几个议员也不是,他们之 所以参加政府,是发觉在某些欧洲问题上与戴高乐有相似的想法。正如阿登纳已经 了解到的,不久前戴高乐已发表谈话,说他不打算撕毁欧洲经济共同体条约,而过 去,戴高乐一向是反对“莫内先生的欧洲”的。阿登纳说他愿把这看作是戴高乐要 对欧洲表示友好的前兆。比内强调戴高乐法国的意愿是,它将不会改变过去有关德 法合作和共同市场的外交政策。 由于对这位伟人各种讳莫难测传闻的兴趣,阿登纳特意询问比内,能否从戴高 乐的回忆录中看出他的性格呢? 比内回答说,从他的回忆录中可以找到戴高乐为人的性格。不过,这些性格也 适应不了目前的憎况。戴高乐将军已经变得“不那么冷淡”、“不那么高做”, “更合乎人情了”。这也许同他的年龄增长有关系。戴高乐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他 这个年龄所有的经验和阅历能使他对所有问题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同比内的谈话使阿登纳的心又安定了几分。 终于到了可以揭开庐山真面目的这一天。1958 年9 月13 日,阿登纳结束了 在卡德纳比亚的休假,在巴登一巴登停留一夜之后,9 月14 日清晨,驱车途经斯 特拉斯堡前往科隆贝双教堂。一路上阿登纳一言不发,心事重重,他考虑如何与戴 高乐将军更好沟通。他担心由于思维方式不同,造成他与戴高乐之间取得谅解的困 难,也担心由此使他为法德友好所作的努力尽付东流。这次会面会对今后的法德关 系有着决定性意义。 科隆贝双教堂坐落在海拔约五百公尺的高地上,周围环境肃穆而空旷,极为幽 静,戴高乐的住宅原是建于十九世纪的一座侯爵邸宅,周围有一宽阔美丽的大花园 衬托着这幢古老的建筑,使它与环境融在一起,显示出主人高雅的情致。 阿登纳一行穿超过了法国的工业区与乡村,在午前到达了科隆贝。他受到了戴 高乐和他那娇小热情的夫人的殷勤迎接。欢迎虽不拘礼仪,气氛却非常亲切。陪同 阿登纳前往的有他精心挑选的外长冯·勃伦塔诺和国务秘书卡尔·卡斯滕斯。前国 务秘书哈尔斯但已被让·莫内推荐去担任欧洲经济共同体主席。戴高乐方面则由外 长顾夫·德姆维尔、秘书长若克斯以及驻波恩大使赛杜作陪。 共进午餐后,戴高乐与阿登纳留下了一名译员让·梅耶,让其余随员驱车前往 离此四十公里的肖蒙去,以便不受打扰地进行谈话。阿登纳懂一些法语,戴高乐也 懂一些德语,他们之间的会谈常常不需要经过翻译就能直接进行。 由于是私人会晤,会谈没有确定议程,双方可以自由地交换意见。他们谈到了 世界形势,谈到了北约、美国、也谈到了欧洲、法德以及英国。两人一见如故,除 了约翰·福斯特·杜勒斯之外,阿登纳感到没有哪个政治家像戴高乐一样,和他有 这么广泛的共同语言。阿登纳折服于戴高乐振兴法兰西的崇高理想,戴高乐也对阿 登纳缔造出一个新的联邦德国感到由衷钦佩。两人互为推崇,相见恨晚。 戴高乐首先消除了阿登纳对法德合作的担心。他坦率地向阿登纳承认,同大多 数法国人一样,他在德国崩溃之后也曾担心,一旦德国复原,将会对法国进行报复, 因此在他担任总理期间,他导致了法国和苏俄的合作。今天,他认为这种形势已经 完全起了变化,德国人民并没有这种复仇情绪,现在除了来自东方的威胁外,德国 不再对法国构成威胁了,法国人的恐惧也不复存在。法德紧张关系的消除,会有助 于两国在欧洲和国际事务中有效和亲密的合作。 戴高乐接着说,法国对其他国家并不抱幻想,无论是苏联、美国还是英国。 “对法国来说,欧洲只可能有一个伙伴,甚至是理想的伙伴,这就是德国,今天的 德国。这是一个历史的奇迹,”但未尝不是事实。