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瓦大捷 1948 年初春,西北野战军经过了为期两个月的以诉苦、三查、练兵为主要内 容的冬季整军,面貌一新,斗志昂扬,开始了外线的战略进攻作战。 春节前,野司来电要1 纵去参加作战会议。我们带着全纵指战员的求战决心, 快马加鞭赶到米脂县吕家沟的野司驻地。 西北野战军要打出去,举行外线进攻,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这个战略方 针是1 月间前委扩大会议上已经确定了的。首先打向哪里呢,我们在组织部队讨论 “打出去”的具体方向时,指战员们提出过三种建议: 一是北上三打榆林邓宝珊。这样可以出二出两打榆林受挫的气,拔掉边区北方 这颗孤立、顽固的钉子,但榆林城坚固难攻,短时间难以拿下,得手后又因地处沙 漠难以发展。 二是西进陇东、三边打马。这样可以利用胡马之间的矛盾各个击破,但路远缺 粮,以我步兵打马骑兵难以歼灭,且对胡宗南主力没有消耗。 三是收复延安。这样可以获得巨大的政治影响,但敌重兵固守,我伤亡必大。 在作战会议上,彭总引导我们分析了上述三种方案的不足:这些都算不上是真 正的“打出去”,只是在边沿上打转转,达不到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大量消 灭敌人,建立新的根据地的战略目的。彭总宣布:根据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西 北野战军将要南下陕中,进军黄龙山区,配合中原的陈赓兵团打击胡宗南主力。作 为“打出去”的第一步是发动宜川战役,“围城打援”,以一部兵力包围宜川城诱 使刘勘率部增援,我军以主力设伏,歼敌于运动之中。 刘勘是胡宗南的整编第29 军军长,进攻陕甘宁边区的敌主力之一。在陕北作 战中,他连吃败仗,胆小怯阵,受到胡宗南的训斥,现驻守延安、洛川、宜君、黄 陵、宜川等地。 我军围攻宜川,刘勘主力会不会来增援呢?我们都有些担心。 彭总胸有成竹地分析道:刘勘没有多少行动自由,他的命运操在胡宗南手里。 上次增援榆林,刘勘已经因畏缩不前受到“撤职留任”的处分,胡宗南给他记着一 笔帐呢。我军只要把宜川打得紧,胡宗南就会下死命令叫刘勘增援,他就不敢不来, 一定会乖乖钻进我军布下的圈套。 野司作战会议结束后,我们迅速向部队传达了党中央、毛主席和彭总的战役指 示,进行了战前动员。 春节一过,西北野战军即挥师南下,向国民党统治区进军。 2 月22 日至24 日,第3 、第6 纵队完成了对宜川守敌整编第24 旅的包围。 而后,野司在3 纵司令部再次召开作战会议。 彭总指出:据各方面情况判断,胡宗南一定会派兵增援,刘勘这家伙走瓦子街 至宜川的可能性大,我军按此方案部署。刘勘援兵一出动,围城部队就视其快慢而 动,急来慢打,慢来急打,诱其上钩;打援部队要封死口袋,坚决顶住,决不让一 个敌人跑掉。 彭总强调,要有最大的决心和毅力,有坚强的战斗意志,攻击发出后无论遇到 什么困难也要坚决拿下来。他还特别指出,各部队要有战役全局,只要对战役发展 有利就要主动去干,不能延误战机。这是西北野战军最大的一次战役,胜利了就会 改变整个西北战场敌我对比形势,为解放大西北创造条件,延安的敌人也就成了瓮 中之鳖,指日可下。 宜川被围后,胡宗南即令刘勘率整编第27 师、第90 师四个旅八个团的兵力 沿洛川至宜川公路经瓦子街轻装驰援。 