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苏维埃斗争 1929 年初,贺龙率领红4 军攻下鹤峰县城,宣告成立了湘鄂边第一个县级苏 维埃政权。5 月红军进入桑植,6 月初攻占桑植县城。红4 军发动群众,开展土地 革命,建立苏维埃政权,形成了以桑鹤为中心的湘鄂边苏区。 贺民英带着我们从鹤峰回到桑植,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斗争中。我被派回长瑞乡 组织农民协会。 我这是第二次搞农会了。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我是在共产党的直接领导下, 有贺龙和红军作靠山。 我向乡里的贫苦农民宣传党和红军的主张,宣传土地革命和苏维埃政权,组织 成立了乡农民协会。开始农民们不晓什么是苏维埃,还以为是个大人物的名字呢。 我按照刚刚学到的一点知识,解释说:苏维埃就是工人、农民自己当家作主的政权。 不久,我被乡农会推选为代表,到县城参加桑植县农民协会并出席苏维埃代表 大会。 就在筹备召开苏维埃代表大会的时候,传来消息,驻永顺敌军向子云团前来攻 打桑植城,苏区军民立即准备迎战。 早几天,向子云先派其团副率一个营进攻,在南岔被歼。向子云不甘心,亲率 主力气势汹汹地扑来。 这时,红4 军已经编起两个团和一个军部特务营,红1 团团长贺桂如、党代表 龙在前,红4 团团长陈宗瑜、党代表徐锡如,特务营营长贺沛卿。 老百姓中间流传着一句话,叫作“1 团打胜仗,4 团镖镖枪”,形象地概括了 它们的特点。1 团是红军的主力团,比较正规,集中了全军能打响的步枪300 余支, 红军打胜仗主要靠1 团。4 团是由鹤峰县那阳关的一支“神兵”队伍和农民武装编 成的,士兵多为“神兵”出身,武器主要是梭镖、大刀,因此又叫“神兵团”。 “神兵”是活跃在湘鄂川黔边地区的一种带有封建宗教色彩的农民武装。其成 员大多是被压迫的贫苦农民,其宗旨是“灭兵灭捐灭税”,其组织以神坛为单位, 亦农亦兵。出战前要拜菩萨、念咒语、吞朱砂,身系红腰带,头缠红布帕,刀枪挂 红,自信“刀枪不入”,作战十分神勇。“神兵”的封建宗教色彩很浓,有不少队 伍控制在地主豪绅或巫婆神汉手里。红军初创时期,以贺龙为书记的中共湘鄂西前 敌委员会“对神兵领袖采取分化政策,吸收其下层觉悟的群众,成为党的群众” (1928 年9 月贺龙给中央的报告)。 党组织和红军成功地把鹤峰邬阳关以陈连振、陈宗瑜父子为首领的“神兵”, 从简单的“灭兵灭捐灭税”引导到打倒封建官僚军阀统治、建立苏维埃政权上来, 而后将这支“神兵”收编为红军特科大队。老百姓不晓什么叫“特科”,就根据谐 音叫作“铁壳大队”。后来特科大队扩编为红4 团,老百姓仍根据其出身称作“神 兵团”。这次与向子云作战,我们县农会也带着农民赤卫队配属红4 团。 向子云率部倾巢出动,仗着人多枪好,自以为消灭红军没得问题。他给部下发 了许多棕绳子,扬言:“要把红脑壳们一个个捉回来。”同时,他为了消除部下害 怕红军“神兵”的心理,又发了许多小孩子打水仗玩的唧筒,里面灌满乌鸡狗血, 说:“有了这玩艺儿,撒到那些神兵身上,神法就不灵了。”针对向下云骄横而愚 蠢的特点,贺龙军长摆下一个埋伏阵,把部队拉出城外,隐蔽起来,又叫红4 团特 意打扮了一番,人人头缠红布帕,梭镖大刀也都挂上红布条。 敌军渡过澧水,逼近城垣,发现是座空城,以为红军被吓跑了,大摇大摆地向 城内开进。 突然间,枪声大作。贺桂如率领埋伏在梅家山制高点的红1 团首先发起攻击, 隐蔽在城内的小部队也向敌人袭击。陈宗瑜团长率领红4 团出现在东门外,头缠红 帕的战士们高举着挂红的梭镖大刀,象一条跃动的火龙,沿着东门外300 多级的石 阶昂然直上。 东门楼上的敌人吓慌了,两挺水机关枪一枪没放,撒腿就跑,边跑边喊: “神兵来了!神兵来了!”敌军人踩马踏,乱成一团。有些胆大的也顾不得打 枪了,只是拿出唧筒把乌鸡狗血往红军战士身上喷。