在我还执政时,在德国有人曾谈 到了我,说我对德国执行了一条傲馒的、强权的和复仇的政策。我可以向您提供反 证。在战争末期,我不知道这个德国将走怎样的道路。 在1944 年和1945 年,我不得不在德国可能作出的愤怒反应面前保护我的人 民。我希望德国永远不再掌握进攻法国的手段,但我不希望用敌对手段达到这一点。 关于这一方面,您也许记得,我早在战争期间就巳声明,欧洲必须演变,但没有德 国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我们两国除了共同走一条路之外,没有其他道路可走。这条道路是极 其艰难的。我们这里存在着某些妨碍走这条共同道路的东西,你们那里也是这样。 你们那里领土分裂。俄国人占领了你们一部分地区;我们在非洲、在马达加斯加、 在太平洋、在美洲岛屿,甚至于在美洲新承担的责任和新负的广泛任务,妨碍着法 国走这条共同道路。问题对于我们来说是比较困难的,因为你们的一切利益只限于 欧洲。……我们必须把和平扩大到东方…… 我们必须合作,而不要成为美国的工具。”戴高乐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方才 停顿下来,阿登纳仔细地听着戴高乐的每一句话,他感到每一句话都说出了他心里 想要说的。阿登纳激动得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不时爬上微笑,他频频点头。 阿登纳向戴高乐表示,他完全同意戴高乐的说法,这正是他所要追求的目标。 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存在终究是一个事实,这就是欧洲必须团结一致,法德必须加 强合作的原因。 阿登纳进一步说,法国和德国必须进入一个经常对话的时代。这种对话不能单 限于一些个别事件的磋商,而是需要对国际问题保持非常紧密的、经常性的和持久 的接触。戴高乐肯定了他的这个建议,说他正准备这样做,这关系到发展整个欧洲 或失去整个欧洲的问题。戴高乐列举了一些能够进行经常协调的国际问题:如裁军、 对阿拉伯国家的共同政策、在铁幕两边加强经济合作、着手共同研制武器,以及在 对待英国为干扰欧洲共同市场而建立自由贸易区问题上采取共同立场等。阿登纳对 前面几项均表示同意,但他不同意戴高乐说英国建立自由贸易区,就是要消灭共同 市场的见解。 他们还就北约问题交换了看法。阿登纳对北约的现状感到不满意,他认为北约 长期以来受到美国的忽视,而这个组织本身有待改善和加强。戴高乐肯定他说,对 北约事实上也不可能满意,因为北约组织中没有政治上的统一。 一旦出了问题,譬如在近东或金门岛出了问题,就不可能指望北约拿出一个共 同的政策。戴高乐相当尖锐他说,就目前情形看,在北约组织内部充其量只能是分 分武器而巳。 戴高乐接着说:“北约只有当美国与欧洲紧密结合在一起时才有可能统一。而 目前还不存在这条纽带,除非发生战争。我祝愿欧洲自成一体,因此还是让我们从 我们两国的紧密接触做起吧!”阿登纳同意戴高乐的意见,要加强欧洲的力量。他 还认为应该尽一切力量把北约联盟保持住,欧洲国家为此更需要同美国加强团结。 “倘若美国脱离欧洲,那将是极不幸的,”阿登纳不无感慨他说。 会谈进行了四个多小时,他们有时在戴高乐的书房中,有时一起走在花园的小 径上。戴高乐把阿登纳带到了一个小坡上,从这里可以远眺园外景色。 戴高乐伸开双臂,陶醉地说:您看,不管您的目光能看多远,在这幽静的地方 您看不到一个居民点,这就是大自然的景色。多么的空旷!”阿登纳深以为然。他 说:“是的,如果没有公务的一切,我也会被吸引到这里来的。”