围城部队向宜川外围发动猛攻,拿下太子山、外七郎山等要点,拔掉宜川城的 西北屏障,急得敌旅长张汉初在报话机里向刘勘连连哭救。胡宗南下了死命令,逼 得刘勘率部乖乖进入瓦子街以东地区,力图当天赶到宜川。 野司命令3 、6 纵队各一个旅继续围城,另两个旅自东向西阻敌援军,1 纵断 敌后路并自西向东攻击,4 纵和2 纵分从北面、南面夹击。 28 日下午天气骤变,开始是细雨纷纷,后来是雨雪交加,入夜则是鹅毛大雪 漫天飞扬。 我纵以独1 旅为先头,尾追敌后,沿公路自西向东,向瓦子街攻击前进。 在恶劣的天气中,我们身上的棉衣先是被雨雪打湿了,后来又被冻成冰铠银甲, 部队全然不顾,一脚泥水一脚雪,按时赶到瓦子街。 29 日拂晓6 时,担任前卫的独1 旅3 团全歼敌90 师搜索连,攻占瓦子街, 并迅速向南北两山攻击,切断了敌军后退之路,扎住了“口袋口”。 随后,纵队指挥所也来到瓦子街。我们得知从河东赶来参战的2 纵因距离较远, 雪路难行,尚未占领瓦子街南面高地,而敌主力正向该地集结,如不迅速堵住这个 缺口,敌人就有可能从那里逃窜。 贺炳炎司令员和我商量了一下,立即改变原定全纵均在公路以北作战的部署, 以公路为界独:旅在北山、358 旅在南山,由西向东全力攻击。我们要358 旅派一 个团接替独1 旅1 团3 营向瓦子街东南高地攻击,堵住敌军南逃去路。 358 旅考虑到兵力状况,提出,该旅三个团,已有一个团向洛川警戒敌后续部 队,一个团留作纵队的预备队,再拿一个团出去,手里就没兵了。 358 旅确实有困难。但是,为了保证整个战役全局的胜利,我们坚持要求该旅 拿一个团出来。 358 旅旅长黄新廷、政委余秋里坚决执行命令,派出714 团及715 团一个营去 执行这个任务。 714 团在不久前的诉苦三查中搞得最早最扎实,在这次瓦子街战斗中又打得最 苦最顽强。该团在任世鸿团长率领下连续夺取了南山数个阵地,堵住了敌军的南逃 去路。他们那里是敌29 军和90 师指挥部所在地,是敌突围的主要突破口。敌军 不惜血本,向714 团占领的阵地发动一次次冲锋,战斗进行得相当残酷。 714 团团长任世鸿牺牲了,参谋长武治安牺牲了,政委徐文礼、副团长薛常义 负伤了。 该团第2 营教导员夏伟在营长不在位、副营长陈占彪牺牲的情况下指挥全营作 战,身负重伤。 2 营第6 连140 多人打得只剩下十来个人仍在顽强战斗,像一块啃不动、砸不 烂的硬骨头牢牢地守在阵地上。6 连的这种“硬骨头”精神后来名扬全军。 6 连第2 班班长刘四虎是诉苦三查中涌现出来的子弟兵典型,他以一把刺刀与 十几个敌兵展开白刃格斗,连接刺倒七个敌兵,威震敌胆,他自己也被敌人捅了11 刀,昏倒在战壕里,后被增援的同志救出。 714 团4 连解放战士路新理英勇杀敌,冲锋在前,用自己的鲜血实践了“为亲 人报仇”的誓言。 在北山与敌争夺的独1 旅同样打得勇猛顽强。 全纵队不只是一两个单位、一两个人表现勇敢,而是所有单位、所有的人。不 管是老兵新兵,子弟兵解放兵,干部战士,可以说没有一个畏缩不前的,人人奋勇, 个个争先,一边打一边高呼口号:“为牺牲烈士报仇!”“为死难亲人报仇!”这 是一场名副其实的血战。敌我双方反复争夺每一个山头阵地,多达20余次,直到白 刃格斗,撕杀肉搏。 下午,第2 纵队赶到瓦子街南面,投入战斗。北面,独1 旅也与左翼第4 纵队 沟通联系。我军各部队密切协同,把敌军压在瓦子街以东的山沟里。 入夜,北风呼啸,大雪下个不停,我军露宿在山上梢林中,准备最后的进攻。 野战军司令员彭德怀打电话到1 纵指挥所,向我询问白天的战斗情况,下达了 明日拂晓总攻的命令。而后,彭总关切地问:“雪下得这么大,会不会影响部队的 行动?