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游击 1933 年过去了,1934 年开始了。红3 军仍在湘鄂川黔边界上四处流动,四 处游击。 蒋介石“劝降”不成,督令大军进行更加严密的“围剿”,各地团防也日益猖 獗,伺机袭扰红军,残害红军家属和群众。 春节之前,红3 军由桑植向慈利游动,从离樵子湾只1 公里的地方过。 我和在军部当警卫员的肖庆云向贺龙军长提出,顺路拐回家看看。 自从贺民英游击队在洞长湾遭袭击、肖艮艮母子被抓走,我们还一直没有见到 她们。听说,我妈妈拿钱请人把她们母子赎了出来,不晓现在怎么样了。 贺龙军长也一直惦记着她们,他对我们说:“你俩回去看看艮艮吧,队伍今晚 宿营在洪家关的杜家山,明天出发,早点回来。”我和肖庆云急匆匆地赶到家,见 到了我妈妈、肖艮艮和女儿、儿子及弟弟、弟媳,全家人团聚一堂,诉说别后的经 历,一起吃顿晚饭,也算是提前过个年吧。 正在吃晚饭的时候,一个叫伍于盛的人进门来。伍于盛是个痞子,1929年桑植 县苏维埃主席吴天锡带我到长瑞乡惩办我三伯父等三个有劣迹的人,其中就有他一 个,他当时跑了,没打到。这次他到我家来,是受樵子湾团防朱照环之托打探我回 来的消息。 我看出他的来意,不动声色地招呼他一起吃饭。他乘势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向 我打听这,打听那。 这时,门外又来了四个人,是军部警卫班的四名战士。他们告诉我,部队宿营 后,7 师师长卢冬生到了军部。卢师长看到你没在,就问军长:“廖汉生哪去啦?” 军长告诉他:“廖汉生跟肖庆云俩个请假回家了。”卢师长说:“那怎么行?7 师 有一次从樵子湾过,团防朱照环都敢在后面撂尾子,他俩个回去怎么行?要再派几 个人去。”这样,军部又派了四个人来。 饭未吃完,那个打探消息的伍于盛坐不住了,匆忙告辞而去。当晚10时左右, 伍家峪的我姑表兄伍象高和原军部裁缝匆匆跑来,报信给我:“朱照环知道你跟肖 庆云回来了,要来打你,提你俩的枪。”我谢过他们,对我妈妈说:“不怕他。我 们又多了四个人、四条枪,朱照环他要打就打吧。我估计他今晚不会来,要来也是 明天早上天将亮时来。”报信的伍象高和裁缝走了。我又对妈妈说:“朱照环是专 来打我的,你们都不要在家睡了,到别人家躲一躲,过了今晚就没事了。”交代完, 我带着肖庆云和四个警卫员到肖庆云的另一个姐姐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赶回军 部。 我刚到军部,紧跟着又得到消息说,我们离家后,肖艮艮带着孩子躲出去了, 我妈妈不愿走,弟弟、弟媳也留下来陪她。天还没亮,朱照环带着团防队来了,围 住我家屋子就打,弟媳跑出来被当成肖艮艮给打死了,弟弟打破屋后的板壁跑了, 我妈妈倒还没事。 我一听就火了,怒冲冲地要求返回去报仇。贺龙军长当时没在屋,我找到关向 应政委,大吼大叫道:“给我一个连,我要回去报仇!朱照环毁了我的家,我也不 叫他好过!”关政委没有给我人,也不同意我回去,而是很严肃地对我说:“队伍 马上要出发,你不能回去。”我勉强压住一肚子火,带着对家人的忧虑,跟着队伍 走了。 现在看起来,当时我那些话也不怎么对头,只想到个人的复仇。 红3 军在慈利等地游击了一阵,于4 月间转到湖北利川县十字路。湘鄂西分局 总结了前一段流动游击的情况,决定再次进军川东南的西秀黔彭,创建湘鄂川黔边 新苏区。 5 月8 日,红3 军打开乌江边上的彭水县城,发布了《告湘鄂川黔人民书》, 准备继续向西阳、秀山、黔江发展。但是夏曦提出:“彭水背山面水,易攻难守, 敌人打来难以应付。”下令撤出彭水,转向黔东游击。 在彭水驻扎时,军部驻的天主堂里有一个美国神甫,叫史密斯。他曾听到过国 民党污蔑红军“杀人放火”的造谣,害怕把他当作帝国主义分子杀掉。 贺龙军长、关向应政委向他反复解释红军的政策,才使他平静下来。部队迟出 彭水时,为了解决经费困难,带走了史密斯,叫人转告国民党地方官员拿十万块大 洋来赎。 6 月1 日,红3 军攻占贵州沿河县城。沿河城跨在乌江两岸,更不利于防守, 红3 军于次日退出。4 日进驻四川西阳县的南腰界,而后再入黔东印江县,6 月19 日到达沿河县枫香溪(今属德江县)。 在这一个来月里,军部一直带着史密斯行军,不但不捆他,贺龙还常常跟他下 棋、谈天,请他给红军治病、照相,他也乐于帮忙。这样一直走到了沿河县的枫香 溪,史密斯乘看守他的小战士不注意,跑掉了。我们也没有再追他,找不到就算了。 只是史密斯一跑,那十万块大洋也飞了。从那以后,我们就给负责看守史密斯的小 战士起了个浑名,叫他“十万块”。 事隔40 年后,贺龙的夫人薛明告诉我一个意外的消息,红3 军在彭水捉到的 那个外国神甫史密斯,派他的儿子从美国远渡重洋飞到中国,拜访贺龙的家人,转 达他对贺龙和红军的钦佩之情。看来,史密斯还是很怀念他跟红3 军相处的那一段 日子呢。 这是发生在流动游击中的一个小插曲。 从1933 年夏红3 军7 、9 两师相继退出鹤峰,到1934 年6 月抵达沿河枫香 溪,在近一年的时间里,红3 军在湘鄂川黔边来回转战,虽然先后攻占过黔江、利 川、彭水、沿河等数座县城,却始终未能冲破敌军的“围剿”,未能建立起一块根 据地,陷于盲目的流动游击状态,在精神上、物质上都极度困苦。 然而是什么力量驱使我们顽强奋斗,没有在左倾路线的重压下和敌人的重兵 “围剿”中垮掉呢?我想,主要有三条: 第一,经过儿年的土地革命斗争,党的影响已经深深地扎根于革命队伍之中。 当时,大家尽管对左倾路线的各种行为感到困惑、迷惘、苦闷、压抑,但对党领导 的革命事业从来没有怀疑、动摇过,始终抱着坚定的信念。我们不甘心,也不相信 红军会就此散伙,革命会就此垮台? 第二,在长期的艰苦斗争中积累了相当的经验。从工农革命军到红3 军,历经 几起几落,屡遭挫折,但不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不论受到多大的损失,最后都能够 挺过来。 第三,依仗贺龙军长的威望维系着军心、人心。这一条在我们这支红军里起着 相当重要的作用。我们当中许多人都是抱着“拿起刀枪跟贺龙”的初衷来当红军的, 在党团组织和政治工作制度被完全取消的情况下,在身受冤屈的境遇中,我们认定 只要贺龙没垮台,这支红军就垮不了! 当然,只靠这么几条是不够的。要想使红军和苏区有一个大恢复、大发展,就 必须彻底纠正左倾错误路线。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