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威可畏有德可怀 5 月下旬,在洛川县上基镇野司驻地,召开了西北野战军前委第二次扩大会议。 前委书记彭德怀主持会议,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联防军司令员贺龙、副司 令员王维舟、西北局书记习仲勋等领导同志也从收复后的延安赶来。各纵队司令、 旅长和政委们都参加了会议。 这次扩大会议的议题是总结自第一次扩大会议以来进行春季攻势特别是刚刚结 束的西府战役的情况,会议连续开了8 天,开得相当严肃。与会同志对西府、陇东 战役的成败得失及其种种原因,畅所欲言,议论纷纷。彭总做了报告和总结,贺老 总、林主席、习仲勋同志讲了话,各纵各旅的干部都汇报了本部队的情况,谈出了 自己的认识。会议基本统一了大家的思想,着重总结了应当记取的经验教训。 我军由黄龙地区出击西府、攻打宝鸡的方针应该说是正确的,行动也是成功的。 在战役的前一阶段,我军攻克12 座县城,收复延安,夺取洛川,摧毁宝鸡补给基 地,扩大了我党我军的政治影响。但是在后一阶段,我军没有打好,仓促撤出宝鸡, 堆积如山的军需物资没能全部带走,6 纵教导旅、新4 旅先后遭受严重损失,1 纵 和野司东撤受阻、身陷险境,没能完成收复陇东、三边的预定任务。 为什么会这样呢?原因很多,教训深刻。 首先,是思想上有些骄傲轻敌。 我军出击外线第一仗就取得了宜瓦大捷,胜利后过于乐观,对困难估计不足, 以为打到国民党统治区可以马上站住脚,可以很快搞起一块根据地,其实不那么容 易。 对敌人实力估计不足。没料到胡宗南在其主力连续遭到歼灭性打击后仍能集结 起10 余个旅的兵力增援宝鸡,没料到敌人在尾迫我军时一改过去的迟缓不前而能 全力追踪。 对胡马矛盾估计过头。胡马之间有没有矛盾呢?有,还不小,但是他们在对付 我军上是一致的,这次胡马联手夹击,配合得十分积极。 同时,我军在战役战术的配合协同、敌情我情的及时沟通、部队的纪律作风上, 也都存在不少缺点,有的甚至相当严重。 彭总在会上两次作了自我批评,表示:“我们在战役指导上犯了若干错误和缺 点,特别是我应负主要责任。”对部队中暴露的问题,彭总也毫不客气。他严厉地 批评有的部队在阻援时不坚决致使野战军主力陷入被动,有的部队在担任警戒时不 打招呼就撤走,给敌人钻了空子。彭总发了很大的火。前委扩大会宣布给某旅旅长 撤职处分,要求大家应当把这些问题当作一面镜子来检讨自己,经常警惕。 彭总在会上肯定了“1 纵队在西府战役是坚决勇敢迅速的”。同时他也批评了 我纵的缺点:一是说5 月6 日配合6 纵夹击屯子镇外围之敌时,耽搁了时间,行动 迟缓;另一个是说5 月11 日在公和源转移过早,影响了野司的部署调整。 5 月11 日的情况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我纵开过连以上干部会后,彭总打电话找我,纵队司令部作战科长接 电话后报告:“政委已经睡下了。”彭总没有让作战科长叫我。第二天作战科长才 告诉我,彭总来过电话,后来直接向716 团政委栗光祥下达了任务,叫部队继续向 东走,结果我纵走了。实际上彭总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要我们一面休息一面准备粮 食,以使我军埋伏于职田镇大山边,待4 纵将敌诱到时,一起歼敌一两个团,即可 打掉其嚣张气焰。我们把他的意思弄反了。 后来彭总专门派野战军政治部主任甘泗淇来查问这件事。 彭总在前委扩大会上说:“我们的粮食没有准备,边区的粮食也很困难。 敌人要是继续追赶,我们退到延安也不会安全,就非退过黄河去。”他批评我 纵没有意识到危险,走了。 我误会了彭总的意思,听成是批评我纵有意识地走了。我很不冷静,当场就跟 彭总争辩起来:“什么叫有意识的?”散会以后,彭总把1 纵的同志留下来,继续 了解情况。林伯渠主席、贺龙司令员、王维舟、习仲勋等领导同志也都参加了。 几位首长给我们开了个小会,严肃地批评道:“1 纵仗打得不错,工作有成绩, 作风纪律也比较好,连着受了一些表扬,就骄傲啦,听不进批评啦!”当时我们一 些同志对彭总批评人过于严厉有看法,有意见。 记得十年前我第一次接触彭总就听说他厉害,有时发火骂人,那是在1937 年 8 月,716 团正在陕西富平县觅子镇进行抗日出征前的整编、训练,彭总来检查工 作,宋时轮团长和我把司令部的房子腾给他住了几天。我们听说他厉害,他不叫, 我们也不主动去见他。从1947 年3 月起我1 纵在彭总直接指挥下战斗,一年多来, 我们对他的指挥由衷的敬佩,但是对他的威严还有点受不了。 为了帮助我们正确看待批评,林伯渠主席专门讲了如何认识彭总。他问道:你 们知道彭总怎么叫的“德怀”吗? 我们回答不出来。 林主席是党内著名的“五老”之一,德高望重,学识渊博。他告诉我们: 有一句古话,叫做“有威可畏,有德可怀。”彭总正是这样的人!你们不要光 看到他严厉,“有威可畏”的一面,同时要看到他“有德可怀”的一面。 他的“威”正是“德”的一部分。你们愈是了解他,甚至受到他的批评愈多, 也就愈能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德怀、德怀,有德可怀啊! 林主席语重心长的一番话,引起了我们的深思: 彭总对革命忠心耿耿,对人民敬若父母,对同志坦诚相见,对个人自省我身。 他性格耿直,刚正不阿,从不隐瞒自己的思想。他胸怀坦荡,光明磊落,从不存个 人私心。他治军严格,又爱兵如子,从不搞特殊待遇。他赏罚分明,不殉私情,从 不顾及情面。他疾恶如仇,从不姑息。 在这次前委扩大会议上,彭总所以发那么大的火,除了性格的原因外,主要是 他以对革命事业、对党和人民利益高度负责的态度来看待在战役过程中所发生的一 系列问题,认为“这是从个人得失与局部安危出发而破坏整体与全局的利益”, “是严重的犯罪行为”!他常对我们讲:“打仗关系着党和人民的命运,关系着指 战员的生命。”因此他把战斗的胜败、指挥的好坏看得很重很重。 “有威可畏,有德可怀。”彭总确实是这样的人,名不虚传啊。 我们1 纵队的干部多挨了彭总、贺老总、林主席的一顿批。这顿批使我们的头 脑清醒了,对彭总的认识更加准确、全面、深刻了。从这以后,在我们身上再也没 有发生遇到批评不冷静这类事。 前委扩大会议经过严肃认真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深刻总结经验教训,使每个与 会者都从中得到了很大教益。 回到部队,我们按照前委决定,进行了一个多月的夏季整训,发扬诉苦三查的 好经验,开展“评斗志、评政策、评工作、评作风”的评功查过运动,使部队的军 政素质又有了一个新的提高,同时也使指战员们一扫陇东受挫的灰暗心理,重新振 奋起高昂的战斗精神。 8 月间,西北野战军再次从黄龙山区出击,发动澄城、合阳战役。我纵协同兄 弟部队在壶梯山、冯原镇、王庄镇给胡宗南部整编36 师以第二次歼灭性的打击, 我军收复韩城、澄城、合阳三城,进一步扩大了解放区。 -------- 泉石书库