他发现他们在对 大自然的热爱上也找到了如此相似的感觉。 晚餐时,代表团的成员都回到了科隆贝双教堂。戴高乐夫人准备了简朴而隆重 的晚餐招待客人。餐后,代表团又回到肖蒙,阿登纳则留在戴高乐寓所过夜,以便 两人继续交换意见。 所有的担心都解除了,阿登纳几乎在所有重大问题上都和戴高乐取得一致意见, 阿登纳相信即使出现分歧,他们也是可以协调的。阿登纳确信这次会晤之后能带来 法德关系一个质的飞跃。他似乎为戴高乐本人的魅力和他的理想激情所迷醉。 第二天清晨,在用过早点之后,阿登纳向戴高乐辞行,离开科隆贝。归途中路 经阿尔萨斯一洛林和上马恩省时,阿登纳受到了法国人的热情欢迎。 喜悦的心情和刚刚确立起的对戴高乐及其法德友好的信念交织在一起,使阿登 纳感到这次科隆贝之行幸运而又有重大深远的意义。 回到波恩,阿登纳着手拟发了一份公报,公报采纳了同戴高乐相同的口径: “联邦总理和戴高乐将军在他们会谈结束之后,发表声明如下: 我们两人对许多事情进行了长时间的、坦率的和诚挚的会谈。我们两人深信, 我们这次会晤的重要性和意义。我们认为,必须一劳永逸地消除以往的敌意,法、 德两国人民必须和睦相处,并肩工作。 我们确信,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和法兰西共和国之间的合作是欧洲一切组织建设 的基础。同时这种合作有助于加强大西洋联盟,是必不可少的。 我们认为,这种合作必须加以组织,与此同时,这种合作必须包括与我们两国 紧密结合的其他西欧国家。我们希望,这种合作在重大的世界政治问题上有利于各 国人民,并希望这种合作扩大到尽可能乡的欧洲国家。”戴高乐比阿登纳小十九岁, 在科隆贝会晤时戴高乐六十七岁,阿登纳八十二岁。两人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差别, 一个骄傲、清高,一个严肃、刻板;一个充满了法兰西民族浪漫的理想主义,另一 个则是德意志精明的现实主义者。人们为他们这种迟到的友谊感到迷惑。也许这就 是政治家之间惺惺相惜的一种戳契!在科隆贝的会谈中,戴高乐与阿登纳曾有一次 谈到年龄的问题。 戮高乐说,按年龄他比阿登纳年轻许多,而实际看上去阿登纳的体质和精神都 比他为好。阿登纳告诉戴高乐,这是长期以来紧张的政治工作所致。政治工作能给 人新的力量,将军可以很快感受到这一点。战后他刚开始工作时,起先也以为胜任 不了工作,而事实却正好相反;一旦戴高乐从事现在的工作,就能立刻从工作中找 到新的力量。 事后证明的确如此。戴高乐胜任他的工作直到1969 年4 月被迫辞职。阿登纳 说得一点不错,政治对他们俩来说是生命的源泉,在科隆贝第一次见面时,双方都 感觉到了。 阿登纳和戴高乐后来都不约而同地强调了两人在科隆贝结下的友谊对他们今后 政策的影响。阿登纳在回忆录里说,这次“会见是确证了我九年来始终不渝地执行 的政策”。戴高乐则不无感叹地回忆道:“从那以后直到1962年,康纳德·阿登纳 和我互相之间写信约40 次,我们互相之见面15 次,或在巴黎、马利或朗布依 埃,或在波恩和巴登一巴登。我们用了100 多个小时进行会谈。或是秘密的、或是 有我们的部长在场、或有我们的家属陪同…… 后来直到我的杰出的朋友去世之前,我们的关系是以同一步伐、同样的热情向 前迈进的。总的说来,我们之间所说、所写、所表达的一切都不过是使1958年缔结 的友好协定适应事态的发展。”事实如此,法德关系因为这次历史性的会面而全面 改写,阿登纳和戴高乐一起把法德友好推向了一个历史高潮。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