我们的战士已经不是过去那种 吞丹画符的“神兵”了,而是用革命思想武装起来的“红色的神兵”,不管那一套, 冲上去就缴枪抓俘虏。 在红1 团和红4 团的勇猛攻击下,敌军大部被歼,贺龙军长命令特务营乘胜追 击。 向子云带着残兵败将拼命回逃,跑到赤溪渡口时船只早就被红军撑走了。敌人 象一群被赶急了的鸭子扑通扑通往河里跳。 那天天气热得很,跟在敌人后面紧追的特务营营长贺沛卿是个胖子,更是热得 受不住。他右手提着驳壳枪,左手拿着大蒲扇,一边追一边扇。这事后来被老百姓 传得神乎其神,说:“红军神兵团厉害,扇子兵更厉害,一扇子能把几十人扇到河 里去!”敌团长向子云抓住骡子尾巴冒险泅渡,刚到河心,一股急流涌来,把他吞 没了。 这一仗,向子云全团覆灭。红军自身的伤亡却微乎其微,只是“神兵团”一些 战士的衣服被乌鸡狗血弄脏了。 第二天,桑植城召开庆祝赤溪大捷暨县苏维埃政府宣告成立大会。校场坪上扎 起三个台子:一个是农民协会的,一个是苏维埃的,一个是红军的。 台下人山人海,红旗飘扬,各乡的代表和县城附近的群众都来了。农民来的尤 其多,农民协会那个台子上的人也最多。“苞谷佬”们第一次挺起腰杆,登上台子, 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正在开会中间,忽然“轰”的一声,农民协会的台子因为上的人太多,压断了 支柱,垮了下来。 当时有的农民就说:“哎呀,不吉利,农民协会长不了,要垮台了。”人们一 时议论纷纷。也有人争辩说:“台子垮了,可以再扎起来,我们农民组织起来,拿 起刀枪跟着贺龙闹革命,当红军,垮不了!”此后,红军迅速扩大到4000 多人, 新设了1 路、2 路指挥,新编了2 团、5 团。红军主力向大庸、慈利出击,根据地 内的土地革命运动进一步开展,农会、工会、妇女会、儿童团、赤卫队纷纷建立起 来。我每天跟着县苏维埃主席吴天锡、农会主任陈昌厚到各乡去开展工作。 有一次,苏维埃主席吴天锡带着我和20 来人的赤卫队,到长瑞乡去惩办几个 有劣迹的人,其中一个是我的三伯父廖清斋。 我的三伯父是个不务正业的痞子,干过一些欺负人的坏事。一年前贺戊姐到我 家老屋场躲避敌军,他借口照顾我们,骗戊姐说:“你把家里的牲口、东西都给了 别人,别人就不会来找你麻烦了。”结果他把戊姐的家产全骗到自己手里,我们却 仍要东躲西藏。真是乘人之危,掳人钱财。吴天锡主席带领我们以苏维埃政府的名 义把我三伯父法办了。 我们返回县城时,又抓了两个兵痞子。吴天锡押着兵痞子走前头,我和赤卫队 走后头。 半路上天黑下来,那两个家伙突然拔腿猛跑。 吴天锡在前面边追边喊:“快开枪!”他们三个穿的都是白衣服。不知是谁在 后面开了一枪,误把吴天锡打死了。 以后,农会主任陈昌厚把我和他的警卫员贺炳炎带到县苏维埃工作。 红军在慈利、大庸出击,攻打大庸县教子垭团防的一处寨子,打了一个多月没 能完全打开,敌军调集大批兵力围攻上来。 9 月间,红军主动退出桑植县城。我也回到贺民英队伍上,跟随红军一路转移。 红军退到桑植边界的樟耳坪,遭到敌军重兵袭击。突围时红1 团团长贺桂如、 红4 团团长陈宗瑜不幸中弹牺牲,部队伤亡了几百人,不得不退往鄂西鹤峰等地。 这一年秋天,我已满18 岁。 初涉人生的18 年,我从我的家庭,从桑植,从湘西,初步认识了中国社会, 初步认识了中国共产党。轰轰烈烈的大革命给了我思想的启蒙,如火如荼的工农武 装斗争给了我人生的理想,叱咤风云的贺龙更为我树起一个英雄的形象。 他那种敢于反抗恶势力、为贫苦人打天下的宏大气魄,那种追求真理、忠于革 命的坚定信念,那种失败了再干、永不服输的倔强性格,那种不图高官厚禄、不俱 艰难困苦的斗争精神,都对我产生直接的深刻的影响,使我走上拿起刀枪跟贺龙的 革命道路。 我始终是把我的18 岁作为参加革命的起点。这不仅是因为我从此长大成人, 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从此成为一名红色游击队员,一名苏维埃的战士。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