注意叫大家多活动,不要冻伤了。”我报告了部队的情况,说:“请彭总放 心,雪下得越大越好啊!”我在雪中一棵白烨树上用匕首刻下了一行顺口溜:“冒 雪穿梢林,为的是人民。打死刘勘,活捉严明!……”3 月1 日拂晓,雪住天晴, 我军各部队向龟缩在山沟里的敌军发起总攻。 2 纵由南向北,4 纵由北向南,6 纵、3 纵各一部由东向西,我纵沿瓦子街公 路和甫北两山自西向东攻击。独1 旅夺取了北面的元宝山,358 旅扫清了南山,而 后向敌密集的地方冲击,直捣敌军、师指挥部。到下午5 时,瓦子街战斗胜利结束, 援敌全部被歼。敌29 军中将军长刘勘在漫山遍野的口号声中丧魂落魄,绝望之际 用手榴弹自毙。敌90 师师长严明在逃跑中被击毙。刘勘的笔记本、严明的手枪均 被我纵战士缴获。敌27 师师长王应尊也被活捉,后混在俘虏群中乘隙跑掉了。两 年后王应尊在四川德明县与裴昌会等一同起义,回到人民一边。全国解放后,我在 北京张宗逊同志那里碰到王应尊,谈起瓦子街战斗,他笑着说:“哎呀,那时我不 应该跑啊!”瓦子街战后第2 天,围攻宜川部队也发起总攻,到3 日上午全歼城内 守敌一个旅,活捉旅长张汉初。至此,宜川、瓦子街战役胜利结束,全歼敌一个军 部、二个师部、五个旅近3 万人,取得了战略进攻的第一个大胜利,也是西北战场 上空前伟大的胜利。 我纵共毙伤俘敌11177 名,缴获火炮43 门、轻重机枪410 挺,其它枪3337 支。指战员们以空前高涨的战斗意志,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灵活机断的组织指挥, 为战役的胜利作出了贡献。 野战军首长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甘泗淇、张德生联名给我纵队发来嘉勉 电: “贺司令员廖政委转1 纵全体指战员同志:你们为完成任务,歼灭敌人,不顾 严寒大雪,按时迂回敌后,与敌反复肉搏,此种不怕牺牲、不怕饥饿、不怕寒冷、 坚决勇敢顽强的战斗精神,表现了你们为人民事业的高度觉悟,是值得全军学习的。 希望你们虚心学习,继续奋斗,消灭蒋胡匪,解放大西北!祝贺你们的胜利!”毛 泽东主席在瓦子街战斗结束后的3 月2 日签发了党中央的贺电。几天后,毛主席又 以解放军总部发言人名义发表了《评西北大捷兼论解放军的新式整军运动》,热情 称赞:“这次胜利改变了西北的形势,并将影响到中原的形势。这次胜利证明人民 解放军用诉苦和三查方法进行了新式整军运动,将使自己无敌于天下。”宜瓦战后, 野司召集各纵负责干部在宜川城外山上的一座小屋里,进行战斗总结。谈到胜利的 取得,我们无不感到有这样几个重要原因: 一是党中央、毛主席的战役决策英明正确,野战军前委和彭总的战役部署得当。 从而进一步提高了广大指战员学习毛泽东军事思想的自觉性,提高了贯彻十大军事 原则的自觉性。 二是前方指挥员坚决、灵活的指挥。首先是彭总和野战军首长指挥得好。 其次,从纵队、旅、团到营、连、排、班,都能够坚决执行上级的总意图,机 智灵活地指挥部队努力保证战役全局的胜利,表现出高度负责和主动精神,同时在 战斗中身先士卒,牺牲在前。 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广大基层指战员经过诉苦三查的新式整军 运动涣发出高昂的战斗意志和强大的战斗力。因而能够自觉战斗,不怕牺牲,万众 一心,群威群胆,攻如猛虎,守如泰山,无往而不胜。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